《玫瑰琥珀》 第 1 章 一个不想见的人 刚从水里出来,孟寒一边披着助理唐小年递过来的大毛巾,一边走到导演身边。 导演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完成得不错。” 孟寒心里一松,身上的紧张感一下子散开,跟导演鞠躬:“谢谢明导。” 可还未等她正式松懈,那边明导又说道:“小寒啊,你知道,拍一部剧,不只是演员之间的事,这背后大大小小的还有一堆人的心血呢。” 他说一个字,就看她一眼,明明每个字都是认识的,导演的口吻也不错,孟寒却倏地提紧了呼吸。 果不其然,明导又说:“你说是吧?” 这场下水的戏刚拍完,布景的员工正在收拾,一部分人离得近,明导声音不高不低,离得近的人自然能听得清楚。 这会,仔细看的话能观察得出,附近的人都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注意着这边的情况。 孟寒笑了笑:“您说得对。” “还是小寒明事理啊,”明导立马打了个转,“晚会收了工,我们去见见这部戏的投资者。” 心里一个咯噔,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孟寒暗暗想着怎么推拒。 明导像是能看清她的所思所想,背着手,一副老者的口吻:“这次来的还有平台那边的人,你可别半途有事啊。”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孟寒抿着笑:“好,有事情我也会往后推迟。” 明导给了她一个上道的笑容,随后拿着剧本走开了。 一旁的助理唐小年递了个保温杯过来。 虽是八月盛夏,天气尚炎热,可最近孟寒的几场戏都是在水里泡着,她特意让唐小年备着温水,随时补水。 她抿了几口,想起什么,说:“小年,我的手机。” 手伸出了很久,手里却还是空空的。 她一皱眉,转而看向唐小年。 后者正支支吾吾地看着她。 她擦擦头发上的水,问:“怎么了?” “手机在森哥那边。” 森哥大名是郑森,孟寒的经纪人。 “他不是最近忙着他女儿升学的事,好几天没过来了?” “一个小时前过来过一次。” 看来是女儿那边的事忙完了,孟寒没在意:“他怎么把我的手机拿走了?” 唐小年被问得一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孟寒提醒她:“还有三分钟要开拍了。” 唐小年苦着脸:“森哥怕影响您拍戏状态,特地不让我告诉你。” “你呀,”孟寒笑着摇头,“现在让我知道一半,我好奇心又强,你偏偏不告诉我,就不会影响我待会的状态了?” 唐小年这下是真的要哭出来了:“你……” “嗯,我怎么了?” 一咬牙,唐小年视死如归:“你上热搜了。” “哦。”孟寒很淡定,“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唐小年一面惊讶于孟寒此时平静的态度,一面想着要怎么回答。 就在她纠结要怎么回答时,剧组那边喊上工了。 孟寒再次投入紧张的拍戏进程中。 此次她拍的是一部古装剧,拍摄进度已进入尾声,明导对拍摄质量要求高,这几天一直在补一些之前的镜头。 今天这场水里的戏,单一个镜头,明导反复不满意,说是缺少氛围感。 特地找了一处山里的湖泊。 这次一拍便到了天黑,等孟寒他们收工从山上下来,街上已是五光十色、车水马龙。 分别之际,明导再三叮嘱:“九点,幽庭,千万记得。” 孟寒点点头:“您放心,我一定准时到。” “怎么能准时呢?” “我一定提前到。” 得到她的承诺,明导终于满意地让司机把车开走了。 回到公寓,孟寒先是洗了个澡,虽然刚刚在山上洗过了,但她总觉得不得劲,又洗了一遍。 洗完出来时,郑森正从门外推门进来。 看到他,孟寒伸出手。 郑森看了她一会,一边把手机拿给她一边说:“近期不许登你的账号,不要手滑点赞,更不要发表什么微博,有事就拿小号冲浪。” 孟寒全当作没听见。 她拿过手机,上了微博,一进后台,她眨了眨眼。 好家伙,十几万条的消息。 她看向郑森。 后者口吻凉凉的:“我就不在两天,你怎么被拍到了?” “拍到什么?”孟寒窝在沙发里,点进热搜。 #陆迟砚孟寒# 这一词条高高在榜。 她面目平静地点进去,划了几条,越划她心越平静,一点波澜都没起。 划了一会,她关上手机,扔到一旁。 “这照片是去年的。” 郑森一听,尽是惊讶:“去年的?” “就是……”孟寒想了下,“就是去年你花了大力气压下来的那次。” “什么?” “是,你没理解错,就是那次。” 郑森急得在客厅里抓了几把头发,他百思不得其解,去年被压下去的照片怎么这个时候流出来了? “不是,那这个照片谁爆给媒体的,上次不是把底片都毁了吗?” “可能不止一个人拍到吧。” 孟寒闭了眼,揉了揉太阳穴。 “你怎么这么淡定?”郑森恨铁不成钢,“你也不看看陆迟砚的粉丝怎么骂你的。” “骂就骂,我又不少块肉。” “最近那个代言还没定下来,这个时候这个消息一出来,你的广场上全是陆迟砚的粉丝在骂你,负面词条都连上了。后期品牌方一查舆论监督,你这代言不就没了?” “没了正好。” 孟寒丝毫不为所动,语气轻佻。这可着实把郑森气着了。 “你就不能有点职业精神?” 孟寒睁开眼:“代言背后的公司是谁,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所以呢?” 这话问得孟寒一下子无言以对。 郑森见她没了脾气,顺势安抚她:“就是拍个代言,赚钱的是你,顺便还能替你提高商业价值,你想想这个代言那可是超一线的明星都在争的蛋糕。” 孟寒白他一眼:“我个二线的跟超一线的争蛋糕,不是坐实了我背后有金主?” “你有吗?” “没有。” “那不就得了。” “可是……” 郑森吸了口气,笑呵呵的:“他们说他们的,你又不少块肉。” 闻言,孟寒眉眼一皱,四下一瞧,就近拿了个枕头,砸向郑森。 郑森接住,送到她面前:“睡半个小时,待会我送你去幽庭。” 一想到待会还要去幽庭,去了之后,还要见到一个不想见到的人。 她顿时头疼,翻了个身,没再搭理郑森。 九点,幽庭。 事先在明导面前许下了承诺,孟寒提前了20分钟到场。她到的时候,明导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除了他,身边还站着几位眼熟的面孔,分别是剧里的男一女二和男二。 孟寒面上平静地跟他们打招呼,心里想的却是:郑森说得对,明导是个实在的人。 今晚这场赴会,大体如他所言,只是跟投资方以及播放平台那边的人吃个便饭,提前打个关系,日后若有需要照应的地方,也就容易多了。 在这个圈子里,关系就是一种话语权的体现。 时间尚早,投资方和播放平台的人还没来。 几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说的都是剧组的事。再过几天这部戏就杀青了,戏一杀青,便就没孟寒她们什么事了。 明导说:“你们几位之后有其他安排吗?” 这话问得实在尴尬。 要说没安排吧,显得太没面子。做演员的,没安排,等于在家扣脚。 要说有安排吧,在座的就四位,万一比自己咖位大的都没安排,自己却有安排,又有炫耀之意。 一时,四个人都没说话。 明导笑了下,说:“是这样的,我朋友那边近期在安排一部戏,还有几个角色没着落,我想着你们都去试试看。” 话落,几个人都一下子看向他。 其中有道女声问:“明导,是《消失》那部剧吗?” 问话的是此次剧里的女二,叫宋楚楚,论咖位,比其他三位都大。 当初孟寒听说女二是她时,还有些惊讶。 她略略想着,又听到明导说道:“是,主角定了陆迟砚,其他角色还在商量中,我看你们几个还不错,要是有意思,我跟那边招呼下,去试个镜。要是能选上了最好,选不上,就当是一次尝试。” 在听到主演定了陆迟砚,其他几位不由得把目光放到了一旁默默不说话的孟寒身上。 她愣了下,随即又想到。 哦,今天她刚和陆迟砚上了热搜。 虽然,不是什么好的热搜。 厅里顿时安静下来,除了明导,其他三个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孟寒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层沉寂。 这时,门口处传来一阵声音。 一旁的明导一下子站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孟寒和宋楚楚她们几位隔空对视,大家心里都有数。 今晚的主角登场了。 从内厅到门厅那边,只有十来步的距离。可就是这十来步的距离,孟寒走得极为困难。 她想这路要是再长点就好了。 然而,路再怎么长,也有到头的时候。 她吸了吸气。 迎上前。 出乎她意料的是,来的这些人里并没有她以为的人。 她微微不解,落了座,庆幸的同时,还有些云里雾里。 “孟小姐,看着怎么有点不对?” 说话的是北城有名的一位富二代——梁斯晏。 此人名字倒是斯文贵气,人却不然,一副油嘴滑舌的模样,以花边绯闻在圈内闻名。 让孟寒头疼的是,他去年打扰过自己一段时间,她每每闭门不见,梁斯晏热情了一段时间,自觉没趣,就没在她面前出现过。 孟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成了这部剧的投资人。 他那边话一落,在座的其他人都把目光聚在了自己这里。孟寒搁置思绪,说:“突然想起一点事。” 她以为自己这么说了,对方应该不会问什么,可她高估了梁斯晏。 “什么事?”梁斯晏摆出一副很关心的模样,“是和陆迟砚上热搜的事?” 她就知道,此人出现绝非好事。 原来,在这等着她。 孟寒正要出声,一旁的明导却举起酒杯:“光顾着说话了,大家一起举个杯?” 其他人见状,都看出来明导是做和事佬的,乐意配合。 举杯相碰,红酒入喉,再坐下来,又是一副热热闹闹和谐的场面。 这类场合,像孟寒和宋楚楚她们多半是做镶边的角色,全程都没有她们说话的份,最多就播放平台那边的人问起戏时,几人回答一句。再多的,就不是她们能说得上的范围了。 孟寒心里清楚,所以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来的,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梁斯晏。 一旁梁斯晏喋喋不休,时而找她说说话,时而找宋楚楚。 好在他没有过分的行为。 直到结束,包厢一度还算和谐。 结束聚会,一伙人前后走出会所。到了外面,才发现下雨了。八月盛夏,饶是夜晚,室外温度仍是高得离奇,这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倒更像是一场及时雨。 门口有几辆车早已等候多时,见他们下来了,助理们纷纷上前为其撑伞。 送走平台那边的相关人员。剩下的都是熟面孔,除了一旁按兵不动的梁斯晏。 明导看了一圈,说:“斯晏,我让人送你回去?” 梁斯晏摇摇头,目光直直看着孟寒,“你送我吧。” 孟寒想也没想,直接拒绝:“我喝酒了。” “没让你开车,”他打了个嗝,“送我到家就行。” 场面一时陷入死般的沉寂。 在场的人都有些不明白梁斯晏的脑回路。 明导叹了声气,说:“你喝醉了,我让老何过来接你。” “不行不行,”梁斯晏还算清醒,一听这话,“老何来了,我哥就知道了。” 孟寒心想,原来还记得自己有害怕的人,不是醉得糊涂了。 于是,几个人开始发愁,怎么处理这位公子。 还没一个结果,忽然,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面前。幽幽夜色下,流畅的车身线条蕴着低调的奢华。 不多时,车上下来一个人。 来人一副西装革履的打扮,极为正式,大约是刚从什么重要会议离身,不及换装,即刻出发来这里。 助理在一旁为他撑着伞,他面色沉沉的,分明看不出什么情绪。而一身笔挺贴合的西装使得他本就冷峻的气质,又增色了几分。 斜风细雨里,他一双漆黑的眸子格外吸引人。 孟寒的呼吸一下子乱了。 他朝明导点了下头,随后,拿过助理的伞,不缓不慢地往孟寒的方向走来。 没几步的距离,他正好站在她的面前,不偏不倚。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他低下头,孟寒抬起头。 俯仰之间,无端的,孟寒感到了一阵惧怕。 第 2 章 你好像很失望? 怕? 下一刻,孟寒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怔住。 她为什么要怕周淮生? 想罢,她不再看周淮生,侧过脸,偏开了视线。 夜深沉,人安静,雨下得更大了。 劈里啪啦地落在地上,溅起无数水珠。 那边梁斯晏仿佛醒酒了一般,瞬间站直了身体,两步跑到周淮生面前。 “哥,你怎么来了?” 在场的几个人,尤其孟寒,听到这声呼唤后,最为震惊。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竟然是兄弟关系。 明导说:“淮生,来得正好,把斯晏带回去。” 不待周淮生说话,梁斯晏笑呵呵的:“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 周淮生看了他一眼,无声无息。 梁斯晏快哭了:“我自己滚,您不用看我。” 说着,还真的就走到雨中,连滚带爬地上了自己的车。 “他喝酒了。” 忽地,潺潺雨声中,一道声音响起,语调很是平静。 孟寒见他们都看着自己,她镇定地补了一句:“他喝了还不少。” 周淮生看着她,眼里情绪不明,若要仔细观察一点的话,他嘴角似乎藏着一点笑意。 不过孟寒可有没时间和精力放在这些细节上,她缓缓呼了口气,也不在乎此刻还有其他人在场,毫不客气地回视。 就这么沉默地僵持着,孟寒最后也没搞明白,她怎么就坐上了周淮生的车。 她坐在车里,朝窗外望了一会,窗外雨势浩大,风雨里夹着层层雾气,视野之内皆是模糊的一片。 根本看不到什么,于是,她挪回目光,这回放在了后视镜。 她所处的位置通过后视镜正好可以清楚地看见周淮生的脸。 她明目张胆地看着他。 “冷吗?” 忽地,周淮生的目光与她在镜中相遇,他的目光凛凛的。 孟寒没回答,她脑子闪现的是刚才的一幕—— 因为梁斯晏喝酒了,不能开车,周淮生让助理叫家里的司机过来接他,随后他又跟明导说了几句话,最后的安排是助理送明导和宋楚楚她们回去,孟寒则由周淮生来送。 因为她们都回的剧组酒店。 孟寒则不同,要回自己的公寓。 分别时,落后一步的宋楚楚别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 那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这会,罪魁祸首却恍若没事人一般。 孟寒一回想起来,不由得多瞪了周淮生几眼。 “你旁边有块毛毯。” 寂静的车室内,他忽略她眼里的不满,善意提醒道。 孟寒不理,当作没听见。 外面下着狂风骤雨,车里窗户紧闭,为了保持车内的空气流通,周淮生开了空调。虽然空调温度不算低,奈何孟寒体质就跟她的名字一样,怕寒。 处在空调的环境里坐久了,难免禁不住周遭的寒意。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她又受不住似的,朝旁边摸了摸,这一摸,还真的摸到了一块毛毯。 毛毯的触感很是柔和,取过来一看,又有些熟悉。她皱了皱眉,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半晌,无声叹了口气,认命似的披在了身上。 接下来,车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不过,孟寒能明显感觉到,周淮生与刚才有那么点不同,至于不同在哪里,她一时又弄不明白。 这一琢磨着,车子就停下了。 她下意识地往窗外一看,原来已经到自己的住处。 还挺快的,她瞬间开心。 压抑了一晚上,总算可以和周淮生说再见,回去舒坦地睡觉了。 她眼里尽是止不住的笑意,手刚握到手柄处。 “你很开心。” 安静的车室内传来周淮生的声音,平平的,没什么起伏。 当然,不用见到你,能不开心吗? 吐槽归吐槽,孟寒还是不敢把这话当着他的面直接说出来。她委婉了下,说:“今天拍戏很累,马上就能休息了,自然是开心的。” 他似有所悟:“是吗?” 废话,孟寒想。 “当然。”她清了清嗓子,“您是资本家哪能共情我们这些打工的。” “我年纪没那么老,不用说您。”他看了她一眼。 她话里的重点是这个吗? 孟寒气急。 他手指搁在方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目光却是紧紧地抓着她。 有毛病,孟寒腹诽。 “好好休息,晚安。” 半晌,他说。 话落,他随即下了车,在孟寒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打开她这边的车门,撑着伞,默默地看着她。 孟寒坐在车里,怔怔的。 “你好像很失望?”他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 孟寒皱了下眉,紧了紧身上的羊毛毯,在他略带笑意的目光里,下了车。 走了两步,她停下,侧过脸,正好对上周淮生投过来的目光。 不得不说,他的眉骨生得极好,冷峻中透着股深情。放到眼下的娱乐圈,也是万里挑一的瞩目。 长那么好看做什么,孟寒默了一会,说:“我没失望。” 却不想得到他略带惋惜的答复:“嗯,失望的是我。” 没头没尾的,孟寒想了下,决意不再搭理他。 走了几步,就到了公寓的楼前,周淮生只送她到楼里,没再往前。 他收了伞,拿在手侧,看着她,似乎等待她说点什么。 孟寒瞪了他一眼,匆忙丢下一句“谢谢”,随后刷卡跑进了楼里。 她跑得很急,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 周淮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视野内,他敛回视线,转身,撑开伞,步入苍茫雨雾中。 没一会,挺拔的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回到公寓,孟寒洗完澡,躺在床上放空,后来还是唐小年过来提醒她,明天还有拍摄得抓紧时间睡觉。她才从重重思绪中回过神。 “等等。”孟寒叫住要关上门的唐小年。 “嗯?” “你说,假如一个男的对你有意思,也付出了行动,但他没直接表白,你要拒绝他的话,你会怎么做?” “啊?”唐小年属实懵逼,“我……我不知道。” 停顿几秒,孟寒换了个方式问。 “你谈过恋爱吗?” “暗恋算吗?”唐小年小心翼翼的。 “……” “凭我108次的暗恋心得……” “等等,”孟寒坐起身,“你的暗恋怎么那么多次?” “嘻嘻,”唐小年害羞一笑,“一天换一个偶像,108个小意思。” 两人的频道明显是错频的,这话聊的…… 孟寒叹口气,打发她走:“不早了,睡吧。” 黑暗中,孟寒辗转反侧,在被窝里闹腾了一会,她爬起来,摸到一旁的手机,打开微博。 下午忙着拍戏,晚上又被叫去应酬饭局,她几乎没多余的精力去关注自己上了热搜一事。 哪怕还是和陆迟砚一起上的。 想到陆迟砚,不免想到唐小年刚才说的108次暗恋。 暗恋,孟寒不得不呢喃了下这个词语。 长大这么大,迄今为止,她人生中仅有一次的暗恋,便是对陆迟砚的。 换作一年前,她要是和陆迟砚上了热搜,绝对是激动的、兴奋的,恨不得出去狂欢个三天三夜。 毕竟,能和他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已是一件难得的事。 哪怕词条点进去,都是陆迟砚粉丝的辱骂与阴阳怪气,她都认了。 现在她心如止水,如同一颗石子投进一池湖水,扬不起半点波澜。 她点进热搜,从上到下划下来,她和陆迟砚的那条词条已经不见了。 无影无踪,就像她这么多年的暗恋,存在是存在,消失的时候也是快得如过眼云烟。 孟寒扔掉手机,埋进被窝里。 隔天醒来,孟寒哈欠连天。 郑森见她这样,连说:“我的小祖宗,昨晚是弄得很迟吗?” 孟寒继续打哈欠。 郑森看向唐小年,用眼神问她,后者只做了个耸肩摊手的姿势。 他摇头,复又思量下,问:“在愁昨天上热搜的事?” 孟寒睁开眼,不打哈欠了。 郑森叹了口气:“我告诉你以后给我离这个陆迟砚远一些,昨天真是见鬼了,澄清后我们这边花钱撤热搜都撤不掉,就是稳稳地扎在第四位。”说到这,郑森顿了下,“不过,还挺奇怪的,后来又下去了,秒降的。” 他狐疑地看了下孟寒:“你花钱了?” 孟寒看他像看个傻子:“没钱。” 谈到钱,郑森可就来精神了:“眼瞅着明导这戏也没几天了,接下来除了续约的代言要拍个物料广告,你就没什么其他工作安排。到时休息几天,正在谈的Sanlo的代言那边我看差不多稳了,后面看是要继续拍戏呢,还是要去上个综艺过度一下,哎呀,全看你。” 说到高兴处,他还拍了拍大腿。 孟寒凉凉地给他泼冷水:“Sanlo的代言怎么就定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他给了她一个暧昧的眼神,“有周淮生在那,他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还能抢?” “他什么时候说是我的了?” “啧,这还用说吗?”郑森摇摇头,“听说昨晚还是他去接你,然后送你回来的,这一套流程下来,意思都这么明显了,还用说?” 一提这事,孟寒瞬间来气,她表示跟他没话说,到了剧组,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准备妆发去了。 一连几天,孟寒所在剧组连轴转地在忙最后的戏份拍摄。 孟寒异常忙碌,戏份一场接着一场,她没多余的时间去细想那晚周淮生送她回家的事。 毕竟这人可能资本家当久了,做任何事都是想当然,想要就做,行动力一流。 至于,孟寒接不接受一事,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意识到这点,孟寒郁闷更加。 无数次想不明白,她那天为什么要陪父亲去见什么曾经的商业合作伙伴。 倘若那天没去,或许她和周淮生就是形同陌路的两个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时候。 就在孟寒郁闷之际,剧组杀青那天,让她更加郁闷的事情出现了。 拍完杀青照,孟寒换完服饰出来,一路上感受着各种各样的目光,其中看戏的居多。 她全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们都这么看着自己,迷惑地穿过走廊,正困惑着,拐角处正好撞上气喘吁吁的唐小年。 看到自己,她顿时睁大眼。 孟寒笑出声:“怎么,见到鬼了?” “我……你……” “别急,慢慢说,天塌了我给你顶着。” 唐小年皱着脸:“陆迟砚来了。” 闻言,孟寒眉心一皱。 “要不,我们不过去了?” 孟寒面无表情:“我们又不心虚,刻意躲开显得我们做错了什么。” “那我跟森哥说一声?” “他今天是不是在忙暖暖的事?” “啊,是的,暖暖说不去上游泳班,也不上书法班,森哥哄她去了。” “那就不用了,让他忙女儿的事情去吧。” 孟寒走到院子,还没见到人,便听到了声音。 尤其是那把清冷的声音,声声入耳,将她牢牢地定在原地。 她在柱子旁站了一会,缓了下心神,这才走上前。 明导看到她,朝她招手:“小寒过来。” 孟寒笑着走过去,和陆迟砚对视片刻,她点了下头,错开目光。 “接下来迟砚要唱我们这部戏的主题曲,今天正好有时间,待会他跟我们一起参加杀青宴。” 这消息一出,恍如一颗炸弹,一下子炸开了,在场的各位,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下子都不知道说什么。 明导说:“都愣着做什么呢?大家欢迎啊。” 一声令下,大家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大声鼓掌,热烈欢迎陆迟砚。 掌声中,陆迟砚一副淡淡的神情,反观孟寒,脸都快笑僵了。 果不其然,晚上杀青宴结束后,孟寒和陆迟砚再次上热搜了。 第 3 章 失去的总要用另外一种方式补偿回来。 #陆迟砚青云传主题曲# #陆迟砚孟寒# 当晚,这两个词条实时上升热点一下子升到了热一热二的位置,且牢牢挂在榜一榜二,一动不动。 孟寒点进主题曲那条热搜,实时一路刷下来,言论还算正面,都是陆迟砚粉丝在期待此次陆迟砚的OST。 也是这个时候,孟寒转然想起,当年陆迟砚是选秀出身的,那届选秀当属他的知名度最高。一是人长得好看,二是唱歌好听,很有个人特色。他的粉丝一向以此为豪,一直期待两年后他脱团,能签音乐公司,然后出EP。 当时,孟寒也是其中一位。只是谁也想不到,成团一年半左右,就在粉丝期待陆迟砚的未来音乐之路时,他去拍戏了。 并且,一夜成名。 孟寒打开另外一条词条,这个词条和前面一条的实时,言论截然相反。 全是陆迟砚的粉丝在骂。 【滚,阴间词条。】 【某人不贴你爹就不会学会独立行走是吧?】 【早八百年没交集了,乱磕CP的你家户口本只剩一页。】 【某人新戏还没上就开始拉着你爹炒作,谁炒谁糊。】 【糊作非为,糊穿地心。孟寒活该你混了三年,还是个二线。】 一路刷下来,无非是这些言论,这么些年下来,孟寒早就麻木了。 甚至在看到“不要靠近孟寒,会变得不幸”一表情包时,她还有点想笑。 说起来,陆迟砚的粉丝这么讨厌孟寒的原因无非是陆迟砚这些年没有绯闻,跟其他剧的女主也止于戏里,剧播完,不久后便和平解绑。 孟寒倒是一个例外。 这还要源于两年前,陆迟砚和孟寒曾经合作过一部电影。 那部影片里陆迟砚是主角,孟寒是配角;陆迟砚饰演的是蛰伏多年潜心复仇的世子,而孟寒饰演的是他安排在男二那边的一位杀手。 电影里,孟寒是喜欢陆迟砚的,且为他甘愿做任何事。 最后,陆迟砚得偿所愿地复仇成功,与此同时,孟寒和男二同归于尽。 当时这部影片的评价还可以,票房也不错。孟寒甚至因为这个角色还小火了一把,一下子从无人问津的十八线跳跃到了三线。 不过,让所有人意外的是,陆迟砚和孟寒的cp在当年也是小火了一把。 毕竟当时影片上线期间,磕的人并不多,属于北极圈cp;而且当时影片里的CP主向还是以官推CP为主。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某站剪刀手突然剪两人的cp向,两人的CP一下子火了起来。 两人自那部电影后再无合作,这么多年过去了,两人的CP向视频时在某站的热度依然不减,因此CP粉还是有的。 所以,陆迟砚粉丝除了讨厌孟寒,还特别讨厌两人的CP粉。 原因只有一个,陆迟砚比孟寒火。众所周知,CP粉一向是怜爱弱势的一方。在他们看来,两人的CP,孟寒就是吸血的一方,换句话说,陆迟砚相当于扶贫。 所以,每每两人名字上了热搜,陆迟砚粉丝总要率先占领孟寒的广场,进行各种阴阳怪气和辱骂。 孟寒也奇怪,明明两人近年来没再合作过,没合作等于没同框,没同框等于CP粉没糖可磕。怎么还有CP粉存在? 郑森同样不解。 不过他在意的点与孟寒的点不同。 “怎么回事?啊,陆迟砚什么时候要唱《青云传》的主题曲了,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不知道。” “不是,在剧组的这几个月,你就没听过这方面的消息?” “没听说过。” 郑森明显不信:“真的?” 孟寒无奈地说:“我只负责拍戏,其他事宜有相应的部门在管,我怎么可能知道。” 郑森揉揉太阳穴想了一会:“难道是平台那边搭线的,又或者明导去说的?” 孟寒显然没什么兴趣去深究:“有那时间琢磨,不如想着怎么降热搜。” “急什么,我已经让她们在降了,不过这也是宣传这部剧的好时机,剧方那边在观望舆论方向,我们这边让粉丝在放你的美图视频剪辑安利。” “能拼得过对方的粉丝吗?” “呵,”郑森冷笑,“反正白送的热搜,总不能被白骂,能安利是安利。” 孟寒关了手机,回房休息。 次日,她正睡得正香,被一阵拍门声给震醒了。 摸了摸被窝,找到手机,她瞟了一眼,才十点不到。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她觉还没补好,又被吵醒了。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了门。 唐小年激动道:“姐姐,姐姐。” “怎么了?”孟寒睡眼惺忪,一副迷迷糊糊的样子。 “定了,定了,定了。” “什么定了?” 唐小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Sanlo的代言人定下来,品牌方那边直接联系我们明天过去签合同。” 这个消息使得孟寒一下子清醒了。 唐小年还在那边笑,笑得很是激动,最后她干脆抱着孟寒:“哇,Sanlo从它成立以来就很高冷,从来没有过代言人,姐姐你真的好厉害。” “……”孟寒是一点笑都挤不出来。 洗漱完坐在餐桌旁等吃的时候,孟寒刷了一会手机。 郑森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轰炸过来,主题不外乎让她好好休息,明天务必拿出最好的精神状态去签约。最后他特别叮嘱,微博热搜别看,有事拿小号冲浪,大号不许点赞不许发博文。 经他提醒,孟寒切到小号去点开热搜。 下一秒,手机险些从她手里掉下来。 #Sanlo孟寒#这一词条在榜四的位置。 怎么回事? 不是说热搜很贵的吗? 她怎么三天两头都在热搜上? 点开实时,词条下的言论还好,都是孟寒的粉丝在恭喜她一声不响地拿下了Sanlo的代言人。 孟寒对此并不意外。 圈内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便是不论双方粉丝如何掐架,一般不会带品牌方出场。因为品牌方后台会做大数据舆论监测,如果粉丝带着品牌方下场对另外一家进行辱骂,词条关联上,那么撩架的这一方便会被品牌方拉入黑名单,日后其他牌子遇到这家粉丝,也会考虑舆论风险因素再决定是否合作。 简直得不偿失。 所以,陆迟砚以及对家粉丝是绝对不会在这个品牌词条下兴风作浪。 孟寒退出热搜,在搜索框搜了自己的名字。 果不其然,陆迟砚粉丝以及对家黑粉已经在她的实时广场上阴阳怪气起来了。 【哦豁,难怪三天两头上热搜,原来是有新商务,拿粉丝虐粉呢。】 【某人果然靠撕逼抬咖,这条热搜花了不少钱吧,结果热门全是垃圾赞,友情提醒机器别忘了关。】 【知名度无,粉丝氪金能力无,选她做代言,要么品牌方脑子进水了,要么呵呵。】 孟寒划了几条,不一会儿退出微博界面,将手机扣在桌面上。 唐小年端着一盘子水饺出来。 “姐姐,记得别让森哥知道啊,不然他肯定劈了我。” 孟寒夹了个饺子蘸了下酱料,闻言,笑道:“在他劈你之前,我先把他劈了。” 唐小年一笑,走到厨房,这回她手里多了一个味碟。 孟寒一看,眼睛都亮了。 唐小年说:“辣椒酱只能吃一点哦,不然森哥真的会一刀劈了我的。” “好的,我知道啦,只吃一点。” 作为艺人,保持身材很重要,因为这关乎镜头前你是否上镜。 郑森在这方面管得很严,每天每顿要进食多少,食物又是什么,他都找了专门的营养师搭配过,并且严格督促孟寒执行。拍戏的这三个月,孟寒已经许久没吃过有味道的食物。 昨晚睡觉前,她专门让唐小年为她准备一点,当作是开开胃。 一盘饺子下肚,孟寒整个人跟活过来一般,热搜上的那些负面言论已经被她抛在脑后。 下午,郑森过来。 “签约在明天早上九点,今晚你早点休息,”他再三强调,“请务必保持最好的状态。” 孟寒摆摆手:“我知道了,你都提醒多少遍了,正经事面前我有分寸。” “分寸?我看在周淮生那边你挺没分寸的。” “……” 孟寒沉默了一会,说:“我不喜欢他,没感觉。” 郑森说:“没感觉可以培养啊。” “不是,你怎么一直往周淮生那边扯?” “如果真的要选一个,比起陆迟砚,还是周淮生来得更靠谱点。” 孟寒笑:“这个世界没别的男人了,只能从他们两个里面选?” “那倒不是,”郑森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和陆迟砚这两次热搜上得太奇怪了。” 孟寒皱眉,开玩笑道:“难不成是陆迟砚买的?” 笑话,陆迟砚对她那么冷漠,看她跟看个透明物似的,巴不得和她没半点关系,还能买两人的热搜,除非他脑子不正常。 “万一呢?”郑森说,“男人心海底针。” 孟寒:“……” 隔天早上九点,孟寒和郑森准时抵达Sanlo公司。 在会议室等待的时候,郑森环顾了一圈,末了,双肘搭在会议室的椅子上,对着孟寒说:“周淮生倒是个传奇人物,专业跨界挺大。” 虽然对周淮生无感,这点上孟寒确实佩服他。 周淮生本科毕业于国内首都大学,专业是金融相关,后去德国柏林深造专攻私募基金领域,获取经济学硕士的那年他没选择回国,而是就职于柏林的一家有名老牌的国际金融投资公司。四年后,他只身回国,接手了家里的公司,仅用了一年的时间便在行业里声名鹊起。 当然,这不是让孟寒最佩服的地方。 最让孟寒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德国求学与工作的那几年,周淮生还和他的一位意大利朋友一起开创了一个高级女装品牌,并且首次在米兰时装周上亮相后好评如潮。之后经过几年的沉淀发展已然在业界站足了地位。 Sanlo便是他们品牌旗下的一个分支,走高级珠宝定制路线。 这些年随着国内市场的壮大,很多高奢品牌逐渐放下以往的高冷态度,开始走下沉营销策略方式。 但是Sanlo一如既往地低调,自它成立以来,从无代言人一说。 孟寒不明白,这块蛋糕怎么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如果说这是周淮生的一种追求方式,她未免觉得他太过轻狂。 正这么想着,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 孟寒工作这些年,大大小小签过无数的合同,每一回她和郑森都要好好检查合同有无漏洞,是否对自己有不利的地方。 但从未有过一次像今天这样,合同浏览一遍之后,她和郑森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直到在合同上签下了字,孟寒始终不解,周淮生到底什么意思? 合同上竟然没有违约以及过错方承担责任等条款。 等人走完了,会议室只剩下她和周淮生。 孟寒问:“你什么意思?” “看来刚才我这边的人没解释明白。”周淮生解了解袖口。 那叫解释吗?这份合同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只保障孟寒的利益。她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合作方,上赶着给她送资源。生怕她一个犹豫,人就跑了。 孟寒扶了扶额头:“你们这边没告知我们便在微博发了代言人的声明,这不应该是你的作风。” 周淮生将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处,重新泡了一杯咖啡送到她手边,听到这话,他颇有深意地看着她:“你认为我是什么作风?”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盯着桌上的咖啡看了一会,孟寒拿起包起身。 “等等。” 他的声音沉沉的,落在安静的会议室,无声激起一点情绪。 孟寒回头看他。 他挑挑眉:“你还没回答我。” 孟寒捏了一下手指,半晌,说:“总归不是这样的。” 再无他话。 安静了一瞬,周淮生轻轻笑了下。从去年认识他以来,两人的见面次数并不多,但在为数不多的会面中,孟寒很少见到他笑。 尤其是这样带有散漫、轻松的笑意。 与他平时冷漠、严肃的模样甚是不同。 孟寒不由得怔了怔。 反应过来时,他已然走到她身边,离得不是很近,但也不是很远,刚刚好的一个距离。 一个保持着男女之间界限的距离。 孟寒呼吸忽然一紧。 每回只要和他独自共处,她总有一种心慌的感觉。 她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甚至是排斥。 他凝视她一会,目光深许,是一种类似于居高临下的凝视感。 半晌,他的目光归于平静。 他说:“失去的东西总要以另外一种方式补偿回来。” 孟寒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她于何时,又失去了何物? 他从咖啡中抬起头,眉眼深邃。 “他送你上热搜,我送你一个代言。持平。” 第 4 章 今晚我希望你可以暂时放下这层喜欢。 会议室静得落针可闻。 孟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淮生。 “他”指的是谁,孟寒再清楚不过;只是让她震惊的是,一向公事繁忙的周淮生竟然也有时间关注娱乐圈的事。 她皱着眉,问了一句:“你发烧了?” 她没敢直白地问“你脑壳坏掉了”。 他似乎有些意外,眉眼一下子明朗了许多。没一会,他将咖啡放到一旁的置物柜上,走到她面前,微微附下身,视线与她保持同一水平线。 孟寒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咫尺之间,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的眉眼长得好看,睫毛很长,比她的还要长。 第二反应则是退后一步。 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的面庞不是刚才的逼近,紧迫感不再那么强烈。 孟寒顿时轻松了许多。 她问他:“做什么?” 问完之后又懊恼。 这等于把主动权放到他手上。 果不其然,周淮生说:“你刚才问我是否发烧,我让你摸额头探温。” 敢情把她当行走的体温计了? 孟寒气闷:“幼稚。” 他却一笑置之,起了身,说:“解气了?” 是更气了好吗? “你之前不是说我不会和你共情?” “?” “既然你有误解,我只好做点什么来解释一下。” 钱太多没地方花? 孟寒觉得再和周淮生呆一秒她就要窒息了。 她转身离开,手还未扶上门把,身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如果你觉得这个代言拿得棘手,有件事或许你可以帮忙。” “哈哈哈哈哈……孟寒你也有今天。” 孟寒闭上眼,在好友周影的大笑下更是郁闷至极:“周影,信不信我把你这段视频录下来发到网上去,让你粉丝看看平时高冷明艳的女明星实则是个傻白甜。” “发呗,顺便把我增加一下人设反差感。” “……” 打趣了一会,视频通话那边,周影托着脸:“老娘在这黄沙地辛辛苦苦拍戏,你倒好,在温柔乡醉生梦死。” “哪里的温柔乡?哪里的醉生梦死?你造给我?” “不用我造,周淮生已经给你造一个了。” 孟寒拉下脸。 周影抿了口柠檬水,说:“亲爱的,要是现在我什么都不用做,有个奢牌代言砸我身上,让我在这黄沙地多拍半年戏我都乐意。” “大可不必。” “小寒,陆迟砚也就那样,他那边可还藏着个冯舒意,冯舒意有多疯狂你我都知道,咱可别蹚这趟混水。”周影突然正经起来。 孟寒低了低眉,睫毛微颤:“我明白,早就死心了。” “死心这事光想可不行,还得实践。” 孟寒没声。 “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哈。” “嗯嗯,我知道。” 周影笑了笑:“其实周淮生还不错,起码干净。” 周影的话题跳跃度一向广阔,饶是认识多年,孟寒还是被震惊住了。 “你……” “我什么?帮你做个调查呗,万一以后你觉得可行了,起码咱知根知底。”周影又说,“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也在柏林那边留过学,他听说过周淮生这号人物。毕竟是个传奇般的存在,就算人不在江湖,江湖也有他的传说。” 孟寒笑:“得了,你不是马上要拍戏了吗?还在跟我胡扯,回头迟到了你可别赖我。” “嘻嘻,害羞了吧。”周影眨眨眼,“他说周淮生在柏林的那些年身边可没有过一个女人,回国的这些年更是没有,人家专注搞事业。” “所以呢?” “他不是约你下周陪他出席宴会?作为他第一个带出场的女人,到时记得打扮得漂亮点。” 孟寒靠在躺椅上,手边是熄了屏的iPad,她叹了声气,忽然后悔给周影打这通视频电话。 到了宴会当天,周淮生发来信息。 很简短的几个字: 【我在楼下。】 孟寒从唐小年手中拿过手机,一路小跑到露台,后又觉得不对,她跑什么? 于是,慢吞吞地挪到露台边上。 她所在的楼层并不高,13楼。是以从楼上往下看,地面上的人、物、街景,视野清晰了然。 下午四点多的光景,太阳还浮在半空,阳光穿过栋栋高楼大厦,光影斜过,颇有一泄千里的迟暮感。 就在这种光影浮沫里,周淮生靠在车边,半弯着身,左手拿着手机,正在讲电话。 他难得有这么不重视形象的时候,怎么轻松怎么来。不像之前几次,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是要一丝不苟的。 他在讲电话,孟寒伏在露台的栏杆上,静静地看着他。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 手机响了。 “…… Laydown,ydownonmyshoulder Takemetothewater Let'snottalkitover We'reisndsinano Silencesarebroken ……” 慵懒潇洒的曲声畅快泄出,孟寒等这节段歌词唱完了,才划下通话键。 “上面看得不清楚。” 周淮生的声音很是低沉悦耳,孟寒不由得想到了小时候家里的那些老唱片。 她转过身,靠着露台的栏杆,低头看着地上,她脚上什么都没有穿。 她不禁微恼:“我没看你,你别自作多情。” “好,”他话里带着笑,很轻松愉悦的样子,“是我想见你。” 孟寒握紧了手机,她继续盯着自己没穿鞋的脚,一声不吭。 “孟寒,下来。”那端语调温柔了许多。 孟寒挂了电话,在露台呆了两分钟左右,唐小年拿着一条墨绿色花纹披肩在门口等着她。 她侧过脸,望了一下远处的天际,残阳余影。 一切都在缓慢下坠。 接过披肩搭在手上,站在镜子前瞧了会,妆容打扮都是中规中矩的,挑不出什么毛病,她呼了口气下楼。 走出大楼,孟寒看也没看他,直接打开后座的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顺手带上门时,门从外面被拉住。 她暗暗使力往里拉,外面的人却不想让她称心如意。 僵持了一会,孟寒放开手,抬眼望着周淮生。 他的眉目之间,尽是冷静,看不出一点异样,或者说看不出一点情绪。 孟寒后知后觉地想,下楼出来时,她不看他不是因为不想看,而是不敢看。 直到现在,四目相对,她脑子里全是刚才自己赤脚跑到露台的场景。 这很危险。 比周淮生什么都不做还要危险。 孟寒收回目光。 “今天还要让我做司机吗?” 忽地,周淮生说,语调依旧平平的,没什么起伏。 但莫名的,透着一股委屈。 “薛其呢?” 薛其是他的助理。 周淮生手搭在车门上,听到这话后,冷静的神情微微松动了下。 他的眼神倏地变了,目光凛冽,带有一种侵略性。 “你想见他?” “……”孟寒无语,“我以为今天会是他开车。” 他眼神温和了些:“他今天休息。”顿了下,他补了一句,“之后应该也会休息一段时间。” 薛其休不休息关她什么事? 孟寒一边想着,一边下了车,坐到副驾驶的位置。 车外,周淮生绕过车头,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来。 莫名其妙的,孟寒觉得车的空间一下子逼仄了许多。 这种怪异的感觉一直持续到车子停在一栋园区前。 孟寒对这块园区并不陌生,园区里都入驻着一些工作室,其中以一些服装品牌为主。 不少艺人出台一些晚会节目,便会来这里借礼服。唐小年也来这里借过几次。 正犹豫着,那边周淮生已经打开安全带,人倾身附过来。 孟寒呼吸都收紧了许多,两人离得太近了,他的侧脸就在眼前,她生怕一个不注意,鼻息会呼到他的皮肤上。 他解开了她身上的安全带,却没有第一时间从她身侧离开。 狭小的空间里,暧昧涌动。 孟寒轻了声问:“不下车吗?” 他却伸出手摸到她的耳坠,说:“耳环乱了。” “哦。” 下一刻,耳朵那里传来一阵轻轻的落坠感,只是一瞬间的事,一切又归于平常。 孟寒知道,那是周淮生帮她把耳坠扶正了。 他从她身侧离开,手放在方向盘打了几下拍子,他偏过脸看过来:“重新换套礼服。” 话落,也不顾孟寒此刻是何反应。他下了车,绕过车头,走到她这侧,打开车门。 站在Lorenzo的LOGO面前,孟寒还是云里雾里的。 她看向周淮生,后者神色寻常地回视她。 “进去吧,她们在里面等你。” Lorenzo就是周淮生和他那位意大利朋友创造的高级女装品牌的名字。孟寒随周淮生走进工作室,如他所言,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见他们来了,都停下手里的工作,迎上来。 “Winny,带孟小姐上去做造型。” Winny走过来,朝孟寒说:“孟小姐这边请。” 孟寒犹豫了下,轻声说:“稍等,我还有话和周先生说。” 周淮生已经坐在一旁的休息区,正拿着一本杂志随意翻阅。 孟寒走过去。 他似有所感一般,合上手里的杂志,抬眼朝她看来。 “怎么了?”他问。 “我这身服饰有问题吗?” “按理上说是没有。” 她身上是法国一个有名牌子的晚礼服,这条裙子她前后去量了三次身,最后才定下来。 孟寒纳闷了:“那其他是什么问题?” 周淮生走到她身旁,从头到尾打量了她一番,末了,他淡淡地说:“2年前,你出席首部电影路演时,穿过同色的一件礼服。” 他不提,孟寒都快忘了还有这件事。 “我一向喜欢绿色系的东西。” “嗯,我知道。”他抬眉,声音极淡,“但那场路演还有一个人在。” 孟寒突然止了声。 他没有明说那个人的名字,但两个人心知肚明。 他退开两步,拿过旁边桌子上工作人员准备的一杯温水,递给她。 “你喜欢绿色是因为他,但今晚我希望你可以暂时放下这层喜欢,做回你自己。” 第 5 章 今晚你是你自己。 “孟小姐,你看如何?” Winny柔美的声音忽然跑出来。 孟寒回过神,她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一头栗子色的卷发自然地垂在两肩,额头两侧落了半缕,加上她此时有些懵然的状态,倒显得有些特别。 慵懒中夹带一点婉约。 既不会显得过分成熟,也不会过分古典美。 而是在这两者中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她很满意这个发型。 孟寒透过镜子朝Winny点了点头,说:“谢谢你,很完美。” Winny带她到礼服区挑选。 “这些都是周先生照着您的尺寸四个月前让人制作出来的成品,您可以任选一套,其余的,周先生说以后有任何活动,欢迎您随时过来这边做造型。” 孟寒手正好放在一件红色的晚礼服上,听到这话,她转过头:“四个月前吗?” Winny笑着回答:“是的。” 四个月前,正是周淮生出现在她身边最频繁的时候。 那段时间正好郑森在死磕明导手里的本子。明导这些年的作品不复十几年的风华绝代,新生代的导演层出不穷,他慢慢追不上时代的脚步,拍出来的作品已然不符合现在年轻观众的品味。 久而久之,他能谈下来的投资和以前的相比是断崖式的下滑。 所谓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郑森看重的是明导手里的人脉资源。 当时明导手里还有其他人选,孟寒不在他的第一梯队选择,尽管孟寒片酬低不来事。 可在这个流量为王的大数据时代,仅凭孟寒拉不来多少投资方。 正当郑森焦急的时候,明导那边的助理打来电话,看孟寒什么时候有空过去签一下合同。 郑森听了直高兴,等签完合同才后知后觉这明导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孟寒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剧最大的投资方是周淮生。 她一下子进退两难。 因为那人告诉她,周淮生只有一个条件。 至于这条件是什么,合同已经说明了一切。 明导拍戏严苛,入了剧组就不能再脱组,除非有逼不得已的意外发生。 孟寒进组前跟周淮生说了。 但又怕他使用投资方的身份来剧组探班,她跟他说非必要情况下,尽量能不来就不来,不能让她分心影响她拍戏。 周淮生自然答应了,不过有一个条件。 他做事是如此的明明白白的,要从他那里得到点什么,孟寒就得拿点什么过来交换。 孟寒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没想到最后周淮生只差人过来量了她的三围等一系列参数。 她问他要这些数据做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 孟寒看着这一排晚礼服,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刚认识那会,她有次正在看ZacPosen的一些成衣秀视频,他看到了,问她喜欢吗,不然怎么看得那么入迷。 孟寒毫不思索地回答,ZacPosen满足女孩子对美的所有幻想。 忽地,又想起他说的“做回自己”。孟寒转了一圈,回到一件红色晚礼服的面前。 这款晚礼服的设计很简约大方,算得上是中规中矩的,在礼服界是很常见的一种款式。 唯一最引人注目的是裙子的左侧处。 从下到上直开到大腿根步的位置,分界处的轮廓处用金色的花边加以纹饰。 有了这横来一笔,便就使得这件中规中矩的礼裙在婉约大气的设计上,多了几分美的野性。 孟寒稍作犹豫,拿起这件晚礼服,跟Winny说:“我要这件。” 孟寒的身材很出挑。 肩颈比例一绝,腰胯线条丰满而匀致。 关键的是她还长得美。 当初郑森看中她的便是这得天独厚的外表条件。 如今的娱乐圈不像十几年前的样子,演技不再是决定一个演员能演戏的重要标准,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流量有没有话题度。 以数据流量为王的时代,引发的自然是层出不穷的营销。 跟孟寒同一时期出现在大众面前的冯舒意,便是以营销氛围美人而出圈。 郑森也想复制冯舒意的成功,将孟寒推出圈。 得知他的意图后,孟寒拒绝了,她说只想老老实实的拍戏,这可把郑森气得不清。 孟寒看着镜子里的人,有种恍惚感。 以前她大大小小出席过不少的活动晚会,每次的礼服要么是找品牌方借的,要么是她自己去定制的。因为在圈内她的知名度不算高,能借到的礼服大多是一些小牌子。 而在这类活动中,自然少不了攀比,就算你不攀比,粉丝和吃瓜群众以及一些营销号也会帮着攀比拉踩。 那会孟寒的父亲还没有破产,她要找国外的大牌定制一套礼服并不难。 父亲破产后,虽然她的生活没发生太大的变化,但在花钱的地方她确实缩减了很多,同时也将重心地彻底放在拍戏上。 无论是以前风光的日子还是后来低调的时光,孟寒的礼服无一不是中规中矩的。美则美矣,但总是少了点什么。 这全然是因为深受一个人的影响——陆迟砚。 他生性不喜欢过分张扬的事物,低调内敛才是他的本分。 孟寒再次把目光放到镜子上。 看着看着,她笑了笑,灯光投映下,宛若生辉。 Winny适时提醒:“口红您想选哪一种?” 孟寒来来回回看了一圈,桌上各种品牌的口红分区放置,不论是数量还是色调上都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选来选去,孟寒选了TF细管#27。 她很喜欢它的名字。 shameless——无耻之徒。 自带故事感。 就像身上这条裙子的分界开叉处。 它们都很适合撕开这个看似平静的夜晚。 Winny帮她打理好后,站在一旁欣赏了她一会,抱着双臂,自来熟地说:“很适合你。” 孟寒说:“这还要谢谢你的帮忙。” Winny摇了摇头说:“今天这些装备全是周先生挑选的,我只不过是帮忙稍微添了几笔,而且孟小姐您本身优势强,我没多少可以下手的地方。” “你可以叫我孟寒。” Winny抿唇笑了下:“好,孟寒。” 一番打理装扮下来,已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从二楼的落地窗往外看去,天色已有些暗。 孟寒下楼。 一楼到二楼的楼梯是半螺旋转的。 孟寒赤着脚,一步一个阶梯,不紧不慢地向下,再向下。 Winny没有同她一起,问她,她简短地说了一句:她的任务完成了。 离一楼地面只有五节楼梯的时候,坐在休息区的周淮生忽地望过来。 四目相对,孟寒看到他眼里藏着的一点笑意。 时间在这一瞬静止,她止步不前,只是怔怔地看着。 周淮生起身,拢了拢西装,极有风度地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他不止眉眼生得好,人也是长得不错的。 一身剪裁到极致的西装,由他穿在身上,一厘一毫仿佛为他量身定制一般,衬得他十分的挺拔阔朗。 身材颀长,此时此刻,这一表述未免太笼统。 可孟寒搜刮了所有的词汇,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这个时候的周淮生。 玉树临风? 不,太过斯文典雅。 长身玉立? 也不对,太过清隽。 “看来,还缺一点什么。” 他已然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脚。 孟寒敛回神绪。 她沿着他的视线,最后,她脸轰的一下子红到了极致。 差不多快跟她身上的裙子一个色度。 她赤着脚,裙摆斜落了一部分在她的脚背上,似隐若藏,白皙的皮肤异常明显。 孟寒无暇欣赏,此刻她脑海里只有四个字—— 欲拒还迎。 尴尬、无措、慌乱,种种复杂的情绪翻来涌去。她手不自觉地贴着裙侧的位置。 周淮生说:“站在那里别动。” 说完他转身走开。 不知为何,孟寒果真就站在原地,没下楼也没上楼,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 周淮生很快去而复返。 回来的时候,孟寒看到他手上多了一双鞋子。 她呼吸一凛,贴在裙侧的手不禁屈起。 手指划着布料,来来回回的,无端泄了她此时的心事。 “抬脚。” 孟寒被这一道温润的声音唤回神绪。 她低头,周淮生眼神漆黑,似有光一般吸引着她。 他不疾不徐地说:“地板凉,先把鞋子穿上。” 他伸出手,就等着她抬脚。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孟寒摇摇头:“我自己来。” 他淡淡地说:“这个位置不方便。” 楼梯的位置,还有她身上的裙子,确实不适合大幅度的弯腰起伏。 孟寒的脑子很乱。 从来没有人帮她穿过鞋子。除了小时候上幼儿园时,她耍泼打滚就是不想去,父亲无奈,硬是把她抱上了车,然后帮她穿好鞋子,送到幼儿园交给老师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除了父亲,再无任何人。 “孟寒。” 他缓缓提醒。 孟寒吁了一口气,伸出脚,她声音低低的:“有劳。” “有幸之至。” 声音仍是极淡的。 就像他的手。 淡得没有一点温度。 周淮生给她挑选的是一双五厘米左右的高跟鞋。 高跟鞋整体设置走细致路线,只有三根红线的线条,分别时脚踝处,脚背中间的位置,以及脚趾处。 孟寒肤色白皙,很细腻的白。是以,一些深色张扬的颜色系很能突出她的肤色。 衣衬人,人衬衣,双赢。 但她极少这么搭配。 周淮生起身,伸出手,很绅士的一个自然之举。 孟寒默然半秒,随后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到他的手里。 到了宴会的地方,夜幕早已降临。 此次宴会在城郊的一栋别墅。此刻,别墅院子入口处,灯火通明,人声欢闹。 他们这边是寂静之地,那边却是浮华尽显。 踏进浮华的那一瞬间,周淮生手轻轻放在她的腰侧。 很有分寸的一个举动,让孟寒没有任何的反感,反而受到了一种尊重。 他附在她的耳畔,用着低沉悦耳的声音说:“孟寒,今晚你是你自己。” 第 6 章 挖墙脚 梁斯晏最近很是头疼。 自从周淮生知道那天他以投资方的名义去把孟寒从剧组里约出来,一连半个月,他每天活得生不如死。 主要他手上所有的卡全部被冻结了。 对于他这种流连各种花丛的人来说,没钱无异于要了他的老命。 一些朋友攒局叫他过去,他也不敢去,因为最后买单的人只会是他,可现在他手上连可支配的经济来源为零。 那晚回来后,周淮生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让人把他的卡全部停了。 还是他买单时,换了一张又一张的卡,得到的答案都是卡被冻结了,划不了帐。 当时的气氛一度尴尬,后来还是另外一个朋友出面把帐结了,这事才了结。 梁斯晏生气归生气,却也没辙。 周淮生何许人也,连他父亲都要忌惮三分,他这个混吃等死的寄生虫自然没胆去找他问个一二三四。 更何况,这事他确实做得不厚道。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找孟寒先道个歉。 毕竟孟寒才是事情的源头。 正好他从家里的管家何叔那里知道了今天周淮生会带一位女伴来出席一场私人晚宴。 至于这女伴是谁,何叔说他不清楚,只知道周淮生很重视,几个月前就在准备了。 不远处,孟寒正站在周淮生旁边,和宴会的主人笑谈。 不时,讲到什么地方,她会转头看向周淮生,这个时候,周淮生就会附到她耳边说上一两句。她一边听一边点头,然后跟宴会的主人说了几句,惹得宴会的主人连连失笑。 梁斯晏抄起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 第一次他觉得周淮生也不是那么的冷漠难以接近。 至少,在孟寒面前,他也有温和的一面,跟他在处理公事时的杀伐果断判若两人。 难怪把家里的老头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再看看一旁的孟寒,他不禁皱紧了眉头。 去年他送一个网红去剧组拍戏,不巧那场戏孟寒也在,当时她的打扮那叫一个清冷高贵,他立马甩了网红,转眼跑去追孟寒了。 奈何这孟寒油水不进,他用在别的女人身上的办法,在她身上丝毫不起一点用处。每一回都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可把他愁了好几天。 正当他计划得热火朝天,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孟寒,周淮生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在追孟寒一事,差人给他打了声招呼,让他适可而止。 当时,梁斯晏以为周淮生只是因为认识孟寒父亲的缘故,才会忙里偷闲来管这破事的。 现在看来…… 真是万万没想到系列。 可是,又不得不承人,两人站在一起倒是登对。 周淮生一身纯手工的高级定制西装,衬得清隽矜贵;孟寒一袭红色长裙,笔直匀致的长腿若隐若现,尽显绝代风华。 越看越觉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郁闷得梁斯晏又拿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这边孟寒随着周淮生见了不少各行各业的大佬。 好在她以前跟在父亲后面,大人物也算见过一些,所以今晚这种大场面,她适应得还可以。虽然不是十全十美,但看着周淮生脸上不时的笑意,明显他是满意的。 孟寒不禁松了一口气。 这类私人晚宴,明面是大家欢聚一场谈笑风生放放松,实则更是一场权利关系的相互交换。 自打周淮生一出现,上前来打昭呼的人一茬接着一茬。 眼下,有人叫他过去谈点事。 孟寒不敢耽误他的正事,说:“你去吧,我随便看看。” 周淮生看了看她,思忖半晌,末了说:“后院安静,你先去过去休息一会,我待会让人煮点热汤送点点心送过去。” 她不由得转过脸看他,望着他的侧脸,心里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这个人未免太观察入微。 今晚全程下来,孟寒确实没吃什么东西,饮料倒是喝了不少。 本来她想喝酒的,全被周淮生拦下了,或者被他代喝了。 旁人会看眼色,见周淮生这么护着孟寒,虽然一时不清楚孟寒到底是什么人,但总归没再打趣她。后半程,孟寒一直喝的饮料。 那会她低声说:“喝点红酒也没什么。” “想喝的话,改天我带你去酒庄,那里的酒类浓度低一些,选择也更多。” 孟寒一下子不知道回什么话,干脆沉默。 他自然地问:“生气了?” 孟寒不搭理他,难道要她说她并不想和他一起喝酒吗? 周淮生也没再问,笑了笑,不过倒是衔了一杯红酒,倒了大半部分到自己的酒杯里,留了一点,递给孟寒。 红酒适合慢慢品尝,倒得本来就少,酒感相对也会薄一些。 再经他这么一倒,留给她的就少之甚少。 她瞪着周淮生,用眼神来表达她的不满。 周淮生却是笑了笑,夜色下,灯光里,眉眼看着挺温柔的。 孟寒别过眼,生怕再看下去,就要栽入他的陷阱。 就在这时,周淮生忽然靠近她,离得近了一些,他停住,说:“刚才我想到了一句话。” 她没多想,或者说受他低沉略显磁性的声音的蛊惑,搭着他的台阶问:“什么话?” 本以为不是什么好话,却听到他一字一句地在她耳边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温热的鼻息划过耳垂、脖颈,她的周遭全是他的气息,孟寒颤了颤,察觉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危险感。 她是彻底不敢再搭话了。 故作淡定地抿着红酒,望着远处笑闹的宾客。 身旁的人则是笑意轻许。 两人离得近,在旁人看来是正常的一种距离,毕竟她是以他的女伴出现的,两人挨得近便也无可厚非。 孟寒却不然。 那种难以名状的危险感,越来越近,越来越强烈。 总让她想起她赤着脚跑到露台的场景。 晚风拂过脸颊,风息里润着一股热意。 她更加不自在了。 这会,她坐在后院的亭子里,喝着周淮生特意差人送过来的热汤和点心。 回想起周淮生说的那句“美目盼兮”,她低下头,暗想这个男人身边真的没过女人吗?不然怎么调情的手段一把又一把的更换,每一回都不带重样。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两声咳嗽声。 整个后院只有她一个人,着实安静,加上离前院还有一些距离,那边的欢闹声离得还很远,要仔细听才能听到一些。 是以,这突兀的咳嗽声,惊得孟寒心事像被人瞧了去似的,慌张之下,手里的瓷碗一个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清脆的一声,惊得站在暗处的梁斯晏愣是连忙现身。 候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等到孟寒一个人独处,这要是吓到了她,搞不好弄得他在周淮生那里罪加一等,说不定接下来两三年的经济来源全线断了。 “你没事吧,啊?没事吧?”他紧张地看着孟寒。 碗里的烫喝得差不多了,摔的时候也没碰到裙子,孟寒倒是没什么事。 就是这瓷碗触感不错,碎了倒是可惜。 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她抬起头,看到来人,微怔。 “是你?” “是我。” 梁斯晏尴尬到想挖个洞钻进去。 孟寒看了他一会,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你又怎么在这儿?” “休息。” “倒是巧了,小爷我来这里乘凉。” “是吗?”孟寒直接拆穿他,“那怎么躲在暗处?” “你……”梁斯晏手指着她。 孟寒又笑了笑:“拿手指人不礼貌。” 梁斯晏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的手指,下一秒,他想到什么,把手收了回来,挠挠后脑勺。 “我哥呢?” “在前院和人谈事。” “这样啊。” “你有事找他?” “额,这……” 饶是在女人堆里混了许久的梁斯晏,在孟寒直来直往的问话下,也有些招架不住。 他默了一会,闷闷地说:“我找你。” 孟寒故作惊讶:“我记得我没得罪你。” 梁斯晏快哭了,就差双手合贴求饶:“是我得罪你了。” 孟寒莫名好笑:“我怎么不记得。” “就……”梁斯晏默了下,“就上次我假借我哥的名头,又拜托平台那边,让明导把你带出来那回。” “哦。” 反应这么淡? 梁斯晏皱了下眉:“你就这反应?” “不然呢?那场应酬我又没受什么损失,倒是让明导和平台那边谈得很开心,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 梁斯晏:“……真的?” 孟寒点点头:“真的。” “那……” 梁斯晏才说了第一个字,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这把声音的主人是他最近噩梦的来源,他瞬间绷直了身体,僵硬地转过身。 毫无意外的,来人就是周淮生。 他的第一句话问得直击灵魂:“你怎么在这里?” 话落,他微微皱紧了眉,看了眼脸上带着笑意的孟寒,再次看向梁斯晏时,眼神不禁沉了几分。 梁斯晏很熟悉这种眼神。 只有周淮生在下狠手的时候才会出现。 比如前段时间他对对手公司赶尽杀绝,在会议上下最后通牒的时候,就是这种沉如幽潭的目光。 卧槽?! 梁斯晏简直想打死自己。 他哥不会以为他是来挖墙角的吧?! 第 7 章 捞月亮的人 梁斯晏瞪直了眼睛,看着想说点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记得他纠缠自己的那阵子,完全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说不尽的潇洒,到了周淮生面前,倒成老老实实的一个正常人。 孟寒无声微笑。 周淮生把目光挪到孟寒身上,再看一地的碎瓷片,眼睛微眯。 梁斯晏牙齿直打颤:“我……我……” 冤枉啊,这地碎瓷片还真不关他的事。 幽幽夜色下,周淮生投过来一道锐利的视线。 梁斯晏哭丧着脸:“我滚我滚我滚,这就麻溜地滚,圆润地滚。” 说着,真就绕着小石子路跑得没影了。 孟寒没有形象地笑出声。 一想到去年被梁斯晏纠缠的那段日子,再想想梁斯晏刚才那副吃瘪却又无处讨说法的模样,心下又痛快了许多。 连带着对周淮生的印象都好了几分。 也许是她的开心毫不遮掩,周淮生等了一会,受她的影响,也跟着笑了笑。 四目相对,晚风拂来,远处是隐隐约约的热闹声,衬得他们这边更加的安静了。 孟寒默了一会,迎上他眼里的笑意。 周淮生问:“这么开心?” 孟寒按捺住笑意:“没有。” 可怎么都压不住,说完嘴角又是两个酒窝。 笑了一会,她停住,待心情平复,她问:“你把他怎么了?” 周淮生没有回答她,而是伸出手。 她不解:“做什么?” 他把目光放在一地的碎瓷片上。 孟寒了然:“我没事。” 他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似的,手仍停在半空中。 孟寒略一思忖,想到此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以防他待会没打招呼便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举动,她把手放到他的手心。 忽然,一道清润的鼻息铺面而来,待她反应过来,她已被周淮生抱了起来。 ?!! 孟寒最怕摔,当下就反射性地环住他的脖颈。 这手一环上去,等她彻彻底底清醒过来,有些事便就完全说不清了。 后院种植了很多花草,其间还有几座假山,微风拂来,带来一股草木的清香。 孟寒安静了许久,才低低地说:“我的脚没有被伤到。” 她可以自己走路的。 “不方便。”他答得简短。 孟寒想不明白:“哪里不方便?” 他忽地停止步伐,低下头看着她。 她抬起头。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他。 他的鼻梁很挺,眼窝深邃,平时总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周影评价过他的骨相,很适合大屏幕。现在看来,确实是能让人眼前一亮且印象深刻的长相。 孟寒与他对视了一会,她别过脸,说:“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周淮生淡淡道:“等到了前边,我再放你下来自己走。” 后院大概是这套别墅的主人建来纳凉的,是以进来的两条小径颇有不同,一条是木板路,也就是刚才进来时的路,另一条则是铺了鹅卵石。 后者通常用来赤脚走,当作按摩脚底用的。 鹅卵石铺得不是很密集,石子与石子之间有缝隙在,是以并不适合高跟鞋行走。 孟寒伸了伸脑袋,看着地上的石子路,再看看云淡风轻的周淮生。 不免怀疑,为什么不走刚才来时的那条小路。 有种他就是故意而为之的笃定感。 但是她又问不出口。 自打一年前两人认识以来,一向都是周淮生决定做什么,她的顾虑和拒绝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她遇到什么问题,他知道了便会帮她解决,但从来不多说些什么,她都是在事情处理完了才知道。 比如明导的那部戏,本以为无望了,结果他从中帮忙拿下。 孟寒不得不想起一件事,一件很久远的事。 当时她随着父亲去见商业合作伙伴,一众人群里,周淮生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年轻以及上乘的长相,在清一色白发苍苍的老头子里,他的年轻和英俊,使得他成了鹤立鸡群的那个存在。 在场的两位年轻人就他和她。 老头子们怕她烦闷无聊,便把她安排在了周淮生旁边落座,说是年轻人有共同话题聊。 第一眼,孟寒对周淮生产生了一种怵意。 他当时带着一副眼镜,是金银色金的边框,加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把他衬得除了浑然天成的精英感外,便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因此,孟寒安静地坐在他身旁,连呼吸都缓慢放轻了许多。 说话声更是降低了不少。 父亲以为她是害羞,打趣了她两句,说:“淮生是德国留学回来的,你不是最近对德语感兴趣吗,正好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他。” 周淮生当时看了孟寒一眼,极淡极清的一眼。 他的回音也是淡淡的。 像是出于礼貌,才做了这么一个举动。 孟寒很尴尬,匆匆说了一句:“那是拍戏需要。” 父亲笑了下,说:“那你们年轻人好好聊。”说完他和其他老头子转移战场去客厅泡茶。 餐厅就只剩她和周淮生两个人。 虽然这些年借着拍戏的原因,她也接触了不少男艺人,但和异性之间始终走得不是很近,她也没有欲望去了解他们。 她的心思全放在了陆迟砚身上。 其他男人从来不在她的选择内。 她对周淮生也是抱着这样的一种心态。 她认为两人就是一次聚会上的点头之交,反正他们的工作全无交集,人生规划全然不同,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想罢,礼貌什么的全被她抛在脑后,她干脆沉默着,只一个劲地吃东西。 当然她也不敢吃多,以防胖了,不益于上镜,之后还要上健身房减肥。 餐桌上环视一圈,最后她专挑螃蟹来打发时间。 原因无他——螃蟹剥壳比较花时间。 她手持钳子,咯嘣咯嘣地将一根根蟹腿的壳子夹断,而后再一点一点地把蟹肉挑出来。 一旁,周淮生刚回复完消息,听着这声音,他忽然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很有深意的一眼。 事后回想,孟寒觉得当时她的脑袋绝对被门夹了。 不然怎么会在周淮生看过来时,她懵懵地问了一句:“要吃蟹肉吗?” 她到现在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当时就问了这么一句。 哪怕是本着礼貌的意思,也不该是这么一句。 周淮生惊讶了一下,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他恢复常态,而后把装着剥好的蟹肉的盘子移过来放到自己面前,再把自己那份盛着蟹腿的盘子摆到孟寒面前。 当即,孟寒就傻眼了。 事态发展出乎她的预料之外。 就在她震惊不知所措之际,周淮生淡淡地说了一句:“有劳。” 话毕,他调了一碟新的酱汁,蘸着蟹肉食用。 他用餐时很是斯文,举止之间像是训练过一般,很文雅,同样的也很有观赏性。 她看着他,他安静地食用,许是她看得久了,他还侧过脸来,看看她,再看看一旁等着处理的蟹肉。 此情此景,孟寒风中凌乱,随后又是咯嘣咯嘣的声音响起。 聚会结束之际,一行人在停车场告别,父亲拍了拍周淮生的肩膀,说:“以后还要多麻烦你照顾一下我们家小寒。” 周淮生手里搭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闻言,看了孟寒一眼,不卑不亢道:“一定。” 一个月后,父亲回乡下养老,孟寒独自留在北城,忙着她的演员事业。 那会,她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周淮生,快把他忘得差不多了。 却不料在一个下大雪的日子里,许久未见的周淮生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再后来,他强势地闯进她的生活,不由分说地帮她解决一些难题,决定一些事情。 诚如他跟父亲保证的那样,他确实很照顾她。 可孟寒却不是很喜欢这种照顾。 一个男人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一个女人好,何况他们之间也只见过一面。在那之前,他们甚至不认识。 尽管周淮生不曾说过什么,但他的行为举措已明明了了地袒露了他的本意。 孟寒自觉受不起。 那种难以名状的危险感,在这个夜晚,在这条幽静的鹅卵石子路上,强烈地将她包裹住。 很快,走到了鹅卵石子路的尽头,接下来一路都是平坦的石板路。 孟寒轻声提醒:“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周淮生顿了顿,默了一会,他往前走两步,在石板路上把她放下。 甫一从他身上下来,她的呼吸之间不再是他个人的气息,而是新鲜的空气。 危险感慢慢消散。 孟寒和他一左一右,保持着可容纳一个人的距离。 地上两人的影子时而长、时而短,但不论如何,始终没有重叠的时候。 渐渐的,前方人声喧闹。孟寒彻底舒坦了。 她舒坦了,身旁的人可没有。 “孟寒。” 身后传来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唤住了她越来越快的步伐。 孟寒捏了捏手指,半晌,她回过头:“怎么了?” 不远处灯火通明,这里的路灯也甚是明亮。 灯光下,周淮生的脸部神情再清晰不过。 他看向她的时候,目光凛冽,周身散发着一股闲人勿进的气息。 这像是回到了他们初见的那个下午。 当时,他也是这么一副样子,冷峻的,自动屏蔽了身边的人。 但,此刻他的目光很具有侵略性。 就像在看一件他等候了许久的猎物。 那种难以名状的危险感再次侵袭而来,这次是透骨的。 孟寒愣了下,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踉跄了一步。 他眼疾手快,在她快跌倒的时候,他已然来到她的身边,扶住她的腰。 他望进她的眼里,眼神深许。 “我想做那个捞月亮的人。” “可以吗?” 孟寒呼吸猛地凝滞住。 头顶一轮明月,月光清亮,映得她的脸白苍苍的。 第 8 章 横着走 自那晚后,接下来半个月,周淮生没再来找过孟寒,也不曾联系过她。 那晚她直白地拒绝了他,没有给彼此留一点情面,而男人又是最要面子的那一类人。 孟寒知道她大概是伤到周淮生的自尊了。 毕竟他那么优秀,能前后一声不吭地追她一年,然后再表白,她的拒绝在外人看来,可能是有那么些不知好歹。 不过,孟寒确实不喜欢他,现在这样的局面,她喜闻乐见。 就是,她看着挂在衣帽间的那条红色长裙,有些苦恼。 那晚回来后,她交代唐小年要把这条长裙送到专门保养的店铺处理,之后再给周淮生送回去。 结果,唐小年原封不动地把裙子抱回来,说是周淮生那边拒接;再联系Lorenzo那边的Winny,则是被告知Winny有事去意大利近期不会回来,有什么事可以等她回来再说。 一边拒接一边联系不上人,孟寒无法,这条裙子便一直留在她这边存放着。 这天,孟寒要去城西拍一则广告物料。 一大早,郑森就赶过来:“TouchMe那边临时调来了一个专业的拍摄团队,只有今天有时间,所以我们速战速决,不会耽误你的事。” 唐小年温馨地递上一杯牛奶。 孟寒喝了大半杯,拿起土司咬了几口,说:“这个拍摄团队Touch那边怎么请得到的?” 此次拍摄团队是圈里出了名的,摄影师很会拍,以会抓住艺人的特质放大而出圈。每每拍片出片放到网上,除了粉丝舔屏叫好,很多路人看到了也会夸两句。 久而久之,名气渐涨,他们便只为一些一线以上的艺人服务。 二三线要约一次都很难。 “Touch那边看你表现不错,考察期内他们很满意,特意托了关系找到宋饶团队,就是和原定约好的时间对不上,只能提前两天拍。”郑森解释。 原定的拍摄时间是在两天后,而孟寒今天则是另有打算。每年的今天,她都要回临城一趟。这天是她母亲的生日,母亲这段时间都会暂时放下忙碌的工作,稍作休息。 这也是她和母亲难得能相处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说话的日子。 原本她计划是昨晚回临城,然后在拍物料的前一天回来。 不想,TouchMe那边临时换了拍摄时间。 她点点头:“中午之前应该能完成。” 一般艺人和摄影师配合得好,拍一些宣传物料也就两三个小时的事,有些快的,连一个小时都不用。 郑森点点头,收起手机,说:“这则物料拍完,下周还有一个品牌站台活动,忙完你休息几天,过后看看我之前拿给你的几个本子。” 孟寒擦了擦手:“没问题。” 艺人不能有太长的空窗期,一旦你稍微落下一步,立马有别人代替你的工作。 因此,郑森尽量把她的行程安排得满一些。 到了城西的拍摄影棚,孟寒随着造型团队去做造型。 唐小年在一旁看着,不时搭下手,郑森则是还有其他事,先一步离开了。 TouchMe是去年掀起的一款小众女士手表,因其颜值高,质量好,很贴合平常生活,加上价格也算美丽,是很多高奢品牌的一款平替牌子。 孟寒去年主演的一部都市言情剧,TouchMe是其中居多的一个品牌赞助方。当时谁也没想到那么多的大牌赞助,最后出圈引起热潮的竟是一款小众牌子。 郑森解释道:“这很正常,中低群消费者还是主力军,这里面有多少大学生和刚毕业出来工作的人,还有一些虽然已经工作几年,但是房贷车贷孩子教育基金把她们压得喘不过气的消费者,她们一般会选择性价比高的物品。” 唐小年插了一句:“月薪三千的人还是很多的。” 后来,TouchMe顺水推舟找到孟寒谈了签约代言一事。不过他们很谨慎,毕竟第一次找明星代言,她们先是签短代,等考察期过了,再谈长期代言的事。 这次的物料则是为了接下来的长期合作而准备的。 TouchMe为表诚意,特意找到了宋饶的拍摄团队来进行此次物料的拍摄,可见重视度。 因为产品是手表,主要以展示产品为主,在造型上倒不需要花费太多的心力。 品牌那边划分了三种造型,学生装、文艺少女、都市白领,分别对应了三种不同的消费群体。 造型做完,孟寒随着工作人员到原定划下的场地进行摆造型拍摄。 她刚摆好动作,摄影师宋饶的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那是他的助理,刚才就在前前后后忙碌,招呼员工布置场地。 助理凑在宋饶耳旁讲了几句,宋饶当下脸色一变。 孟寒等了一会,看着宋饶从摄影机上走到一旁,右手搭着左手的手肘,左手低住下巴,正和助理商量着什么,不时朝孟寒这边瞧一下。 当下,孟寒心里暗叫不好;又隐隐忐忑,今天的拍摄大概是完不成了。 果不其然,宋饶隔空打了个stop的手势。 孟寒和唐小年相互看一眼,走过去。 宋饶摊摊手,点了下他的助理:“你来说,我去外面抽根烟。” 他说完就走开了,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孟寒皱眉。 宋饶助理姓谢,叫谢凯。 他苦着脸:“孟小姐,咱们这个拍摄能不能挪到明天,或者其他的时间。” 孟寒没说话,一旁的唐小年说:“这个你不应该跟我们说,应该跟品牌方那边的人交涉。” 谢凯自然知道,但谈好的拍摄中途有变,直接和品牌方交涉,大概他们会被拉黑。虽然他们不怕被拉黑,但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谁敢说今天被你踩在脚下的人,明天会不会后来者居上一脚踩在你的头上呢? 孟寒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抱着胳膊,直指来意:“你是想让我和品牌方那边说,因为我的原因把此次拍摄挪到后面。” 谢凯还没说话,唐小年不同意了:“这不是让我家艺人担上不负责不守信耍大牌的骂名吗?不行。” 她说得冲,丝毫不留面子,谢凯也是为难,苦口婆心地商量:“这后期的费用全部我们出。本来您这边的原计划就是定在两天后,我们这边两天后一定给您拍。只要你们跟品牌方那边好好谈,他们也能理解,之后我们再送你们一次免费的拍摄。” “我能问一句吗?”孟寒声音淡淡的。 谢凯一愣,点点头:“您问。” “今天是不是突然有其他人的拍摄,而且时间很恰巧地和我撞在一起了?” 谢凯眨眨眼,张着嘴,一时不知道作何回应。 休息间里,唐小年走来走去,最后她在孟寒面前停下:“这算什么吗?她冯舒意是不是故意恶心我们的,哪天不拍,偏偏要在今天拍,还指名一定要宋饶他们的团队。” 突然有拍摄且和孟寒撞了同一时间的正是冯舒意。 孟寒倒是很淡定:“TouchMe的背后老板是个富二代,虽然没爆出是谁,不过宋饶在圈里这么多年了,这点敏感性也是有的。冯舒意这次是国际性的高奢代言,她点名要宋饶,宋饶肯定不会放过这块大饼,算来算去,只好算到我头上来了。” 毕竟在圈内三年,不温不火,身后也没有资本保驾护航。 柿子当然挑软的捏。 唐小年还是生气:“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她临时今天拍,这场地布置造型等来得及吗?这不是纯属膈应人吗?” 孟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就是要这个效果。” 饶是猜到大致情况,唐小年懵懵的:“等森哥过来处理吗?” 孟寒看了下手机:“森哥在电话里怎么说?” “说是这事怎么扯都不该扯到我们身上,直接让品牌方那边去跟宋饶他们交涉。” “TouchMe那边的员工呢?” 唐小年把手机放到她面前:“刚发来的消息,让我们先离开,今天的事情他们会处理。” 孟寒走到化妆台卸了妆,一边卸,一边淡定地说:“小年,帮我订最近的一班航班到临城的。” 这会唐小年正在回复消息,闻言,不禁惊讶:“这么走了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孟寒将头发扎起来,走到一旁的水池,说,“我们留在这里没任何用处,等他们消息吧。” “哦,好,我跟森哥说一下。” 孟寒换下衣服,让唐小年检查一遍,没有问题就交给TouchMe的员工。 交还衣服的时候,前来交接的助理一直弯腰道歉,弄得唐小年很不好意思,一直跟着对方弯腰说着场面话。 孟寒看了一会,朝助理招了招手。 “不关你的事,大家都是打工的,我们这边随时可以安排,除了今天。” 助理连忙说:“我们老板说了,今天就先不拍了,之后会跟您挑一个合适的时间,今天的事真不好意思。” 孟寒笑了笑,过了会,她问:“他们在前面吗?” 助理不知道孟寒的意思,又怕孟寒误解什么,她如实答道:“我们老板刚知道了,跟那边正吵得厉害。” 孟寒了然点点头。 等助理抱着衣服离开了,她带着唐小年从旁侧道绕过正门离开。 唐小年问:“怎么从这里走?” 孟寒说:“他们吵得正厉害,我们就不要凑到跟前分散火力了,免得引火烧身。” 话是这么说的,不料,话刚落地,转角碰上了一堆来势匆匆的人。 孟寒总觉得今天的意外真多。 不远处的冯舒意低了低头,鼻梁上的墨镜让出了一点位置,露出她满是笑意的眼睛。 过了一会,她摘下墨镜,甩了一下大波浪,袅袅地走过来。 “好巧。”冯舒意伸出手,嘴角两个酒窝。 孟寒看了一下她停在半空的手,末了,视线上移,她不咸不淡地道:“一点儿也不巧。” 冯舒意脸上的笑那么一滞,不过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雨的一线红人。她笑了笑,说:“几天没见,你倒变得幽默了许多。” “有事吗?”孟寒没时间和她虚情假意。 “当然有,”冯舒意嘟了嘟嘴,很无辜的样子,“今天真抱歉啊,可是UZ那边指明要的宋饶团队来拍,只能横刀夺爱了,让你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呢。” 旁边安静了许久的唐小年忽然哼了一声。 冯舒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孟寒稍微挪了下位置,将唐小年护在后面,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她微眯着眼睛。 “冯舒意,你粉丝有句话说得挺对的。” 冯舒意脸色忽地难看,她强压着怒气,佯装淡定:“你什么意思?” 孟寒笑了下,一字一顿地说:“先撩者贱。” “你……”冯舒意气急败坏地指着她。 孟寒脸彻底地一冷,牵过唐小年的手,不把冯舒意的嚣张放在眼里,略过她,朝前走。 身后是冯舒意恼羞成怒的声音:“孟寒,今天不会是最后一次。” 孟寒则是背对着她,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坐上车,唐小年心有余悸:“刚才冯舒意那一眼吓死我了。” 孟寒闻言一笑:“哼的时候怎么不怕?” 她低头想了一想,随后抱住孟寒,说:“因为我知道姐姐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孟寒忽地一怔。 她转过头,望着窗外。 窗外车水马龙,街景和行人时而缓慢时而快速地掠过。每前进一程距离,过眼即是新的景色,快得眨眼间就是一种新的人生,就像这些年。 梁斯晏最近新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一位网红,刚在一部剧里初露头角,她所饰演的角色反响还不错,可以说是迈出了从网红过渡成演员的第一步。 今天正好女朋友要来城西这边面试一个新角色,她前后在他身前暗示了几次让他陪她一块去。两人刚交往不久,感情正是浓厚的时候,女朋友有什么要求,只要不太过分的,梁斯晏自然是一一满足。 他想着近来也没什么大事,闲着也是无聊,就当换个地方玩手机。 这不,女朋友刚试镜完,两人从楼上往楼下走。 赶不巧,撞上了孟寒和冯舒意对峙的一幕。 他连连啧啧几声。 身旁的小女友无不艳羡:“什么时候可以像冯舒意一样红就好了,抢人家的拍摄团队也这么嚣张有底气。” 听得梁斯晏直笑:“你的志向就这么点?” “不然跟你似的。” 梁斯晏掰过她的脸,凑近了:“我是什么呀?” 小女友哼了哼:“酒肉快意人生呗。” 说得梁斯晏又是阵阵笑意。 两人看完了戏,亲亲我我的下楼梯,下了几层,梁斯晏的脑子好像离家出走回来了一般。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冯舒意她怎么了?” 小女友白他一眼:“又分心了吧,你什么时候能听我好好说话。” “好好好,待会回家好好赔偿你,你先跟我说说刚刚冯舒意怎么了。” “我说,我要是像冯舒意这么红就好了,走哪里都横着,看到不爽的人,截胡资源算什么,抢了拍摄团队让对方白忙活一趟更是自在。” 梁斯晏听完,脸都白了一遍。 想起孟寒走时说的那句“先撩者贱”,不禁后背发凉。平时看起来温温柔柔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原来也这么会说狠话。 他当即甩开小女友,拿出手机。 小女友皱眉,不高兴了:“怎么了,你看上那个什么孟了?刚才就看你盯着她看,要不是楼这么高,你都能直接跳下去了。” 梁斯晏没有一丝被冒犯到的意思:“你先消停会,我发个消息。” “发什么消息,怎么,想动用你的关系帮她啊?” 小女友也就是逞一时嘴快,说话压根没过脑。不过看梁斯晏低头认真地思考着怎么打字,还一边念念有词。 她不禁慌了,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怎么着也得等利用完再甩了不是? “亲爱的,”她凑到梁斯晏跟前,低头往他手机上瞧,“你不会真找人帮她吧?” 梁斯晏将手机熄了屏,捏了捏小女友的脸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哥哥我还不够格。” “那谁有资格啊,竟然比你还厉害。” “你很羡慕冯舒意?”他换了个方式问。 “那当然,如今谁不羡慕冯舒意,”小女友还是好奇,“到底谁比你还厉害啊,你还没说呢。” 梁斯晏冷冷笑了下。 “一个能让冯舒意再也不能横着走的人。” 第 9 章 满心欢喜的惊吓 孟寒从城西摄影棚出来直奔机场,历经三小时的飞行,飞机在临城高崎机场落地。 此次前来机场接她的是母亲孟雨曈的助理——余新。 余新,博士生在读,跟着孟雨曈在做生物干细胞方面的研究。 虽是理工科男生,余新的性子一点也不沉闷无趣古板,相反他很会聊天。 母亲忙于科研研究,她的作息时间非常的反复无常,比孟寒拍戏的昼夜颠倒还要来得更加的不规律。因此,孟寒很少联系上她,更不用说聊近况。 每回,她都是从余新这里得知母亲的近况。 余新把行李放上了后备箱,绕到驾驶座的位置,说:“孟老师这几天休息,现在在日落大道那处的房子度假。” 对此,孟寒一点也不意外。 母亲生日的前后几天时间,哪怕是她素来最看重的科研项目也要暂时放在一边。 这是她一年到头,能空出来休息的几天时间。 孟寒望着窗外,远处辽阔的大海映在她的眼底。她转过头:“不好意思,说好昨天回来,工作上临时有点小变化。” 余新:“计划赶不上变化,老师能理解。” 车子驶过沿海大桥,进入隧道,过了一会,车子开出昏暗谧静的隧道,行驶在落日大道上。 落日大道一带周边是别墅群,孟雨曈所在的别墅区叫别海郡。 这是父亲杨闻延早年特意为她建造的园区。 孟寒记得小时候孟雨曈很排斥这里,有几次父亲想让她搬到这里来,向来沉着冷静的孟雨曈每每都要和他大吵一顿,一番争吵之后,便是不了了之。 近些年,母亲倒像是屈服了一般,到了生日的前后两周,她会过来住一段时间,纯属当给自己度个假。 父亲却是一次也没有来过。 下了车,孟寒站在楼前,抱着胳膊望了许久。 余新告诉她,母亲在后院的园圃区。母亲这些年喜欢种些植物,后院荒着也是浪费,她让人辟了一块位置出来,种各类植物花草。 孟寒踩着小石子路,避开沿路上的绿植,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后院。 几步远外,有个穿着简单的女人,正拿着剪刀在给玫瑰修剪枝叶。 她没上前打扰,安静地看了一会,在母亲忙完后,她走上前。 孟雨曈看到她,神情一片安静:“来了。” 孟寒抿了唇,说:“刚到。” “厨房有红糖冰粉,要吃自己去舀。” “好,我等会过去吃。” 简短的几句你来我往的问话,孟雨曈再无它话。她喝了口茶水,也不在乎孟寒在旁,当她空气一般,拿着剪刀修剪剩下的玫瑰枝桠。 孟寒看了一会,穿过另一条幽静的小径,到了厨房。 沉默几秒,她走到流理台,掀开一只黄色的锅,果不其然里面是早已准备好的红糖冰粉,一旁有一架的玻璃罐,玻璃罐分别装着山楂碎片、花生、葡萄干、陈橘皮等。 她舀了一碗,吃了两口,眼里浮起一股潮意。 晚上,三人吃完蛋糕,余新实验室还有一些事情,吃完蛋糕他没做过多的停留。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母女俩。 孟寒收着桌上的餐具,晚上的食物都是清淡简单的一类,大多是用碟子装的,收拾起来很容易。 全部收到厨房以后,孟寒看着满池子的餐具发呆。 从小到大,她没做过家务。杨闻延和孟雨曈平时工作繁忙,但对女儿该有的照顾一点却没落下。杨闻延一有时间,家里大大小小事情全是他一人在张罗,没时间了就请个钟点工照顾孟寒起居。 是以,孟寒对家务事一窍不通。 她拧开水,按葫芦画瓢正要清洗,身后传来一阵叩门声。 她关掉水龙头,回头一看,是母亲孟雨曈。 她擦了擦手,走过去:“妈。” 孟雨曈反应淡淡的:“餐具放在那里,明早有阿姨过来收拾。你跟我过来,我们谈谈。” 又是谈谈,孟寒叹了口气,稍一抬眼,走到楼梯口的孟雨曈朝她瞥来一眼。 无声的一眼,却充满了威严,孟寒不由得心一紧。 她到一楼的盥洗室,洗了个脸,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拍了两下。 随后,上楼。 孟雨曈早已在二楼露台等候多时。 她期期艾艾地走过去:“妈。” “坐。”孟雨曈指了一下身旁的椅子。 她坐下,两膝并紧,双手平放在膝盖上。 孟雨曈轻笑:“我让你很紧张?” 孟寒抓了一下手指:“没有。” “是吗?”孟雨曈瞟了一眼她无处安放的手指。 孟寒用右手盖住,镇定地说:“是的。” 孟雨曈换了个姿势,在孟寒还没反应过来时,她手里多出了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她放下打火机,同时目光直视孟寒:“什么时候退圈?” 孟寒知道母亲要说这事,但不知道她这么的直白。 她一下子无从接话。 孟雨曈也不急,一口又一口,慢悠悠地抽着烟。 静了很久,远处吹来海风,湿湿润润的;外面的沥青大道上,有车经过,呼呼啸啸的。 孟寒沉默了许久才说:“我很喜欢这份工作,我没想过退圈。” “你很喜欢?”孟雨曈拿过烟灰缸,弹了弹烟灰,“孟寒,我们都诚实点。当初你为什么会进这个圈子,大家心知肚明。” 孟寒深深吸了一口气:“是,当初我是为了陆迟砚才进这个圈子,但是三年下来,这份心境早已经改变。现在我是真的喜欢演员这份工作。” “那你做出成绩了吗?”孟雨曈问。 孟寒神绪忽地停滞。 母亲是做科研研究的,她向来唯结果论。 “我们先不说以前,就说最近你上了多少热搜,网友又是骂得有多难听。炒作、营销、黑料、绯闻。然后呢?孟寒你的成绩在哪?是一部又一部的无脑爱情剧吗?” “在您眼里,我三年的努力就只有这些吗?” “不然呢?你做出了什么贡献吗?”孟雨曈毫不客气,“当初因为男人进的这个圈子,现在又在演这些无脑爱情剧。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爱情自古以来就是男人造出来迷惑女人为他们服务的一场荒唐的骗局。他们男人相信爱情吗?为什么你还心甘情愿地跳进去。” “那您呢?您不相信爱情,为什么还和爸爸结婚生下我?” 闻言,孟雨曈笑了下,她深深吸了一口烟,将烟碾灭在烟灰缸里,说:“你姓孟,是我的孩子。他杨闻延不过是贡献了一颗精子,你不用太在意他的存在。” 孟寒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 孟雨曈起身,走到露台的围栏处,她背靠栏杆,看着孟寒:“以前就教过你,不要太把男人当回事,为什么你还是学不会?” 孟寒低下头,手指紧紧地纠缠着。 母亲又说:“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告诉我,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圈子。” 说完,她掠过孟寒离开。 孟寒及时唤住她:“妈妈,你有你追求的事业,我也有。” 孟雨曈闻言,没有转身,她背对着孟寒,冷冷说道:“今天你如果不是以戏子这个身份来和我说你有事业心,我会很欣慰。” 话落,孟雨曈消失在二楼的大厅。徒留孟寒一个人坐在露台出神发愣。 她屈起双腿,双手抱住双膝,下巴抵在膝盖上,这一坐就坐到了十点多。 露台海风大,坐得久了,她鼻子隐隐不舒服。于是,将孟雨曈用过的烟灰缸拿到盥洗室洗干净,随后又回房到行李箱找了套睡衣,一番洗漱后,她睡下。 隔天,孟寒迷迷糊糊地醒来。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是很好。梦里什么都有,以前的人以前的事,围着她,纠纠缠缠的,梦最后定格在第一次见到周淮生的那天。 她用钳子咯嘣咯嘣地夹断蟹腿,挑蟹肉,而一旁周淮生悠哉游哉地吃着蟹肉,无不惬意。 孟寒打心底里鄙视他,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让一个女人为他挑蟹肉,简直恬不知耻。 随后画面一转,又转到那晚的私人晚宴,皎洁月光下,周淮生扶住她的腰,望着她的眼睛,问他是否可以做那个捞月亮的人。 楼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几声声响,梦在这个时点被打断,孟寒醒来。 她尚有些迷糊,只是听到窗外传来汽车响动的声音,她乍然清醒。 抓过手机一看,七点不到。这个时间,只可能是母亲驱车出门。 没再多想,她跑下床,打开窗帘,往下一看,母亲的车已经开出院子,只留了个尾巴给她。 她转过身,靠着墙壁滑下身体,心里再清楚不过,母亲的度假提前结束了。 至于为何提前结束,原因再明朗不过。 她随意抓了几把头发,用发绳扎在脑后,到盥洗室洗脸刷牙,做完早上的护肤,换了身休闲的衣服下楼。 走到餐厅,桌上有一张纸,拿起来一看。 是母亲一贯潇洒的字体。 母亲告诉她,厨房有花生汤,锅里有馒头和包子,都是临大食堂买过来的,然后她实验室有事,假期提前结束,让孟寒自便。 孟寒坐在餐桌前,喝着花生汤,啃着馒头,再次看了母亲留下的纸条。 目光停留在“假期提前结束”几个字上。 她想,母亲什么时候也会说场面话了?难道不是因为昨晚的事,她才故意提前结束假期的吗? 她将纸条对折,放到一旁,想着待会拿到楼上放到行李箱,一并带回北城。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再次传来车子响动的声音。 一声一声的,一次比一次清晰。 手上的馒头再香,她都顾不上吃了。她欢喜地朝门口奔去,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 她惊讶地想,难道母亲中途反悔,临时改变主意了? 她止不住地欢喜。 跑到门口,在看到陌生的车子时,满心的喜悦瞬间消散不见; 再到看清车上下来的那个人时,心底的疑惑霎那间换成了惊吓。 她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第 10 章 周先生,你看上我什么? 周淮生下了车,看了看孟寒,脸上带着点笑意,在目光挪到她赤着的双脚时,笑意更甚。 孟寒紧紧皱着眉,沿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 赤着的双脚,不安地踩在一起,无形与之前那天下午重合在一起。 她瞪了周淮生一眼,随后,不管不顾地,理都没理他一下,转身往厅里走。 身后是清晰的足音,一下一下的,清晰地落在她的耳朵里。 孟寒抿了抿唇,转过身。 “你……” 刚说出一个字,随即撞上一道人影。 猝不及防的,孟寒猛吸了一口气,那一刻的惊吓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你欢迎我的方式?” 忽地,头顶落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嗓音是充满了磁性,是十足的低沉悦耳。 可在孟寒听来,无异于是来自周淮生的洋洋得意。 她憋了气,从他身上跳开,退后两步,上下打量他一眼,不是很有底气地说:“不准穿鞋子进来。” 周淮生挑了下眉,一双沉沉的眼睛,紧紧地凝视她。 他没有进一步动作,短时间孟寒猜不到他此刻在想着什么,但是如若能以“要脱鞋”这一条件让他知难而退,倒是称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意。 她看着他,心里一阵舒坦。 不料,下一秒,周淮生微微弯下腰,脱了皮鞋,鞋尖对着墙壁立好。 孟寒不禁有些慌了。 周淮生直起身,说:“我以为今天进不了这门。” 还算有自知之明,孟寒在心里吐槽了下,表面上却是和气:“要不,您再穿上鞋子离开?” 他笑了下,笑得很轻:“这是你的待客之道?” “不,你不算客,”孟寒迎上他的目光,“不在我的待客范围内。” “哦,”他不耻下问,“那我算什么?” 孟寒掠了他一眼,不再看他,从旁边的柜子找了一双拖鞋,放在地上。 她没看他,也没说话,放下拖鞋,她就走到盥洗室,洗了下手。出来后,她走到餐厅的餐桌旁,坐在位子前,继续喝花生汤,啃馒头。 周淮生站在原地想了一会,见孟寒安静地吃着早餐,他拿过拖鞋摆好,穿上。然后照着孟寒刚才的路线,先是到了盥洗室洗了手,洗好后,他在孟寒的对面坐下。 他直直看着孟寒,目不转睛。 孟寒想当作没看见都难。 她咬了几口馒头,明明是她最喜欢的临大食堂的馒头,好不容易吃到一回,应该开心高兴才是。 可这会,她食不知味。 她抬起头,看向周淮生,眉头皱得紧紧的,口气也不太好:“做什么?” 周淮生示意了下她手里的早餐。 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没吃?” 他脱下西装放在一旁的椅子,一边解开衬衣的袖口,一边淡淡地说:“刚下飞机就过来了。” 言下之意就是,下飞机就往这边赶过来了,早餐还没吃。 孟寒叹了口气:“只有花生汤和馒头,你吃吗?” “都可以。” “那等会,我给你拿。” 她到厨房打开橱柜,一整个面柜子的餐具,单就杯子,什么颜色的什么图案的都有。 选来选去,最后,她挑了一个藏青色纯色的,洗干净,倒了一杯,又拿碟子,到蒸锅里夹了甜和淡的馒头各一个。 她把托盘放在周淮生面前。 “都是些粗茶淡饭,吃得来就吃,吃不惯也别勉强自己,这边出去左拐行驶20分钟有早餐卖。” “谢谢关心,我不挑食。” 他的回答让孟寒还有更多未说的话咽回了肚子。 她很郁闷,也很想不明白。怎么每次和周淮生讲话,她总是哪哪使不上劲,每回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瞥了他一眼,眼里充满了不解。 周淮生像头上长了一只眼睛似的,她看她,他后脚对上她的目光。 孟寒有种做坏事被当场捉到的羞耻感,她移开目光,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花生汤,许是喝得急,呛着了。 她捂着嘴,拼命地咳嗽。 周淮生走到她身旁,递过来一张纸,拍了拍她的背,用着极淡的声音说:“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孟寒:“?” 周淮生挑了挑眉,眼角微微上扬。 孟寒咳了几声,她挣开他的手嘀咕道:“好像这才是你家似的。” “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冷不防地被他听到了。 她怔住,半晌,不可置信地说:“你就不能当作没听到?” 听到了就不能烂在肚子里,为什么还要回答? “我从不违心。” “那现在允许你可以。” 他坐回位置,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这种话,只有我最亲近的人可以命令我。” 孟寒语顿:“……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在好好说话,”怕她不信似的,幽幽补了一句,“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 “……” 早餐解决完,孟寒将盘子杯子收好放回厨房。 一回头,周淮生站在厨房门口正看着她。 她怔了怔,回头望了眼身后的水槽,忽地生了一股冲动。 “吃饭总得付点饭钱吧?”她说。 他自然没意见:“你说个数。” “钱就不用了,”孟寒粲然一笑,“麻烦周先生帮忙洗下碗。” 初次见面,他就让她挑蟹肉;这回让他洗碗,也算是报了一仇。 而且,她暗想,周淮生应该不会洗碗。 他人看着贵气,全身上下的装备,皆数散发着金钱的味道。想来打小时候起,也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在家务方面,跟她一样,一窍不通。 倘若能为难到他,那是极好的。 这么一想,她心情瞬间愉悦,哼着小曲晃到后院的花圃园,找到喷洒桶接上水,给母亲一院的植物浇水。 大约过来十来分钟,她花浇到一半,转头要倒回去接水,周淮生猝然地站在身后。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 她吓了一跳,手拍着胸腔的位置:“你这人怎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周淮生附身拿过她的喷洒桶,一边接水,一边说:“难道不是你太高兴了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心事被揭穿,她也不恼,反问道:“厨房都收拾干净了?” “嗯。”他开始浇起了花。 孟寒退到一旁,坐在由藤木制成的吊椅上。 “看不出来,你还会做家务。”这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懒懒阳光下,周淮生投来一眼,目光淡然:“家里的男性都要学会做家务,这是家规。” 现在还有这样的家庭?专门规定让男人学会做家务。 她顿时来了兴致:“你家庭教育还不错。” “祖母设下的家规。” “看来她老人家的思想还很超前。” “你有想法参与进来吗?”他话题一转,说得极为寻常。 孟寒:“……”是她多嘴了。 过了一会,周淮生浇完院子里的花,他把喷洒桶挂在墙上的架子上,走到孟寒身边。 一道影子忽然盖下来。 孟寒不由得眯了眯眼,神绪微微困顿。 过了两秒,她忽然说:“你怎么来这边了?” 周淮生微微附身望着她,眉目沉沉:“这要问你。” “问我?” “你拉黑我的微信和手机号码,我联系不上你,只能过来找你。” 孟寒再次语塞。 怎么回事,明明他是用正常的口吻在诉说一件平常的事,可她怎么听出了一股委屈。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许是见她愣着没回答,他又问了一遍。 “你在质问我?”她比他更委屈。 周淮生愣了愣,半晌,失笑:“我在询问你,不是质问。” 孟寒抓住一旁的藤木,脚沾地,往后侧了侧。 “就你想的那样。”她模棱两可。 “我想的哪样?” 他幽幽说道,一双如幽潭般的眼睛更是黑沉沉的,仿佛多看一会,就能让人不由自主地溺进去。 孟寒不敢再看,她挪开眼,望着不远处开得正盛的玫瑰。 玫瑰开得正烈,火红的颜色。阳光下,花瓣上润着水珠,像极了那个词语。 ——娇艳欲滴。 忽地,周淮生一本正经地说道。 “孟寒,我想我表达得很清楚。” 孟寒转回眼,望进他的眼里。 “所以呢?” 周淮生的双眼在这一瞬间猛地缩紧。 好一个所以呢? 生平第一次他被人这么问,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孟寒起了身,走到玫瑰丛旁,她背着一只手,挑了一会,选了一枝。 篱笆网吊了一把剪刀,她取过,毫不犹豫地剪下看中的那枝玫瑰。 她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在离周淮生两步远时,她停住脚步。 她看了看手里的玫瑰,再看看周淮生:“周先生,我看中一枝玫瑰,我把它摘下。我相信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想要就拿下。” 周淮生目光凛然:“然后?” 孟寒笑了下:“但我不是玫瑰,不是谁喜欢,就能随意摘下。” 闻言,周淮生微微皱眉,唇抿成一条线。 见他这样,显然是愠怒了。 不过他一向绅士,想必生气也是克制的。 孟寒静静等待了一会,她微微抬着下巴,径直问他。 “周先生,你看上我什么,我改,只求你不再纠缠我。” 她一口一个周先生,生生地与他划了界限。 摆明了是要分个楚河汉界,分个明明白白的,最好不要有任何干系才好。 周淮生凝视着她,目光淡淡,没见什么情绪起伏。 他的声音也是淡到了极致:“我只想要你这个人。” 第 11 章 我都不敢动的人,她倒是有胆子。 孟寒不知作何表情,不知作何反应。 更是不知如何应对此时此刻周淮生的步步紧逼。 他走到她的面前,停下,目光深深的,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仿佛要将她看个明白。 孟寒节节后退。她小步伐地往后撤。 “我让你感到害怕?”倏地,他问。 阳光下,他的声音很是清冷。 像从冰窖出来的一样。 孟寒想了会,她摇摇头。 “那是什么?”他又问。 孟寒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瞬间又低下脑袋。 她的声音闷闷的,微不可闻。 “我不喜欢你。” 总算说出来了。 虽然之前她已经坦诚地告诉他这个意思,可他像是没听明白一样,今天她只好再次重述一遍。 “不喜欢?”他低低沉吟着,像是在玩味这三个字背后的意思。 孟寒深深提了一口气,一鼓作气:“是,不喜欢,没感觉。我想周先生是个明白人,不至于做些极端不入流的行为。” 她话都说得这么难听了,他应该很清楚她的意思。 不想,周淮生却是淡淡地笑了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知道了。”他俯下身。 他突然地逼近,气息一下子笼罩她的周身。 孟寒上半身微微往后仰:“你做什么?” 他弯了下唇角,再靠近一点,在她一阵猛烈的吸气中,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玫瑰。 如靠近时的突然,他撤身离开也是令人始料不及的。 孟寒看着两步远外的他,阳光、绿树、炽焰的玫瑰,俨然为他上了色一般,将他衬托得如置身画报。 她不解,但因不想与他过多交谈,以免着了他的道,没多问。 一朵玫瑰,离了寄养的本体,总要枯萎的,他拿走就拿走了。 周淮生看了看手里的玫瑰,说:“什么时候回北城?” 孟寒敷衍:“还在看。” “一起回去?” “你公事忙,就不耽误你了。” 心里想的却是:难道是她刚才的话说得不够明白? 孟寒本来想在临城多呆几天,和母亲那边不欢而散的谈话,以及母亲一走了之不回头的背影,如同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在她的心上。 然而事与愿违,天刚黑下来,她正想着晚上吃什么,要不要以蹭饭为由去临大找母亲再谈谈。 郑森的电话来了。 他的声音在那头无比喜悦。 “回来吧,这边事情还没处理完呢。” “TouchMe的拍摄不是挪后了吗?” “他宋饶算个屁,”电话那端郑森的声音无比洪亮,“按原定计划,明天拍。这次的摄影团队很惊喜。” 孟寒好奇:“谁?” “回来你就知道了。” 孟寒不得不提前收拾行李回北城。 她走到一楼,忽地一顿。 门外的院子里,周淮生正拿着手机和人讲电话。许是她看得久了,他那边有所察觉,朝她看了一眼,很快,他跟电话那边说了什么,随即挂断电话,几步走过来。 孟寒抱着胳膊,一副戒备的模样:“你怎么还在这?” 周淮生瞥了眼她身旁的行李箱,说:“一起回去。” 她皱着眉:“你一下午都在这里?” “嗯。” 他的态度很平淡,忽然之间,孟寒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她看着他拉过她的行李,放到车子的后备箱。然后,他打开副驾驶的位置,静静地等着她。 去机场的途中,孟寒后知后觉:“你助理呢?” “哪位助理?” 他的助理有好几个,每个人负责的工作事物不同。孟寒接触薛其比较多一些,对他比较有印象。 她想了下,说:“薛其呢?” 车速一下子变慢,他侧过脸,看了看自己。 孟寒被看得心惊,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便多补了一句:“你之前出门不是都带助理的吗?” “薛其最近在忙。”他不答反问。 “他忙关我什么事。”她小声嘀咕。 “你刚刚不是问他?” 孟寒脸一沉:“你就不能当作没听到。” “好,下次注意。”他一本正经。 “……” 过了安检,找到位置坐下,孟寒进入休眠模式,没再搭理周淮生。 三个小时后,飞机在首都机场落地。 场外,郑森已等候多时。 看到孟寒时,他笑得格外灿烂;再注意到孟寒身旁站着的周淮生时,他笑意瞬时收敛。 孟寒转过头,看了眼周淮生,挑衅:“看来他很怕你。” 周淮生眉梢微扬,泰然自若:“你不怕我就行。” 得,在对话方面,她从来不是他的对手。 孟寒不再给自己难堪。 她拉过行李箱,头也不回地挥挥手:“今天谢谢。” 回到公寓,郑森供着她,又是端茶又是送水,生怕她一个不适闪了。 她放下杯子,笑:“得了,有什么说吧。” 郑森搓了搓手:“你知道明天的拍摄团队是谁吗?” “不知道。”她顺着他的台阶问。 “洪雯雪。” 孟寒睁大眼。 郑森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惊喜吧。” 孟寒捂了下嘴:“简直太惊喜了。” 洪雯雪是摄影圈有名的一位大师,早年她的作品以感染力而出名,后来她也有参与一些艺人视频的宣传拍摄,也曾独立制作过几支质量上乘的短视频以及电影画面拍摄。 她出的作品不多,但都属于精品。 只是这些年,她不再有过什么作品,有小道消息说她居隐山林去了。 惊喜之后,她不由得好奇,便多说了一句:“我以为她不再出来了。” 郑森说:“听说她之后还有一个项目,好像是部网剧,她做画面拍摄指导。” “有说什么剧吗?” “没打听,你要是想知道,回头我问问。” 过了一会,郑森清了清嗓子,说:“还有一件事。” 孟寒下意识问:“什么?” 忽地,门外传来门铃的响声。 郑森神秘一笑:“让事件的主人跟你分享。” 孟寒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不过毕竟是一起走过了三年的工作伙伴,她很配合:“让我看看是什么喜事,把你开心成这样。” 她走到门口,打开门。 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花。 “孟寒啊,姐今天大仇得报!爽!” 周影扑到她怀里,紧紧地抱住,她一下子喘不过气,挣扎着:“你……” “哎呀,太开心了,”周影放开她,“得意忘形了,不好意思啊。” 孟寒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水给她:“不是在黄沙地拍戏吗,怎么回北城了?” 周影猛地灌了一大杯水。 一旁安静看热闹的郑森这时说:“你们慢慢聊,我就不打扰了,然后孟寒不能熬太晚,明天早上九点我过来接你。” 说完,很贴心地带上门离开。 孟寒笑了下,回头打量着周影,笑道:“黑了不少。” “什么黑,老娘这叫小麦色,健康的肤色。” “好好好,我投降,小麦色,健康的小麦色。” 周影闹了一会,躺在沙发上,滚了几圈,她支起上身,以一种极为妖娆的姿势说。 “冯舒意的UZ代言掉了。” 孟寒挑眉:“这么突然?” “不突然,”周影冷笑,“当初半路截胡我的资源,现在也轮到她了,报应。” 孟寒听出了点别的含义,不过她不太确定:“你的意思是?” 周影换了个姿势,双手托着下巴,脚丫子翘得很欢快:“你说呢?” 这下孟寒是真的被震惊了。 虽说圈内资源互撕,以及半路截胡资源这类事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孟寒刚入圈第一年,有个角色的定妆照都拍了,结果正式官宣前期,剧组那边有变,说找到一个更适合的演员,就不考虑孟寒了。 但是对于这种高奢代言又有那么一点不同,品牌对于一个代言人的考察期很长,一般三年打底,可以说是谨慎再谨慎,另一方面也可以说品牌足够的高冷。 孟寒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周影起身抱住她:“刚收到消息时,我也很惊讶,不过一想到是拿冯舒意手里的东西,哈哈哈,一个字爽!” 孟寒为她开心,但同时也很忧心:“到时她是不是要发你的负面通稿了?” “发呗,”周影浑不在意,“不就请水军买营销号吗?反正我这几个月都蹲在黄沙地拍戏,也是时候有些消息了。” “你和你的团队注意点。”她只能这么说。 周影点点头,把玩着她的头发,说:“你知道谁在搞她吗?” 孟寒反倒想起另外一件事:“前天她抢了宋饶的团队给她拍UZ的广告物料。” “哎呀,这就是报应,”周影说,“你说,她好好按照UZ那边的计划拍物料不就行了,偏要作死,让你白忙活一场。这下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哈哈哈该。” 孟寒听不明白了:“你什么意思?” “真听不明白?”周影掰过她的肩膀,狐疑地看着她。 孟寒笑:“是真不知道,我回临城看我母亲去了。” “哦。”周影暧昧地看着她,“那你猜猜看。” “不猜。” “没意思。” 过了十秒左右,周影又扒上她,凑到她的怀里,说:“是周淮生做的。” 闻言,孟寒抬眼。 “惊讶吧?” “是的吧……” “你怎么好像都没反应似的。” “我要有什么反应?” 周影说:“怦然心动啊,以身相许啊,爹的,这么霸气,敢搅黄你拍摄,就让她掉代言。不愧是我们周家人。” 后面这句话听得孟寒直笑:“都是一家人了。” 周影甩了下头发:“都姓周,又长得那么帅,先让他认祖归宗一分钟。不碍事。” “小心晚上你祖宗找你。” “呸呸呸,我祖宗只会保佑我赚大钱。” 近来时间,薛其总觉得自己出差的频率有些高。一个月,有20天时间,他都奔走在赶飞机的途中。 这天晚上,他下了飞机,得知周淮生此时还在公司处理公事,他手上正好有两份文件需要他签字,他赶忙打了车直奔公司。 签好字,周淮生合上文件夹,递给他。 薛其却没有第一时间走开,他想了一会,尝试性地问:“下个月的出差安排,您看?” 周淮生走到一边,倒了杯水,喝了两口,他问:“按照原来的安排,下个月轮到谁?” “小杨,下个月是他。” “明天你好好跟他交接一下,接下来按照原来的安排表,有变化再说。” 薛其听了,莫名松了一口气。 周淮生正好看到,问:“看来,你对出差一事很有意见。” 他心一慌,额头直冒汗:“没有,我很开心,很愉悦。” “是吗?”周淮生松了松领带,轻描淡写地道,“那就下个月还是你?” 薛其身体顿时绷直,老半天,他蹦出几个字:“老板,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嗯。” 他一咬牙,不管不顾:“我最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 “没有。”周淮生不动声色。 真的吗? 薛其抱着文件夹退出去,伏在门上叹气。 转头,他怀里的文件夹差点抱不住了。 梁斯晏贼兮兮地看着他。 “我哥在里面?” “在的,周总在里面处理公务。” “啧,真是大忙人啊,这都快九点了。” 薛其笑而不语。 梁斯晏琢磨了下,问:“我哥他今天白天在哪?” 饶是眼前的人是周淮生的弟弟,薛其对周淮生平时的行踪保持沉默。 等了一会,梁斯晏自觉没趣,挥挥手:“好了,你走吧。” 在门口站了一会,梁斯晏整了整衣领,清咳了两声,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也不等里面应声,他推开门。 周淮生这会正在看一个项目方案。 听到声音,他抬头,见是梁斯晏,他收回目光,继续翻阅手里的项目方案书。 许是被冷落惯了,对此梁斯晏倒没觉得有什么。 他抓起桌上的飞镖,朝墙上瞄准,投掷出去。 力度不够,瞄准度不佳,飞镖落在边缘上。 梁斯晏自觉无趣,他拍拍手,巡视了一圈,若无其事地说:“听说冯舒意的代言是你让人换掉的。” 周淮生头也不抬:“有问题?” “嘿嘿,没问题。” “那就滚吧。” 梁斯晏觉得很没面子:“好歹是你亲弟弟,在外人面前不给我面子就算了,怎么这个时候态度也这么差呢?” 周淮生合上文件夹,起身,走到他身旁,拿起桌上的飞镖,看也不看地甩出去。 “噔”的一声,飞镖正落靶心的位置。 梁斯晏傻眼了,小声嘀咕:“……孟寒又不在这里,甩给谁看。” 周淮生一个冷眼递过来。 “嘿嘿,”他装傻,“我听说代言是给一个叫什么周影的,怎么不干脆点给孟寒得了。气死冯舒意。” 周淮生一边解开袖扣,一边拿过纸巾擦了擦手,闻言,说:“然后呢,明天八卦新闻头条是冯舒意和孟寒为爱争夺?” “这……” 沉默了几秒,梁斯晏又说:“你看着也不是这么冲动的主,这么做会不会太大动干戈了,值得吗?” 周淮生看了他一眼,眼底意味深不可测。 梁斯晏暗想,完了,回头又该被冻结银行卡了。 不料,周淮生不咸不淡地说:“我都不敢动的人,她冯舒意倒是有胆子。” 他说完,拿下挂在架子上的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处。 走到门口处,回头一看,身后的人呆呆地站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投来淡淡的一眼,声线极为清冷:“想在这里过夜?” 梁斯晏恍若梦醒:“啊,这就来。” 电梯下行的时候,他心想,以后是再也不敢招惹孟寒了。 最好撇得一清二楚。 第 12 章 格局大一点 隔天八点半点,郑森提前到公寓接孟寒。 他看了眼安静的公寓,问:“周影呢?” “剧还没杀青,她凌晨坐飞机赶回去拍摄了。” 郑森羡慕:“勤快,有事业心。” 孟寒突然觉得手里的牛奶没滋没味了。 唐小年适时递上半个馒头。 孟寒欣慰:“还是小年贴心。” 郑森看了眼她手里的馒头,颇不赞同:“你怎么对临大的馒头就那么爱呢,也没见你当初为了它发奋图强地考上临大。” 孟寒:“……不要往我伤口上撒盐。” 当年孟雨曈是想让孟寒继承衣钵,考上临大生物系,跟着她搞研究做出一番成绩的,奈何孟寒心不在此。她对待学习很散漫,成绩保持中等水平就够了。 直到高二遇到转学生陆迟砚。 她一改之前的懒散,开始发奋图强,只为追求陆迟砚的步伐。 高考成绩出来后,孟寒从老师那里打听到了陆迟砚填了北城的志愿。她估了估分,一时脑热,全是填的北城的高校。 最后,陆迟砚去了北城大学,而她去了北城外国语大学。 这可把孟雨曈气得不轻。 口不择言地骂她脑子不清醒,为了个男人,为了一段虚无缥缈的爱情自毁前途。 孟寒则是说了一句:“从小到大你有真正地关心过我吗,除了让我按照你规划的路线走,你有一刻考虑过我是否愿意吗?” 一向听话的女儿说出了这番话。 孟雨曈当即气得火冒三丈,之后一年没再和孟寒说过话。 大概,那时候她和孟雨曈的矛盾真正地从水底露了出来。 在这之后她选择进入娱乐圈。 她和孟雨曈的关系,直接进入冰川时代。 而她的父亲,在这件事上,一改前态,他选择做个沉默的人。 既不支持也不反对,在孟寒看来,是个很优秀的端水大师。 去城西摄影棚的途中,孟寒很沉默,不时望着窗外。 郑森开着车,不时递眼神给唐小年,让她说点什么。 唐小年苦着脸,摇摇头。 孟寒说:“注意开车。” 郑森通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耸耸肩。 到了城西摄影棚,孟寒以为她们提前十分钟到算是早的了,没想到洪雯雪和她的团队早已经在忙活。 孟寒和郑森互看一眼,她上前:“洪老师好。” 洪雯雪抬手看了眼腕表,说:“还挺守时。” 孟寒笑笑,说:“怕路上堵车,提早一点时间出发。” “行吧,先去做造型。” 孟寒松了口气,跟着造型师助理去化妆室。 接下来的拍摄进度,顺利得超乎孟寒的想像。 洪雯雪很专业,饶是一个广告物料,她专程画了运镜,以及搭配TouchMe一向宣传的理念,对于造型搭配和产品的适配度,她甚至让造型师做了好几个备选。 中间休息的间隙,郑森连连赞叹:“不愧是洪雯雪,拍个广告都拿出拍电影的架势。” 孟寒不答反问:“打听到她接下来要参与的网剧是什么了吗?” “怎么,你有兴趣?” “当然,她对画面感的掌控度一向细腻。而且现在的网剧剧集都控制在16集上下,正好是她能把控的最好空间度。” 近年来,观众已然厌烦动不动就长达60、70集的电视剧,他们称其为又长又臭,像裹脚布、注水肉。加上如今各大网络视频平台的兴起,一些制作方不再一味追求上星剧,相反开始尝试一些低成本制作的网剧。 到现在,有些网络影剧,也会采取先网后台的播放模式。 郑森想了下,说:“那我待会就去问问。” 中午12点,一早上的拍摄正式落幕。 洪雯雪在一旁收拾她的摄影架,孟寒犹豫了会,走到她身边,说:“麻烦老师,辛苦。” “你以前当过模特?”洪雯雪却问。 孟寒抿了抿唇,说:“大学时兼职过一段时间。” “演员会找镜头感是看家本领,”她话头一转,说,“不过你的表现力倒是挺难得的。” 孟寒受宠若惊:“谢谢老师,我……” 她话还没说,洪雯雪摆摆手:“场面话就不用说了。” 孟寒立即顺着台阶下:“希望以后还能和老师一起工作。” “随缘吧。” 看着洪雯雪离开的背影,孟寒思索了一会,她慢悠悠地晃回化妆室。 唐小年帮她卸妆。 卸完妆,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去车上,郑森出现了。 他一脸愁容,屡次欲言又止。 难得见到他这副模样,孟寒问;“怎么了?遇到难事了?” 郑森看她一眼,咬牙切齿道:“简直是天大的难事。” 孟寒很平静地说:“这边不方便讲话,到车上讲。” 到了车上,唐小年坐在驾驶座的位置,默默无声。 郑森打量了孟寒好几眼,看得孟寒只觉得好笑。 “到底怎么了?” “你还笑,”郑森恨得牙痒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消失》的主演是陆迟砚。” “真是他?” 郑森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看着她。 孟寒笑了笑,说:“那天在幽庭吃饭时,明导提过一次。别的我就真的不清楚了。” 郑森显然没猜到这其中还有明导的事:“他怎么说的?” “就说朋友最近准备的剧在选演员,如果我们几个感兴趣,他可以帮忙跟那边说一下,去试个镜,就算到时没选上,也当是次经验。” 郑森明显不信:“真的这么说?” 孟寒无奈道:“要不你去问问他?” 这话气得郑森直让唐小年开车,没再理睬孟寒。 到了公寓,郑森不声不响地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 孟寒看着蓝色的封面,一下子不知道他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她没接。 郑森气急,塞到她的手里:“《消失》的试读剧本。” 孟寒和唐小年看了一眼,后者摇摇头,孟寒又把目光转到郑森身上。 “你怎么会有《消失》的剧本?” “对啊,我也纳闷我怎么会有《消失》的剧本。” 孟寒摸着蓝皮封面,若有所思。 郑森喝了一大杯水,坐到孟寒的对面:“前段时间刚递到我手上的本子。” “哦。”孟寒反应很淡。 这两年为了和陆迟砚彻底不再有任何交集,郑森看到和陆迟砚有关的本子一概不接。 有不少同行的笑他,陆迟砚好歹是正当红的流量小生,干脆就顺风而行,绑个综艺拍一两部电视剧,炒炒CP算了,说不定孟寒就此跃居一线也说不定。 毕竟,圈内借着炒CP的风,突然间一夜爆红的不在少数。 对此,郑森不同意,孟寒也不赞同。 郑森之前带过的一个艺人,就是借着炒CP的风,一下子成了流量之一。 但成也CP败也CP,没过多久另一方赶在他们这边提前铺线下脂粉提纯,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最后是以惨败收场。 从那以后,郑森是彻底恐了炒CP这一行径。 所以哪怕是收到了《消失》的剧本,了解到制作方已经定下陆迟砚作为主角。他看也没看,毫不犹豫地把它压箱底了。 基于此,孟寒在他递过来的一众剧本中,根本没看到《消失》的影子,也根本不知道《消失》往他们这边递过剧本。 孟寒没打开剧本,而是问:“是因为陆迟砚的原因所以你拒了这个剧本?” “不然?”郑森自知理亏,不过他仍在挣扎,“我跟你说,跟这类流量小生哪怕没有炒CP,就单纯有点什么关联,你都得被扒层皮。” “我知道。” 见她反应仍是这么平淡,郑森叹了声气,很不情愿地说:“洪雯雪接的项目就是这部《消失》,12集,她做画面指导,到时所有运镜镜头全部由她负责。” 孟寒眼睛忽地变亮。 郑森就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这样。 他很无奈:“真的要试试看吗?” 孟寒点点头:“《消失》讲的是女性互帮互助的故事,本身剧本就不错,如果加上有洪雯雪一贯细腻有质感的镜头,这会是一部很不错的片子。” “我听着你怎么在给自己画大饼?” 孟寒一笑置之,说:“据我所知,这部剧的导演是个认真拍剧的人。” 郑森眯了眯眼:“不对,你怎么对这部剧的情况知道得这么清楚?” 孟寒拿过唐小年递过来的水,抿了两口,慢悠悠地说:“你当初死磕明导的那部戏,不就是为了他手上的人脉资源。他好不容易主动提出要搭线让我们几个去试镜,机会难得,自然要多了解一些。” 到了这个时候,郑森正了正神色:“真的不是因为陆迟砚?” 孟寒起身:“格局大一点,别整天就想着情情爱爱的把自己陷进死胡同。” 郑森:“??????” 一旁做了许久背景墙的唐小年适时笑出声。 《消失》的试镜在下个月月初。 在此之前,孟寒一边为到时的试镜做准备,一边她苦恼着接下来要出席的一个品牌的站台活动。 是Sanlo那边的站台活动。 活动前一天,Sanlo那边提前送过来站台需要的服装以及首饰。 唐小年抱回来,若有所思。 孟寒正在练瑜伽,看到她手上的裙子以及包装礼盒上的LOGO,眼里的笑意滞了下。 然后唐小年的下一句话更是把她震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Sanlo负责人说这是见面礼,活动后不用归还。” 一般艺人出席一些活动,身上的行头要么是品牌方赞助的,要么是找品牌方借的,当然也有自己自费的。 除了最后一种,前面两种无论如何等到活动一结束,行头都要完璧归赵。 这是圈内默认的一个法则。 只是孟寒怎么也想不到,Sanlo竟然说不用归还。 早在宣布代言人那天,她这边就收到了来自Sanlo的礼物,是一套珠宝。 只是今天再整这么一出,孟寒不禁心惊肉跳。 财大气粗也不是这么造的。 唐小年也被这架势给吓到了。 她磕磕绊绊的:“姐,这套珠宝就是北城一套房了。” 孟寒觉得手上的盒子直烫手:“周淮生他是有钱没地方花?” 唐小年猛吸了一口气:“周先生这是认真的?” 盖上盒子,推到一边,孟寒往后一躺,有苦难言:“我也不知道啊。” 到了活动当天,孟寒有种置身云端的恍惚感。 哪哪都觉得不真实。 这种不真实感一直延续到站在台上。 此次,她穿的是一件黑色抹胸长裙,很好地体现了她优雅的身段,更抓眼的是她的直角肩和优美的天鹅颈。 加上Sanlo的珠宝助力,无异于将她本身的气质提了一层。 明艳又动人,张扬又不失贵气。 短短20分钟的活动,场内粉丝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孟寒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优雅地配合着主持人。 活动结束,她在安保的掩护下,离开商场。 途中,恍惚见到一双熟悉的眼睛,不过商场围得水泄不通,处处是人影,处处是人声,不容她仔细辨认。 待彻底消停下来,她已坐到保姆车内。 唐小年很兴奋:“今天的生图绝了,网上传疯了,都在夸你人间绝色。” 郑森也说:“今天到底是你为Sanlo站台?还是Sanlo为你服务?” 孟寒的不真实感就在这里,她拢了拢披肩,佯装淡定:“就不能是互助共赢?” 郑森愣了愣,然后笑道:“有自信是好事。这点你越来越像周影了。” 孟寒正想回话,车外有人叩了叩门。 一声一声的,很有节奏感。 不禁让孟寒想起适才晃过的那双眼睛。 她心砰砰地跳着。 第 13 章 晦气 车门外,站着的人是薛其,他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唐小年和郑森都知道这个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两人撤到一边,将主场让给孟寒。 孟寒看了一眼薛其,笑着说:“薛先生,好久不见。” 薛其不为所动:“孟小姐。” 真是周淮生身边的人,久了都跟他一个臭脾气。 孟寒默了下,说:“薛先生有事吗?” 薛其上了车,将盒子放在就近的座位上,随后他下车,过程安静得没有一声声响。 孟寒皱眉:“什么意思?” 薛其不卑不亢:“周先生说,送出去的礼物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活动结束时,她将身上的珠宝解下放到盒子收好,二话不说地交给Sanlo的工作人员。 这还没几分钟,周淮生那边就知道了,并且行动力一流。 孟寒起身,拿起礼盒交给薛其:“这礼物太贵重,恕我承受不起。” 薛其后退一步:“这点您可以和周先生说。” 忍了忍,孟寒问:“他现在人在哪?” “去机场的路上。” “什么意思?” “周先生接下来要去德国出差一段时间。” 孟寒压下心里的诧异,脸上扬着笑:“一段时间是多久?” “这要视具体情况而定。” 于是珠宝再次转到孟寒手上。 周影听说了此事,她一边压着腿,一边说:“那就收着呗,就当保值,万一哪一天周淮生破产了,你这里好歹还是个退路。” 孟寒无语:“刚帮你撕下一个高奢代言,你就这么诅咒他?” “怎么,心疼了。” “没有。” 周影换了个动作,贴墙倒立。 “人家眼里的两千万,不过你我眼中的两百块,你不用那么在意。” 孟寒联系不到周淮生,也很无奈:“受不起。” “那就暂时受着呗,你这油水不进的,万一哪天周淮生觉得没意思了,你再把东西还给他。”周影给她一个眼神,“虽然他出手阔绰大方,但他这种人大概也是一时碰壁图个新鲜,你再坚持坚持,哪天他就放弃了也说不定。” “只能这样了。” 两人又说了会,结束视频之际,周影认真地问了她。 “你真的对周淮生没意思?” “真的没有。” 周影想了一想:“是因为陆迟砚?” 孟寒白她一眼:“我是那么恋爱脑吗?死心眼吗?” “那哪说得准。” “我睡觉了。” 孟寒立即关了视频通话,把iPad扔到一旁。她在床上躺了一会,摸到手机,打开微信,找到通讯录黑名单。 灰白色的界面上,【通讯录黑名单】一栏下,就是周淮生的微信号。 看了一会,孟寒将手机熄了屏。 转眼就到了《消失》试镜的这天。 本来郑森是要和孟寒一起去的,却不料女儿学校那边的老师打开电话,让他过去谈谈。 孟寒知道了,就说:“我自己去就行,你忙暖暖的事去吧。” 郑森放心不下:“让小年和你一起。” 转头又叮嘱唐小年:“记得随时看着她,有事赶紧给我打电话。” 孟寒觉得他大题小作。 郑森却不以为然:“和陆迟砚拍戏始终不是个事。” 又来了,又来了,孟寒不得不再次强调:“试镜,只是试镜,八字还没一撇。” 郑森欲言又止。 试镜的地方定在城北的一个商业公寓,很多剧组选演员都会定在这里。 到的时候,现场人很多,唐小年为她解疑:“今天还有其他剧组在这里选演员。” 孟寒了然,两人避开重重人群往里走。 立着《消失》的台板旁,站着不少人。 其中不乏孟寒熟悉的人,比如宋楚楚,还有一些之前搭戏过的演员。 因为《消失》是女性剧目,此次试镜的人里女性居多。 宋楚楚见到了孟寒,点点头,没做过多的交流。 孟寒回以一笑。 试镜的顺序是采取随即抽取的形式。 孟寒排在宋楚楚后面。 试镜的时间很快,刚进去一个,没一会,人就出来了。 出来的每个人脸上无一不是扬着笑意,看得孟寒有些懵。 这是顺利呢,还是不顺利? 宋楚楚出来时,盯着孟寒看了许久。 唐小年说:“她怎么那么看着你?” 孟寒耸耸肩:“不知道。” 等到孟寒进了试镜的房间,她快速看了一眼长桌上的人,浏览到最左边。 陆迟砚安静地坐在那里,她愣了下。 在场的还有导演、制片、以及洪雯雪等人。 她迅速压下心里的疑惑,朝一众人鞠了个躬,转向一旁的摄影机,开始她这次试镜的片段。 《消失》主要讲的是由女主的死亡而牵引出背后一系列不可告人的秘密。 孟寒抽中的是一个片段。 女主本有机会逃脱养父的魔爪,却因为母亲还在家里,她放弃了逃走的机会,送妹妹上火车后,她毅然回到家中。 她要演的一幕就是火车送别这一场景。 没有台词,要的是女主在这几分钟之内的情绪转变。 结束的时候,孟寒转过头擦了擦眼泪,再面对一众“考官”时,她再次鞠了个躬。 坐在最右边的洪雯雪朝她点了点头:“还不错,情绪很到位。” 孟寒紧揪的心这下是踏实地落回了胸腔的位置。 她回到休息室。 试镜结果还要过两天才会出。 孟寒喝完一杯水,没做过多停留,和唐小年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来人是陆迟砚。 他还是没什么表情,一副寡言寡语的模样。 他问:“方便谈谈吗?” 未等孟寒出声,一旁的唐小年插话:“不方便。” 他忽略唐小年,看着孟寒。 孟寒说:“不方便。” “只耽误你两分钟。” 唐小年还要说点什么,孟寒轻声道:“小年,去车上等我。” “姐姐,两分钟后你没来,我就过来找你。” “嗯,你现在可以开始计时。” 唐小年走了,休息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等了一会,陆迟砚唇线抿得紧紧的,一双眼睛更是冷冰冰的。 孟寒善意提醒:“看来你没事。” 她说完绕过他就要走。 还没走出两步,手被身后的人抓住。 孟寒笑了下:“陆先生,请自重,我可不想出现在明天的八卦新闻上。” 陆迟砚却没放开,他冷冷地问道:“周淮生在追你?” “这和你有关系吗?” “他不是什么好人。” 孟寒乐了,她甩开陆迟砚的手:“我看着像好人吗?” 陆迟砚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你和他不是一类人,不用自降身价。” 孟寒笑出声:“那我是哪类人?也对,毕竟在陆先生眼里,我只不过是块狗皮膏药。” “孟寒,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陆先生,早在一年前,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请你不要这么和我套近乎。” “是吗?”陆迟砚猛地靠近她,把她逼到墙角里,“那你明明在知道我是这部戏的男主角,你还过来面试。” 他离得近,眉眼近在咫尺,孟寒心里却是一点波澜都没起,她反嗤道:“按照你这么说,你人在娱乐圈,我就不能在娱乐圈了是吗?你人在地球,我就要退出地球不能生存了是吗?” 她每说一个字,陆迟砚的脸就黑一层,到了最后一个字落下,陆迟砚的脸色彻底黑沉沉的。 孟寒笑道:“陆迟砚,你别把自个太当回事。” 话落,陆迟砚用着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她。 孟寒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用力踩了他一脚。 她穿的是高跟鞋,那一脚下去,有多疼几乎可以想像。 走出大楼,孟寒深深呼了几口气,然后说了两个字:“晦气。” 正要下楼梯,身后传来一阵鼓掌的声音。 她拧眉,转过身。 几步远外,梁斯晏贱兮兮的笑脸再清晰不过。 正在气头上,孟寒瞟了一眼他揽着的女生,毫不客气地扫射:“您身边的花儿换得可真快。” 一句话犹如一颗炸弹,炸得梁斯晏身旁的女生懵懵的,缓了一会,女生回过神来,用力地踩了他一脚,然后跑开了。 梁斯晏抱着脚,嘶嘶抽气:“你们女生都喜欢用这一招吗?” 孟寒没好气:“解决渣男就用这招。” “……”梁斯晏的脚疼得更厉害了。 下了楼梯,车就在几米远外。 孟寒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人,问:“有事?” 梁斯晏点点头:“女朋友被你气跑了,蹭个车。” 话毕,他也不管孟寒同意与否,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径直坐了进去。 唐小年看着他:“你你……” 梁斯晏系着安排带,轻飘飘来了一句:“口吃不要说话。” 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个锤。 孟寒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梁斯晏叹口气:“对不起,我刚刚说错话了。” 唐小年抿着唇笑。 孟寒靠在后座椅背上,说:“小年,开车。” 一路上,梁斯晏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我当初那么追你,你怎么没个反应?” “难道是我不够厚脸皮,不够大方,不够一掷千金?” “孟寒,做人要一视同仁,你当初怎么对我的,切记这么对我哥哈。” 孟寒被吵得头疼,随便往窗外溜了一眼,正是北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她说:“小年,随便找个地方停车。” 唐小年找了个路口停车。 梁斯晏不知所以然,他说了一句:“还别说,我眼光挺高啊。” 孟寒闭着眼:“梁大公子,请便。” 梁斯晏低头往外瞟了一眼:“这还没到你公寓呢?” “请下车,不然我报警。” 孟寒的口气不太好,就差说一个“滚”字。 有冯舒意的下场在前,梁斯晏也不敢放肆,万一这事被周淮生知道了…… 他那个亲哥真的耍起狠来,是个典型的六亲不认的主。 略一思忖,他笑呵呵地下了车,临了还说:“回头再聚啊。” 结果车上的人压根没理他,车子呲的一声滑了出去。 没一会,混在车水马龙的大道上,梁斯晏已经分不清哪辆是孟寒的车了。 他摇摇头,走到人行道上,摸出手机,找到周淮生的电话。 第 14 章 我想见你 回到公寓,孟寒换好衣服出来,正要倒水喝。 郑森来了。 他气喘吁吁地看着孟寒,想说什么,终究一个字也没讲。 孟寒挑了下眉,放下自己的杯子,拿了一旁郑森的杯子,倒了一杯水给他。 “先缓缓,有什么事待会再说。” 郑森猛地灌了三大杯,他刚要说点什么,孟寒反问:“暖暖的事情解决了吗?” “还行吧,青春期的一些小毛病。” “那就好。” 孟寒捧着杯子,走到客厅,将水杯放在茶几上,她拿了个抱枕坐在落地窗旁。 她忽地沉默,搞得郑森想说的话瞬间卡在喉咙里,一时之间,怎么也说不出去。 他斟酌着语言,想着要如何说才能显得不那么激进。 却看到孟寒突然转过身来。 她问:“我真有那么失败吗?” 她语调略显苍凉,和平日里的鲜活恍若两人。 郑森被吓得不轻,暗想,才刚见过陆迟砚,两人已经一年多没有任何来往了,难道这后遗症还能这么大? 他一时琢磨不清,不敢轻易下结论,想来想去,模糊了界限道:“这个圈子瞬息万变,有人一夜成名,有人一夜身败名裂;也有很多人默默无闻,养精蓄锐,厚积薄发,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顿了下,他又说:“你还年轻,只要每一步走得稳,未来谁也说不准。” 孟寒转过身,对着落地窗,声音寥寥:“我母亲那天问我什么时候退圈,三年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这个转折郑森听得直抽气:“不行不行,这才刚刚开始,谈什么退圈。” 他走到孟寒身旁,双手紧紧合握,语气很是着急:“孟寒,你听我说,在这个圈子,女演员想闯出一番名堂难上加难。你看周影,她现在能取得这样的成绩,是她跑了九年龙套,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你这才哪到哪。” 孟寒下巴抵着膝盖,她没接郑森的话,而是说:“我去试镜《消失》,是因为这个剧本真的好,里面体现的是女性之间的互帮互助。他陆迟砚虽然是男主角,不过是查案中的一个环节人物。整体的故事他最多是个局外人。” 郑森着着实实怔住。 她侧过脸来:“母亲有句话说得没错,不能总拍一些爱情的剧。” 郑森叹气:“谁想拍一些整天尽是谈恋爱的剧,谁不想演一些正剧,可是正剧难熬啊,而且正剧的热度有爱情剧的热度广吗?你看看周影之前那部小众电影,票房惨淡,叫好不叫座,投资方的钱有去无回,下次谁还敢拍这类题材?市场这样,重数据,没办法。” “我知道。”孟寒说,“但是我不想每次跟母亲的交谈只有退不退圈一事,所以《消失》这部剧我是一定要演的。哪怕是一个镶边的配角也没事。” 到了这个地步,郑森知道她是决定了,他说得再多也不顶用。 思虑几分钟,他说:“你要做好准备,一旦进了《消失》剧组,未来四个月你要在观众面前消失一段时间。” 《消失》的导演叫肖跃,此人的形格和他的名字相反,一点也不活跃,而且为人有点固执,有点走艺术家的特质。 他这人要求很严苛,进了他的剧组,中途不能再有任何其他的外出活动。 很多当红的艺人,本来想和他拍一些小众题材,拿来冲奖的。但是因为这一点最后达不成一致,便不了了之。 他再次强调:“四个月没有任何曝光度,你知道这对于任何一个艺人来说,都是致命的。” 孟寒无所谓般:“我很清楚。” “其实,现在有很多渠道可以帮你拿到一些好本子,”郑森还是想争取一把,“上一些国民热度高的综艺,先刷一波脸。最近靠综艺翻红的也不少。” “凭我现在的位置,能接到什么好的综艺?” “之前推的几个本子你就没有考虑的?” 孟寒摇摇头:“综艺的风险太高了,万一中间一个环节被节目组恶剪,舆论一边倒,那就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用这么悲观。” “你只看到了一些人的翻红,却没看到另一群人的恶剪。郑森,我不想尝试这个风险。” 郑森彻底没辙了。 他憋了很久:“你应该知道圈内还有改剧本一说。” 孟寒不以为然:“肖跃的剧,陆迟砚不敢。” “如果钱给的到位呢?” “肖跃如果爱钱,不至于现在还在坚持拍这类叫好不叫座的题材。” 郑森想了下,换了个方式,说:“那你想过没,陆迟砚为什么要接一个戏份不多的男主剧本?” 孟寒毫不迟疑:“他想转型。” 郑森呵呵,含糊不清地说:“到底是你太看得起他了,还是他就给你这种错觉。” 她听后,没有被内涵到的意思,反倒是很客观地分析:“跟他同时期的几位流量小生,前后都转型失败了,渐渐没了热度,他应该也急了。” “呵呵呵呵……” 郑森无话可说。 接下来一段时间,孟寒一直在等《消失》剧组那边的回应。 原本是两天后给答复,她等了一天又一天,却是半点消息都没有。 她不急,每天不是按时上健身房锻炼身体,便是待在家里看剧本。 偶尔她也会上微博看看最近有什么消息。 她小号关注了不少营销号,虽然营销号之间的爆料差不多是你抄我我抄你,或者干脆从其他论坛搬运,也不知道转了几手的瓜,其中又有多少真实性在里面。 孟寒每每都把它们当作趣闻在看。 但这些爆料里面,一般会夹着一些真料。 有些是艺人工作室提前放风出来试水的,一些则是在真实的基础上夸大其词,还有一些是放出来混淆视听的。 孟寒正好刷到一条。 瓜田情报局V:【瓜,不保真。某一线女艺人最近丢了一个含金量蛮重的代言,被另外一个艺人捡漏了。两人以前有过资源纠葛。】 她点开评论。 前排不少人评论:放个屁股,有答案了记得踢踢我。 往下滑,有人直接带大名。 @骂我一句你家户口本少一页:有点人脉,听知情人讲是冯舒意丢了某高奢代言,好像是得罪了某大佬。至于捡漏的嘿嘿,冯舒意以前截胡过人家的角色。 这层楼被闻风而来的冯舒意的粉丝盖楼。 没一会,层主这条评论就没了,不知道是被举报的,还是自己删的。 这段时间周影正在拍的戏进入杀青阶段,忙得昼夜不分。两人已经好久没有说过话了。她退出微博想着给周影发条微信试试看。 却不想,这时手机有电话进来。 是肖跃。 孟寒存过肖跃的号码,却是一次也没联系过他。等待回音的这十来天,她一度想打电话过去问问看,但翻遍了微博和各大吃瓜平台,关于这部剧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让唐小年去宋楚楚那边探过风声,得知宋楚楚那边也是在等消息。 基于此,她按捺住焦急的心绪。 想着,再等等看。 不料,肖跃来电话来了。 她深深呼了口气,接起来。 “肖导。” “孟寒是吧?” “是的,我是孟寒。” “你找个时间,看看这几天哪天有时间,我们看下这合同要怎么签。” 孟寒不禁捏紧了手机,她抿了抿唇,维持着平静的声音:“我这边随时都可以,看导演您什么时候方便。” 肖跃那端安静了一会,说:“那就明天早上十点,你看行不行。” “可以,我这边没问题。” 摁断通话,孟寒看着手机屏幕,感觉像是在做一场梦一样。 她低头看了下通话记录,一分四十六秒的通话时间,确实做不了假。她又回到书房,拿到当初从剧组那边拿到的名片,同手机上的电话号码核对了一遍。 确实是肖跃,千真万确。 她头抵着书柜的架子,来回敲了几下,末了,她低低笑出声。 把名片放回原处,她哼了一首小曲。 是她的手机来电铃声。 “Laydown,ydownonmyshoulder, Takemetothewater, Let''''snottalkitover, We''''reisndsinano, Silencesarebroken.” 刚哼完她最喜爱的一段,手机再次响了。 她挑挑眉。 手机上跳跃的“陌生号码”四个大字,此刻她竟然不觉得有什么,就算是诈骗电话也无伤大雅。她带着喜悦的心情听完这段插曲,而后慢悠悠地划下通话键。 “孟寒。” 幽幽略带低沉的嗓音自手机那端缓缓传过来。 孟寒面色一滞。 此时,她出奇地想为什么这通电话不是诈骗来电? 而是周淮生? 而且,他什么时候换手机号码了? “孟寒?” 大概是她这边没回应,他在电话那端等了一会,又呼唤了一声。 孟寒走到露台,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懒洋洋地回道。 “您有何贵干?” “听薛其说,你来找过我几次?” “是啊,您什么时候回来,我好把东西还给你。” “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接受返还。” “刚好,”孟寒慵懒地跟他扯皮,“我从来不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 “你好像很开心?” 他突然转了话题。 有这么明显吗?孟寒心想。 “你听错了吧。” “看来是一件让你很期待的事。” 孟寒眨眨眼,很不甘心地问:“你怎么听出来的?” 他沉吟一会,缓声说道:“之前的几次通话,你跟我的对话从不会超过三句。” 他的声音很沉,很稳,通过电流细致地落在孟寒的耳朵里。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和像那句歌词映衬得很。 【Silencesarebroken.】 待回味过来,孟寒耳朵怦地一下子爆红。 她头埋在躺椅的抱枕里,声音闷闷的:“你有事吗?” “孟寒。” 他唤她一声,声音无限清冽,与刚才的低沉大相径庭。 孟寒觉得这下不止自己的耳朵红了,她的脸上更是灼热阵阵。 她很不想应声,却在对方的静默中,不得不说点什么。 她声音不由得弱了许多:“做什么?” “我明天中午十二点的飞机。” 她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自欺欺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似乎笑了下,坦坦荡荡地说道。 “我想见你。” 第 15 章 那就让他破产 眼下,孟寒万分不得其解。 她在露台来回踱步,末了,她说:“你想见我,我就去见你,我在你这里就是这么呼来喝去的?” 那边沉寂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对此的思路是这样的:“或者我下了飞机直接去你公寓?” 他循循善诱。 孟寒满头疑问:“我有说过要见你吗?” 他淡声:“刚才的话里是有这点意思。” 说不过他,孟寒郁闷了一会,料想再说下去,也是他占上风,正想摁断通话,那端的人似乎有所感应。 “孟寒,不许挂电话。” 这命令的口吻算作怎么回事。 一怒之下,孟寒二话不说地就把电话摁断。 手机被扔在一旁,世界总算清净了。 没过一分钟,手机再次响了。 孟寒叹了声气,摸到手机接通。 赶在周淮生说话之前,她先夺过话语权:“明天要我过去也行,我有个条件。” “哦?”周淮生话里私有一丝笑意,“条件是什么?” 两人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是孟寒提出条件的那方。 她暗爽,面上倒是镇定,清了清嗓子。 “上回的那条礼裙还有之前的那套珠宝,你都收回去。” “还有吗?”他反应不大。 这么好说话?孟寒愣了愣,说:“好像没了。” 话落,她简直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说的什么话,还有没有点骨气。 “可以。”这次他答得倒干脆。 孟寒疑惑:“你不会想耍什么花招吧?” “没有,对你我还不敢。”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话听在孟寒耳朵里,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她故作发怒:“周淮生,你说话正经点。” “好,”他轻轻笑了下,“不过东西先放你那边,下次我再过去拿。” “为什么?”孟寒瞬间警惕起来。 “你来接我,拿着它们不太合适。” “哪里不合适?”不对,孟寒咬咬牙,“什么叫我去接你?” “嗯,我说错了,”他温声给她顺毛,“是我想见你。” 孟寒:“……” 再见。 孟寒这次是真的把通话掐了,她趴在露台的躺椅上微微发怔。 望着桌子上的手机,等了一会,手机没有一丁点声响。 想必,那边是不会再打来电话了。 孟寒长长地吁了一声气,回想刚才和周淮生的对话,冥冥之中,她好像掉进了他的陷阱。 下次,她想。 下次,绝对不能再顺着周淮生的思路谈下去。 签合同的地点定在一家茶楼。 次日,孟寒提前20分钟到。 郑森没什么精神,连连打呵欠。 孟寒看不下去:“要不你到车上补会眠?” 郑森摆摆手:“不行,万一睡过头怎么办,这签合同我得在场。” “那你昨晚做什么去了?怎么这么困?” “还不是暖暖的事,才上初二,就给我搞个什么早恋出来。” 孟寒诧异:“男生怎么样?” 郑森皱眉:“合着你还挺赞同她早恋的?” “他们这个年龄能做什么,无非就是课下约个图书馆写作业,牵个手都要左顾右盼老半天,你也别矫正过头。” “呵,要真像你这么说的,我能愁得一宿睡不着吗?” 孟寒正想继续问点什么,余光瞥到一道熟悉的人影,话题暂时告一段落。 她起身,迎向来人:“肖导。” 肖跃跟两人点了点头,没说过多的场面话,直接进入主题。 郑森先浏览了一遍合同,看完厚厚的一沓合同,他跟孟寒使了个眼色。 孟寒微笑道:“您这边的所有要求我都没任何问题。” 肖跃拿了杯茶,闻言,看她一眼:“四个月,不能脱组。” “没问题。” “不要中途因为什么活动,一定要请假,这在我这里是不可以的,一旦出了这个事情,我立马换人。” 孟寒仍是微笑着:“我已经空出来接下来的行程,直到这部剧拍完,这几个月内我不会因为突发的工作安排而向剧组请假。” 肖跃点点头,他右手放在桌上,手指轻敲着桌面,看样子似乎还有话要说。 等了一会,他照旧沉默着,孟寒和郑森对视一眼,她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身子微微向前倾斜。 “肖导,如果你还有顾虑或者其他什么问题,您请讲,我会尽力协作您。” “这个片酬……” 肖跃顿了顿,他眼里带着点笑意,不是很好的一种笑意,像是在传达着一件不好的预示。孟寒像是猜到了什么。 她神色不变。 果不其然,下一秒,听到肖跃慢慢说道:“片酬在原基础上可能要更低一些。” 无端的,孟寒松了一口气:“没问题。” “这个你真的没意见?”他说,“据我所知,你上一部戏的片酬是这次的三倍。” “我没意见,片酬这方面,合同我可以随时重签一份。” 孟寒忽略一旁郑森的眼神示意,她目光真挚地看着肖跃:“我想,您那边还有一份新的合同。” 肖跃眉梢微扬,他笑了笑,不多时,他从身后的文件包拿出一新的合同。 孟寒正要接过,他却没有放手,他说:“你想好了?白纸黑字一签,日后就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能和您合作,是我的荣幸。” 说着,她双手接过新的合同,从头到位快速浏览了一遍,发现跟刚才的那份合同别无二致,只是片酬方面变了个数而已。 她翻到最后一页,抽出笔帽,随后毫不犹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按上手印。 一旁的郑森看她这一气呵成的操作,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合同一式两份,签好后,肖跃将原来的那份撕掉作废,将新的那份拿到文件包里。他起身:“我还约了其他几个演员,先走一步。” 孟寒送他下楼。 再回来时,郑森垂头丧气地看着她。 她倒了杯茶递给他:“怎么了?” 郑森气呼呼地看着她:“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那么低的片酬你也签,四个月没活动,就全部压在这部戏上,万一不成,岂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孟寒心平气和的:“这还没开始拍,你就开始唱衰,不符你平时的风格。” “不赚钱的买卖,可能还要倒贴钱,我能不唱衰吗?” 孟寒笑了笑,没当回事。 下了楼,郑森问:“我送你回去?” 孟寒看了下腕表,十一点过十分。茶楼在市中心,这会道路上还不算堵,去机场的话,可能正好赶得上周淮生下机的时间。 她想了想:“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什么事?” 孟寒为难:“就是有点事。” 郑森本来就是顺嘴一问,看到她这样,不免怀疑:“你不会要瞒着我做点不好的事吧?” “想多了。” “那是……” 孟寒干脆说:“去接个人。你不用知道是谁。” 听她说是要去接人,郑森合上车门,把车钥匙交到她手中:“那车你来开,记得不要被狗仔拍到,机场人太杂,小心些。” 孟寒好奇:“你不问了?” “你不说就算了,这女孩子思春是常事。” “……” 孟寒打开车门,坐到驾驶座的位置,没再跟他搭腔。 去机场途中,孟寒收到了一条短讯,来自薛其。 是周淮生的航班信息,以及待会她要在哪里等他,她看完,面色如常。 等到了机场停好车,孟寒一边往薛其指定的地方走去,一边想着,什么时候把周淮生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琢磨了许久,她决定,再等等吧,不急这一会。 周淮生的航班延误了一些时间,孟寒等得百无聊赖,坐了一会,她干脆把肖跃之前执导过的电视剧找出来看。 这一看就难免有些沉浸其中。 屏幕上,女主坐在湖边的长条椅子上,几十米远外,一个蒙着面的男人举起了手里的枪。 湖面平静,微风习习,女主的神态安稳,好像这一刻她已然等待了许久。 虽然早已经知道女主的结局,然而再次重温时,孟寒还是会为了这一个镜头紧张。 随着女主从长条椅子上倒下的那一瞬间,身后传来一道沉沉的声音。 “看好了吗?” 孟寒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发出重重的一道声响。 她看着站在面前的人,心有余悸:“你怎么还是走路都不带一点声音的?” 周淮生四两拨千斤:“是你看得太入迷。” 好像也是,孟寒拿起手机,退出视频app。 周淮生左手臂弯处搭着一件西装外套,右手提着一个文件包。身上是一件白色的衬衫,饶是经过长达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他的衬衣仍旧是一丝不苟的,分明看不出一丝长久飞行后的疲惫。 再仔细看他的面部神情,眉目朗朗,眼神清澈,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认识他这么久,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人与疲惫、狼狈等词永远挂不上钩。 真是能人啊,孟寒心里慨叹,问:“现在就走?” 他沉思半晌,问:“中午有时间吗?” 孟寒微微不悦:“我人都来了。” 他淡淡笑了下:“那就恳请你陪我吃个午餐。” 去用餐的途中,孟寒无数次偷偷瞟了瞟驾驶座的周淮生。 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侧脸轮廓坚毅,外界的纷纷扰扰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人实在太狡猾了,孟寒暗暗地想。 “恳请”二字一出,搞得她提前想好的很多话都不得不吞回肚子,自个憋屈消化。 “到了。”忽地,他说。 孟寒回过神,望了望窗外,略略迷惑,她转过头看向周淮生。 他解开安全带,抬眼间正对上她的目光。 孟寒动了动唇,想问他一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却是无论如何都问不出口。 见她怔愣着,周淮生眉梢微扬,过了两秒,他倾过身,离她只有两厘米的时候停下。 呼吸仅在厘米之间,孟寒瞳孔瞬间微缩。 他离得太近了。 硬挺的眉骨,深邃的眼窝,以及高挺的鼻梁,不管不顾地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 十分的霸道。 近半个月没见过面,也没听到他的半点消息。 但是,这不长不短的时间好像也没什么。 再次相见时,他还是以前的模样。 有她欣赏的部分; 有她不喜的部分; 有她无数次想忽略、却因他的出现而不得不再次注意的部分。 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不前。 孟寒的睫毛颤了颤。 不可否认,此时安静、从容不迫的周淮生是迷人的。 也是危险的。 【他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有人已经为此汹涌澎湃。】 孟寒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句话。 忽地,“啪”的一声,孟寒一声不响地看着周淮生将她身上的安全带稳妥地解下。 他附在她的耳边说:“这家的茶点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话落,他不动声响地回到驾驶座的位置。 时间在这一刻恢复流动。 孟寒的思绪逐渐回笼。 她没再看一旁神色自若的周淮生。 她怕再看一眼,有些东西就藏不住了,这有违她之前说过的话。 也是她十分不想承认的事实。 孟寒打开车门。 动作很狼狈。 广式茶餐厅是广城的一大美食特色。 孟寒很喜欢,一有时间她会飞到广城觅食一顿。不过最近一年,她工作行程有点满,已经很久没有尝过广式的茶点了。 进了楼,周淮生同前台报了名字,很快便有服务员带着他们上楼。 是一处雅致的包厢。 窗户外面即是群山峻岭,不过北城已入秋,窗外不见绿意澄澄,反倒是一股萧瑟感。 周淮生和服务员说了几句,服务员很快调出电子菜单,递到孟寒面前。 自己喜欢的菜目已经点好了,孟寒扫了一眼,她朝服务员笑了笑:“没什么要加的,先按这些上。谢谢。” 服务员应了声好,随后倒好茶水,合上包厢的门退出去。 包厢位于里处,离外院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是以,门一合上,他们这里十分的静谧。 孟寒起身走到窗台处,望了望窗外的景色。 虽是秋分萧瑟,但满草坪的落叶,红色的、黄色的、褐色的,或深或浅,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倒有了别致的一种美感。 介于萧瑟与鲜活之间。 独显生命与自然的本质。 周淮生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旁,他说:“要不要出去看看?” 孟寒看过来:“可以吗?” “当然。” 周淮生打开通往外面草坪的一道小门。 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草坪很大,前后望不到尽头。一侧连着建筑楼,一侧则是接着山,中间这处草坪留着坐观赏用。 孟寒走在石子小径上,心情舒适。 在北城生活这么多年,她头一回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回头望了眼周淮生的位置,他朝她点了点头。 她不由得低头笑了笑,转过身,继续朝前走。 远远的,周淮生望着那道人影越来越远,眼里的笑意逐渐加深。 半个月的不见,在此时,算不上什么。 他解开衬衫袖子的纽扣,将袖子挽到手肘处,走到泉眼的水台处,拿了毛巾擦了擦脸和手,擦好后,他将毛巾洗好归回原处。 走到门口,孟寒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身影逐渐清晰。 他走下台阶,正要迎上前。 忽地,手机响了。 他看了眼屏幕,眉毛微微地扬了扬,随后抬眼看了看孟寒的方向。 她离得越来越近了。 接通电话。 他等着那端说完,问了句:“他提了什么要求?” 那边应了一句,他不意外般:“跟肖跃说,我出三倍的投资,叫他踢掉陆迟砚。” 那头又问了句什么,他淡声思忖:“至于陆迟砚……” 他抬眼,孟寒站在不远处,离他大约三四步远的距离,大概是见到他在接电话,以为在处理公务,她投来询问的目光。 周淮生朝她笑了笑,笑意温温的。 而后。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孟寒,轻描淡写地说:“那就让他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