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师尊是个受[快穿]》 小狼狗饲养方法 当真,迷人的紧呢。 冬风冷冽,云垂天寒。 京城一夜之间气温陡转之下,冷风簌簌,草木树叶上都凝了层薄霜,天色昏昏沉沉不见丝毫光亮,有几分落雪的征兆。 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庭鹤不由得紧了紧身上氅衣,削尖的下巴缩进雪白的兔毛衣领内,更衬得他唇红齿白,容貌映丽,原本带着点迷茫的眼眸也变得清亮起来。 庭鹤停下脚步,稍稍打量四周陌生的宫墙亭阁,石景池塘,心中顿时恍然大悟。 这里应该就是他师尊用以修炼无情道的秘境了。 自从庭鹤穿书以来,都在寻着能救自己小命的法子,然而迟迟未果。直到体内剧毒发作,在慌乱和强烈的求生欲之下,他才贸贸然闯进师尊修炼的秘境中。 相传这无情道秘境乃是由无数小世界组成,在此间修炼,将以凡人之躯,尝尽轮回之苦,最终断情绝爱,修得大成。 庭鹤进入秘境之后,起初周围是一片看不清前路的白雾,他的师尊正在白雾中央闭眸打坐。 刚一接近,庭鹤眼前骤然发黑,天旋地转,他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出现在了这里,脑海里也多了些陌生的记忆片段。 原身不过弱冠之年,就被当今天子封为太傅,钦点为三皇子之师,本该风光无限。 然而朝中大臣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三皇子却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三皇子出生至今从未说过一句话,也不与人来往,整日只独自一人呆着,每月十五还会如同疯狗般发狂嘶吼。 御医看了都纷纷摇头,只说三皇子咽门无碍,却不知为何不言不语。 明知三皇子是这样的状况,却还让庭鹤教导三皇子,当真是帝心难测。 不远处,领路的太监忽而察觉庭鹤停在原地没有动弹,还当是他走累了,转身笑道:“庭大人,穿过这道宫门,前方就是三皇子所住的重华宫了。” 庭鹤闻言收起思绪,学着原身平日里的语气,温声颔首道:“好,有劳孙公公了。” 孙公公笑了笑,“都是咱家应该做的。” 重华宫位于皇宫西侧,位置稍偏,越靠近重华宫,路上宫人越加稀少,寒风过处,更显荒凉。 看着那无人看守的宫门,堆满枯枝落叶的石梯,蒙上一层灰宫门牌匾,庭鹤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虽说三皇子不受帝王宠爱,但好歹也是一国皇子,却落得如此凄凉境地,着实不应该。 正如此想着,门内忽地传来几声嬉笑辱骂。 “哑巴,你不是最喜欢学狗叫吗?今儿个给爷学几声狗叫来听听,哄得爷开心了,说不准还能赏你几块甜糕吃!” “就是,就是,也不知我们三皇子的狗叫声与寻常犬吠又有何区别?” “想必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连那蕃犬都自愧不如啊,哈哈哈哈哈!” 仅仅几句话听得庭鹤与孙公公齐齐变了脸色。 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竟折辱到三皇子身上去了?! 孙公公向前迈出一步,正欲开口,却被神色晦暗不明的庭鹤伸手拦下,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进肚子里,沉默着退下。 庭鹤三两步迈上石梯,视线穿过敞开的宫门向内望去。 只见那凝着一层薄冰的池水边,三名身穿华袍头戴玉冠的俊俏少年郎,将池边衣衫单薄的少年给团团围住。 在三人旁边,高壮侍卫紧紧押着早已泣不成声的宫仆。另有一紫衣墨发,贵气逼人的少年负手而立,也不阻止那三名少年的动作,悠闲地看着好戏。 然而这些人都不重要,庭鹤的视线落在衣衫单薄的少年脸上后,便在再也离不去。 少年眉目舒朗,肤色冷白,衬得颊边一粒红痣鲜艳欲滴,如墨的眼眸中淬着星星点点的寒意,宛若欲出窍的利剑。 哪怕遭人讥讽唾弃,也是满脸冷漠。实则目不转睛盯着身前几人的咽喉,如同凶兽般伺机而动,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去,撕咬敌人。 此人,分明就是他的师尊! 与此同时,有关三皇子的记忆缓缓浮现在庭鹤脑海之中。 三皇子湛云归是皇帝的第三个孩子。 一出生,生母瑶姬就因他难产而死,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旱也突然而至,加之湛云归不会说话,天生疯犬病,使他彻底被喻为国之不详。 如若不是看在瑶姬娘家林氏一族护国有功,又苦苦求情的份上,恐怕皇帝早就将他处死了。 尽管这样,林氏一族却由此衰落,湛云归在宫里的日子也十分不好过。 皇帝漠视,兄弟欺辱,宫人们也常常冲他发泄打骂,导致湛云归越来越沉默,受尽苦楚,最终死在皇位争夺的斗争中。 啧,真可怜。庭鹤默默想到。 只不过,越是悲惨的人生,越有助于修炼无情道,遂了他师尊的愿。 在庭鹤整理记忆的时候,池水边,被湛云归恶狠狠瞪着的三人也恼了。 “瞪什么瞪,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祁为冲湛云归冷哼一声,指着湛云归的眼睛,又朝那紫衣贵人笑道: “太子殿下,我看这傻子也就一双眼睛生得漂亮,不如把它挖下来做成琉璃珠,供我们赏玩赏玩?” 满是恶意的话语令在场所有侍卫宫仆背脊发寒,头埋得更低了,偏生太子也只是浅浅一笑,不置可否。 被侍卫押着的宫仆此刻突然奋力一挣,扑倒在地,不住地向太子磕着响头。 “奴才求太子殿下放过三皇子吧!求求太子殿下,不要在欺负三皇子了,看在他是您皇弟的份上,放过他吧!求求太子……” 宫仆一下又一下磕在硬石板地上,不消片刻额上便血肉模糊。 看戏似的欣赏片刻,太子这才好似大发慈悲般,脸上挂着微笑,狭长的眼眸微眯,眼含怜悯地道: “你先起来吧,祁为他们不过是在与三弟闹着玩而已。” 祁为闻言撇撇嘴,不甚在意。 “对,我们只不过是在和三皇子闹着玩而已,怎么敢欺负他呢?” 说着,祁为微微俯身,看似准备把湛云归从地上拉起来,实则是想仗着有太子撑腰,趁机去扯湛云归的头发。 也就在满脸兴奋的祁为将要抓住头发的瞬间,跪趴在地上的湛云归猛然扑向祁为,双手揪住祁为的右臂,对着他的小臂就是狠狠地一口!—— “啊!!!!” 手臂上的剧痛令祁为凄厉惨叫,想也没想就是一脚踹出,重重踢中了湛云归的腹部。 湛云归闷哼一声,到底是长久以来营养不良致使身体孱弱,下意识松了口,踉跄着向后倒去。 身后,是浮着薄冰的池水。 “噗通!” 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祁为扶着因疼痛不断颤抖的右臂,气得脸色涨红,面容扭曲,死死盯住荡出波纹的池面。 “你这该死的傻子,竟然敢咬我!!我定要让你……” 话未说完,身后突然窜出一人将他撞开。 紧接着又是一声“噗通”,那人径直跳入冰冷的池水中,朝着湛云归落水的位置游去。 “那是……” 扶起倒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的祁为,欺辱湛云归三人中的另一人望向太子,企图从太子那里得到回应。 这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人,会舍身跳入寒池去救湛云归? 太子眼底蓦然划过一道精光,若有所思地沉吟起来。 寒池水冰冷刺骨,浑浊又多生杂草,庭鹤不假思索地跳进水池之后,差点把自己给呛着。好在池水并不深,从背后抓住湛云归之后,庭鹤便奋力游出水面。 不多时,庭鹤破水而出,右手托住湛云归的背部,将他牢牢护在怀中,一步步从浅池边走上岸。 庭鹤脸色微微发白,双唇紧抿,密长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水珠欲落不落,眼眸因阵阵寒意而蒙上一层浅薄雾气。 被池水打湿的乌黑墨发自他两颊边垂落,彻底湿透了的青色长袍紧贴在他身上,半遮半掩间,如那云雾环绕的巫山,无形中显露出几分撩人感。 好一副美人出浴图。 只可惜,地点不太对,这人也看着有些冷。 庭鹤捡起扔在地上氅衣裹住湛云归,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双手不发抖,随后垂眸向着太子俯首略施一礼。 “臣庭鹤,见过太子殿下。” 是他。 太子眉梢微抬,他当然知道皇帝给湛云归找了个先生的事情,只是在他的看来,庭鹤应当会拒绝或是称病来躲过这次任命。 没想庭鹤不仅应下,还这么快就来了。 脸上挂起柔和微笑,太子语气亲切地回答:“原来是庭大人啊,本宫不知庭大人会在此时登门造访,有失远迎,实在是有愧于庭大人。” 庭鹤:“不敢,臣在接到陛下的旨意之后,就立刻进宫来见三皇子了。” 语气微顿,庭鹤略带深意地看了太子一眼,“臣以为,太子应当是知道的。” 被庭鹤直白的话语堵得无话可说,太子心底不虞,面上却不发,依旧是笑吟吟的说道:“看来是本宫的下属办事不利,害得本宫竟不知有这回事。” “既然如此,不如庭大人跟随本宫回东宫,好让本宫好好赔礼道歉一番。” 带人前来故意欺辱湛云归,任由他人将湛云归推入寒池中,现在又对在他怀里昏迷不醒的湛云归视而不见,转而邀请自己去他的宫殿做客。 庭鹤对太子的好感直接跌入谷底。 握紧着藏于袖下的左拳,庭鹤淡然道:“恕臣现在衣冠不整,无法去太子府上叨扰,还是改日再登门造访吧。” 说罢,也不给太子挽留的机会,留下一句“臣先行告退”之后,就抱着湛云归转身离去。 直到庭鹤的身影消失在宫廊转角处,祁为才凑到台子跟前,恶狠狠地道:“殿下,就这么放他们走吗?” 太子笑笑,眼前似乎还留有庭鹤毫不犹豫离去的画面,以及那双冷淡的眼眸。 “呵,看来,这位庭大人,很是不一般啊……” 当真,迷人的紧呢。 小狼狗饲养方法2 这无情道,不修也罢。 转过几道弯,庭鹤才看见了几名在重华宫里伺候的宫人,个个都年老色衰,面无表情,只在他走近的时候俯首躬身。 在这些宫人的带领下,庭鹤抱着湛云归进入了寝殿。 寝殿内,两侧窗桕紧闭,显得内部昏暗无光,阴气沉沉。 中间一张八仙桌上铺着陈旧桌布,摆有一副青瓷茶具。殿内左侧是榉木雕花拨步床,右侧则为书架案几,书架旁的墙面上还挂着一副山水画像。 把湛云归轻轻放在床榻上,庭鹤一边吩咐宫人们去找干净的衣裳,一边替湛云归宽衣解带,准备拿干布巾给他擦一擦身体。 这寒气侵人的日子里,湛云归身上穿着的衣服却并不多,衣角襟边还有些许破损。 三两下把湛云归身上的衣物去除,在看见对方满是伤痕的上半身那刻,庭鹤的手指募地顿住。 且不说那瘦弱身躯上明显的烫伤,拳打脚踢而留下的青紫肿块更令人胆寒! 还有好几处鞭痕一看就是最近留下的! 庭鹤嘴里骤然苦涩,说不出自己心底是个什么滋味。 师尊霁月光风,在修真界里是万人敬仰,对他也算是关照有加。 哪怕因着他天生炉鼎之身,遭人觊觎,也是一身傲骨,毅然决然踏上无情道,震慑四方。 庭鹤知道师尊在无情道秘境中的每一世都会受苦受难,以助自己冷心绝情。然而等他亲眼看到师尊所受的这些苦难之后,却又是另一番感受。 比他刚刚醒来,得知自己即将再次死去的心情还要难受。 思及此处,庭鹤不禁开始为自己身中剧毒发起愁来,虽然他进入了师尊修炼的秘境之中,不过据说修炼之人,不会留有自己身为修士的记忆。 加之师尊本就过的辛苦,又如何来帮他呢? 兴许是有些冷了,躺在床上闭着双眼的湛云归无意识皱紧眉头,颤抖着抓住了庭鹤垂在身侧的手指。 双唇上下启合,似乎在说:“好冷……” 仿佛有人用手拨乱了庭鹤的心弦。 庭鹤立时反握住湛云归冰冷的手掌,忽然间,一道清晰的念头涌上心头—— 既然师尊无法来帮助他,那么便由他来助师尊一臂之力! 说不定还能得到师尊的认可,愿意舍身救他一命呢? 庭鹤越想越觉得行得通,眼神微闪,握住湛云归手掌的手指晃动,轻柔地在对方手背上摩擦起来,似安慰,又喃喃自语。 “师尊,修无情道毁灭世界有什么意思,不如和我一起……” 反正,在书里曾觊觎过湛云归的反派,最后都会被男主解决,所以…… 师尊,何不另寻修炼得道的法子。 这无情道,不修也罢。 **** 次日下早朝后。 庭鹤心里一直挂念着湛云归,心不在焉地告别几名前来打秋风的同僚,他便匆匆向着重华宫的方向走去。 昨日湛云归迟迟未醒,在叫来御医替湛云归诊脉抓药之后不久,庭鹤也就离开。 现在不知,师尊到底如何了? “庭大人。” 一声轻唤打断了庭鹤的思绪,他抬眸朝声音传来的位置望去,就见一身朝服却仍旧贵气逼人的太子正站在他前方,笑吟吟地看着他。 太子湛云成。 其母妃是当今天子最为宠爱的妃嫔,外祖父又是吏部尚书,背景十分深厚。 相传他年幼时曾随镇国大将军出征敌国,凭借聪明才智赢下不少胜仗。加之生来一副好相貌,为人谦逊有礼,担得起骄矜二字。 与庭鹤昨日在重华宫见到完全不同。 果然谣传不可信。庭鹤这般想着,朝他颔首施礼:“太子殿下。” “庭大人何须如此见外。” 湛云成三两步行至庭鹤跟前,虚握住庭鹤两臂将他扶起,笑道:“本宫以为,自昨日那番交谈邀请过后,就已经与庭大人结为好友,现在看来,只是本宫一厢情愿罢了。” 谁跟你这种心口不一的伪君子是好友了?庭鹤暗自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显。 “臣不敢,只是君臣有别,这不过是臣的本分而已。”庭鹤淡然说道,紧接着话锋一转,“不知太子殿下找臣是有何事?” 湛云成道:“怎么?没有事就不能找庭大人了吗?” 庭鹤面不改色应道:“不敢。” 瞧着庭鹤软硬不吃的模样,湛云成无奈一笑:“庭大人年纪轻轻,怎地和朝中那些老顽固一模一样。行吧,本宫来找你的确有事要说。” “本宫昨日得知庭大人受父皇旨意教导三弟后,思来想去,认为有些事情,庭大人还是知晓了才好。” 庭鹤心头微动,抬脚跟上慢悠悠向前走着的湛云归,侧耳倾听,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认真表情。 湛云归心里满意,面上也就更加和蔼可亲,开口缓缓说出湛云归的事情来。 “当年瑶姬一舞轰动整个京城,父皇也曾痴迷于她,而三弟一出生瑶姬就死了,恰巧又遇上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旱,因此父皇才会不待见三弟。” “三弟性子比较孤僻,不爱与人共处,先前本宫欲令三弟欢喜,特意从宫外寻来西域技师,谁料三弟见人就发疯,生生把人给吓走。” 像是提起忧愁处,湛云归忍不住连连叹气,“后来,却是再无人敢去见三弟了,只得本宫每月带人前去看望他。” 庭鹤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分明就是带着自己的走狗去羞辱湛云归,并以此为乐,从他嘴里说出来,竟变成兄长关爱弟弟的温馨戏码。 何况话中明里暗里都在说湛云归此人不详,接近湛云归只会让自己变得不幸,其意图显而易见。 装作听不懂太子话里的意思,庭鹤感叹一声:“太子仁善。” 湛云成微微摇头,“算不得什么,这些都是本宫应该做的。本宫说起这些事,只是想提醒庭大人,我那三弟发起疯来是不分人的,还望庭大人小心。” 什么提醒,恐怕是警告才对。 刚巧,庭鹤还就不吃这一套。 庭鹤唇角上翘,微眯的桃花眼里仿佛盈着一汪泉水,洒满星星点点的笑意,分外明亮。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臣知晓,臣不怕。” 不怕么…… 湛云成闻言,迈步的右脚稍滞,始终挂在脸上的笑仿佛都僵硬起来。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回答,换做其他人,单单是听到湛云归的名字,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不过湛云成身为太子,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很快就整理好表情,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如此甚好。” “日后,若是庭大人有需要的地方,尽可来寻本宫帮忙。” 庭鹤点点头:“好,那臣就在此,谢过太子殿下了。” 冬日里天寒地冻,行走间呵出来的气都迅速凝成一抹白雾。 皇宫里各宫殿早早就升起炭火取暖,唯独重华宫冷冷清清,没有一丝暖和气儿。 庭鹤踩着石梯推开重华宫宫门,入目仍旧是那飘着薄冰的池面,只是今日没有那碍眼的人在,只剩下一名宫仆在清扫落叶。 宫仆显然被庭鹤进门的声响惊动了,恭敬地朝他行礼。 “奴才明竹见过庭大人。” 是那个拼命磕头护主的奴才。 庭鹤对此人印象倒还算深刻,昨日没看清楚脸,现在仔细一看估计不过十三四岁的年龄,长相还算清秀,只是额头上一片青紫,看着有些惊心触目。 庭鹤不由得对他温和不少,“起来吧。” 明竹轻声应下,但也还是躬着身,唯唯诺诺地。 庭鹤左右看看,院子里除了明竹并无他人在,便询问道:“怎地只有你一个人?其他伺候三皇子的人呢?” 明竹一脸认真:“绿莲姑姑,绿荷姑姑还有绿叶姑姑一早就去浣衣局了,李公公和张公公去拿取暖用的黑炭,赵公公去……” 如同倒豆子般,明竹毫不隐瞒地朝庭鹤交代这重华宫其他宫仆做什么去了,庭鹤听了半天,看明竹的眼神也越加怜悯。 这傻孩子,分明是被人欺负了,取炭火哪里需要几个时辰啊! 庭鹤在心里打定主意,得挑个时间好好替湛云归敲打这些不知本分的宫仆才行。 “嗯,本官已经知晓,有劳你了。”庭鹤温和的拍拍明竹肩膀,在对方受宠若惊的神色中说道:“给三皇子熬得药煎好了吗?快去拿来吧,本官现在去看看三皇子怎么样了。” “是。”明竹忙放下手中活,去把一早就给湛云归煎着的药,给庭鹤取来。 双手稳稳举着托盘,庭鹤按照昨日走过的路,来到湛云归寝殿前,先是礼貌地敲了三下门。 “三皇子殿下,臣庭鹤,有事请见。” 庭鹤在门口等候了片刻,瞧着里面没有丝毫动静,正猜想湛云归是不是还在睡着时,门里陡然出现重物倒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闷哼。 庭鹤神色一凝,直接用手肘撞开了房门。 “殿下,您没事……”话未尽,猝不及防地,庭鹤对上了一双满含着警惕的双眼。 三皇子浑身戒备,长发披散地倒做在地上,背靠着床沿,床褥掉了一地,身上挂着的衣物几乎起不到什么遮掩作用。 庭鹤进屋的动作立时停住,几乎是下意识地扫向湛云归全身,而在扫过某处的时候,顿了顿。 庭鹤:“……” 湛云归:“……” 小狼狗饲养方法3 疼吗? 庭鹤指天发誓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早在他发现自己的性取向时,就有意与同性间隔开一定的距离,上学时被朋友约去泡澡都被以有洁癖为由给拒绝了。 算起来他也有很久没有见过同性的身体了,就连现在也是无意识的看过去,都是正常反应。 但他师尊的腰好细,腿也真的好长啊…… 莫名地,在庭鹤呆滞的眼神下,湛云归条件反射般扯过衣物把自己遮了个严实,尽管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 “咳。” 庭鹤自然也看见了他的动作,并为自己这般盯着人家看而感到微微羞赧,轻咳一声后,“殿下,您该起来吃药了。” 湛云归皱起眉头,也不知是因为“吃药”,还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瞧着湛云归没有动作,庭鹤唇边含笑,顶着对方警惕的目光,一步步地走近他。 随后将手里的要放在木椟上,又在他身前蹲下身子,尽量释放自己的善意。 “殿下,地上凉,臣扶你坐在床上,把药吃了吧?” 庭鹤一双桃花眼本就生的漂亮,眉眼弯弯盯着人看时,仿佛要把人溺毙在其中一样,撩人又危险。 反观湛云归,眼中的警惕就没有退下去过,上半身紧绷着,如同在荒原上瞄准猎物的独狼般,只要庭鹤有任何异常举动,就会扑上去撕咬他的喉咙。 面对如此可怖的视线,庭鹤丝毫不以为怵,略等片刻,见湛云归不反对,就当他默认了。 一声招呼也不打,庭鹤抬起右手就揽住湛云归的背部,左手握住湛云归的左臂,就想要把人给扶起来。 湛云归反手就捏住庭鹤的手腕,力气之大,犹如要把他的骨头给捏碎似得。 但庭鹤就跟没感觉般,轻松把湛云归扶起来坐到床边后,迅速松开手,眼含无辜,冲他示意:“殿下,你看,臣并无恶意,真的只是想把你扶起来而已。” 湛云归直勾勾盯着庭鹤看了许久,久到庭鹤感到自己的手腕要被捏折了的时候,才徐徐松开手。 暗自松口气,庭鹤揉揉被捏疼手腕,随后端起药碗坐在湛云归身侧,小心翼翼的舀起一勺药汁,轻轻吹了吹。 “殿下,来,把药喝了。” 庭鹤举着勺子置于湛云归唇边,像哄小孩子般,给湛云归喂药。 又是一阵静默,湛云归一瞬不瞬看着庭鹤许久,方才听话的张开嘴,把勺子里的药汁吞下。 苦涩的味道令湛云归拧眉,紧接着又是一勺药汁送到他嘴边。 就这样,庭鹤一勺接一勺喂着湛云归,湛云归的视线就没从庭鹤脸上移开过,如此喝完了药。 最后一口药被喂下去,湛云归嘴里冷不防地被塞入一口蜜饯。 很甜,带着股浓郁的桃香。 湛云归向来不喜欢这种过于甜腻的零嘴,但是看着笑说着“殿下,吃一口蜜饯就不会苦了”的庭鹤,忽然觉得,这蜜饯似乎也不是那么难吃了。 庭鹤放下药碗,顺手拿起木椟上的外伤药和绷带。 他刚刚就注意到这些药了,应当是昨日御医留下的,其中一瓶还有被用过的痕迹。 这也解释了湛云归为何会衣衫不整,因为他全身上下都是外伤,为了方便上药才会如此。 加之湛云归身体虚弱,在庭鹤敲门时,下床准备穿衣,却不慎一脚踩歪而摔倒在地,才会出现庭鹤进门时所看见的景象。 庭鹤用手指拨开药瓶上的木塞,浓郁的药香刹时溢满整间屋子。 庭鹤一脸微笑:“殿下,现在我们该换药了。” 约莫是因着才被庭鹤哄着喂完药,湛云归此时格外配合,庭鹤让抬手就抬手,让转过身就转过身。 带着微凉感的药膏均匀涂抹在湛云归背后,有些痒,湛云归无意识挺直腰杆,绷紧背脊。 眼前的少年身形瘦弱,上半身仅有一层薄薄的肌肉覆盖,背后,新旧交错的伤疤满布,有好些地方红肿青紫,看着分外狰狞。 这是受了多少的伤…… 庭鹤微微抿嘴,眸色深沉,脸上的笑意都淡去不少,手里的动作愈加轻柔。 轻到湛云归都感受不到他的动作了,还以为药已经上完,正打算转回身,却被庭鹤出声制止。 “别动。” 庭鹤的声音略为沙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心疼。 湛云归立刻听话地停止转身,眼底蓦然划过一道暗光。 庭鹤伸出手指小心触碰湛云归身上最长的那道伤,轻声询问,“疼吗?” 疼?湛云归摇摇头,示意现在他并不疼,倒不如说有些痒。 伤疤痒痒的,心口也有些酥麻。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 庭鹤却误会了湛云归的意思,眼中心疼更甚。 “怎么会不疼呢?伤口这么深,受伤的时候肯定很疼吧。受伤后也没有及时上药,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疤痕。” 回忆起还在修真界之时,庭鹤有次无意中用剑在自己身上划了道伤口,师尊立时就用上好的灵药帮他处理。 师尊眉头轻蹙,在斥责他何时变得这么笨手笨脚时,也温声叮嘱若再有下次,务必要及时上药,否则会留下难看的伤疤。 思及此处,庭鹤便想,假若师尊还有自己的修士记忆,必定不会让自己留下满背丑陋的疤痕了吧。 但现在是在秘境之中。 庭鹤神色变得坚定,像是在许下承诺般郑重道:“以后,臣会尽己所能保护殿下,不会再让殿下受到任何伤害了。” 这人说要保护他? 闻言,湛云归眉头微动,在所有人对他逼之若浼的时候,这人却说要保护他? 湛云归心里微暖又不解,不解他不过受了点小伤而已,就能让庭鹤许下重诺。暖的是,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保护他。 半垂下眼皮遮住眼中莫名的情绪,湛云归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似不在意的模样,却令庭鹤更加坚定自己的决定。 一时间,两人间的的气氛分外和谐。 看得想起来给庭大人端茶送水的明竹暗自咂舌,惊奇不已。 当年他刚被送到三皇子身边伺候的时候,可使用了将近半年的时间,才让三皇子对他卸下防备,可庭大人这才过去多久就能三皇子如此听话。 真不愧是庭大人呢。 自这日给湛云归上过伤药起,往后每日庭鹤都会到重华宫授课,顺道看望他。 每每在宫外发现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都会带到宫里来送给湛云归。 今日也不例外。 庭鹤下早朝之后,就带着新寻来的几本兵书,前往重华宫。 先前带给湛云归一些零嘴、弹弓等小玩意儿,湛云归收到时都是一副嫌弃地模样,唯有对刀剑、兵书等物,产生不小的兴趣。 正好他自个儿也认为四书五经不如兵法有趣,干脆就寻些兵书,送与湛云归。 庭鹤到达重华宫时,湛云归正在书房里练字,完成他之前留下的习题。 明竹则立在一旁,听候吩咐。 “殿下。”庭鹤唇边含笑,刚进书房就将兵书拿出来,颇有几分邀功的意味,“臣此次从一名他国而来的行者手中寻来不少新的兵书,里面有些记录着实有趣。” 湛云归双眸微亮,脸上难得出现几分欢喜,放下笔,对庭鹤伸出手,做了个口型—— 给我看看。 庭鹤欣然应允,把手里的兵书递给湛云归。 做口型,是庭鹤对湛云归提出的请求,尽管湛云归不会说话,但不代表他听不懂,做不出回应。 既然无法发声,那么便做口型,这样也方便庭鹤理解湛云归的意思。 湛云归拿到兵书后,十分爱不释手,立马就翻看起来,这一看便入了迷,也无暇顾及庭鹤。 庭鹤也不甚在意,坐在凳子上就与给他倒茶的明竹闲聊起来。 庭鹤询问他:“殿下身上的伤势恢复如何了?” “回庭大人,殿下身上的伤已无大碍。”明竹笑得纯然,又欣喜又崇拜,“这些都多亏庭大人了呢!” “若不是有庭大人在,恐怕殿下又要在床上躺很久才能恢复。” 想起以前的凄惨境地,明竹免不了有些情绪低落,但他已经不再害怕,因为有庭大人在! 这么一想,明竹脸上瞬间多云转晴。 还真是个孩子。庭鹤莞尔,轻轻揉了把明竹的脑袋。 窗外,寒风料峭,枯黄的枝叶随着萧瑟冬风而抖落枝头。 室内却是一片温暖安宁,烧红了的煤炭冒出来的热气,熏得庭鹤昏昏欲睡,心想这宫里几位皇子间的明争暗斗愈加激烈了,不日还会波及到湛云归,他得早些做好准备才是…… 正回想着他所知道的剧情时,门外突然响起通传声。 “太子殿下到——” 有几日不见的太子湛云成,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领着他那群走狗和若干仆从,径直闯入重华宫内,出现在三人眼前。 庭鹤眼眸中瞬间泛起丝丝冷意,面无表情的站起身,行礼道:“臣庭鹤,参见太子殿下。” “庭大人,快快请起。”太子湛云成笑着扶起庭鹤,不顾庭鹤的不适,执意牵起他的双手道:“许久不见庭大人,当真是让本宫想念的紧啊。” 小狼狗饲养方法4 “……射!” 想念? 庭鹤闻言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这仿佛被一条毒蛇随时盯着的感觉,令他十分难受。 稍稍后退半步,庭鹤一手抱拳躬身行礼道:“臣近日忙于教导三皇子课业,故而无暇拜访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如此挂念,是臣的错,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湛云成眸底浮现一丝不虞,稍纵即逝,随即笑着摆摆手。 “庭大人言重了,大人也不过是按照父皇的旨意行事,本宫怎会责怪庭大人呢?”说罢,这才把视线落在湛云归身上,“三弟,近日过得可好啊?” 自从太子湛云成出现,湛云归紧绷的身体就没放松过,双唇紧抿,眼中是深深的戒备。 听到湛云成的询问,湛云归也并未作出回应,反而是看着对方的眼神更加凶狠了。 “放肆!”那日将湛云归推下水的祁为立刻抓住这一点,故意狠狠地呵斥湛云归,“太子殿下问话,三皇子殿下怎能一点回应也无?!” “祁大人!” 庭鹤也不十分客气,挡在湛云归身前,张开反讽:“三皇子殿下身份尊贵,岂是你能指责的?何况三皇子并非没有回应太子,只是口不能言罢了。” “莫非祁大人贵人多忘事,连这都不知?” 话说的好听点,那就是不小心忘了,不知者无罪。而祁为显然是知道湛云归口不能言这回事,那他方才说的一番话便是不将三皇子放在心上。 说重了点,湛云归身为皇子,祁为却不将他放在心上,这可是在藐视皇权! 以往还有太子给他撑腰,今日可是有庭鹤在这,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不能保证今日的事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祁为心念急转,最终只得咬紧牙关:“臣并无此意,仅仅是怕某些不知所谓的人冒犯了太子殿下而已。” 庭鹤冷眉相对,“臣以为,不知所谓的人可不是三皇子殿下,而是……” 庭鹤看着祁为冷冷一笑,未尽之意显而易见。 这可把祁为气得当场就要发作,却被太子湛云成适时打断,“祁为,可以了,我们今日来可不是为了看你胡闹的。” 祁为立时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湛云成笑了笑,对庭鹤那护犊子的态度视而不见,“本宫今日来,是特意来看看三弟的。” 他冲身后的随从招招手,很快就有人拿着一把长弓递到湛云成手上。 “听闻三弟近日喜爱刀剑弓弩之类的玩意,本宫便想着和三弟一同练练这长弓,兴许还能让本宫同三弟之间的感情更深厚些。”湛云成把玩着手中长弓,一脸兴味盎然,“庭大人,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不怎么样。 庭鹤暗自腹诽,面上却不显,“臣全凭太子殿下吩咐。不过三皇子殿下尚未修习弓箭之术,恐无法让太子殿下尽兴。” 湛云成:“无碍,现在学也来得及。” 这弓箭可不比寻常大刀长剑学起来简单,没有长久的练习,恐怕连弓都拉不开,湛云成明摆着是想看湛云归笑话。 庭鹤眉头轻蹙,还想替湛云归拒绝。 谁料湛云归出于不想再看庭鹤挡在他前面的心情,当先就朝书房外走去。 太子湛云成带着计谋得逞的笑,施施然向庭鹤做出邀请:“看来三弟已经迫不及待了,庭大人,我们走罢。” 空旷的院落里早有宫仆放好的箭靶,由草绳编制而成,并用红色的染料在中心标注记号。 湛云归挑选了最右侧的箭靶,在箭靶前方站定,剩余两个靶子分别由湛云成和祁为挑选,而庭鹤则在湛云归身后,以防不备。 太子湛云成右手持弓箭,笑着提议:“三弟,既然你对于射箭技艺并不熟练,需要为兄先替你示范一二吗?” 湛云归不予理会,紧紧了手中近一石重的长弓,就将长箭搭在弓弦之上,目光所至之处,正是箭靶红心。 他眼神坚定,右手抬起把持住长弓,左手一点点向后拉紧绷弓弦。 在弓弦拉满之刻,松开左手二指,离弦之箭猛然激射而出——射中了支撑箭靶的木桩。 唉,可惜。庭鹤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出意料的,耳边立时传来祁为毫不客气的嘲讽声:“嗤,我看三皇子殿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还当是能瞧见三皇子殿下一箭射中红心。” “没想到啊,尽是连靶都没有射中!” 祁为毫不客气讥讽,差点没张狂笑出声,太子湛云成并未出声阻挠,而是饶有兴味的看着庭鹤。 仿佛在告诉他:瞧啊,这就是你选择的人,连这么近的箭靶都射不中,可笑至极。 庭鹤对两人的嘲笑不予理会,对于初次射箭的人来说,脱靶是很正常的。 再加上湛云归大病初愈不久,长久以来的营养不良,导致他握弓的姿势都走了样,能射中才怪。 思考片刻,庭鹤缓步走到暗自懊恼的湛云归身后,从湛云归背后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 远远看去,就好像是庭鹤把湛云归拥进怀中了一样。 “殿下。” 庭鹤温润含笑的嗓音自湛云归身后传来,湛云归微微侧脸,只能看见庭鹤精致的下颌弧度,以及从脸侧垂进他脖颈里的长发。 有些痒。 湛云归忍不住搓了搓手指,转过头尽量忽视身后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热意,以及在脖子里扫来扫去的黑色长发。 随后他又听见庭鹤说道:“跟着我说的来做。” 曾经因为一时兴趣,庭鹤特意去学了一段时间的弓箭,而今用来教导湛云归,倒也足够了。 按照记忆里的方法,庭鹤一边动作,一边说道:“身体端正,保持正中位,肩、肘、手要笔直如箭……” 兴许是庭鹤的嗓音格外清澈,带着能让人瞬间心平气和的力量,湛云归很快就沉浸到庭鹤的教导中去,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 周围的环境逐渐变得模糊,唯有身后人以及前方的箭靶分外清晰。 弓弦拉满,手臂稳定。 庭鹤稍稍侧脸,双唇贴在湛云归耳廓处说道:“殿下,听臣数到三,你便松开弓箭。” “一……” “二……” “三……射!” 箭矢瞬间脱离弓弦,稳稳朝着箭靶的方向射去。 但与方才那箭不同,这一次,箭矢正中红心。 庭鹤灿然一笑,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仿佛都盛满春意。 宛如被这一幕烫着了般,湛云归垂下眼帘,右手食指和拇指揉搓了几下发红的耳垂,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庭鹤说话时呵出来的热气。 庭鹤松开了握住湛云归手腕的双手,对祁为说:“祁大人,你觉得三皇子殿下刚才那一箭如何啊?” 祁为一脸不服气,“刚刚那箭不算!怎么可以能两人一起射!?” 庭鹤拧眉,“我只不过是出言教导三皇子殿下两句而已,并未有任何过分之举,难道连这也不允许吗?” “什么只是出言教导几句,我看庭大人都快贴到三皇子身上去了!”祁为越说越激动,就好像和真的一般,“莫非庭大人对三皇子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祁为!”庭鹤沉下脸,“还请你慎言。” 庭鹤找宫仆要来新的箭矢外加一颗苹果,语气不太好的提出建议:“若是祁大人认为三皇子刚才那一箭有假,不如我们再比试一番如何?” “你我分别找人头顶着苹果,而后你和三皇子殿下同时射箭,看谁能射中苹果,便由谁胜出。”庭鹤把手中的苹果置于头顶,明艳的脸上露出几分挑衅。 “祁大人,你敢吗?” 这就差没问出“你行不行”四个字了,身为男人,祁为哪里能容忍别人质疑自己的能力?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祁为找了一名他的贴身随从,顶着苹果站于箭靶前,而湛云归这边,当然是庭鹤顶着苹果给人当靶子。 湛云归看着头顶着苹果、还笑得出来的庭鹤,满脸都是不赞同。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这么傻,主动站出来给人打靶子,也不怕他射偏了,要是受伤了怎么办? 庭鹤一眼就看出湛云归在担心什么,安慰道:“别怕,就像方才那样,照着我说的做就好。” 竟然还有心情安慰他别怕?!这是该他害怕的事情吗? 湛云归眉头拧着死紧,还欲劝阻庭鹤不要去,庭鹤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信心十足的在箭靶前站定。 凭借他对祁为那个怂包的了解,这一箭射不射的出去都尚且未知,更别提能射中苹果了。 就算祁为敢射出这一箭,庭鹤也没在怕。 因为只有庭鹤自己知道,湛云归的天赋有多高。 这段日子以来,庭鹤给湛云归带的兵书不计其数,每一本湛云归都会认真看完,两人时不时还会用上兵法在棋盘上厮杀。 除开第一次庭鹤轻松胜过湛云归,之后竟一次也没赢过。 这般可怕的天赋,相信在射箭上也能体现出来。 湛云归拿庭鹤没有法子,这人偶尔会做出一些令他出乎意料的事来,但神奇的是,他并不抗拒,甚至于…… 他开始产生不想让庭鹤失望的念头来。 湛云归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已然变得深不可测,仿佛沉睡中的野兽缓缓抬起头颅,用它凌厉的气势傲视全场。 湛云归偏头与强撑着一口气的祁为对视一眼,尖锐地气氛一触即发? 小狼狗饲养方法5 病发 担任此次比斗的裁判是太子湛云成。 他先是用眼神询问祁为到底有没有问题,得到了祁为胸有成竹的回复之后,说道:“那么,待本宫数到三之后,便一起射箭吧。” “一……” 湛云归和祁为同时抬起了右手,左手二指勾住弓弦,徐徐向后拉动。 但是在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祁为从一开始的自信变得慌张,整个人都得跟个筛子似得,差点就拿不稳长弓了,面部表情也是越来越僵硬。 反观湛云归身体端正纹丝不动,目光直视正前方,弓弦紧绷,拉出饱满的弧度。 太子湛云成立时便看出祁为的不对劲来,然而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在心底狠狠地将祁为骂了一通。 “二……” “三。” 最后一声令下,湛云归立即松开手指,弓箭便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的弧线。 而祁为不仅放箭的动作慢半拍,瞄准的方位更是偏的不行,最后竟射到院子里的假山中去,没了踪迹。 再看湛云归射没射中嘛……庭鹤伸手拿下头顶的苹果,只见羽毛箭把苹果整个刺了个对穿。 果然如他所料。 庭鹤翘起嘴角,冲湛云归露出了赞赏的表情:“不错。” 就这么相信他吗?湛云归垂眸偏头,面无表情,然而微红的耳垂出卖了他此刻欢欣的心情。 庭鹤抬起右手,让所有人都能看其他手里的苹果被湛云归一箭射穿。 “祁大人,这下,你还认为三皇子殿下射出的箭不算数吗?” 祁为脸色肉眼可见的变臭,时而红时而变得惨白,跟那大染缸似得,十分好看。他沉默半响,终是“哼”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出了口恶气,庭鹤心里也是分外舒畅,转而又把视线对准太子湛云成,微微一笑。 “太子殿下,您觉得三皇子殿下弓箭之术如何啊?” 在庭鹤出声叫他的时候,太子湛云成心里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不,果真应验。 让身为堂堂太子的他当着所有宫仆的面,承认湛云归,可不就是再打他的脸吗? 一时间,太子湛云成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但他又是极为好面子的人,只得把所有的不虞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太子湛云成扯了扯嘴角,“三弟的射箭技艺当然是好得很呐……” 庭鹤理所当然得替湛云归受下,“多谢太子殿下夸赞。” “呵。”太子湛云成轻哼一声,也没了再继续待下去的心情,“今日先到此为止吧,本宫改日再来看三弟。” 随后一甩袖袍,冷飕飕地瞪了祁为一眼,方才大步流星地走出院落。 “臣庭鹤恭送太子殿下。” 庭鹤装模做样的俯首恭送,可那上翘的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待到太子那伙人彻底离开重华宫,庭鹤一脸愉悦地招呼明竹,“去,吩咐厨房做一桌子好菜出来,本大人今日高兴,定要好好庆祝一番!” “奴才知晓了!”明竹喜上眉梢,激动得不能自已。 今儿个三殿下可算是威风了一把,长久以来被欺压的闷气仿佛也随着殿下那一箭,破空而去。 明竹兴奋地都快要哭了! 湛云归满脸无语,心想不就是射箭赢了一次而已嘛,至于这么喜悦吗? 可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眼底盈满笑意,看向庭鹤时,也是从未有过的宠溺与纵容之色。 明竹匆匆朝着厨房所在位置小跑去,跑了一小截距里,庭鹤才忽而想起,“明竹,记得拿两壶好酒来!” “好!” …… 夜色撩人。 重华宫内一处竹林幽处,亭阁里,庭鹤与湛云归借着一片通明的灯火相对而坐。 璀璨的星子躲在厚重云层后,炭火熊熊燃烧着,冬风过处却不并寒冷,反而是一阵暖意熏人。 亭阁内只有庭鹤二人,明竹和其他宫人在竹林外候着,以免打扰两人的兴致。 酒过三巡,庭鹤两颊染上明艳的绯色,勾人的桃花眼中也笼上浅浅的雾气,回首抬眸间顾盼生辉。 他冲湛云归明媚一笑,指着满桌子菜说道:“好菜,好酒,还有……” 骨节分明的食指一抬,对准湛云归。 “美人。” 湛云归淡然受下庭鹤的夸奖,在他眼里,此时此刻,最美的除了这夜色,就只有眼前已有三分醉意的庭鹤了。 就凭对方刚才那嫣然的笑,恐怕就能引得京中无数才子佳人前赴后继,但求一笑。 没得到回应,庭鹤也不恼,拧起酒杯在指尖把玩,眼神恍惚也不知想到何处去了。 半响,才用水润的眸子望向湛云归。 “殿下,您高兴吗?” 高兴吗? 湛云归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杯中酒水荡漾,水面反射出他深沉的眸色。 自打庭鹤初次出现在重华宫后,替他上药,给他带兵书,陪他下棋,教他射箭……似乎哪哪都有庭鹤的身影。 宫里的随从们对他的态度也好上太多,这也是因着庭鹤私下训斥过的原因。 短时间内发生的种种改变,要问他高不高兴……或许,是高兴的吧。 湛云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薄唇上不小心沾染水色,他伸出舌尖轻轻一扫,把唇面上残留的酒水尽数吞入腹中。 庭鹤差点看呆了。 他知道师尊是个美人,在修真界就有数不尽的追求者,但不管对谁都是冷若冰霜,油盐不进的模样。 但刚刚舔唇的动作。 庭鹤承认自己有片刻闪神,想要把湛云归压在身下。 湛云归:“?” 湛云归轻抬眉梢,做出口型:怎么突然愣住了?喝醉了? “咳嗯。”庭鹤轻咳两声,避开对方看过来询问的眼神,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没什么,臣方才只不过是在想殿下高兴就好。”庭鹤唇边含笑,语气中充满自信,“但是。” “臣,还能让殿下更高兴。” 湛云归犹如被他的自信所感染,也跟着笑了。 他张了张嘴—— 好,我拭目以待。 若有似无的温馨气氛在两人间流转,庭鹤与湛云归相视一笑,互相给对方斟酒,聊起今日的射箭比赛起来。 时间悄然而过,气温渐渐变得更冷。 中途明竹来给炉火加过两次碳,又给两人拿来氅衣披上,瞧这两人兴致不减,也不催促两人回房,只管在旁候着。 夜色愈发浓重,将近子夜时分,天空中忽然间飘起细细小雪。 庭鹤眼眸微亮,原本有些昏沉的大脑也因空中飘落的雪花而清醒不少。 他忽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快步走到亭阁边缘,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接住一片雪花。 冰凉的雪花落入手心瞬间,就化作水珠,不复雪花形态。 不过仅仅是这样也令庭鹤欣喜。 “下雪了……”庭鹤轻声低喃,紧接着双手做捧装,接住更多的雪花后,像个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的小孩似得,献宝般想给湛云归也看看。 “殿下,你看,下雪了!” 然而湛云归此时此刻无暇关注庭鹤,不断攀升的热意,以及如浪潮向他涌来的疼痛,令他万分难耐。 湛云归猛然起身,冲出了竹林亭阁。 再待下去,他恐怕会被疼痛折磨得失去理智,袭击庭鹤! 庭鹤脸上的笑意刹时变凝重,眉头紧拧,直觉告诉他湛云归突然跑出去很不对劲。 “怎么回事?” 他带着严厉不容抗拒的语气朝明竹询问。 明竹脸色发白,深深地自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恐慌,手足无措地对庭鹤解释。 “今晚,今晚过了子时便是,是十五,奴才……奴才一时忘记了……” 每月十五,湛云归就会毫无征兆地发疯,伤人。 庭鹤不由得暗骂一句,都怪今日出了口恶气让他太过忘形,竟把这一茬给忘记了。 该死的疯狗病! 庭鹤握住明竹的双肩,安抚道:“你先不要急,把外面那群宫仆管好,不要走漏风声,殿下就交给我,我不会让殿下出事的。” 似乎有被庭鹤温和有力的声音安抚到,明竹逐渐不再发抖,抹了一把眼泪,重重点头。 “是!” 吩咐所有宫仆都不要接近湛云归的寝殿后,庭鹤平复好心情,抬手叩响紧闭的房门。 “殿下,您还好吗?” 门内当然不可能有回应。 庭鹤抓住门把手,用力往内推了推,房门纹丝不动,显然从里面被锁住了。 庭鹤后退几步,又尝试着用身体去撞开房门,可惜房门又坚固又厚重,任由他怎么去撞都徒劳无功。 这样下去可不行。 一直撞下去,房门丝毫无损,倒是他可能被撞散架了,得想其他的法子。 庭鹤心念急转,左顾右盼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把房门敲开,视线扫过窗桕时,脑子里灵光一闪—— 有了! 湛云归慌慌张张的躲进寝殿里,有时间锁门,但不可能把每扇窗户都锁了。 不能走门,但是可以爬窗啊! 想到就做,庭鹤一扇扇窗户摸过去,果然发现了一扇没有紧锁的窗户。 轻松打开那扇窗户,庭鹤挽起袖口,两手撑住窗沿,稍稍用力便轻巧地翻身进屋。 双脚刚落地,屋内昏暗无光令庭鹤下意识眯起眼睛。 当他再度睁开眼时,蓦然间对上一双,仿佛凶猛的野兽凝视猎物般,幽深又危险的双眸。 小狼狗饲养方法6 臣会一直陪着你的 庭鹤的脚步稍滞,不由自主地放缓呼吸。 他试探性地往旁边迈了迈步子,发现自己不论往哪个方向移动,那道炙热的视线都紧缩在他身上,危险而露骨。 “殿下?” 庭鹤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此刻的湛云归充满强烈的攻击性,庭鹤不敢贸然刺激他。 回应庭鹤的是湛云归隐忍粗重的喘息声,伴随着时不时从他唇缝中泄露的难耐闷哼。 屋内光线昏暗,庭鹤也无暇分心去点燃烛灯,就这样两眼一抹黑,摸索着朝湛云归所在的位置移动过去。 越是靠近,湛云归痛苦粗喘的声音越发清晰,盯着庭鹤的眼神越是凶狠。 踱步到只距离湛云归三步远处,庭鹤停下了脚步。 已经适应黑暗的双眼,径直与湛云归凶恶的眼眸对上,刹时,庭鹤缓缓倒吸一口冷气。 眼前冰冷的地板上,湛云归满头冷汗蜷缩成一团,衣襟大敞,身上好几处衣料都被他生生撕扯开,碎成几块。 湛云归脸色通红,嘴唇呈紫白色,额上、脖颈处、手背上青筋凸起,像是丑陋的黑线缠绕在他身上。 望向庭鹤的眼眸嗜血凶恶,但仔细一看,又能发现眸底深处的忍耐。 保持着仅有的一丝理智,湛云归勉力对着庭鹤张了张嘴—— 快、走。 庭鹤居高临下看着如死狗般瘫倒在地的湛云归,眼神深邃,对他的抗拒视而不见,蓦然间,勾起唇角道: “殿下,有臣在,您别怕。” 湛云归闻言气急。 这人怎么回事?!白天也是,现在也是,该害怕的是谁都分不清楚吗! 庭鹤蹲下身子,眼神温柔,语气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舒缓,如同一条清凉的溪流,徐徐流淌进湛云归心口。 “殿下,有臣在这里陪着你,不会有事的,难过的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这么说着,庭鹤抬起手,一点点凑近湛云归,想要摸摸对方的头顶,安慰一下。 可当庭鹤的手指快要摸到,离湛云归头顶只剩一拳距离时,湛云归乍然伸手,用力将庭鹤的右手拍开。 力气大到,庭鹤手背上立时浮现几道血印。 “快……走啊……!” 红色的血珠沿着庭鹤的手背,自他指尖滑落。 两人同时愣住。 湛云归很快又被体内折磨人的痛意转移注意力,庭鹤却欢喜于方才听到的声音——湛云归的说话声。 “殿下!您刚刚,开口说话了!” 庭鹤喜不自禁,原本按照记忆,湛云归在这一世到死都没开过口,本以为是天生哑疾,哪知并非如此! 若他没有猜错,肯定是湛云归幼时发生过什么不测,才导致他不能开口说话。 如此一想,庭鹤又开始为湛云归感到心疼,如果他能早一点进入师尊的秘境,是不是就能让师尊少受点伤呢? 湛云归也不曾料想,自己在情急之下竟然发出了声音。 喉间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每喘息一下都像是有人用刀片在刮他的喉咙,这定是因为突然发声而造成的。 湛云归可管不了那么多,艰难向后挪动身躯,用嘶哑难听的声音试图斥退庭鹤:“走……快,离开……走啊!” 好难受,他就要撑不住了。 湛云归眼中最后的清明在消退,模糊视线中,似乎看见庭鹤动了。 离开便好……湛云归心中大松口气的同时,莫名又浮现淡淡的失望。 但是在下一刻,他却看见庭鹤毫不犹豫朝他走来,屈腿斜坐在地面上,温柔又不容抗拒般的将他搂进怀中。 庭鹤双手从湛云归腋下穿过,紧紧搂住对方的背部,让湛云归的头部靠在自己脖颈间。 庭鹤能感受到湛云归在发抖,冷汗早已将衣衫浸透,然而湛云归的体温却高到不可思议,烫得灼人。 “不管殿下如何,臣都不会离开殿下的。”庭鹤勾唇浅笑,微微侧头,露出肩颈处给湛云归。 “要是殿下难受得紧,那么便咬着臣吧。” 入目之处,是庭鹤一小节雪白的脖颈,以及小巧精致的喉结。 看起来,很好咬的样子。 湛云归喉结上下滑动,嘴里干渴到极致,眸色忽明忽暗,分明想放纵自己,却又拼尽全力压抑心底的欲.望。 他张开嘴,呼出的热气喷洒在庭鹤脖颈上,惊起一小片细密的颗粒。 徐徐凑近庭鹤,在滚烫的双唇贴上庭鹤颈间皮肤的那瞬,湛云归猛地一闭眼,紧咬牙关。 双手不自觉紧紧回抱住庭鹤,像是要揉进自己的血肉中般。 庭鹤唇边笑意不减,同样用力抱住湛云归,“殿下,臣不会离开,臣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会成为唯一一个站在湛云归这边的人,不论哪一世。 …… 与以往每月十五日有所不同,这一次,兴许因着又庭鹤在,湛云归在绵绵不断的痛苦刺激下,昏厥过去,整整昏睡了一天。 到了次日,庭鹤下朝后,就打算去重华宫。 今日早朝因为皇帝陛下即将举行寿宴,而耽搁了不少时间,庭鹤早就等得不耐烦。 没想刚走两步,再次被太子湛云成叫住。 这人什么毛病,怎么每次都是下朝找他有事! 庭鹤在心底暗骂太子湛云成几句,脸上挂着得体又不失礼的笑行礼,“臣庭鹤,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湛云成随意摆摆手,“免礼。” 如毒蛇般渗人的视线扫过庭鹤,停留在他用棉布包住的右手上,湛云成虚伪的关心道:“怎地庭大人突然受伤了?是谁做的?” 庭鹤将右手往背后藏了藏,“回太子殿下,不过是臣不小心撞到桌角伤到了而已,并无大碍,多谢太子殿下关心。” “噢……”太子湛云成故意拖长语调,“原来如此,本宫还当是三弟昨日发了疯,伤的庭大人,毕竟,昨日可是十五日呢。” 庭鹤冷笑,这恶心玩意儿果然是想趁着湛云归发病,故意欺负人家,不安好心。 “不过这样也好”,太子湛云成又道,“不知三弟怎么样了,若不是本宫近日有要事处理,否则的话,还能去看看三弟。” 皇帝日渐衰老,渐渐无力于朝政,皇子之间的明争暗斗也愈发激烈。 目前最有希望继承皇位的,除了太子湛云成,便是六皇子湛云竭。 太子湛云成说的有事要处理,不过是因为近日湛云竭拔掉了湛云成的一颗爪牙,湛云成忙着反击罢了。 庭鹤倒是希望两人斗得越来越凶,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渔翁就由他来做吧。 庭鹤道:“臣替三皇子感谢太子殿下,也望太子殿下能够早日得偿所愿。” 太子湛云成哈哈大笑,“待到本宫事成之日,必然要好好感谢庭大人一番,才不算辜负了庭大人的心意啊!” 庭鹤抿唇微笑,一副“你高兴就好”的表情。 一阵虚与委蛇后,庭鹤匆匆告辞,动作十分迅速。 等候多时的祁为走到湛云成身边,阴恻恻地道:“殿下,就这么轻易放庭鹤离开?” 太子湛云成双眸轻眯,不复方才正人君子的模样,笑道:“姑且让他在三弟身边多待一阵子吧,等到父皇生辰过后……” 他势必会让庭鹤跪在他身前! 这厢,太子湛云成自以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任他怎样都想不到,庭鹤早就对他有所防备。 此时庭鹤急匆匆的往重华宫赶,除却担忧湛云归的身体之外,还打算同湛云归商讨一番,如何在皇帝寿辰上好好“回敬”湛云成。 晴空如洗,庭鹤匆忙赶到重华宫后,直接朝书房而去。 庭鹤以为湛云归肯定又是独自一人在书房看书,他还未进门,话就起了个头,“殿下,臣有要事……” 但在看清书房中的情景后,庭鹤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身穿盔甲,满脸风霜的高壮陌生男子站在湛云归身前,双手紧紧握住湛云归的双肩,满目“深情”地凝望湛云归。 向来不喜主动与人接近的湛云归,也一反常态,没有拒绝陌生男子的触碰,冷淡的脸上竟难得带上些许笑意。 庭鹤:???? 那边那个臭男人,赶紧把你的手从我师尊肩膀上拿开! 庭鹤嘴边挂着的笑淡去,略带敌意凝视陌生男子,询问道:“殿下,这位是?” 荆宏不知庭鹤哪里对他这么大的意见,松开握住湛云归的双手,收回伤感,铁血之气瞬间炸开。 荆宏双手抱拳示意,主动对庭鹤做起介绍:“末将是威远军大统帅,荆宏。” 原来是他啊。 庭鹤卸去浑身戒备,对荆宏的态度立马好转。 要说这朝中有谁对湛云归留有仅剩的善意,恐怕就只剩下这名叫荆宏的大将军了。 但若要仔细说来,荆宏也不过是看在湛云归生母瑶姬的面子上,才对湛云归伸出援手。 不过当年郎有意,妾却被皇帝收入后宫,从此荆宏远赴边关,保家卫国,少有回京城的时候。 就算回来了,停留的时间也并不长,同湛云归见上一面,就又要离开了。 也因天高地远,湛云归陷入皇子间的皇位争夺中时,荆宏也无法及时出手将他救出水深火热,只能在他死后收个尸罢了。 庭鹤抬手回礼,“原来是荆将军,臣对荆将军早就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英姿飒爽,百闻不如一见呐。” “庭大人过誉了”,荆宏一摆手,“末将只不过一介武夫,哪里比得上庭大人博学多识。” “庭大人如今可是陛下钦点,教导三皇子的太傅,声名显赫啊!” 庭鹤莞尔,“过奖。” 荆宏闻言哈哈大笑,被庭鹤毫不羞愧应下他夸赞的直爽劲逗到了。 “看来庭大人也是性情中人啊,哈哈哈哈!” 豪爽的笑声经久不绝,惊动了在外面清扫院子的明竹,带着好奇的眼光向书房看过去,似乎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趣事。 待到胸中郁气发泄而出,荆宏才停止了笑声。 荆宏对庭鹤说:“想必庭大人是来找三皇子殿下的吧,既然如此,末将就不久留了,改日再来找庭大人叨扰,庭大人可别拒绝了才是。” 庭鹤:“岂敢,臣必备好好菜美酒扫榻相迎。” “好!”荆宏重重点头,又对着湛云归说了一句,“殿下,末将先告辞了,还望殿下好好考虑臣方才说的事。” 随后双手抱拳告辞,挺胸阔步地离开了。 小狼狗饲养方法7 争夺皇位 考虑他说的事? 庭鹤盯着荆宏离开的背影,暗自思考荆宏到底说了什么要让湛云归考虑的,莫名出了神,都没发现湛云归已经走到他身旁了。 湛云归安静地看着庭鹤发呆,想看他什么时候能回神。 最后实在等的不耐烦了,伸手撩起庭鹤垂在耳边的碎发,轻轻拂在耳后—— 就这么舍不得他离开? 撩发的动作惊到了庭鹤,回过神,看见湛云归做的口型,不禁觉得好笑。 “臣方才只不过是在想事情罢了,若要论臣舍不得谁,那也应该是殿下才对。” 一席话听得湛云归心满意足。 庭鹤顺势问起了荆宏的事:“殿下,荆将军今日而来所谓何事?” 湛云归表情淡淡,执起庭鹤的左手,用右手食指在庭鹤掌心一笔一划描绘出一个“毒”字来。 “毒?”庭鹤略感诧异,但很快就反应过来,湛云归指的是导致他口不能言,每月十五还会突然发狂,状若疯狗的毒。 毕竟湛云归并非生来就有疯病,就只有可能是身中奇异剧毒,才有可能会那样。 湛云归看庭鹤很快了然过来,也不觉惊讶,继续解释—— 荆将军远赴边关,除却守卫家国以外,也是为了我四处寻访名医。 寻常人都不能忍受自己月月受剧毒侵蚀,更何况湛云归身为皇子,多年来受到百般刁难,更是想要早日恢复。 “那荆将军此次也为殿下寻访到名医了吗?”庭鹤迫不及待地发问。 湛云归点点头,但在庭鹤刚展开笑颜时,忍不住张口补充。 ——但也不能保证,一定能医治好我。 若是湛云归身上的毒那么好祛除,也就不会一拖多年,最终还没来得及医治,就先在皇子间的明争暗斗中身亡了。 或许,他可以和荆宏联手,替湛云归找到医治剧毒的法子。庭鹤不由得心想,带着坚定的语气对湛云归道:“就算这一次医治不好,也会有下次,下下次,直到医治好殿下为止。” “臣,说到做到。” 湛云归微愣,很快唇边荡起轻浅的笑来,颊边那粒红痣更显明艳。 如同冬日里绽放的梅花,凌冽动人,美不胜收。 他不发一言,反而牵着庭鹤的手走到床边坐下,随后执起庭鹤昨日被他抓伤的那只右手,轻柔地解开绑在上面的纱布。 两道红肿的划痕赫然出现在湛云归的视线中。 庭鹤本身皮肤就白,双手更是细腻如玉,那两道红痕就分外明显。 湛云归看着,表情愈发凝重,脸上的笑意又消失不见了。 庭鹤主动安慰道:“殿下,不过是一点小伤而已,大夫说过个几日就好,趁没有大碍的。” 说着,就想要把手从湛云归手中抽出去。 但一时却没有抽动。 像是怕弄疼了庭鹤般,湛云归小心地拂过庭鹤手背上的红痕,沉默片刻,忽然俯身,做出了庭鹤意想不到的动作。 湛云归将庭鹤的右手置于唇边,双唇微启,伸出舌尖,一点点地从手背上舔舐过去。 舌尖红润,红痣灼目,鼻梁高挺,精致的下颌弧度,温热呼吸清晰地喷洒在庭鹤的手背上。 眼前人此时的动作,深深刺激到了庭鹤。 他一声惊呼:“殿下!” 湛云归按住庭鹤胡乱挣扎的右手,拧起眉头,似是不满地说—— 别乱动,我听明竹说过,这样能让伤口好得更快。 庭鹤哭笑不得,也不知是该怪明竹什么莫名其妙的都给湛云归讲,还是气自己因为湛云归简单的动作,就想到别处去了。 脸颊渐渐染上不自然的红晕,勾人的桃花眼也蒙上一层薄雾,仿佛被谁欺负了似的。 无法阻止湛云归的动作,庭鹤只好说起其他事情,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殿下,臣今日来,其实是有关于太子殿下的事情想要同殿下商讨。” 庭鹤斟酌着,将他所知道的,有关太子湛云成的计划一一道来。 太子湛云成觊觎皇位多年,为了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这些年没少做些阴毒狠辣之事。 只不过他手段了得,至今都未留下蛛丝马迹,被人抓住把柄。 否则仅仅是祁为这等监正之子都能欺辱皇子的事,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到皇帝身前去。 而这一次,太子湛云成更是同皇帝后宫中的一名婉仪联手,试图栽赃陷害湛云归,置于死地。 “所以,殿下,您有何打算?” 说到最后,庭鹤仔细着湛云归的表情,乃至做好了被湛云归质问为何会知晓这些事的准备。 然而湛云归仍旧专心为庭鹤“治疗”,仿佛没听见庭鹤在说些什么一样。 庭鹤无奈,“殿下,可以了,再舔下去,臣的伤口就该泡发了。” 虽然不知道泡发是什么意思,但湛云归能感觉到,这个词不是什么好的词。 于是他停下动作,取出一卷干净的纱布,重新为庭鹤包扎好。 待到一切都做完,方才认真思考起庭鹤说的那番话。 庭鹤事先想的是,无论湛云归作何决定,他总要替湛云归挡下太子的陷害,避免这次的牢狱之灾。 尽管这会违背师尊进入秘境修炼的初衷。 湛云归稍作思考,转而认真对上庭鹤的双眼,一脸严肃地张口做嘴型。 ——先生,学生有一事相问。 看着湛云归难得庄重的表情,庭鹤也不由得带上几分凝重。 “殿下请问。” ——若学生也想要争上一争,先生以为如何? 湛云归贵为皇子,要争的,也就只剩下皇位了。 室内有一瞬的静默,不过很快又被庭鹤的一声轻笑打破。 说实话,庭鹤很高兴能见着湛云归这么问他,敢这么问,心里必然是对皇位有所想法。 要知道若是他没有进入师尊的秘境,一切按部就班的话,三皇子“湛云归”可是在毫无反抗之下,就惨死于皇子们的皇位争夺之中。 庭鹤说道:“殿下,臣是陛下钦点的太傅,在陛下下旨命臣教导的那一刻起,臣就是殿下这边的人了。” “无论殿下想做什么,要做什么,臣都会站在殿下这一边。” “所以”,庭鹤勾唇轻笑,眼眸中清晰的倒影着湛云归俊朗的面容,“殿下对臣的回答还满意吗?” 湛云归唇角上翘,慢条斯理地回答。 ——尚可。 前路虽艰,然,身旁有人作伴,亦不觉苦了。 一月之后,正月初一。 这一日,既是一年之初,亦是皇帝生辰之日,可谓是双喜临门。 天色未亮,庭鹤就乘坐马车朝紫禁城的方向行驶而去。 到了午门东侧,再同其他官员结伴,一同前往太和殿朝贺。 皇帝湛元身着礼服,在中和韶乐中,缓步进入太和殿。 尽管湛元一脸喜气,容光焕发。然而两鬓白发,眼底青黑以及虚浮的脚步,都能看得出来他长期纵情于声色之中,渐渐被掏空了身子。 庭鹤对皇帝湛元的印象不好不坏,人是好色了点,但也当得上是个好皇帝。在位多年,可谓是励精图治,不曾松懈过。 随后,太和殿内分别进行奏乐、摆位、各王公大臣依次敬献寿礼等行程。 等到所有都结束,皇帝宴请全臣时,已然是天色擦黑了。 庭鹤默默吐了一口气,这一套礼节下来他干巴巴的站了一天,着实有点累得慌。 在拒绝了几名文臣的结伴前往宴席邀请后,庭鹤找上了威远军统帅荆宏。 别看他这一月里就只是闲着,私下里可是为了湛云归的事,好几次主动找上荆宏。 荆宏得知在他镇守边关时,湛云归在皇宫里备受欺辱,深感自责的同时,也愤恨不已,直呼欺人太甚! 此后彻底和庭鹤达成统一战线。 庭鹤一边走一边同荆宏小声说道:“荆将军,今晚之事,就有劳将军了。” 他指的是今晚太子的陷害。 一月前,庭鹤确认了湛云归欲意争夺皇位后,立即与湛云归商讨应对之策。 而这其中,少不了荆宏的帮助。 荆宏心领神会,“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这也多亏庭大人神通广大,提前知晓他们的计谋,我们才能早早做好准备。” 提及此事,荆宏是真的很佩服庭鹤,能从天衣无缝的太子手中得来消息,也算是十分了解。 庭鹤微微一笑,不作回应。 毕竟要细究起来,他也是占了比所有人都多出一段记忆的便宜而已。 庭鹤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来。 “给殿下治病的西域药婆那,有消息了吗?” “并无。”荆宏摇摇头,长叹口气,满脸沧桑,“那老婆子说,殿下中毒已深,她无计可施啊……” 庭鹤心底微沉。 秘境的威力强大,果然不是每件事都能轻松解决的。 如今他和师尊在秘境中,都只是一介凡人,没了那法术神通,只能遵循凡人的命数去活。 “这样啊……看来我们只能另寻高明了。”庭鹤心情沉重,但还不打算就此放弃。 天下之大,总有能医治湛云归的办法。 “唉,只能如此了。”经历的多了,荆宏对于湛云归难以医治一事已经麻木,虽然伤痛,却和庭鹤一般不会轻易放弃。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宴客的大厅。 小狼狗饲养方法8 好茶啊! 宴会厅内。 还未到开宴之时,潺潺丝竹之声就绕梁三尺,不绝于耳。 文武百官大多都已入内,言语欢畅,一部分权臣围在太子湛云成身边,另一部分王公贵族隐隐以六皇子湛云竭为首,泾渭分明。 余下一些家世浅薄的寒门中立派则在不远处抱团,似乎想去湛云归那边打招呼,但又迫于他气势冷冽,不敢靠近。 庭鹤与荆宏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 他们家殿下就是这般特立独行。 “奴才见过庭大人,荆将军。”侯在湛云归身旁的明竹抢先发现了庭鹤二人,恭敬地对二人行礼。 湛云归对庭鹤二人颔首示意。 “殿下。”庭鹤先是俯首略微施礼,随后用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见的音量道:“先前臣向殿下谈论过,如今殿下想要入局,单凭臣和荆将军的力量,还略微有些薄弱。” 庭鹤隐晦地瞥了一眼那些寒门士子,“那么,就有必要拉拢一些别的势力才行。” 湛云归点头认同,用眼神询问庭鹤:他应该怎么做? 庭鹤道:“殿下应该主动释放善意,让他们明白,三皇子湛云归并非完全无法接近。” 主动去释放善意?湛云归稍作沉吟,决定按照庭鹤所说试上一试。 湛云归今日身着玉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根金色腰带,上面坠着一块浅青色双鱼玉佩,头戴玉冠,墨色长发被高高束之于脑后。 他面容俊朗,身如玉树,不说话时给人一种高贵清冷之感。 此时湛云归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忽然看向不远处抱团的寒门士子们,可把那些人搞的心都提起来了。 随后,只见湛云归放缓了眉眼,嘴角微微向上提起,试图做出微笑的表情来。 庭鹤:“……” 寒门士子们:“……” 直到湛云归又转回头,那些寒门士子才纷纷回过神,一个个状若惊恐,仿佛刚刚遭受了什么巨大的冲击一样。 也就荆宏心大,以手握拳抵住唇,头都快埋进自己胸前去了,笑得不可自抑。 边笑还边对湛云归竖起大拇指。 庭鹤心情复杂,但见湛云归一副端正凌然的模样,又说不出什么错来,只得轻叹口气。 “殿下,您以后还是好好学习治国之道罢,这拉拢的事宜,还是交给臣和荆将军来做吧。” 湛云归不无不可,原本他就不擅长和庭鹤以外的人打交道。 这时,一道突兀的声音突然出现。 “是什么事让各位大人这般开心啊?” 来人是太子湛云成的正妃姜意。 她妆容精致,风情万种,说话声音软糯黏人,着实是个招人心疼的。 可惜庭鹤三人却只觉得她像只花蝴蝶。 说起来,这姜意和湛云归还颇有渊源。 在姜意还未成为太子妃之前,偶然一次在皇宫里迷了路,恰好碰见年少的三皇子湛云归。 彼时姜意还不知道湛云归就是传言中的哑巴皇子,乍然见到清冷如谪仙的湛云归,一颗芳心便悄然安许。 等到发现湛云归的真实身份后,整个人如遭雷劈。 初见时有多欢喜,后来就有多怨恨。 在庭鹤看来,也是莫名其妙的很,和那伪君子湛云成倒是挺配。 庭鹤与荆宏同时见礼。 “臣庭鹤,见过太子妃。” “末将荆宏,参见太子妃。” “两位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姜意用手中绢帕掩唇一笑,千娇百媚地,“今日可是父皇大喜的日子,也就不必讲这些虚礼了。” 庭鹤二人纷纷应是。 姜意这才把视线落在湛云归身上,凤眸中不经意划过一丝哀怨与愤怼。 这人是她曾经的悸动,是她心头白月光。然而这人却欺她骗她,最可恨的还是如论她做什么,都从未把她放进眼里。 哪怕现在,自己贵为太子妃,也不曾入他眼中。 但她再怎么埋怨,想起太子对她吩咐,姜意还是端起娇柔的笑,从身后侍女手中接过一杯茶。 “三殿下,妾身先前对殿下多有失礼之处,还望殿下海涵。”姜意娇笑着朝伸出手,手中茶杯质地上等,茶水清澈,缕缕轻浅的茶香就从杯中溢出。 “不如让我们以茶代酒,恩怨就一笔勾销了吧?” 且不说两人的恩怨不是靠一杯茶,就能了却的,庭鹤的第一反应就是,太子湛云成开始行动了。 竟这般等不急嘛? 眼角余光似乎瞥到太子湛云成望向他们这边的视线,庭鹤小声冷哼,嘴边嘬着笑向前迈出一步,微微挡住湛云成。 “太子妃娘娘,您说笑了,殿下他何时与娘娘有恩怨了?” 庭鹤桃花眼弯弯,分明是笑着,但让姜意感到背脊发冷,冷汗不由自主就从额角冒了出来,一不小心就被人把手中茶杯给夺走。 “再者殿下近日身体不适,正在吃药,太医说了不能用茶,太子妃娘娘的这杯茶不如就让给臣了吧,正巧臣也有些渴。” 说罢,庭鹤将茶水一饮而尽。 喝完后,还砸吧砸吧嘴感叹道:“此茶香气氤氲,沁人心脾。轻啄一口,初时略带青涩,味道却醇香甘甜,细细品茗一番,回味香冽,好茶,好茶啊!” “今日得太子妃之幸能品尝此茶,臣在此谢过太子妃娘娘。” 莫名地,姜意觉得庭鹤这番话意有所指。 尊贵如她,外人见她向来是恭恭敬敬,生怕惹恼了她,何曾见过向庭鹤这般无耻之徒。 偏生又逢皇帝大寿,还不能借机发挥。 姜意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能让庭大人如此夸赞,是妾身的福分。” 庭鹤紧接着又是大段吹捧,脸不红气不喘地砸向姜意,反而是姜意满脸尴尬。 怕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姜意哪里还顾得上太子对她的吩咐,随意找了个借口,脚步匆忙地离去。 荆宏揶揄道:“今日才知,原来庭大人这般能说,巧舌如簧啊,嘴上功夫竟如此了得。” 庭鹤优雅一笑,懒得和荆宏多说什么。 都在湛云归手底下做事,怎地荆宏总在一旁看戏,一点用都没有的样子。 他却不知湛云归深以为然,灼人视线划过庭鹤的双唇,眸底深邃如海,浪潮汹涌,犹如想要亲自体验庭鹤的嘴上功夫般…… 夜幕徐徐降临。 姗姗来迟的皇帝湛元穿着新换上礼服,携宠妃杜宵月步入宴会厅。 群臣依次落座,整齐划一的朝皇帝湛元贺礼。 皇帝湛元右手揽着柔弱无骨的宠妃杜宵月,神色间还残留着翻云覆雨后,饕足的余韵,大手一挥道:“众卿免礼!” “今日乃朕的大喜之日,亦是新年伊始,朕在此祝愿诸位,新的一年事事顺达,吉庆遂心啊!” 群臣齐齐回应:“多谢陛下!臣等在此祝愿陛下心想事成,国泰民安!” 皇帝湛元闻言哈哈大笑,接连说了三个“好”字。 太子湛元成也在此时站了出来,举杯贺寿:“孩儿祝父皇生辰吉乐,新年身体康健,寿比南山,永享天年!” 紧接着其他皇子、公主也学着太子的样,向皇帝湛元敬酒贺寿。 唯独到了湛云归这里,只是不发一言地起身举杯敬酒,待到杯中酒饮尽,又沉默着坐下。 皇帝湛元也知自己三子的情况,表情淡淡,不作多说。 寿宴进行十分热闹,鼓乐齐鸣,觥筹交错,美酒佳肴被源源不断地送上来。 身材妙曼的舞女尽情在宴厅中扭动身躯,大臣们畅所欢言,好些个喝高了的大臣甚至进入舞池与舞女共舞,而皇帝湛元端坐高位,笑看众人。 庭鹤脸都要笑僵了,再次替湛云归挡下一杯酒后,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伸手揽住庭鹤的后腰,稳住对方的身体,湛云归拧着眉低头看庭鹤,动了动双唇。 ——你醉了。 庭鹤从湛云归怀中站好,睁大着桃花眼,摇摇头说:“殿下知道臣的酒量,臣还没有醉。” 他是真的没有醉,刚才只不过是没站稳,脚滑了而已。 湛云归却是不信,握住庭鹤的腰又往自己怀里带,省的这人待会又站不稳。 有那因喝醉,看不清气氛地大臣端着酒杯再次找上门来,庭鹤下意识抬手准备去接,从旁忽然出现一只手,抢在他前头接过酒杯。 当着那大臣和庭鹤的面,湛云归两指捏着酒杯边沿,抬起下巴扬起脑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罢,还冷着脸对大臣翻转酒杯,示意这杯酒已经被他干了。 那大臣也没想到湛云归这么给他面子,高兴地大笑:“哈哈哈!三皇子殿下真是好酒量啊!!” 他声音洪亮,如雷贯耳,霎时引得了旁地人注意。 三皇子湛云归痛快饮下了姚大人的酒。 这件事仿佛打开了某条口子,呼啦啦地一大堆人便涌了上来,大多都是遭受过湛云归死亡微笑的寒门士子。 他们争相恐后地朝湛云归敬酒,搞得他应接不暇,哪怕有庭鹤在旁帮忙,也阻挡不了众人的热情。 至于荆宏,早就被他的军中好友拉走了。 趁这两人深陷酒局,太子湛云成隐晦的向身后一撇,立时有侍女开始了她的行动。 侍女低眉顺眼,手中端着托盘,托盘里是御膳房中刚做好的大补汤。 她身姿灵活穿过人群,一步步地接近庭鹤这边,就在距离庭鹤不远时,假装被人绊了一跤。 托盘里的汤蛊顿时不受控制地朝庭鹤飞去。 “哐当!!——” 小狼狗饲养方法9 阿鹤 那侍女摔倒时,庭鹤也是一惊,下意识侧身躲开,却没想湛云归动作比他先一步,挡在他了身前。 玉质汤蛊摔在地板上四分五裂,还冒着热气的滚烫汤汁淋了湛云归一身。 “殿下!您没事吧?”庭鹤焦急地查看湛云归被撒到汤汁的手臂,撩开衣袖一看,从臂肘到手背的地方皆已被烫红。 尽管早有预料,庭鹤也止不住又怒又心疼,便冲那侍女发火。 “你怎么回事啊?!走路都不会看着点吗!” 侍女以头抢地,浑身发抖地不住求饶:“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知错了,求殿下饶命,求殿下……” 这厢动作不小,惊动了端坐高台纸之上的皇帝湛元,他推开杜宵月送到嘴边的酒杯,龙颜不悦地问:“何事如此惊扰啊?” 庭鹤抿唇肃着脸转过身,替湛云归应道:“回禀陛下,不知哪里来的侍女,突然摔倒在地,撒了三皇子殿下一身的汤水,还把殿下给烫伤了。” 皇帝湛元也瞧见了湛云归被汤水浸湿的衣袖,又看那侍女哭哭啼啼烦不胜烦。 今日分明是他的大好日子,美人如纭,怎能被这等小事扰乱兴致? “不过是脏了衣物而已,来人带三皇子殿下去更换件新衣裳便是。” 皇帝湛元随意唤来一名宫人带湛云归去更衣,至于那名侍女,“先把她压下去,听候发落。” 跟着宫人临走之前,湛云归同庭鹤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靡靡华丽之音再度响起,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个小插曲。身着轻纱貌美舞女赤着双脚翩然起舞,脚环伶仃作响,动人的舞姿吸引着众人的视线。 庭鹤端着酒杯小酌,心里惦记着湛云归被烫伤的手臂,视线却是流连在太子湛云成以及皇帝的妃嫔四周。 不多时,那名与太子湛云成有勾连的婉仪借故离开坐席,独自走出宴厅。 艳敛的桃花眼中暗光忽闪,庭鹤唇角上扬,拿起酒壶徐徐将酒杯盛满,随后端起酒杯,朝着六皇子湛云竭所在的位置看去。 六皇子湛云竭似有所觉,恰巧抬头与庭鹤对上眼。 庭鹤眼眸稍弯,隔空对六皇子湛云竭道:“六皇子殿下,臣敬你一杯,感谢您对臣施以援手。” 六皇子湛云竭虽听不清庭鹤在说什么,但是对方都笑着敬他酒了,于是也微笑着回敬。 宴厅内众人都沉浸在歌舞之中,仅有少数几人注意到这一幕。 但也足够了。 见自己的目的依然达成,庭鹤便不再多留,装出一副喝醉酒的模样,换来一名宫人带他去小解。 行至人少的偏僻地方,庭鹤随口瞎编个借口支开那宫人,自己则独自前往约定好的地点,荆宏安排的人早已在那里等候。 “怎么样了?”庭鹤朝那人谨慎询问,今晚的事十分重要,务必要做到没有一丝纰漏。 所幸他们准备的充分,那人双手抱拳恭敬道:“回大人,我们已暗中带着赵婉仪去见西域药婆,万事俱备,只等那药效发挥,好戏便可上场了。” “很好。”庭鹤满意点头。 太子湛云成想要诬陷湛云归同皇帝的妃嫔有染,借此除掉对他毫无威胁的湛云归,那么他们就将计就计,反把祸水往太子身上引。 孰胜孰败,谁道高一筹,稍后即可见分晓。 让荆宏手下的人随时待命,庭鹤依着那人指的路,找到了太子湛云成事先安排给湛云归的房间。 为了方便给湛云归留时间与婉仪“有染”,房间周围连个伺候的宫人、侍卫都无。 推开房门,视线所及之处,湛云归仅穿着白色底裤,端坐在凳子上,用白色棉巾沾着冷水给烫伤的地方小心擦拭。 这段时日以来,被庭鹤好吃好喝养着,每日又勤加锻炼,湛云归褪去了初见时的瘦弱,上半身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身形劲瘦,张弛有力。 背部斑驳的伤痕也不显得狰狞,反而平添几分独特的魅力。 庭鹤稍愣,旋即关上房门,沉着一张脸快步走到湛云归身边蹲下。 “他们竟是连伤药都不给你上!”庭鹤整个人都气呼呼地,在心底骂完了太子又骂好色的皇帝。 总之这皇家里,除了湛云归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相比更严重的烫伤、鞭伤,区区烫伤对湛云归来说不算什么,他安抚着庭鹤。 ——无妨,只是小伤,明日便可大好。 庭鹤看懂了湛云归的口型,立时瞪眼反驳他:“什么叫只是小伤?手臂都被烫起水泡了,还在这里逞强!” “幸好我随身带着这个。” 庭鹤从衣袋中摸出一个半指粗的小瓷瓶,轻轻拨开瓶塞,浓郁的药香瞬间从瓶口溢出。 自从看到湛云归背后的伤口之后,庭鹤就有随身携带伤药的习惯,以防不备之需,这不,现在就用上了。 用手指挖出一小块凝状白色的乳膏,庭鹤左手握住湛云归的手腕,神色格外的认真,仔细把伤药涂在上面。 房内烛火影影绰绰,柔和的光渡在庭鹤身上,犹如给他加了层温暖的光晕。 湛云归目不转睛凝视着庭鹤的面容,从眉梢到线条流畅的下颌,乃至于脸颊上的细小绒毛都没有放过。 看得仔细,好似要透过皮囊看尽内里去。 忽而,湛云归抬起手,覆盖在庭鹤正给他涂抹乳膏的右手背上。 庭鹤茫然地抬头:“怎么了?” 湛云归垂眸,漆黑的眼珠里倒影着庭鹤映丽的容颜,唇边缓缓绽开一抹撩人的笑来,双唇微启道—— 阿鹤。 像是一滴雨露落在平静湖面上,荡开层层涟漪,庭鹤的心跳蓦然漏了一拍,双眸微微张大,缕缕陌生的酥麻感自背脊处蔓延。 就算湛云归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庭鹤仿佛也听见,湛云归在他耳边轻唤着他的名字。 携着难以言说的亲密与暧昧,一遍又一遍。 “殿下,您方才,唤臣……阿鹤?”庭鹤犹带疑问地问道,不太明白湛云归为何如此突然的改变称呼。 湛云归坦然点头,动了动双唇——嗯,是阿鹤。 “可是殿下,为何突然想唤臣阿鹤了?”庭鹤紧接着又问,毕竟此前,湛云归向来都是以“先生”“老师”来称呼他,即便是修真界,也只会唤他“徒儿”。 湛云归听见庭鹤的问题也只是抿唇一笑,覆在庭鹤手背上的右手轻巧翻转,改为把庭鹤的手托住。 他深深凝视着庭鹤,眼眸澄澈如冬日午后晴朗的天空,只容得下庭鹤一人的身影。 ——我喜欢。 一个任性又不那么出乎意料的答案。 庭鹤略一失笑,并不讨厌这个回答,不知何时翻红的耳垂更是显露出,他此时的心情很好。 “既然殿下喜欢,那便随殿下的意吧。不过在外时,你我还是以先生和学生相称为好。”庭鹤说道。 湛云归颔首示意自己懂得。 “阿鹤”这个称呼过分亲密,以他们现在的身份来说,若是被外人听见,以讹传讹,对两人都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给湛云归上完药,庭鹤琢磨着太子湛云成也该带着人来了。 果不其然,刚给湛云归和自己倒好茶水,门外就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以及细碎的说话声。 “父皇,前面就是三弟更衣的房间,依孩儿所见,这里并没有看见赵婉仪的踪迹,或许只是误会也说不定。” “太子殿下仁善,您不若仔细想想,在做那等有悖人伦苟且之事时,谁会让人在周围守……” 太子身边的狗腿子话还未说尽,房门便“嘭”地一声,被大力推开。 以皇帝湛元为首,太子湛云成、六皇子湛云竭、相国魏大人等贵人,乃至皇帝的后宫妃嫔都出现在房门外。 皇帝湛元脸色铁青,张口就怒道:“你们在做什……么?” 当他看清房内的情况后,本来还有的一肚子怒气,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憋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房内,庭鹤与湛云归相对而坐,二人面前都摆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庭鹤手里还拿着茶壶来不及放下,同湛云归如出一辙地迷茫表情望向门口。 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们在做什么? 皇帝湛元虽好美人,但人不傻,很快便反应过来自己被戏耍了。 “好,很好,这就是你说的误会?!”皇帝湛元怒不可遏,指着太子湛云成的鼻子质问。 太子湛云成的脸色同样很不好看,他如论如何都没想到,在这间房里的竟是庭鹤?! 为了保住自己,太子湛云成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的棋子祁为,抬脚直接一踹,“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为面色惨白,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啊! 被太子使劲踹了一脚,祁为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深感死到临头的他无意瞥见庭鹤看过来时,嘲讽的眼神,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得抖着身体拼命解释。 “臣……臣只是,只是……臣只是……” 哆哆嗦嗦半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祁为绝望的闭上眼。 气氛格外压抑,在场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都把头快埋到自己的胸前去了,只余皇帝湛元怒到粗喘的呼吸声。 而在太子湛云成计划里的另一人——赵婉仪,正踩着软绵绵的脚步,双颊酡红,眼神迷离的自走廊地尽头走出来。 软软地冲这边喊了声,“殿下?” 小狼狗饲养方法10 算计 赵婉仪本命赵茹,是朝中从五品侍郎赵顺的嫡女。 当年皇帝湛元在祭祖之日骑马巡游京城,混在人群中观礼的赵茹,便对那英姿飒爽、年轻恣意的湛元一见钟情。 在第二年,赵茹就毅然决然选择进入皇帝后宫,成为了万千妃嫔中一名小小的婉仪。 最初,皇帝湛元也同赵茹有过一段恩爱时日,可惜自古以来,帝王无心,向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赵茹被皇帝湛元彻底冷落后,日复一日的枯守,逐渐也死了心。 直至太子湛云成的出现。 那个温柔多情的男人爱她、宠她,让她再一次感受到被人爱着的感觉,让她本如一潭死水的人生,再度焕发光彩。 不久之前,太子湛云成找上赵茹,含情脉脉的捧住她的脸庞,轻柔道:“茹儿,我曾经说过,待我称帝之日,便是你荣宠六宫之时。” “但这需要你我共同的努力,你愿意为了我,暂时委屈一下吗?” 尽管赵茹心有犹豫,但在太子湛云成一番温柔劝说下,徐徐放下戒备,答应了他。 不过寿宴当夜,赵茹在摒退下人,独自一人走在漆黑的长廊中时,突然就后悔了,然而为时已晚。 不知从哪里来的黑衣人将她带走,不顾她的反抗给她灌下许多烈酒与药液,反反复复在她耳边重复“太子根本不爱你,他只是在利用你!”“别傻了,待事成之后,你会被湛云成抛弃!”…… 赵茹又害怕又悲伤,意识渐渐模糊,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要去找湛云成问清楚,他到底有没有欺骗她! “殿下。”赵茹面目凄凉,分明是笑着的,然而整个人却透露着死寂,“太子殿下,您说过的,您给茹儿说过的……” 赵茹脚步踉跄,满心满眼只有看着她惊疑不定,恨不得她立即从原地消失的太子湛云成。 “您说只要茹儿听话,听您的安排,您就可以做皇帝,封茹儿为皇后的!”赵茹质问的声音陡然变大,两行清泪自脸颊滑落。 她崩溃般的扑向太子湛云成,但又被两名人高马大的侍卫拦下。 “太子殿下,茹儿已经依您的安排去做了,甚至打算按照您说的那样,像个妓子一样的去勾引三皇子!”赵茹整个人歇斯底里地,只想要从太子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说您在骗茹儿呢……” 赵茹的模样十分凄惨,令在场众人忍不住动容,唯独太子湛云成怒急攻心,一改平日里的风度翩翩,变得脸红脖子粗,异常愤怒。 “一派胡言!”太子湛云成指着赵茹怒道,慌张地向皇帝湛元解释:“父皇,您不能相信这毒妇的胡言乱语,儿臣与这毒妇没有任何关系,您要相信儿臣啊!” “相信你?”皇帝湛元冷哼一声,用陌生又冰冷的视线,打量着太子湛云成,“证据确凿,人证指认,你让朕怎么相信你?” “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皇帝湛元一甩袖袍,不容置疑地,“从即日起,剥夺湛云成太子之位!” 人群中忽而传来一阵倒吸冷气声,太子湛云成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父皇!” 皇帝湛元继续下令:“罚二皇子湛云成俸禄三年,禁足六月,没有朕的旨意,不得离开皇子府半步!” “罪妃赵茹从即日起,剥夺婉仪之位,打入冷宫!其父赵顺教女不力,贬其官职,罚俸禄三年!” 惩罚接二连三的下达,似乎这样方能止住皇帝湛元满腔怒火。 末了,留下一句“不要忘了你的身份”,皇帝湛元便带着后宫众妃,一干宫人侍卫离去。 而那句话,不仅仅是在告诫太子,更是在告诫其他含有二心之人。 陷入疯癫状态的赵茹满脸泪痕,嘴里不断喃喃着“殿下,您答应过茹儿……”,一边被侍卫压着退下。 不多时,就只剩下原太子湛云成,六皇子湛云竭等人还在原地。 庭鹤与湛云归看了这么出好戏,心情舒畅,就连二皇子湛云成阴毒如蛇般的眼神,都觉得顺眼起来。 “啪,啪,啪!”六皇子湛云竭笑吟吟地鼓了几下掌,戏谑道:“感谢二哥今晚让臣弟看的这出好戏,当真是无比精彩啊!” 二皇子湛云成扯着嘴角冷笑,眼眸深沉地将在场所有人此刻的表情映入脑海中。 自他记事以来,还是第一次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你们,很好。” 二皇子湛云成面色难看地挤出几个字,阴冷的视线一一从众人身上划过。 “这次是本皇子掉以轻心了,没想到你们竟能有如此能耐,连本皇子都能一并算计进去。”二皇子湛云成先是看了看六皇子湛云竭,转而又看向眼神平静、深邃如一汪深潭的湛云归。 略一停顿,视线最终落在了庭鹤身上。 “虽然本皇子还不知今日之事是谁下的手,不过……”二皇子湛云成蓦然一笑,俊美的面容有瞬间扭曲。 “本皇子不会就此罢休,你们谁也别、想、逃!——” 说罢,二皇子湛云成再度恢复成以往那风度翩翩,温和有礼的谦谦君子模样,仿佛刚才那番话并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再度深深看了三人几眼,二皇子湛云成唇边含笑,缓缓转身离开。 “嗤。”待那二皇子湛云成走远,六皇子湛云竭不屑地嗤笑一声,“都被剥夺太子之位了,还能这么嚣张,虚张声势的本领倒是厉害。” 狭长的双眼微眯,六皇子湛云竭转过头,上下打量着湛云归与庭鹤,“只是本皇子也很想知道,今晚这场戏会是谁安排的。三皇兄,庭大人,你们以为如何?” 湛云归摆弄着桌上茶杯,对于六皇子湛云竭的问话不闻不问。 站在他身旁的庭鹤闻言,瞪大着一双桃花眼,故作无辜和疑问:“回禀六皇子,臣与三皇子殿下不过在房中喝茶解酒,哪知会发生这些事情?” “说起来,臣反倒是想问一问二皇子殿下,为何会让赵婉仪做出那等有辱身份之事。”提起这个庭鹤就是一脸气呼呼地,“二皇子殿下与三皇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为何会这样害二皇子殿下?着实令臣不解。” 听了庭鹤的这番解释,六皇子湛云竭也陷入沉思。 三皇子湛云归失势多年,母家也因他的事四分五裂不成气候,不可能突然间就有这么大本事。 至于庭鹤,被父皇安排成湛云归这么个废物的老师,理应是有怨言的,没理由会帮湛云归。 那么……今晚到底是谁的手段呢? 六皇子心念急转,脑海中闪过好几个名字,最终都能找出结果,只得暂时先放弃。 “是啊,二皇兄之日所作所为,当真令臣弟心寒。”六皇子湛云竭故作伤感一番,随后邀请庭鹤与湛云归,“三皇兄,庭大人,父皇的寿宴还未结束,两位随本皇子一道回去吧。” 庭鹤为难道:“多谢六皇子好意,只是三皇子殿下醉酒尚未清醒,臣暂时还无法脱身。” 像是为了印证他说的话一般,湛云归忽然伸出双手揽住庭鹤的腰,头埋在他在腰间,宛如一只小狗似的蹭来蹭去。 在六皇子湛云竭视线看不见的地方,湛云归的双手在庭鹤的背部“作乱”。 修长的十指轻捻过庭鹤背脊,故意擦过他的敏感地带,沿着腰部曲线,一点点的向下划去。 如同被电流激过的感觉霎时自尾椎骨的地方升起。 庭鹤面色一僵,不得不用手按住在他身上作乱的手,不动声色地对六皇子湛云竭道:“要不六皇子殿下先回去吧,我和三皇子殿下随后就到。” 都被直接拒绝了,六皇子也不再多劝。 “既然如此,那本皇子就先行一步了,待日后再同庭大人好生聚上一聚。” “一定。” 微笑着送走六皇子湛云竭,庭鹤无奈又好气地低头看湛云归,“殿下,您这是在做什么?” 湛云归仰着脑袋,眸中似含着万千星辰,欢呼又雀跃。 ——阿鹤,我很开心。 湛云归在无声表达着他的喜悦,感染着庭鹤,他心想,自己也忍不住因为今晚发生的事情而心情愉悦,更别说湛云归了。 庭鹤莞尔,轻揉湛云归的发顶。 “殿下,臣说过会让您开心的,不知今日,以后也是。”庭鹤无比笃定。 毕竟,这是他从进入秘境,守在湛云归身边之后,就做下的决定。 …… 几日后,二皇子府。 “啪!” 青瓷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碎了一地都是。 湛云成赤红眼眶,失去往日风度的他,露出阴狠毒辣的一面,只会让跪在他面前的人更加恐惧。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湛云成质问道。 “是!属下亲自打探到,庭鹤近日频繁进出六皇子府,疑似与六皇子商议大事,而早在陛下寿宴之前,六皇子就对庭鹤提供过帮助。” 至于是什么帮助,轻易就让湛云成想到当晚发生的种种。 随后那人又掏出一物来,“这是属下在六皇子府上查到的东西。” 湛云成赶紧拿过来仔细查看,发现竟是带有他府上标识的香囊。 “没想到,本皇子的府上,竟然会有六弟身边的人。”湛云成一点一点把手中的香囊握紧,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直冒。 “六弟啊六弟,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小狼狗饲养方法11 你脸红什么? 自湛云成被废黜太子之位起,朝中的风向霎时就变了。 原本支持二皇子湛云成的大臣里,有一部分转入六皇子湛云竭的麾下,剩余的人则选择继续观望。 而众人眼中“沉默寡言”、无依无靠的湛云归,自始至终都未出现在他们的考虑中。 如此又平静一段时间,直到六皇子湛云竭突然被曝私自挪用国库重宝。 皇帝湛元大怒,重重处罚了六皇子湛云竭,下令择日启程去南方众州,需得做出一番政绩才允许归京。 这令本就空置的皇位继承人选之位,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又几月,结束禁足的二皇子湛云成再度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在所有人都猜测,二皇子会为重返太子之位做出什么样的佳绩时,有一贫苦农家子击鼓鸣冤,要状告那二皇子湛云成强抢民女…… 冬去春至,夏末秋初,在朝中各方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中,转眼几月就过去了。 这日,庭鹤下朝之后,迈着轻松愉悦的步伐朝重华宫的方向而去。 今儿个是三皇子湛云归的生辰日,那近来身体每况愈下,却还是沉迷于美酒美人的皇帝湛元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连个赏赐都没有。 荆宏一早就去了军队中处理事务,得稍晚一步才能来。 庭鹤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锦袋,一想到里面装有他要送给湛云归的生辰礼物,脸上的笑意更深。 花费比往日更少的时间走到重华宫,庭鹤挥退宫仆,独自前往书房所寻找湛云归。 穿过充满古风韵味的曲折走廊,又跨过一道圆状拱门,庭鹤的眼前蓦然一亮。 只见一身轻装简服的湛云归立在庭院右侧,身姿挺拔,目视前方,如一颗屹立在山巅的青松。 他左手握弓,右手二指拉弦,目光凌厉似箭,笔直的正对竖在前方的箭靶。 日光倾斜,暖阳撒落在湛云归身上,仿佛给他镀了层金光。 就在庭鹤为眼前这幕景色赞叹时,湛云归忽然松开右手二指,离弦之箭顿时破空激射而去! 转瞬间,箭矢正中红心,尾羽在半空中颤动着发出嗡鸣声。 “啪,啪,啪!” 庭鹤看着箭靶边缘被利箭一分为二的落叶,眼里满是赞赏。 当年那个浑身是伤,狼狈无比的少年,如今也成长至此,当真是令人万分惊喜。要是让那些早早放弃湛云归的大臣们知道,恐怕会呕的心肝疼。 庭鹤笑盈盈地对湛云归一拱手,“殿下的箭术一日比一日厉害,为臣很是佩服。” ——阿鹤。 湛云归双唇微动,手中的长弓都顾不着放下,大步行至庭鹤身前,一双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庭鹤说话。 ——你来了。 庭鹤莞尔,“嗯,殿下,臣在。” 两人相视一笑。 随□□鹤打算去打盆水来,给湛云归稍稍擦拭一下额上的汗水,顺便让他洗个手。 才迈出步子没走两步,湛云归就巴巴的跟了上来,那亦步亦趋的模样,让庭鹤想起了乖巧可爱的小奶狗。 哪里还有初见时,对他防备警惕如狠戾狼崽的样子。 “殿下,臣只是去打盆水,很快就回来。”庭鹤说道。 湛云归摇摇头,张了张嘴。 ——我和你一起。 那架势,是不准备离开庭鹤半步的了。 庭鹤对越来越粘他的湛云归别无他法,只好任由湛云归跟着他。 湛云归见庭鹤对他如此纵容,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起来,黏着庭鹤给他亲手擦汗、洗手。 双手浸入微凉的水中,庭鹤细心地为湛云归搓洗手心,边道:“别人都是越长越成熟,怎地到了殿下这里却反着来了,竟是连洗手都让人帮忙。” 庭鹤抬眸去看湛云归,一脸打趣:“莫不是殿下还童心未泯?” 这是在笑话他幼稚呢。 湛云归心想,面上不显,眸光微闪,猝不及防地抬起手,轻轻一弹。 “诶!”庭鹤一声轻呼,他没料到湛云归会突然动作,躲藏不及,直接被弹了一脸水珠子。 再看湛云归得意的表情,可不就是在说:我就是幼稚,你奈我何? “殿下莫得意,这次只不过是臣疏忽罢了,且看臣以后怎么讨回来。”庭鹤失笑道。 旋即又说,“且殿下方才那番所作所为,若非臣看在今日是特殊日子的面子上,可免不了拿太傅的身份,好好教导一下殿下。” 湛云归没有被庭鹤佯装严厉的样子唬到,忍不住好奇的发问。 ——特殊日子是什么? 这回庭鹤不打算再纵着他,卖起了关子,任湛云归怎么说都不肯透露半个字。 待两人收拾完毕,候在门外的明竹笑眯眯地迎了上来:“殿下,庭大人,竹林石亭里已备好酒菜,还请两位移步。” 庭鹤点头道:“有劳你了。” 瞧庭鹤这架势,看来今日还不简单,湛云归带着满腹好奇,紧紧跟随庭鹤的脚步。 竹林幽静,通往深处,小径尽头的石亭内,石桌上摆满了各色菜式,丰富无比,每一样有都是湛云归爱吃的。 有悠扬的琴乐自竹林中传来,伴随着凉爽的微风,迷人景致,令人心旷神怡。 湛云归粗略一扫,在桌角处看见了玉瓷酒壶与两只酒杯,愈发好奇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自打西域药婆给他开药方调养身子起,庭鹤就很少让他碰酒了,只有佳节时日,才会与他共饮两三杯。 可今日却不过节。 两人相携入座,也不多客气,互相给对方夹菜吃了起来。 席间湛云归多次想要询问,都被庭鹤一筷子菜给挡回去。 有了半分饱意,庭鹤才拿起玉瓷酒壶,给自己和湛云归倒了一杯酒,说着:“殿下还未想起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湛云归十分诚实的摇了摇头。 “看来是臣近日给殿下的课业太过繁杂,害得殿下把自己的生辰吉日都给忘记了,还望殿下莫怪罪臣才是。” 庭鹤说道,从腰间一直挂着的衣袋里取出一物,伸手递给湛云归,微弯的桃花眼里盈满笑意。 湛云归下意识接过去,仔细一看,是枚金面红线平安符。 红线绣的“平安”二字并不整齐,但针线紧密,无一不饱含着制作人的心意,湛云归没有多想,就能猜到这枚平安符一定是庭鹤亲自绣的。 “殿下,这是臣送给你的生辰礼物,您可喜欢?”庭鹤笑问道,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人生头一回为人做平安符,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爱不释手地摩擦片刻,湛云归抬头,看向庭鹤的眼底,似有莫名的情绪在翻滚。 对所有人来说,他的出生被喻为不详,甚至也是因为他母妃才会不幸逝世。因而每年的生辰日,对湛云归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日子,久而久之也就忘了。 可是这人,不仅把他的生辰之日记在心上,还送他这么珍贵的礼物。 湛云归喉结微动,直勾勾的看着庭鹤的双眼,张了张嘴。 ——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庭鹤心里松了口气,勾着唇角,两手拿着酒杯,起身走到湛云归身前,把其中一杯酒给同样起身迎向他的湛云归。 庭鹤举杯,眼神真挚地祝福湛云归:“臣庭鹤祝殿下生辰吉乐,愿殿下一生无忧,平安喜乐。” 说罢,仰头就把杯子里的酒喝尽。 在说这番话的同时,庭鹤其实也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也祝愿师尊,能够随心所欲的活着。 湛云归听着那句“一生无忧,平安喜乐”不由得笑意加深,本就俊美的面容更加惹眼。 也将杯中酒饮尽,湛云归一把拉住正欲回座位坐下的庭鹤,不给对方询问的时间,稍稍用力一拉,庭鹤就朝他的方向倒过来。 “殿下?!”庭鹤愕然。 湛云归右手握住庭鹤的手腕拉至耳后,左手扣住庭鹤的腰肢,不给人挣脱的机会。 两人此时距离很近,他略低头,垂眸就能望进庭鹤带着惊讶的眼底,温热的呼吸交织着,暧昧的气氛节节攀升。 琴声不止,微风拂过吹响竹叶沙沙。 庭鹤看着湛云归欲念翻腾的眼神,一时有些怔愣,不过很快回过神,等待着湛云归下一步动作。 虽然对两人的姿势有种反过来的怪异感,但他没有拒绝湛云归的缓慢靠近。 可就在两人双唇快要贴上的那刻,忽然出现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 “殿下,臣荆宏来晚了!” 是那在军队处理完要事,就急忙赶到重华宫的荆宏。 庭鹤猛地推开湛云归,脸上犹带“偷情”不成被人抓包的尴尬,对急吼吼冲到石亭的荆宏说:“荆将军,你也来了啊。” 湛云归脸上的笑意都淡了,看着荆宏的眼神都比平日冷上不少。 这人来的可真会挑时间! 荆宏心大,没察觉到两人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只道:“二位久等了,要不是军队里的事务太多,又需要臣亲自批复,否则臣还能早点赶来。” 庭鹤但笑不语,心道我们可没等你,你怎么不在军队里再多待一会。 荆宏转头又对明竹吩咐:“去再来一壶酒来,今儿个我要同殿下一醉方休!……嗯?叫你拿个酒而已,怎么脸这么红?” 小狼狗饲养方法12 兵变 荆宏到底还是没能和湛云归一醉方休。 同湛云归说过祝福语,荆宏一边喝着小酒一边吃着小菜,不知怎地就谈到了湛云归的母妃瑶姬身上了。 荆宏长叹口气,思绪恍惚回到当年,“……你母妃那一曲惊鸿舞,不知迷倒了多少京城中的风流人物,成为他们朝思暮想的对象。就连当年的状元郎都为她赋诗一曲,传唱数年。” “你们是不知道,那段时间京城里的媒人几乎全部都往林府跑,为的就是给你母妃说亲,这可把护女深切的林老太爷气得哟,非要我把那群人扔出府外。到了最后,他直接举起大刀赶跑了那群没眼色的媒人。” 说到这里,荆宏眼中忍不住泛起丝丝笑意,但很快又被哀伤覆盖,“不过你母妃最终还是出嫁了,奉旨嫁给陛下,被迎进了宫,后来……就是我,想见她一面也难。” 气氛突然静默。 再后来的故事,荆宏就算不说,庭鹤二人心里也清楚。 备受恩宠的瑶姬理所当然怀上了陛下的孩子,只可惜命运弄人,在湛云归出生当日难产而死,留下幼小的孩子,独自面对世间险恶。 “瞧我,好好的日子要说些什么伤心事,该罚,该罚。”荆宏悄悄掩去眼角泪花,强打起精神,痛快地喝下一杯酒。 随后他抹了把嘴,笑着对湛云归道:“如今殿下成长得如此出色,想必你母妃在天之灵,也是欣慰非常吧!” 庭鹤一抬眉梢,把话茬接了过去:“那是当然,也不看看殿下是谁教出来的。” 荆宏闻言朗声大笑,用力地拍打庭鹤肩膀,“哈哈哈!对,对,还要多谢咱们英明神武、才智双全的庭大人,不辞辛苦教导殿下呢!” 庭鹤眉眼弯弯,“不客气,这都是臣应该做的。” 这话惹得荆宏又是一阵大笑,拉着庭鹤连饮三杯酒,只说自己怎么没早些认识庭鹤这般风趣的人。 一旁看着两人胡闹的湛云归摇头失笑,也同他们一起,默默用下一杯酒。 过往旧忆轻轻揭过,荆宏又想起一件事情来。 “对了,殿下,庭大人,臣今日港大听到一件事儿。”荆宏正色道,他起身绕着石亭在周围走上一圈,确认没有多余的人在之后,才严肃谨慎的说话。 “臣收到消息,不日六皇子殿下就会反京而归。” “六皇子班师回朝的消息并未多做掩饰,稍一打探就能知道,荆将军此时提起,莫非是……”庭鹤眼中精光一闪,一下子就抓住关窍,“六皇子此次回京,是有备而来?” 荆宏郑重地点点头,“正是如此,此次跟随六皇子一起回京的,明面上就有十五万大军,还别说暗地里安排的人手。六皇子之心,昭然若揭啊。” 一年前,庭鹤略施小计,就成功让二皇子湛云成把炮火对准了六皇子湛云竭,从此两人的关系是彻底恶化,明目张胆的斗了起来。 直至近日六皇子回朝,恐怕就是冲着皇位来的。 “二皇子湛云成那边有什么反应?”庭鹤紧接着问道。 “每日还是准时伺候陛下服用汤药,看起来丝毫不慌张的样子,恐怕也是做足了应对准备。”荆宏说道。 “嗯,那我们还是先按兵不动,让他们两个斗个你死我活。只是,我怀疑六皇子湛云竭,另有其他想法。” “哦?你是说……”荆宏显然也同他想到了一起。 庭鹤看了眼淡定自若的湛云归,用手指在杯中沾上酒水,一笔一画的石桌上写下几个字—— 六皇子回京之日,便是兵变之时。 庭鹤早就猜想六皇子湛云竭会走兵变这一条路,否则他想要得到皇位,只会难上加难。 好在这一年里,他同湛云归和荆宏做的准备也不少,暗地里将朝中的寒门士子拉拢,不惜耗费大量财力物力,把四分五裂的林家人找回来,帮他们做下各种准备。 任谁也料想不到,湛云归是这朝中第三大势力。 “哪怕六皇子真的是这样的打算,就凭我们的充足准备,也足以应付,殿下和荆将军不必惊慌。” 庭鹤对上湛云归看过来的视线,自信一笑,惹得后者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才是赢家,要到最后才知道。” …… 天泽三十二年,十月十五日。 六皇子湛云竭班师回朝当日,大军行至玄武门下,未经皇帝湛元御令,六皇子擅自率领麾下雄兵强闯宫门。 收到消息的二皇子湛云成立即动身反击,带领御林军严守宫门,同早早埋伏在京城外,携威远军而来的镇远将军荆宏前后夹击,务必要将六皇子湛云竭拿下! 烈火熊熊,硝烟弥漫,嘶吼声不绝,四处飞溅的鲜血几乎染红了整个紫禁城的天空。 一番激烈的厮杀后,当日戌时一刻。 六皇子湛云竭率领的大军逐渐落于下风,终究是败于二皇子湛云成手下。 成功拿下六皇子湛云竭,二皇子湛云成还未来得及宣告胜利,就被一道皇帝湛元病危的圣旨,匆匆昭往乾清宫。 守在乾清宫外的奴才们噤若寒蝉,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去,大气都不敢出。 身着带血铠甲的二皇子湛云成行色匆忙,面沉如水,如风一般的从他们身旁走过。 当他穿过宫门,进入寝殿见到皇帝湛元之后,没忍住一声惊呼:“父皇!” “咳咳,云,云成来了啊,咳咳……”脸色灰白,已是垂暮之态的皇帝湛元艰难地撩起眼皮瞧了湛云成一眼,刚说了一句话,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侯在床榻边的孙公公上前一步,扶住欲起身的皇帝湛元,一下一下替他顺着气儿。 “父皇,儿臣在这。”二皇子湛云成大步走近,单膝跪在底下,伸出双手握住皇帝湛元的左手,满眼担忧。 “您别急,有什么话慢慢说,儿臣仔细着。” 好半响才缓过气,皇帝湛元让孙公公扶着他靠在床边,用尽全身力气握住湛云成的手,哑着嗓音说话。 “朕这一生,行军打仗多年,诛赵灭楚,平复西疆,哪一项都无愧于先祖教训!咳咳……”皇帝湛元顿了顿,平复下心情,又继续说。 “唯一有所愧疚的,就是你们这些孩子了。” “父皇,您是个好皇帝,没有什么对不起儿臣的。”二皇子感动非常,眼角都挂上晶莹的泪珠。 皇帝湛元笑了笑,继续道:“朕是个什么样,朕自己知晓。自古以来,英雄配美人,朕从来都不觉得广纳后宫有什么错。咳咳……只可惜朕血脉薄弱,到头来只有几个孩子,甚至有些早早就夭折了。” “留下你,还有云竭、云归,仅三人”,说起自己的孩子,皇帝湛元也是止不住的叹息,“云归暂且不说,云竭那孩子本身能力不足,野心却不小,最后白白葬送了自己。” “至于你……朕不说你自己也清楚,做过什么,谋划过什么,朕都是看在眼里的。”皇帝湛元意味深长的看着湛云成,直把人看得冷汗直冒。 “父皇,儿臣只是……”二皇子湛云成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又被皇帝湛元用眼神制止接下来要说的话。 “无需多言。”皇帝湛元说,“朕知晓自己没多少时日好货,着急叫你来,主要是有重要的要交代你。” 这番话说的二皇子湛云成心脏狂跳,情不自禁的想到,莫非父皇叫他来,是要在今日把皇位传与他? 在二皇子湛元成暗自期待中,皇帝湛元缓缓开口,也让一旁的孙公公做好记录。 “传朕的旨意,待朕寿尽归天之后,传位于三皇自湛云归,封二皇子湛云成为瑞康王,协助……” 话未说尽,二皇子湛云成蹭地一下子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凭什么?!”二皇子湛云成怒瞪着双眼,质问道:“凭什么不是我?凭什么传位给那个哑巴,而我只能做王爷?!” “云成!”皇帝湛云被二皇子湛云成居高临下的态度气到了,“咳咳,朕也是为你好,以你的性情,这皇位传到你的手上,大烨的江山只会……” “只会什么?我当了皇帝,大烨只会更好!” 二皇子湛云成直接打断皇帝湛元的话,满腔怒火,完全听不进去对方说的是什么,脑子里只留下皇帝湛元选择了湛云归那个哑巴,而不是他的事情。 被交口称誉的大烨朝二皇子,竟然输给了连话都不会说的哑巴? 可笑至极! 二皇子湛云成对皇帝湛元的话置若罔闻,“父皇,儿臣只当你今日累了,方才说的话不过是在胡言乱语而已。” “儿臣刚刚才率领将士们把叛贼湛云竭捉拿,这会将士们还候在外面,等着儿臣出去宣告胜利呢,儿臣想,父皇也不想怠慢他们吧?”二皇子湛云成一声冷笑,毫不客气地威胁。 皇帝湛元霎时怒急攻心,血气上涌,差点就没忍住,昏过去。 乾清宫內一阵兵荒马乱。 二皇子湛云成冷眼旁观着,连过去扶皇帝湛元一把的意思都没有。 “既然父皇今日身体不佳,那么儿臣就改日再来拜访。”二皇子湛云成说罢,就打算退下,忽而听见门外突然传来一声—— “二皇子且慢!” 小狼狗饲养方法13 他、是、我、的 庭鹤步履从容,不急不缓的从内室走了出来。 他身着一袭月白华袍,衣摆用金丝线绣着祥云图案,腰间挂着的双鱼衔尾羊脂玉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动。 慢条斯理地在二皇子湛云成前方站定,庭鹤眉梢微挑,笑着对他说:“二皇子殿下,陛下的御令还未说完,这么着急走作甚?” 突然出现的庭鹤令湛云成愣住,视线在庭鹤与皇帝湛元身上来回转动,很快就反应过来。 “呵,原来……你们早就谋划好了。” 二皇子湛云成双眼微眯,阴冷如蛇的眼神紧盯着庭鹤不放。 他没想到,皇帝湛元到了今日这个地步,竟然还伙同一个外人来试探他。 更没想到,联同皇帝一起来试探他的,会是庭鹤。 “庭大人,莫非你以为这样做,就能让父皇饶过六弟一命了吗?”二皇子湛云成说道,他猜测庭鹤是为了保住六皇子湛云 竭才这么做的。 可惜,庭鹤比他还迫切的道:“当然不是,二皇子殿下为何会这么认为?” 庭鹤微微瞪大一双桃花眼,显得格外无辜,“六皇子殿下狼子野心,不顾陛下的御令强闯皇宫重地,应当就地捉拿,臣怎么会替六皇子殿下说话呢?” 不是为了六弟,那是…… 二皇子湛云成心念急转,忽然想到某个可能性,瞳孔猛地微缩,音量都不由自主的拔高。 “荆宏是你的人?!” 是了,荆宏一定是庭鹤那边的人,否则荆宏出现的时机,怎么会刚好是他与六弟之间的厮杀,即将决出最终胜负的时刻, 当真就那么凑巧? 亏他还以为是荆宏看清局势,选择拥护他为新帝……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庭鹤的安排。 庭鹤淡定自若,并未直接否认,而是说:“确切的讲,臣只是教导三皇子殿下课业的太傅,而荆将军也仅仅是因为见猎心喜,而教授三皇子殿下一些拳脚功夫的武师傅罢了。” “好一个太傅,好一个武师傅!”二皇子湛云成双手握拳,捏的咔咔作响,差点没崩住脸上的表情。 “原来三弟天资卓越,竟引得二位如此看重,身为兄长,却不知晓这些,可当真令本殿下惭愧啊。” 湛云成怒极反笑,事已至此,还能稳住心神不慌乱,可见其城府不浅。 “二皇子殿下日理万机,有些事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庭鹤说道,他漫不经心理了理稍微有些乱的袖口,这才对二皇子湛云成道:“殿下,现在可以和臣一起,听完陛下的御令了吗?” 二皇子冷笑一声,干脆地撕破脸皮:“父皇连日病重,导致神志不清,方才说的也只是胡话,当不得真。” “哦?”庭鹤故作疑惑,“可依臣所见,陛下此时精气神十足,哪有殿下所说的神志不清?” “但若是殿下真的担忧陛下身体,不妨唤太医和在外待命各位将军们都进来瞧一瞧,到底是臣看错了,还是殿下看错了呢?” 语气里暗含的威胁令二皇子湛云成气急,一声厉喝:“庭鹤!” “就算是父皇想要传位于三弟又能怎样?!他患有哑疾,口不能言,无依无靠,将来登上皇位,也会被皇权贵族视为眼中 钉,甚至朝中大臣们都会轻视他,你跟着他不会有好下场的!” 二皇子湛云成咄咄逼人,紧接着话锋一转,徐徐引诱道:“但是跟着本殿下就不一样了,本殿下在此承诺,只要你愿意站在我这边,待本殿下称帝之时,只要是本殿下力所能及的,都能满足你。” “哪怕是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殿下也答应。”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当初的赵婉仪就是很好的证明,湛云成相信,庭鹤也不能。 然而…… “那如果,臣想要的是皇位呢?”庭鹤看着突然僵住的湛云成,讽刺一笑,“殿下也愿意给吗?” “庭鹤!”湛云成彻底恼怒了,装作云淡风轻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阴狠如蛇将它的所有毒牙都露出来。 “湛云归那个废物到底哪里值得你如此拥护他!论样貌、才华、背景,我湛云成哪一点不比那个废物好?父皇就罢了,就 连你也弃我而选择他,凭什么?!” 湛云成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多年来费尽心思让自己变的更优秀,花费比常人更多的时间磨练自己,吃尽苦头。 到头来,还比不过连话都不会说的湛云归? 这是他怎么都不能接受的事实。 “废物?”庭鹤向前一步,脸上挂着的讽刺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无比坚定的认真与信赖。“殿下您说的没错,论才华与背景,三皇子殿下是比不上殿下您厉害。” “可是这一切都建立在,殿下您天生就享受着三皇子殿下所不能享受的待遇这个前提下。” “如果不是殿下您拥有着比他更多的荣华富贵,享有着更多来自陛下的宠爱,臣相信,三皇子殿下他,一点都不会比您差。” 庭鹤看了因他一席话,忽然沉默下来的皇帝湛元,又对满脸阴霾的二皇子湛云成微微一笑道:“尽管殿下他现在,已经足够优秀了。” “哈,哈哈哈哈!”湛云成扬声大笑,尽管庭鹤说的没错,可他还没有输!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比他拥有的更多,但这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东西,这难道不就是在说明,我才是真龙天子!” 二皇子湛云成唇边扬起一抹充满恶意的笑,“而三弟,恐怕现在正像只狗一样的四处发疯,乱咬人吧!哈哈哈……” 庭鹤的表情瞬间冷下来。 今日是十月十五,是湛云归每月病发之时。 从昨夜起他就担忧不止,可惜按照计划,今日是没办法陪在湛云归身边,也不知晓,现在殿下怎么样了。 必须要赶紧把这边的事解决掉! 下定决定,庭鹤正准备出言反驳,就听见一道陌生却又无比熟悉的声音,自他背后传来—— “哦?你们是在说本殿下吗?” 庭鹤猛地一回头,睁大眼看向冲他笑的湛云归,满是不可置信。 二皇子湛云成的笑声戛然而止,同样也是难以置信地:“你怎么……” “你是想问,我怎么能说话了,对吗皇兄?” 说罢,湛云归缓步行至庭鹤身边,十分自然的揽住庭鹤的腰,对庭鹤轻声说道:“阿鹤,我来迟了。” 庭鹤一时沉默,他没想到湛云归竟然能说话了。 偏头看向依靠在门边看戏的荆宏,对方也只是无奈的对庭鹤一耸肩,指指湛云归,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好啊,这是都知道了,唯独瞒着他一个人。 庭鹤默默凝视着湛云归的侧脸,一时为湛云归的恢复而欣喜,一时又为他的隐瞒而气恼,干脆闭口不言。 面对庭鹤无声的质问湛云归也不慌张,只是俯身在庭鹤耳边小声的说了句:“阿鹤,有什么事我待会再给你解释,我们现在现将眼下的事处理完,好吗?” ……行吧,皇位的事更重要。庭鹤略微点头,打算等到事后再算账。 安抚好庭鹤,湛云归转而对二皇子湛云成道:“皇兄,这些年来,您对臣弟的照顾,臣弟可是一一记都记在心里,日后,臣弟定会加倍奉还给皇兄的。” 后半句话湛云归咬字很重,半点不像长久以来患有哑疾之人,其中暗含的意味,也成功让湛云成的脸色更难看。 “至于庭大人,可是父皇下的旨意,是臣弟一个人的太傅先生呢,可不能让给皇兄。” 湛云归揽住庭鹤的右手稍稍用力,让庭鹤整个人都紧贴着他,下巴抵在庭鹤的额角,微微眯起双眼。 以庭鹤与皇帝湛元都看不见的角度,湛云归讥笑着勾起嘴角,对湛云成做了个口型—— 他、是、我、的,蠢货。 “你!!”湛云成气到面容扭曲,从剑鞘里拔出长剑,就像要扑向前。 很快就有听从荆宏命令的士兵冲上来,把湛云成压在地下。 湛云成拼死反抗,奋力挣扎:“皇位是我的!你们谁都别想抢走!!我才是皇帝,这江山是我的!!……” 不理会湛云成的疯言疯语,湛云归对皇帝湛元施礼道:“参见父皇,儿臣已同荆将军一起,将叛贼湛云竭捉拿,众将士正在宫外待命,还请父皇下命定夺。” 靠在床沿的皇帝湛元不知怎地,看起来像是忽然老了好几岁一般,静默半响,才长叹一口气。 “唉……罢了。”皇帝湛元耷拉着眼皮道:“罪臣湛云竭先押进大牢听候发落,那些参与此次战事的将士们论功行赏,至于二皇子湛云成……你来决定吧。” 皇帝湛元对着众人挥挥手,又在刘公公的搀扶下躺下身体,俨然一副不想再多说的样子。 “是。”湛云归恭敬应下,依着他的安排去处理各个事宜。 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变,彻底落下帷幕。 等到所有事情都处理完毕,也已经是月上中天,深夜时分了。 把剩下的小事交给荆宏去处理,湛云归挥退所有下人,独自前往书房。 庭鹤在书房等他很久了。 小狼狗饲养方法14 不疼 “阿鹤。”湛云归轻声唤道。 站在书架前,手中捧着一本书册佯装自己在看书的庭鹤闻声顿了顿,却并不回应,权当自己没有听见。 湛云归对此也不恼,微微一笑,进屋关好门,踱步走向庭鹤。 身后的脚步声不急不缓,从容有度,一步步仿佛踩在庭鹤心尖上似得。 庭鹤默默心想,这人竟像是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真当他被欺骗了还半点都不生气吗? 庭鹤正兀自瞎想着,冷不丁地,突然被湛云归自背后抱住。 “阿鹤。”湛云归紧紧拥抱住庭鹤,下巴抵在庭鹤的肩膀上,高挺的鼻梁轻蹭着庭鹤颈侧,犹如一只狼狗般嗅着庭鹤身上柔和的香气。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被蹭得有些痒了,庭鹤稍微躲了下,不冷不淡的说道:“回殿下,臣不能。” “阿鹤是我的先生,没有什么事阿鹤不能做的。”湛云归说,他注意到庭鹤生气时,唇角会无意识的紧绷,还会出现一个精致小巧的酒窝。 湛云归忍不住想要抬手去戳一戳。 “殿下。”庭鹤捉住湛云归想要作乱的右手,无奈转过身,看着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眼中含着些许讨好的湛云归,一时肚子里的气都散去不少。 但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庭鹤故意板起脸:“从什么时候开始能说话的?” 湛云归听话应答:“约莫一个半月前。” 庭鹤在心里计算了下,大概在湛云归生辰前几日左右,转念一想他那个时候就能说话了,但还是瞒着他,不由得又生出几分火气。 瞧着庭鹤的脸色又变得不对,湛云归赶紧解释:“阿鹤,那个时候我才刚能开口说话,声音嘶哑难听,怕是入不了阿鹤的耳,所以才想着等过段时间才告诉你,想给你一个惊喜。” 这个回答多少有安慰到庭鹤,心中火气略降,庭鹤接着又问道:“那为何只瞒着我一个人,荆将军却能知道?” “那西域药婆再给我祛毒的时候,荆将军刚好也在,因此,这才让他先你一步得知我能说话的事情。” 湛云归一边说着,一边执起庭鹤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我湛云归对天发誓,今日对阿鹤所说之事绝无半分虚言!所以,可以不生我的气了吗?” 默默将到了嘴边的一句“真的吗?”收回,庭鹤想着湛云归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也就没必要再生闷气。 温热的体温透过衣物传递到庭鹤的手上,手心之下的心跳有力,带着几分急促。 庭鹤逐渐舒缓开眉眼,询问道:“那西域药婆怎么说,殿□□内的毒是否都已经祛除掉了?” 湛云归微愣,带着几分不自然,转移视线道:“差不多吧……” 庭鹤眉头微蹙,撑在湛云归胸前的手指下意识收拢道:“什么叫差不多?难不成那西域药婆办事不力,没有认真给殿下祛毒?” “阿鹤,情况并不是你说的那样。”见自己再不把话说清楚,庭鹤大有一副要找西域药婆麻烦的架势,湛云归心口微热,开口解释。 “我体内的毒沉积已久,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去除掉的,能开口说话已经是意外之喜,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可当初西域药婆也说殿下无医可治,最后还不是她出手让殿下恢复说话的。”庭鹤不信西域药婆没有法子医治,说不准是出于某些目的而有所隐瞒。 “阿鹤。” 湛云归深邃的眼眸中泛起星星点点笑意,摇曳的灯火映照在他的侧脸上,衬得颊边那粒红痣愈发勾人。 他抬手撩起庭鹤耳边一缕碎发,温声问道:“阿鹤还记得一年前,我说想要争一争这天下时,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他的回答?庭鹤眉梢微挑,“臣当然还记得。” 庭鹤曾对湛云归说过,不论湛云归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他都会站在湛云归这一边。 “记得就好。”湛云归对庭鹤的回答很是满意,“既然如此,那西域药婆能不能解掉我身上的毒又有何妨?我们还有时间,去找到其他的解决方法。” “反正阿鹤会一直陪在我身边,对吗?” 是啊,那西域药婆要是真的治不了湛云归,庭鹤也会想其他办法,找寻其他的神医来为湛云归解毒,这是最初就做下的决定。 而他,进入秘境的理由除了找师尊帮忙救自己一命,也是不想让师尊深陷秘境的痛苦之中罢了。 庭鹤伸手覆盖在湛云归的手背上,像只猫一样用脸蹭蹭湛云归的手心,漂亮的桃花眼微弯,轻笑道:“是啊,臣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的。” 会陪湛云归经历无数个秘境,一直在他身边的。 …… 天泽三十二年十一月初七,现任叛军首领原六皇子湛云竭,于午时三刻在法场被当中处决。 次日,被贬为庶人的二皇子湛云成,跟随一条前往边境的队伍离开京城,从此再不得踏入大烨国半步。 又几月过去,皇帝湛元因常年来过度放纵,导致身体亏空,最终于天泽三十三年三月初四,驾崩了。 按照遗旨,三皇之湛云归顺利登基上位,改国号为天顺。 封威远将军荆宏为镇国将军,护佑大烨国万千子民。 封太傅庭鹤为帝师,文武百官大烨子民皆要以师礼拜见。 余下护国有功者,依次按功行赏…… 并,大赦天下,举国同庆。 夜风习习,京城内灯火通明,照亮整个京城夜空。平民百姓们面带笑容,都在称颂着新帝美名,就连皇宫内,也是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咕咚,咕咚……”荆宏仰头喝尽一大碗白酒,用手背一抹嘴角,舒畅地叹道:“痛快!真是许久没有喝到这么好的酒了!” “来人,再给我满上!” 立时就有守在一旁的宫仆上前,小心地将荆宏手中酒碗倒满酒水。 荆宏二话不说,又是一饮而尽,直到喝成他黑脸上飘起两朵红云,说话都大舌头的地步。 庭鹤不由得翻了个白眼,说道:“荆将军,您慢慢喝,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不打扰您老的兴致。” 说罢,就想要起身离开。 荆宏一把拉住庭鹤的手腕,整个人昏昏沉沉,蛮不讲理地:“瑶、瑶妹,你先别,别走啊!我还有,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说说呢……” 瑶妹?看来荆宏这是喝多了,把他给认错了。 幸好这会儿没人来找他们两,否则惦记先帝已逝妃嫔,新帝亲生母亲的事儿传出去,又得多上不上麻烦事。 庭鹤对不远处的宫仆们招招手,吩咐道:“荆将军喝多了,你们伺候他就在宫里先行歇下,等他酒醒了,再送他回府吧。” “是。”宫仆们恭敬应下。 而后,几名宫仆合力将扒拉住庭鹤不让走的荆宏扶住,东摇西晃的向宴会厅门外走去。 临走前,庭鹤都还能听见荆宏不停念叨着“瑶妹,瑶妹你别走啊……”,不由得摇摇头,又吩咐宫仆仔细着,别传出什么谣言。 庭鹤原本打算找湛云归商量下,登基后要举行的祭天祈福仪式,不过转念一想这几天湛云归因登基一事,忙的焦头烂额。 今日好不容易有时间休息,干脆作罢,明日再谈也不迟。 就在他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直贴身伺候湛云归的小奴明竹,却急急忙忙地找上他。 “庭大人,您先别急着走!”一路小跑而来,好不容易找到庭鹤的明竹,气喘吁吁地叫住人。 庭鹤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缓了几口气,明竹红着面颊,对庭鹤恭敬道:“庭大人,陛下有令,命你现在去养心殿寻他。” “现在?”庭鹤心想,这个时候找他,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对,现在。”明竹顿了顿,不知想到哪里,连带着耳根都红透,“陛下他还说,让庭大人准备好“那个'后,再,再过去。” 那个?哪个?准备什么?庭鹤一脸茫然,云里雾里不知道明竹话里说的什么意思。 而明竹也是支支吾吾,好半天解释不清。 直到庭鹤看着明竹通红的耳垂,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他的意思。 “咳。”庭鹤轻咳一声,假装镇定的道:“本大人已知晓了陛下的旨意,稍后就会过去的。” 也不难怪明竹会羞涩,“那个”事情,的确无法轻易说出口。 一听庭鹤懂了,明竹则松了口气,对庭鹤略一施礼,就又慌忙地离开,活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他一样。 那架势,搞得庭鹤也忍不住耳热。 毕竟他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不过嘛,他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知识还是很充足的。 稍稍整理好衣襟,把自己收拾妥帖,又找宫仆要来香囊遮掩住身上的酒气,庭鹤这才向着养心殿而去。 养心殿内。 穿着随意的湛云归没有让宫人伺候,命人把桌上摆满好酒好菜后,耐心的等候着庭鹤的到来。 不多时,做好心理准备的庭鹤出现在养心殿门外。 “阿鹤。”一见着庭鹤的身影,湛云归就忍不住起身,快步迎向前去,“我等你好久,你可算是来了。” “陛下。”庭鹤依照规矩,对湛云归恭敬行礼。 湛云归按住庭鹤的肩膀,不让他拜见的动作做下去,佯装责备道:“阿鹤,我都说过了,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如今你是帝王,而我身为你的臣子,当然礼不可废。”庭鹤不为所动道。 “哼,什么狗屁君臣礼,我只知,你是我的阿鹤而已。” 湛云归心里升起丝丝不虞,都怪那些老顽固,天天上奏参庭鹤不守规矩,搞得他已经好久没能和庭鹤亲近了,好不容易见面,还讲究这么多。 “算了,先不说这些。”可不能让区区小事毁了两人今晚的心情,湛云归又接着问道:“阿鹤可知我叫你来是为何事。” 庭鹤略微一顿,为湛云归的直白感到些许不自然,轻咳一声后应道:“臣知。” “那就好,今晚我们就好好庆……” “臣和陛下都是第一次,不过臣会小心不让陛下感到疼的。” “?”闻言,湛云归的说话声戛然而止,表情古怪的看着因不好意思而微微垂下头,露出一小节白皙脖颈的庭鹤。 “你说什么?”湛云归眸色晦暗不明,轻声问道。 沉浸在羞涩中的庭鹤没有注意到哪里不对,还当湛云归没有听清,别扭着又把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 烛火微闪,室内忽然一片静谧,只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好半响没有得到回应,庭鹤疑惑地抬起头:“陛下?” 湛云归这才猛然惊醒,眼中犹带难以相信的盯着庭鹤,犹豫着问:“那你想……怎么不让我疼?” 重要关头,庭鹤向来不是个扭捏的人,在最初的含羞劲过去后,坦然地从袖中拿出随身携带的药膏。 “事出突然,臣能准备的也就只有这么多,暂且就用药膏替代,据说只要开拓得当,是不会疼的……” “呵。” 闻言,湛云归忽然轻笑出声,漆黑的眼眸中仿佛布满星光。 那小瓶白瓷药瓶,可不就是庭鹤以备不防之需,而时刻为他准备的外伤药膏嘛。 而刚才他那番话的意思,湛云归也彻底知晓了。 当真是有趣。 “好啊,那我想看看,阿鹤到底会如何不让我疼了。”湛云归笑说道,眸底盛满了盈盈笑意。 果然如庭鹤所料,湛云归对于“那个”怎么做一点都不懂,幸好他随身带着药膏。 庭鹤稳了稳心神,认真看着湛云归含笑的眼眸。 房间里,暗香浮动,灯火朦胧,无意中升出几分暧昧的气氛,两人靠的十分近,呼吸相互交缠着,不由自主的令两人心跳加速。 微微仰起头,庭鹤在湛云归无声的注视中,一点点向他靠近。 直至,双唇相贴,窗桕上倒影着两人相拥的身影…… 宿敌变忠犬1 女装少爷 眼前是一片迷茫白雾。 庭鹤眨眨眼睛,感觉脑袋有些发蒙,明明前一刻还在和湛云归翻云覆雨,怎么突然又回到这里了? 这里是他进入师尊的秘境后,最先来到的地方。 而身着玄色仙尊袍的湛云归端坐在庭鹤对面,正盘着双腿,双眸紧闭,静默地打坐。 自己出现在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师尊的第一场秘境历练结束了? 想到这里,庭鹤赶紧仔细观察湛云归,瞧着对方面容沉稳,并没有因为他插手历练而出现走火入魔的状况,这才放下心来。 紧接着,他又感到一阵不爽。 说好的师尊是个受呢? 怎么最后被这样那样的反而是他?! 亏他还庆幸自己随身携带膏药,不用担心会弄伤湛云归,万万没想到,那药膏最后竟用到自个儿身上去了! 尽管最后他也有爽到,可是庭鹤一直都以为,师尊才是承受的那方。 迫于自己内心深处,那一丝丝微妙的男性尊严,庭鹤暗自决定,下个秘境说什么都要把场子给找回来。 于是,庭鹤复又闭上眼眸,沉浸到这方秘境之中,准备前往下一历练之地了。 在庭鹤气息逐渐平稳,意识缓缓下沉之后,原本端坐在他对面打坐的湛云归眼睫轻动,徐徐睁开眼眸。 不出意外看见庭鹤安静的面容,湛云归眸底陡然浮现一道金色的光芒。 若是认真端详,还能看见,那金色的光芒竟然是他与庭鹤,在历练中所经历的种种过程。 直至光芒消退,湛云归凝视着庭鹤过了很久。 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漆黑的眼眸晦暗不明,湛云归仿若自言自语道:“呵……我的乖徒儿,且让为师看看,你到底欲意何为吧……” 最后的字音慢慢消散在这方白雾中,湛云归再度闭上了眼。 …… 清江城,庭府。 此时正是春末夏初,没有了刚入春时料峭的寒意,府中的花朵尽数绽放,在温暖阳光照耀下,慵懒地舒展枝丫。 临近午时,府中的下人们都在匆匆准备着主人家要用的膳食。 无人经过的空旷后院,好不容易从房间摸到这里的庭鹤,悄悄从一根柱子后方伸出脑袋,十分谨慎的打量四周。 他如今约莫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上穿着藕粉色襦裙,衬得肌肤细腻,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盈盈勾人,仿佛多看人一眼,都能把人魂都勾走。 等庭鹤确认周围没有人在之后,他才皱着眉,提起对他来说过于复杂的衣裙,小跑着朝后门的方向而去。 就在他距离后门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忽然响起一道含着愠怒的女声。 “你给我站住!——” 庭鹤小跑的步伐突然顿住,僵着上半身慢腾腾转过头,对着来人扯了扯嘴角:“娘,你怎么来了……” “哼,我要是再不来,你现在都不知道给我浪到哪里去了!”李佩玉怒气冲冲,大步走到庭鹤面前,伸出手戳了戳了他的脑门。 “都给你说了好几次了!最近城里不安生,不要随意出府走动,你怎么总是不听呢?!” “哎哟,娘,你轻点,好疼啊……” 庭鹤捂着脑袋东躲西闪,嘴里不停地告饶着,“娘,我只是想出府转转,很快就回来,不会出什么事的。” “呵,只是想出去转转?那又是谁两个月前私自离府,最后差点被那小鬼给拆吃入腹了呢?”李佩玉恨铁不成钢地。 说起这件事,庭鹤也是一脸尴尬。 那时他初来此方小世界,只是简单看过原身的记忆之后,就着急出府去寻湛云归。 谁曾想到,此方小世界竟是人鬼共生! 毫无防备的他,差点就找了那小鬼的道,幸得李佩玉及时找来得道高人,才救得庭鹤于危难之中,没被鬼抓去吃了。 “我……那次只是个意外……”庭鹤不自在地低头喃喃道。 再怎么说,庭鹤到底是自己的孩子,李佩玉见他羞愧地垂下头,语气也就稍稍放缓不少。 “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个意外,可是对于为娘来说,那是关乎自己唯一孩子的大事。”李佩玉抬手轻抚庭鹤的发顶,声音舒缓轻柔。 “为娘不希望那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娘……对不起。”庭鹤闷闷地道了歉。 上一次的确是他的错,不应该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擅自离府四处乱闯,但这一次,他可是有备而来。 庭鹤从怀中拿出一物,对李佩玉道:“娘,这是上次那位高人给我的避鬼符,有这枚纸符在,我是不会有事的,您不必担心。” 李佩玉拿起庭鹤手中的纸符看了看,的确出自于那位得到高人之手,只可惜,她最终还是摇摇头。 “只有这枚纸符在,还是太危险了,你忘了娘以前是怎么给你说的了吗?” 根据原身的记忆,李佩玉以前曾告诉过庭鹤,在庭鹤幼时,曾有一名云游四方的高人来到庭府,在见到仅有三岁大的庭鹤时,便一言断定庭鹤天生命薄,被世间万鬼所觊觎,将来还会被恶鬼害了性命。 唯有将庭鹤从小当做女儿来养,才有一丝挽救的余地。 庭鹤的爹娘听了高人的话后,担心害怕不已,便对府中的下人们严厉叮嘱,从此这庭府中只有小姐,没有少爷,并且在没有他们的允许下,不准庭鹤离开庭府半步。 否则庭鹤有什么意外,那么你的小命也就不保了。 这也是为何庭鹤会做女装打扮的原因所在,而原身多年来从未踏出庭府一步,这才让府中的下人们有了一丝懈怠,从而让庭鹤有机可乘,上次偷溜出了府。 尽管这些事情,庭鹤后来从原身的记忆里找到了,道理他都懂,可是真让他一天到晚被困这在庭府中,还怎么找到的湛云归? 庭鹤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又听到李佩玉继续对他说道:“娘知道你这么多年被关在府里,心里肯定早就憋坏了,为娘也很过意不去,可是为了你的安慰,为娘也不得不狠下心这么做。” “但是鹤儿,你别急,等过几日为娘和你爹找到了高人说的那个人,就可以放心的让你出府了。” 可以出府了?庭鹤刷得一下抬起头,两眼发光,“我真的可以出府吗?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方才还灰心丧气的人,一下子就生龙活虎起来,搞得李佩玉也是气笑不已,心头略微酸涩。 微笑着点头,李佩玉说道:“没错,和你天生被鬼物觊觎一样,这世间同样也有着天生被鬼物厌弃,不肯靠近一步之人,而那人已经被我们找到,过几日就能到达庭府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庭鹤认真听着,心里也开始期望,那人能够快一点出现在他眼前了。 几日后。 收到下人传唤,说是夫人老爷找寻多日的人终于递到庭府,让他现在就过去的庭鹤,立时扔掉手中书册,穿上鞋子就往外跑。 边跑还边问下人,“他们在哪?男的女的?叫什么名字?” 连带着下人跟着庭鹤一起跑,还不忘回应道:“回小姐,老爷夫人现在正在书房,从背影来看,那人似乎是个男的,至于叫什么名字,奴婢不知。” 庭鹤草草点头,恨不得背后伸出翅膀,能立刻飞到书房去。 没过多久,瞧着书房在前方不远处,庭鹤就扯着嗓子喊道:“爹!娘!我过来了,你们说的那个人在哪里啊?!” 李佩玉闻声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没好气地:“这孩子,在府里随意乱跑也就罢了,还大吵大叫的,像什么话。” 她指向站在书房中央那人,对着一脚迈进门内的庭鹤说道:“喏,他就是为娘说的那个人,快过来见见。” 庭鹤随口应下,兴冲冲地走到那人身前,定睛一看—— 那人一身布衣,衣着简陋,及腰长的墨发仅仅用布条随意扎起来。然而他身量高挑,就算是普通的衣着也能穿出从容大方的气质。 他生得一张俊俏的脸,鼻梁高挺,眸如点漆,眼底似乎凝着一汪寒潭水般,显得冰冷又疏离。 唯有颊边一粒红痣,给他增添了几分人间气儿。 庭鹤看清楚对方的样貌后,顿时就瞪大了双眼,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人,不就是他找了很久的湛云归嘛! 宿敌变忠犬2 有我护着你 就在庭鹤惊讶于自己辛苦找寻的湛云归,自己送上门来时,一段有关湛云归的记忆缓缓浮现在脑海中。 湛云归原本是鬼域鬼帝的第七子,掌管一方鬼域的恶鬼王。 然而鬼帝为了冲破天地束缚,成就神位,不惜吞噬自己的亲生骨肉,以助涨自身修为。 湛云归自然而然成为了鬼帝所要吞噬的对象。 不过湛云归向来不是自甘认命的性子,在鬼帝设阵法吞噬他的魂魄时,找准机会突然反抗,趁着间隙从鬼帝的手中溜走。 虽然成功保住性命逃脱,但这也让湛云归元气大伤,实力大降,丢失了自己的记忆,流落到人间。 又因着他无依无靠,性格冷漠,不仅人间的鬼物害怕接近他,就连平民百姓也在面对他时,无端生出的恐惧感,而厌弃他。 好不容易被一对善良的夫妇收留,带回家,但却因夫妇的孩子惧怕他的原因,再度受到各种刁难折辱。 最后在一次危险中,被夫妇的孩子无情推出去当枪使,导致自己被鬼帝发现。 湛云归也不再像最初那般能幸运逃脱,终究被鬼帝抓住,淬炼魂骨九九八十一天后,被鬼帝彻底吞噬。 这么说起来,在这一次秘境历练中,湛云归还是因为他,下场才会这么惨的啊…… 沉浸在记忆中的庭鹤如此想到,没有注意到李佩玉已经走到了他身旁,冲他抬起手。 “嘶……” 猝不及防地挨了一下子,庭鹤揉着被敲疼了的额角,委屈道:“娘,你干嘛打我,你不知道常常打脑袋容易让人变笨得嘛……” “还不是你自己走神,叫了你两三遍都没有反应。”李佩玉瞪了庭鹤一眼,对庭鹤介绍湛云归:“这位是湛云归小兄弟,你方才盯着人家看了半天,实在是太过失礼了,还不赶紧向人家道歉。” “哦。”庭鹤闷闷地应了一声,朝湛云归略一施礼道:“抱歉,方才我多有失礼之处,还望你见谅。” “无碍。”湛云归摇摇头,他已经习惯于人们这样看着他了。 李佩玉这才笑吟吟的给湛云归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伯父刚刚说的,我那不成器的女儿,如果她同意,你也没有意见,以后你就是她的贴身护卫了。” “多谢夫人照顾,方才我也已经说过了,夫人老爷愿意留我在府里做活,给我一口饭吃,已是云归之幸,所以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没有异议。” 湛云归表情认真,视线蓦地从庭鹤胸前扫过,眼底突然闪过一丝笑意,冲淡了他身上的冷淡与疏离,紧接着又道:“只要这位……小姐,同意的话,我可以做她的贴身侍卫。” 庭鹤:“……” 总觉得有一种被嘲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鹤儿,你觉得如何?”李佩玉询问庭鹤。 庭鹤忽视掉心底的那丝怪异,装作思索的模样,眼神在湛云归身上随意打量着,过了半响才似勉为其难的点点头:“行,就由你伺候本小姐吧!” 这一次秘境试炼与上一次的不同,两人身份高低倒转。 而庭鹤既已知自己插手湛云归的修炼,不会令对方走火入魔,那么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改变湛云归在这次秘境中,既定的命途。 他到底还是舍不得让湛云归受苦受难。 李佩玉对于庭鹤的回答十分满意,转头看向坐在太师椅上喝茶的庭老爷,眼神示意让对方来下定论。 “咳嗯……” 庭老爷清了清嗓子,见书房中的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后,又道:“既然鹤儿与湛云归小兄弟都没有意见,那么从今日起,湛云归小兄弟就是鹤儿的贴身护卫了。” “鹤儿,有他在,你就可以出府走走,但还是要提前告知我们一声,不得随意出府,务必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湛云归小兄弟,我家鹤儿情况特殊,他本是男儿身,却遭鬼物觊觎,不得不以女儿身份示人,这件事只有我们几人知道,你不得往外泄露半分。” 庭老爷的表情十分严肃,无形中带上几分威压,隐隐压迫着湛云归,“那么从今日起,鹤儿便是你的主子,你需要做的,就是不能让鹤儿受到一丝伤害,否则我将拿你是问!” 湛云归对庭鹤是男子的身份,稍作惊讶,很快又恢复正常,郑重地:“是,属下遵命。” 庭老爷坚定地道:“我要你发毒誓!” 此方世界对于誓言、契约一类十分看重,一旦立下誓言或是契约,若是最后没有遵守,是会遭到天地反噬的。 庭老爷让湛云归发毒誓,可见他对庭鹤当真是疼到了心尖上。 湛云归对这个要求没有丝毫犹豫:“我湛云归在此发誓,从今往后,认庭鹤为主,护他安全,保他性命,一切都听从庭鹤的吩咐,若有违背,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不加思索的回答令庭老爷十分满意,对湛云归也生出几分敬佩,原本严肃的面容看着也慈祥不少。 在旁的庭鹤也心生讶异,转念又想到,难怪按照记忆里原主出现危机时,湛云归明明有机会逃跑,最后却没能逃脱,原来都是因为誓言再起作用啊。 “嗯,你做的很棒,只要你按照誓约的来做,以后我们庭家是不会亏待你的。”庭老爷笑得一脸温和。 “好了好了。”李佩玉适时插话,“云归是个好孩子,就你话多,好好的气氛都被你整得严肃的紧。” 庭老爷面对爱妻的斥责有些无奈,好事她来做,坏事倒由自己背锅。 偏又不能说什么,只得把苦往肚子里咽。 李佩玉爱怜的摸摸庭鹤的发顶,说道:“以后有云归陪着你,为娘也就不再拦着你出府了,只希望你能注意自己的安危,不要让为娘担忧。” 庭鹤乖巧应下:“好的,娘,我不会有事的,你不用太担心我。” “嗯,你记着就好。”李佩玉说道。 随后李佩玉想让小人带湛云归先熟悉庭府,但庭鹤却主动揽下这件事,说既然湛云归是他的贴身侍卫,那么人便由他来带,正好两人也可以先熟悉彼此。 庭父李母对此并无不可,也就随他去了。 “穿过前面那道垂花门,便是我爹娘住的正房,从这里往东边走,是我住的世安苑,日后你就同我一道住在那里……” 庭鹤边走边对身后的湛云归介绍着,路上遇见下人,也会说上一两句,让湛云归认一认人。 湛云归听得仔细,默默把庭鹤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 直到一直走在他前面的庭鹤忽然停下,他才顿住脚步,从沉思中回过神,不解地看向庭鹤。 “云归。”庭鹤冷不丁地叫了湛云归一声。 “属下在。”湛云归立时应下。 他还当庭鹤有什么事要吩咐他,谁料眼前人忽而展开笑颜,如一夜春风而来,满树桃花尽绽放,迷人的紧。 湛云归不由得打心底感叹,庭鹤这一身女儿装打扮,实在太惹眼了。 “没什么,只是想突然叫叫你,熟悉一下你的名字。”庭鹤笑道。 他没想到,直呼师尊名讳的感觉竟然这么爽! 上一世,因心中对师尊的尊敬,以及身份的上的差距,他与湛云归再怎么亲密,也没能做到直呼对方名讳。 可如今,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湛云归闻言表情未变,只淡淡道:“好的,小姐,只要您愿意,随便怎么称呼属下都可以。” 小姐…… 庭鹤莫名抽了下嘴角,感觉从湛云归嘴里说出来就那么不对味呢? “以后私下里,就不要称呼我为小姐了。”庭鹤认真叮嘱湛云归,“你变成呼我为……少爷吧。” 庭鹤一瞬间想让湛云归叫他“阿鹤”的。 但他想到这个称呼,一来太过亲密,二来湛云归才刚进入庭府,成为他的贴身侍卫,实际上两人之间还是有些距离的。 他可以凭借少爷的身份叫对方“云归”,可若是湛云归直接称呼他名,多少有些不合规矩了。 看样子,师尊在秘境中每一世没有自己原来的记忆,有好处,也有坏处啊。 “好的,少爷。”湛云归没有庭鹤想的那么多,痛快应下他的话。 “嗯。”庭鹤点点头,果然一声“少爷”比“小姐”好听上不少,紧接着他又道:“哦,对了,以后你便是我的人了。” “若是有谁欺负你,对你不客气,尽管给我说。”庭鹤眉梢一挑,语气中带上几分淡淡地霸气,十足的骄矜味儿。 “有本少爷护着你,这清江城里,不会有谁敢拿你怎么样。” 庭鹤格外自信。 这一世里他爹疼娘爱,庭老爷在清江城里的地位也不低,要护上湛云归是非常轻松。 湛云归倒是被他这幅小骄傲的表情给逗笑了,冷淡的眉眼舒展开来,深邃的眸底忽闪过一丝笑意。 两人间的距离都因此缩短些许。 “回少爷,属下必定铭记于心。”湛云归道。 庭鹤微一颔首:“好,我们走吧,刚刚还没有给你说完,以后你就住在世安苑的偏房里,那儿……” 宿敌变忠犬3 结缘 永乐年七月初六,清江城正值盛夏,气温闷热,即便是居于家中不走动,也能热出一身汗水来,是一年里最难捱的日子。 但就算是如此,到了巳时正,清江城的大街上仍旧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商摊小贩们将自己的店门大开,货物摆放的整整齐齐,小二、摊主清了清嗓子,就开始吆喝起来,吸引人们的注意力。 “走一走,看一看嘞,新鲜做出来的酥饼,又香又甜嘞!——” “这位小姐夫人,本店今日刚上了一批新的胭脂水粉,从京城运过来的,据说是公里的贵人们最爱用的款儿……” “结缘符,卖结缘符嘞,灵祈寺慧善大师亲手做的结缘符嘞,能保有心人结良缘嘞!——”一两鬓微白的瘦高男人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卖足了力气吆喝着。 他瞅了瞅左边哪家卖酥饼的小摊,和右边那家买胭脂水粉的店铺,都是大排长龙。 只有自己的摊位面前,无人停留,甚至连个眼神都不愿施舍。 瘦高男人心里苦啊,早知如此,他就不应该想着每年七夕这几日,灵祈寺的结缘符都十分畅销,于是今年,他特意托关系去找灵祈寺的慧善大师买了些结缘符。 再偷偷摸摸掺和一些自己做的结缘符,想必一定能卖的很好。 然而他却忘了,这结缘符要挂在灵祈寺的结缘树上才灵,有心人大都在灵祈寺买了结缘符后,立刻挂在结缘树上。 怎么可能会在集市上买了,再去灵祈寺挂结缘符呢? 不过事已至此,看着自家摊位上的一堆结缘符,瘦高男人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卖了。 “结缘符嘞,又灵验又好看的结缘符嘞,买一个送自己,立马就能遇见自己的好姻缘嘞!——” 瘦高男人也不管自己说的有多夸张,只管使劲吹嘘自己,企图吸引某些路人的注意。 又这般吆喝了片刻,一辆素色马车徐徐地从道路右方缓慢行驶而来。 马蹄轻踏,在平整的土泥路上,留下两排整齐的车轮印,“咯哒”“咯哒”的行驶声被集市上的吵闹声覆盖。 两旁行人不约而同地为这辆突然出现的马车让路,直至马车停在了那瘦高男人的摊位面前。 瘦高男人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过去,只见,一只比羊脂玉还要白上几分,指尖泛着浅浅粉红色的手指,将车帘撩开。 随后,一名有着明艳容貌的“女子”面孔,出现在了车帘后。 他面若桃李,唇红齿白,一双清盈的桃花眼仿若含着一汪清泉,眸波荡漾,有着说不出的明澈。 瘦高男人直接呆住了,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来人笑吟吟着看着瘦高男人,直把他看的一脸呆愣,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连周围因来人的忽然出现而安静下来都没有注意到。 “店家,这结缘符可有什么来头?”庭鹤含笑问道。 今日他瞧这天气不错,难得带着湛云归出府逛一逛,就听见似乎有人在这卖什么结缘符,一时好奇心起,免不了上前来问一问。 但这店家看起来傻乎乎的,半天没有反应,庭鹤只好再次问道:“店家?请问你这卖的结缘符,是从哪里来的?” 眼前人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就连声音也是这般的好听……高瘦男人不由得呆愣住,久久回不了神。 站在马车旁牵住缰绳的湛云归见此,忍不住拧起眉头,呵斥道:“店家!你一直盯着我家小姐看,有何企图?” 高瘦男人这才猛地回过神,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失礼,一脸惊慌无措。 “啊,啊,小的刚刚不是有意一直盯着小姐看的,实在是小姐生得貌美,所以,所以小的才没忍住……求求小姐,原谅小的吧!” “无妨。”庭鹤微微一笑,“不如你先回答我方才问你的问题,我就原谅你的失礼,如何?” 高瘦男人一听能将功补过,立时满脸喜色,但听庭鹤的要求,脸色又苦了下来。 “小姐,小的,小的不知道您刚才问了什么……”高瘦男人小心翼翼地。 “我方才问你,你家摊子上卖的结缘符,是从哪里来的?”庭鹤再次耐心地复述了一遍问题。 “哦哦,这结缘符的来头啊。”高瘦男人恍然大悟,仔仔细细地给庭鹤介绍了起来。 “这结缘符是小的从灵祈寺慧善大师那里得来的,能保人结得良缘,可灵验了嘞!”说起结缘符,高瘦男人立刻恢复了推销劲儿。 还从自家摊子上挑了个最好看的结缘符,递给了庭鹤。 高瘦男人一边给,一边煞有其事地道:“小姐,您是不知道,这结缘符让我们清江城多少年轻男女喜得良人,每个都恩爱无比,相敬如宾。别的地方的年轻男女听说结缘符这么厉害,想求还求不到呢!” “小的在这唐突了,像您这样的小姐,恐怕早就有意中人,却不好意思告诉人家吧?”高瘦男人突然话语一转,“听小的一言,把这结缘符送给人家,说不准人家就能明白小姐的心思,您们的事,立马就能成!” “哦?有这么灵验?” 庭鹤感到有些好笑,也难为店家这么卖力却也一个结缘符都卖不出了,着实是太夸张,很难让人相信啊! “我的确是有想要送结缘符的人,却不是你说的意中人……”庭鹤拧着结缘符,一双含笑的桃花眼看向了湛云归。 湛云归面无表情,不为所动,好似没有听见他所说的话一般。 庭鹤又笑笑,放下车帘,转身从马车上走下来。 扶着湛云归的手跳下马车,庭鹤在地面上站定后,对高瘦男人道:“店家,这结缘符我要了。” 紧接着,好似漫不经心吧,把结缘符丢给了湛云归。 “喏,送你的。” 湛云归下意识接住,看了看躺在手心中小巧精致的结缘符,又看看一脸笑意的庭鹤,心底蓦然涌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许久没有开口说话。 别人见了自己都要绕道三尺,更别说送东西了,只有他,是不同的。 高瘦男人也被庭鹤的这番动作给惊到,“小姐,这可是结缘符啊,您怎么……” “谁说的结缘符只能要送给意中人?”庭鹤沉下声音来,顿时令高瘦男人哑口无言。 的确,就算是慧善大师也从未说过,结缘符只能送给中意的对象。 “这……”高瘦男人有些犯怵。 尽管湛云归长得也俊美非常,可高瘦男人一看见他,就感到厌恶,但碍于庭鹤的面子,也不好表现出来。 “没人说过,既然小姐您喜欢,送给谁都行。”高瘦男人谄媚道。 庭鹤闻言嗤笑了一声,留下买结缘符的钱放在摊位上,对着湛云归抬抬下巴,说道:“东西你收好,不许弄丢了,记住了吗?” “是。”湛云归轻声应下,即便是庭鹤不吩咐,他也打算把结缘符给贴身收好。 见着湛云归把结缘符收进衣服,贴着心口的位置放好,庭鹤满意点头,又道:“好了,我饿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清江城美食众多,又逢七夕佳节,各大酒楼食肆更是挤满食客。 好不容易找了家有空位的酒店,庭鹤还是花了大价钱才能买到二楼靠外,稍微清净点的位置。 “还没到七夕,竟然连包间都卖光了,恐怕到了明日,人还会更多……” 庭鹤感叹着坐下,湛云归立在他身旁候着,本就相对清净的位置,因他的存在,又安静不少。 原本庭鹤想让湛云归也坐下的,可湛云归谨守规矩不肯,因此只得作罢。 “两位,想在小店吃点什么呢?”适时有满脸喜气的小二送上茶水,询问庭鹤二人准备点什么菜。 庭鹤略一沉吟,正打算回答,从背后忽然响起一道疑问声。 “咦,这不是庭家小姐吗?” 宿敌变忠犬4 七夕 李佩玉和庭老爷对原身是疼爱非常,为了不让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受到一丝伤害,原身自小就被当成女儿来养,长年累月深居庭府中,使得这清江城很少有人见过他。 因而能一眼认出庭鹤的人,可算是寥寥无几。 庭鹤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偏过头,就见一名玉树临风,潇洒不凡的男子正巧从一楼上来。 看这面容……似乎是城主府家的少爷? 勉力从记忆中找出这么个人来,庭鹤温和疏离地笑道:“原来是李二少,真是许久未见了。” “果然是庭家小姐!”李温茂两眼一亮,唰得一声把手中折扇收好,匆匆走到庭鹤这桌,径直就在庭鹤对面坐下。 侯在庭鹤身旁的湛云归轻蹙眉头,看着李温茂的眼神都变得不善起来。 李温茂完全就没注意到他,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笑说道:“我方才在一楼时就看见了你,还当是自己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怎么,庭伯父和李伯母愿意放你出来了?” 庭鹤脸上表情不变,“说什么放不放的,我不过就是出来散散心罢了。” “是吗?我怎么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自己只不过想出府走走而已,伯父伯母都不肯,因此还伤心过一阵。”李温茂犹疑地抓了抓脸,“难道我记错了?” “约莫就是你记错了。”庭鹤转移起话题,“倒是你,怎么今日不在家中陪你夫人,反而一个人跑了出来?” 清江城城主李家和书香世家庭家一向交好,李城主和庭老爷常常以兄弟相城,两家人逢年过节还会互相往来,相互走动。 李家的二少爷李温茂自然而然也就认识了庭鹤。 李家其实还有一位大小姐,前些年就已经远嫁,而李温茂若不是已经有了夫人,说不准还会和庭鹤结亲。 但有一点奇怪的是,即便是原身也从未见过李温茂的夫人。 可每次见到李温茂,都会从对方嘴里听见他家夫人有多么好,那眼中深切的爱意,又无法令人怀疑。 听见庭鹤的询问,李温茂霎时就被转移走了注意力,“悦儿最近不小心受了风寒,在家静养着,大夫说她不宜外出走动,连明日灵祈寺举行的结缘庙会都无法参与。” “为此,悦儿很是懊恼,今日早上饭都没用多少,看得我着实心疼。” “这不,为了让悦儿心情好起来,我打算明日去灵祈寺求得结缘符送与她,兴许能让她开心开心。” 说的有些口渴,李温茂再给自己添了杯茶,一口喝下后,继续说道:“至于我今日为何独自出门嘛……嘿嘿。” 李温茂爽朗一笑,变戏法似得拿出一包点心:“御品斋新出的桃酥,悦儿最爱的点心,新鲜出炉的,特别香!” 像是被李温茂的笑容感染,庭鹤也不由得会心一笑,“原来是特意来给你家夫人买点心啊,想必尊夫人一定会非常开心的。” “希望如此吧。”李温茂不好意思的笑笑。 庭鹤唇角微勾,抬手准备拿茶壶给自己倒杯水喝,没想手才刚伸出去,就被守在他身旁的湛云归抢了去。 湛云归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在指尖微收成半圆的弧度,握住茶壶手柄的动作十分耐看。 他背光而立,面上表情淡淡,犹如蒙了层雨雾般,让人看不清他眼中情绪。 待倒好茶后,湛云归放下茶壶,沉默着又站到庭鹤身后去了。 “这位是……”方才一门心思都和庭鹤说话去了,李温茂这时才注意到了湛云归的存在。 惊讶于湛云归的长相,又因湛云归身上的冰冷感而有些许厌恶,最终疑惑于湛云归对他的淡淡敌意。 “?”李温茂心想,他有哪里惹到这位兄台了吗? “这位是我新收的贴身侍卫,不用太在意他。” 庭鹤随意介绍两句,不喜欢李温茂肆无忌惮打量湛云归的眼神,正想再说点什么移走他的注意,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灵祈寺……结缘庙会……湛云归…… 根据秘境给他的记忆里,灵祈寺的结缘庙会,是湛云归恢复鬼王实力的关键所在! 可惜因原主的缘故,湛云归生生错过了这次庙会,平白失去一次恢复实力的机会。 造成湛云归后面再遇鬼帝时,没有丝毫还手之力,败下阵来。 如今他来了,这次机会说什么都不能放过! “温茂兄。”庭鹤忽然叫了李温茂一声,顿时引起两个男人的注意力。 “明日我也打算去灵祈寺参加结缘庙会,不如你我一道前去,还能有个照应,如何?” “这样,我倒是没什么问题。”李温茂瞥了一眼对他敌意骤然加深的湛云归,又问庭鹤:“不过,明日就你一个人吗?” “当然不。”庭鹤回过头,抬眸看向湛云归,含情的桃花眼中,只有一人的身影。 “他也会和我,一同前去。” …… 转眼便到了七夕当日。 灵祈寺位于清江城外西南侧灵祈山上,坐马车约莫一个时辰就能抵达山脚,再走上小半个时辰,就能看见修建在山顶处的灵祈寺了。 这日清早,天色将明,城门初开不久,就有不少男女从城门内走出来。 其中以年轻男女居多,还有些许中年夫妻,偶尔能看见几辆牛车拉满人,稳稳朝着灵祈山的方向而去。 自灵祈山山脚通往山顶方向的道路上,铺满了平整石板,道路两旁栽种着一排排低矮的豆角树,正值生长的季节,枝繁叶茂,看着很是喜人。 许是为了应景,这些都角树上还挂上了鲜艳的红绸带,并写上了一句句表达情意的诗句。 一阵清风拂过,绸带随风轻荡,满目皆是红色。 “竟有这么多人上山祈愿吗?”庭鹤被眼前盛景惊住。 且不说红绸飘荡,与一丛丛绿叶交枝相映的美景令人赞叹,这一眼望不见尽头,宛如一条长龙向上蜿蜒的人海,就十分令人惊讶的了。 李温茂见状同样也很赞同,“的确,今年上山祈愿的人可比往年多上数倍,我们还是尽快爬上山,免得一会人更多,连路都走不动。” 庭鹤含笑点头,“言之有理。” 说罢,他微微提起裙角,正想踏上通往山顶的台阶时,湛云归忽然背对着他,在他面前蹲下。 湛云归测着头,绷紧的下颌勾勒出沉稳的弧度,认真地对庭鹤说:“小姐,这里人多,避免发生碰撞,还是由我背着您上去吧。” 庭鹤的动作顿住,眉梢微抬,一丝诧异从他眼底滑过,随即又轻笑一声:“好啊,这登山路可不短,你可别喊累。” 张开双手从湛云归背后勾住他的脖颈,再把全身重量都压在湛云归身上,庭鹤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趴在湛云归背后不动了。 湛云归感受到庭鹤在他身后趴好,低声道了一句“失礼了”,随即双手勾住庭鹤的膝弯,轻松就把人背起来。 也不招呼李温茂,湛云归脚步灵活的混入人群中,背着庭鹤步伐稳定开始往山上爬。 李温茂默默收回伸出去一半的手,无奈地摸摸自己的鼻头,自言自语道:“都说忠犬护主,我看人更甚之,我不过就是想出于礼貌帮助一下,那人动作倒是快……” 叹口气,李温茂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跟着人流而上。 天空澄碧,纤云不染。 耳边是人群说话的喧闹声,面前是宽阔的背脊,温热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服传递到庭鹤身上,几缕墨黑色发丝无意中勾住庭鹤手腕,撩起淡淡地酥麻感。 庭鹤莫名觉得几分耳热,视线都不知道落在那里为好。 为了掩饰自己心里涌起的不自然,庭鹤索性把下巴搁在湛云归的肩膀上,盯着对方的侧脸直看。 湿暖的热气轻轻喷洒在耳根处,隐约有桃花的香气飘来。 湛云归动作忽然一僵,勾住庭鹤膝弯的双手下意识收紧,两眼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 表面上看着倒是很镇定。 庭鹤忽然起了捉弄心,又故意凑近湛云归了一些,几乎到湛云归一偏头,就能碰上庭鹤双唇的地步。 一股朦胧的暧昧气息将两人笼罩,无形中与他人隔开,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他们两人一般。 “云归。”庭鹤轻声在湛云归耳边说道,“你看起来似乎很紧张。” 湛云归的喉结轻滚,深邃的眼眸渐深,淡然应道:“回少爷,属下并不觉得紧张。” 庭鹤又道:“哦?那你方才怎么如此突然的想要背我上山,这里人虽多,可还没有拥挤到走不动的程度。” 为何会突然蹲下做出背庭鹤的举动嘛……湛云归沉默下来。 感受到身后那人身上,温暖到似乎令自己冰冷的心都热了起来的体温,湛云归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庭鹤。 或许是很久未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又或许是其他原因。 才令他刚察觉到李温茂想要扶庭鹤的意图,身体就擅自作出反应,在庭鹤面前蹲下了吧。 湛云归收敛思绪,平静的回答:“属下是少爷的贴身侍卫,当然要负责少爷的安全,这是属下先前做过的承诺。” “而刚刚,属下感到不知从哪里传来十分阴冷地气息,那气息让属下觉得很危险。” 阴冷的气息? 庭鹤闻言表情变得沉重,捉弄心都收了起来,追问道:“那你现在还能感应到那气息是从哪里来的吗?” “属下试试。”湛云归停下前进的脚步,微微垂眸,仔细去感受那一闪而过,让他有些熟悉又危险的阴冷气息。 几息之后,湛云归的视线落在了道路前方右侧,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幽静小路上。 “在那里。” 宿敌变忠犬5 可疑 曲径通幽,这条只容得两人通过的小路上寒气森森,密密麻麻的大树枝叶遮过头顶,挡住了阳光,让人不由得感到丝丝战栗。 湛云归背着庭鹤站在小路入口处,身后是人流拥挤的登山梯,身前则是幽暗不明,一眼看不见底的小路。 不过半步的距离,就让两处截然不同,偏巧还无人发现。 庭鹤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凝重。 “少爷,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府通知老爷,然后再做决定吧。”湛云归深觉不能让庭鹤涉险,唯有赶紧离开才是正确决定。 然而庭鹤怎么能让湛云归错过这次恢复实力的机会? 他摇摇头,郑重道:“今日七夕,去灵祈寺祈福的人太多了,这一来一回浪费的时间太多,稍有不慎说不定会让他们丢了性命。” “既然只有我们二人能发觉这条小路,我们还是先去查探情况,再另想他法吧。” 如果按照庭鹤所说,他们两人先去查探情况,那么庭鹤就有面对危险的可能。 湛云归眉头一拧,出言反驳:“不可,如此一来,若是遇到危险……” “若是如此。”庭鹤直接打断湛云归,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不是还有云归你在吗?” 瞧着庭鹤一脸我相信你的表情,湛云归心口微暖,但也因此,更不愿意按照庭鹤吩咐的去做。 庭鹤心有所觉,二话不说地就从湛云归背后跳了下来,几步就窜到前面去了。 庭鹤冲湛云归微抬下巴,“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赶紧跟上啊!” 湛云归无法,只得快步跟上庭鹤的脚步,并紧贴在庭鹤身侧,将他护在自己身后。 心想若有什么不测,哪怕牺牲自己,也要让庭鹤平安无事。 两人循着小路,小心翼翼地向前行径着,途中越发阴寒的气息,以及周遭安静到连鸟叫虫鸣都没有,让两人笃定此地绝对不简单。 约莫走了有小半刻时间,狭窄的小路忽然宽阔,入目之处,是一座破败了不知多久的禅房院落。 院落周围是一地枯枝落叶,屋檐下结了几层密实的蜘蛛网,还有被厚重灰尘蒙住的旧牌匾。 “开慧明善。” 庭鹤望着那旧牌匾,仔细辨认出四个字来。 “若我没有想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那位慧善大师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庭鹤说道,不过他想不通,慧善为何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居住。 根据两人走过的距离猜测,这里应该是灵祈山腰的位置,距里山顶灵祈寺还有着不短的路程。 绕着院落快速走上一圈的湛云归也回到庭鹤身边,说道:“附近没有人在。” 庭鹤点点头,视线落在院落的大门上,“好,那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禅房院落并未上锁,庭鹤只轻轻一推,那生了锈的院门发出“吱呀”一声,轻而易举的便被推开。 待庭鹤看清院内的情形后,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不大的院落内,密密麻麻错落有致的摆满了半人高的水缸,全都用木板盖住,看不见内里到底有什么。 但仔细倾听,能听见类似于用长指甲刮碗,那令人牙酸的细微声音。 在水缸围住的院落中心,用鲜血勾勒的诡异阵法正忽闪忽闪亮着光。不知死去多久的干尸呈打坐状,端坐在阵法中央,身上法衣早已破碎,似乎轻轻一碰就能化作灰尘。 干尸的双手之中,捧着一团颜色暗淡的模糊光团。原本那光团安静不动,却在湛云归跟在庭鹤身后进入院落后,忽然开始抖动起来。 阴森又充满不安地气息遍布整个院落,处处都很危险。 “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庭鹤的表情愈发凝重。 这灵祈山本应是十分神圣的地方,山顶上的灵祈寺更是香火不断,受到大半清江城百姓虔诚祭拜。 可这诡异的阵法、阴气森森的水缸、早已死去的干尸……如此种种,都透露着这里不同寻常。 庭鹤以为来这只是能帮助湛云归恢复实力而已,但此时一看,绝对不是想象中那般简单。 “少爷,这里有危险,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湛云归护着庭鹤,时刻警惕着周围。 自踏入这座院落中后,那干尸手中捧着的暗淡光球令湛云归十分在意。不知怎的,他有一种感觉,那原本就是属于他的东西,让他很想从那干尸手中夺过来。 但这些与庭鹤的安危相比,却是不足为道,因此他才迟迟没有动作。 “嗯,我知晓。”关键时刻还是谨慎为上,庭鹤也紧靠在湛云归身后,指着那具干尸道:“我们过去看看吧,或许能有什么发现。” 湛云归带着庭鹤小心绕过那些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水缸,缓步朝干尸靠近。 离那些水缸越近,犹如手指甲刮碗的滋啦声更是清晰,仿佛近在咫尺似得,让人毛骨悚然。 没多久,庭鹤二人在阵法边缘处站定,这才看清了那具干尸的长相。 尽管干尸早日腐烂了多日,不过身上的衣着显而易见——褪了色的破旧袈裟,干枯手腕上戴着失去色泽的棕色佛祖。 这乃是灵祈寺中,僧人们最常见的衣着打扮。 “看来这应该是灵祈寺里的僧人了,也不知是谁,死去这么久都变成干尸了,也不见灵祈寺去官府报案。” “莫非是自杀?也不像啊……不过,或许只是穿了僧服的借宿人也说不定……”庭鹤以手托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有些路过清江城,却不住不起酒楼的人到灵祈寺借宿,借走僧服而后失踪,这种可能虽有,但几率太小,十有八九不是。 那么,这具干尸就只能是灵祈寺里的人了。 干尸到底是谁?为何死后化作干尸出现在慧善大师居住过的院落里? 庭鹤独自琢磨了会,没有想通关键,转头望向湛云归想询问他的想法,却见湛云归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干尸不放,视线正巧落在了那团暗淡的光团上。 “云归?”庭鹤一声轻唤。 湛云归目光深沉,眼底似有幽暗的光沉浮着,盯着光团看了好半响,才收回思绪,应道:“怎么了?” “你方才看什么看的这般认真,我叫你都没有反应?”庭鹤询问道。 他当然也看到了干尸手中的光团,可庭鹤对那光团什么感觉都没有,对他来说,只是会发光的东西,像是夜明珠那种物品而已。 但湛云归却表现的很是在意。 难道……那光团就是湛云归恢复实力的关键? 庭鹤眸光一闪,心里越发肯定那光团对湛云归来说不一般,便问道:“那光团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湛云归没有隐瞒,直言道:“那干尸手中的光团,让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熟悉?那他的猜测就没有错了。 庭鹤打量着那用血勾勒而成的诡异阵法,犯了难:“可是我们该怎么通过这阵法,把那光团给拿到手呢?” 湛云归眸光忽闪,“我想,我应该可以拿到。” 随后他对着那光团的位置,缓慢抬起右手,手心朝上,双唇微起,命令般地说道:“过来。” 话音落下,干尸手中的暗淡光团猛然大亮,挣扎抖动的更剧烈了,四处乱窜,似乎想要闯破束缚着它的无形壁垒。 湛云归双眸紧紧盯着光团,目光如炬,气势迫人,连周围水缸里传来的令人牙酸声都像是受惊般,忽然停止。 只不过庭鹤二人没有发觉,都下意识屏住呼吸,紧张地注意那光团的动作。 那光团先是如同无头苍蝇四处乱撞一番,随后无意中碰着了壁垒上最脆弱的一处,略一停顿,便立时改变方向,不断地朝那处撞击。 不多时,在那光团接连不断地撞击下,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束缚光团的无形壁垒直接破碎掉。 而那重获自由的光团先是十分喜悦在空中转了好几圈,随后才慢悠悠地飞落在湛云归掌心之中。 犹如那软乎乎的糯米团子,在湛云归手心上滚来滚去。 浑身散发出来的喜悦感,连庭鹤都能感觉到。 庭鹤不由得好奇道:“这光团到底是什么来头?还怪可爱的。” “或许……他是我的一部分?”拿指尖戳了戳圆乎乎的光团,湛云归没由来的冒出这么一句。 被他戳弄的光团在他掌心中颤动,而他能感到,自己身体深处的灵魂也同时升起一股战栗感。 “你的一部分?”庭鹤心想,这光团莫非是湛云归被鬼帝打散的修为不成? “那你快试试,看能不能把这光团吸收掉。”庭鹤不由得催促湛云归,一旦湛云归将之吸收,实力会大增,日后再遇鬼帝,也不会被轻易抓住了。 湛云归闻言点点头,右手五指收拢,努力让这光团化作灵力流入体内。 可就在这时,从院门处陡然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宿敌变忠犬6 我不会留你一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了庭鹤二人。 湛云归反应迅速,下意识伸出右手挡在庭鹤身前,将他护在身后,眼神警惕地看向出现在院门前的陌生僧人。 庭鹤两手扒着湛云归的手臂,同样是一脸警惕。 “你是何人?” 院门那人作僧人打扮,气喘吁吁,衣摆稍乱,看样子像是匆匆从山上寺庙里跑来的,很是可疑。 面对庭鹤的质问,那僧人也是先确认湛云归手中的暗淡光球毫发无损后,才稍缓口气,浑浊的眼珠中闪过一道精光。 简单整理身上衣着后,那僧人换上一副堪称“慈祥”的微笑道:“阿弥陀佛,贫僧乃是灵祈寺内明慈法师,在此见过两位施主。” 庭鹤与湛云归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见了疑问。 明慈法师……这谁? “呵呵。”明慈适时的作出解释,“贫僧一心向佛,长年深居寺内,二位没有听说过贫僧,倒也不见怪。但我想二位应该听说过,我徒儿慧善的法号。” 闻言,庭鹤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既然你是惠善法师的师父,那这院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死去话说干尸的僧人是谁?” 法师慧善是结缘符的始创者,今日清江城万人前往灵祈寺,为的就是想要求取一道结缘符,为自己能结下良缘而祈福。 想必他的师父明慈,应当比他的徒儿更厉害,这院落是何种情况,也应该更清楚才对。 “此话说来话长。”明慈悠悠叹道,看向干尸地目光中似乎饱含着千言万语,最终化作一句隐含着痛苦的话语。 “那干尸……便是我的徒儿了。” 那干尸竟然是慧善!庭鹤心口猛地一跳。 灵祈山中藏有这座阴气森森的院落本就疑问重重,现在又得知那干尸是惠善,那么如今灵祈寺中,等待万人拜见的又是谁? 种种背后,肯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庭鹤仔细听明慈娓娓道来。 “半年前,我徒儿本在僧房里打坐,却不知从何而来的几十只鬼物突然出现,打得我徒儿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很快,我徒儿发现,那些鬼物的心思并不在他身上,而是一颗成□□头大小的鬼珠上面。”明慈说着,视线有意无意扫过湛云归手上的暗淡光球,“鬼物会出手伤到他,也不过顺手为之,他们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得到那颗鬼珠。” “鬼珠虽小,其中蕴含的鬼力却让人不可忽视,我徒儿深知此物决不能落入那些鬼物的手中,否则清江城不久之后,必然会遭受劫难。于是,他耗尽自己毕生修为将鬼物镇压在水缸之中,同时以身炼化鬼力结成的鬼珠。” “等待我赶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变成干尸了。”明慈满是悲痛地,三言两语便说清楚前后因果。 庭鹤听得半信半疑,明慈所说的话中疑点重重,况且事实到底是不是他说的那样,还有待考证。 而湛云归则在明慈说,那鬼珠乃是鬼力凝结而成时,就陷入了沉思。 既是由鬼力化成,那么他会对光球产生亲切感,这又是说明了什么? 湛云归心底忽而升起一阵恐慌感,垂眸看向庭鹤严肃思考的面容……他,会因此而厌弃自己吗? 千百年来,人族与鬼族争乱不休,鬼族视人族为食,贪婪又觊觎。 人族视鬼族为天敌,惧怕的同时又憎恶着。但凡与鬼物有所牵连之人,都会沦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下场。 在被人带到庭府之前,湛云归就过着十分艰辛的日子,他本以为是世人愚昧,将他与鬼物相提并论,哪想……听明慈所说的话中,他当真与鬼物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湛云归一点点地用力拽紧拳头,看向明慈的眼眸漆黑如墨,杀意仿佛能凝成实质刺向对方。 明慈却一无所觉,仍在劝阻二人:“所以,两位施主看在我徒儿一片苦心的份上,还请赶紧把鬼族放回原地,否则阵法一旦毁坏,先前所做的一切也就前功尽弃了。” 湛云归手中的鬼珠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在明慈刚一说完,就紧紧扒着湛云归的手指不放,无论湛云归怎么做都挣脱不开。 感受着鬼珠传递过来的惊慌情绪,湛云归正想要回绝明慈,便听见庭鹤轻嗤一声。 “放回去?凭什么。”庭鹤微抬下巴,一双桃花眼里满是不屑,尽显骄纵,“这东西可是自己送上门来的,哪有你说放回去就放回去的道理。” “再者,你说它是鬼珠,可有证据?” 明慈浓眉微皱,“施主乃是凡人之身,当然感受不到鬼珠里的鬼力。而这鬼珠是无主之物,怎么可能自己送……” 说话声戛然而止。 要炼制这等鬼力的鬼珠,至少需要耗费七七四十九只凶鬼,才能炼制而成,然后才能缔结契约。 明慈十分肯定,他找到鬼珠的时候,没有任何结契的痕迹,那么便不可能有主人。 除非…… 明慈想到另一种可能,相传鬼界鬼王凭己身实力,是可以随意造出鬼珠的,但是眼前这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鬼王啊? 明慈谨慎地打量两人,没有发现有问题,只得把疑惑按回心底,继续劝诫:“总之,两位施主还是听贫僧一言,把鬼珠归为原位为好。” “如果我说不呢。”庭鹤此时万分坚定,想从他这里抢走属于湛云归的东西,门都没有! 说了半天也只不过是浪费口舌,脸带慈笑的明慈此刻也绷不住了。 明慈脸色陡然一沉,“贫僧最后再劝告二位施主一次,赶紧把鬼珠放回原位,否则,就休怪贫僧不客气了!” 灵祈寺的僧人各个身怀本领,明慈当然也不弱。 阵阵浑厚的灵力自他体内激出,迫协着庭鹤二人,湛云归又将庭鹤护得紧了些,为他抵挡住所有的冲击。 庭鹤躲在湛云归身后,如今他体单力薄,强撑只会给湛云归添乱,不过给明慈添堵她还是办得到的。 “得了吧,别以为我没有发现,从刚刚开始你就一直站在院落门口没有动过,要真能收拾我们,还能等到现在?”庭鹤不断地煽风点火,刺激明慈的情绪。 “莫非这院子里有什么东西,让你不敢进来不成?” 明慈神色微僵,没想到自己隐藏的这么好,依旧被他们给发现了。 他的确因为某些原因不得入内,可是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他束手无策吗? “哼,对付你们两人,还无需贫僧亲自出手!”明慈从袖袍里拿出一柄手摇铃铛。 铃铛通体呈金铜色,明慈只是轻轻摇晃着,“叮叮当当”摇铃声如波浪般层叠四溢,充斥着整个院落。 那些因湛云归无意中散发的气势而安静下来的水缸,再度激烈摇晃起来。 细长的指甲拼命抠挖水缸壁,声音尖锐刺耳,令人背脊发凉。 眨眼间,竟有几个密封的水缸被抠出细小的裂缝来,紧接着,一条泛着青灰色的成年人胳膊破壁而出,在半空中凶狠挥舞着,处处都透露着诡异。 要想从众多水缸包围的中逃出,已是来不及了。 “看见那边那个小门了吗?待会我拦住这些鬼东西和那和尚,你抓住机会,赶紧跑。”湛云归冷眼看着从水缸中钻出来的鬼尸,面容出奇的冷静,仔细叮嘱着庭鹤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么多鬼尸,你一个人拦不下的。”庭鹤同样面色凝重,让他抛弃湛云归一个跑这种事,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 不如两人一起留下,还能搏一搏。 一只足有两米高的鬼尸忽然从离两人最近的水缸中钻出来,狂啸着冲两人扑过来。 湛云归大步向前一迈,抬脚对着鬼尸腹部狠狠一踹! ——直接把那鬼尸踢出几米远。 庭鹤也捡起掉在地上的粗壮树棍,咬紧牙关,一棍子把另一只扑向湛云归背后的鬼尸给抡走。 两人出乎意料的默契,却也于事无补。 越来越多的鬼尸破壁而出,如同蚁潮般层出不穷,再这样下去,恐怕两个人都跑不掉。 湛云归解决两个鬼尸后,不由得语气急促的让庭鹤赶紧走:“快,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庭鹤坚定摇头,“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这里的,不论何时。” 闻言,湛云归心口稍滞,一股暖流漫上心头,然而此时不是细究这些的时候。 他拉住庭鹤后退一步,躲开鬼尸的攻击,催促道:“听话,快走!” 庭鹤置若罔闻,反而揪出不知何时躲在湛云归衣领处的鬼珠,把他推给湛云归:“它不是你的吗?快把他吸收了,或许我们还有机会一起走!” “可……”湛云归忽然犹豫了。 先前仅仅是吸收了一点,他就感受到鬼珠中蕴含的力量十分强大,对他也是极其有益,甚至于还有着一些他曾经的记忆存在。 但如果他真的全部吸收了,是不是就说明他和鬼族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庭鹤也会因此而厌弃他吗? “刺啦——” 利器划破衣物的声音忽然打断了湛云归,随之而来的,是庭鹤隐忍痛苦而发出的闷哼。 “你……”湛云归瞳孔骤然紧缩。 那鬼尸趁着湛云归走神突然朝他扑来,庭鹤为了护住他,以身阻挡,才不幸受伤。 顾不得再多想,湛云归手握鬼珠,竟仰头将鬼珠整颗吞下。 没有什么,是比庭鹤的安危更重要的事情了。 宿敌变忠犬7 “别看。” 源源不断出现的鬼尸令明慈心情大好,他本以为胜券在握,然而当他看见湛云归吞吃鬼珠的一幕,登时怒气上涌,睚眦欲裂。 “混账!” 明慈怒喝一声,忘记这院落中对他的禁制,双脚用力一蹋,径直朝两人冲了过去—— 却在刚进入层层水缸外围之时,堪堪停下脚步。 若仔细观察,可以看见在他身前亮起了一层模糊的屏障,阻止他再往里走一步。 这是慧善大师生前留下的。 “混账东西,明明死了都不安生!”明慈气得鼻子都歪了,嘴里不住的怒骂,却又拿这屏障没有任何办法。 当初,他无意中发现那枚鬼珠时,欣喜若狂,当场就想要把它炼化,纳为己用。 只可惜被慧善那小子发现,并执意要将鬼珠镇压,为此不惜和他反目。 几番争执之下,他为了一己私利,只好狠心把慧善除掉,并以慧善的尸体为阵眼,九九八十一副死尸为阵源设置阵法,借此加快炼化鬼珠。 避免引起灵祈寺里其他人的注意,他还用活尸假扮慧善,广散结缘符,吸引平民百姓来灵祈寺内祈福,如此还能用旺盛的阳气,遮掩这院落中森森阴气。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慧善竟然还留有后招! 不仅让他在设下阵法之后,无法再进入慧善的院落一步,还令这鬼珠炼制阵法速度生生降低十倍! 否则,早在庭鹤二人发现这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把鬼珠炼成,哪里还有这么多事。 明慈越想越气,脸都憋红了,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加快摇铃的速度,让更多的鬼尸从水缸中钻出来,袭向二人。 这厢,湛云归吞下鬼珠后,霎时间,充沛的鬼力便流转全身。 甚至还有些许鬼力因他粗暴的行为而泄露出,倒是令靠近两人周围的鬼尸停下动作,如同活过来般惊恐地看着湛云归,瑟瑟发抖,不敢动作。 “嗯……”湛云归皱紧眉头,闷哼了一声,感觉有些不好受。 浓郁的鬼力充斥身体,漫上他的双眼,将湛云归的眼球染成黑色,繁杂的赤色花纹自湛云归右手背处,犹如蛇一般,一寸寸的向上攀爬。 很快,就连湛云归的脸颊上也染上花纹。 湛云归就算看不见,也猜到自己此刻的样貌很难看,见庭鹤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心口感觉有些闷闷的。 他忍不住把庭鹤揽进怀里,胸口贴着对方的后背,抬起另一只手盖在庭鹤的双眸之上。 “别看。”你会害怕的。 湛云归默默想到。 庭鹤任由他从背后抱住自己,嘴上虽然嘟囔着:“又不丑,怎么就不让人看了……”却还是乖乖的,没有把湛云归的手给扒开。 骇人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暖意,湛云归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嘴角正愉悦的上翘着。 再度望向四周的鬼尸,以及那明慈和尚时,湛云归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多亏这枚鬼珠,让他恢复了部分实力,也想起了某些不堪的往事。 接下来,也该让某些人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拼命控制着鬼尸的明慈眉头猛然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修道之人对于危机向来十分灵敏,这次也不例外。 明慈望向院落中央,惊悚地发现不知何时起,那些受他手中摇铃所控制的鬼尸齐齐停下动作,趴伏在地,朝那二人所处的位置叩拜。 其中身着侍卫服,身材相对高大的男子将一女子打扮的人小心护在怀里,以手掩其目。 被鬼力侵染的双瞳漆黑一片,没有被衣物遮掩住的脸颊、脖颈、手臂……全都覆盖着诡异的花纹,这样他看上去犹如从地狱而来的恶鬼,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直视他。 他面若冰霜,冰冷森然的目光宛如实质,牢牢锁定着明慈。 “你……”仅仅只说了一个字,明慈就感觉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卡住他的脖子,令他说不话,徒然挣扎,脸色都涨的通红。 湛云归嘴角微勾,嘲讽的一笑,从嘴里吐出一个古怪的音节。 还趴伏在地面上的鬼尸们便僵硬地支起身体,手脚关节处的骨头都被弄得咔咔作响。 他们听从湛云归的命令,不约而同回头面朝明慈,嘴角向两边上扬,咧开的弧度直达耳根,有鲜血从空洞的眼瞳中流下来。 那表情极度恐怖,要是胆子小一点的都可以直接给吓晕过去。 明慈直觉自己此时该逃,只可惜他不过是刚动了动脚,就有数只鬼尸同时扑向他。 明慈躲闪不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眨眼间,明慈的身影就被尸潮淹没。 耳畔边回响着明慈的惨叫声,庭鹤忍不住眨了两下眼睛,询问道:“方才是明慈的叫声吗?叫得这么惨,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言外之意,是在询问湛云归他能否把手移开了。 细长浓密的眼睫在湛云归手心扫来扫去,有些痒,勾得人心软的痒。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湛云归有些舍不得放开,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带着一丝试探,小心翼翼地把手掌挪开。 所幸,庭鹤的脸色并无异样,甚至还打趣地般的眼角微挑,“藏什么,这不是看着挺俊得嘛?” 湛云归闻言轻笑了声,这才侧过脸正对着庭鹤,心底徘徊着的担忧也随之而散。 “你方才吸收完鬼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庭鹤可没忘记湛云归是生吞的鬼珠,这满身花纹和染黑了的眼珠,说不准就是冲动留下的后遗症。 湛云归摇头,如实回答:“并无。” “还需多久能将那鬼珠炼化?” “再有片刻功夫,我便能将鬼珠完全吸收,恢复如常了。” 如此就好。 尽管他觉得湛云归此刻的样貌有什么不对,但如若不能恢复正常,也会让他惹上不小的麻烦。 庭鹤放下心来,还想继续询问湛云归吸收鬼珠后,有没有记起什么事来,明慈那边却忽然爆发。 ——“嘭!!” 数只鬼尸被炸开,四分五裂的落了一地,露出被掩盖住的明慈。 只不过明慈此时的状况可好不到哪里去,衣衫破烂不堪,浑身染血,脸、手等多处都被鬼尸用长指甲划出长长的血痕,显得狼狈不已。 明慈大口喘着气,用满是杀意和凶狠的眼神盯着庭鹤二人。 都是因为他们……如果不是因为慧善……如果不是因为这突然出现的两人……他怎么落得如此难堪的地步! “你们……好、很好!”明慈吐出一口血,恶狠狠地说道,“这个仇,我明慈今日记下了!” 这明慈和尚怎么说,也是灵祈寺里的大法师,不容小觑。 既然能炸开这尸潮,必然有其他的法子来对付他们二人。 庭鹤与湛云归同时打起精神,堤防着明慈接下来的动作,哪料那明慈竟是随手扔下残破不堪的摇铃,转身——跑了! “不能让他跑了,否则山上的百姓都会有危险!”庭鹤一脸严肃道。 现在外面还有不少不知情的清江城百姓在登山,让明慈和尚跑出去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庭鹤见湛云归脸上的赤纹在逐渐褪下,眼中浓郁的鬼力也在消散着,于是便和湛云归冲出院落,追了上去。 沿着明慈和尚的踪迹,庭鹤二人一路向山上走。 途中湛云归身上的红纹褪至手臂,眼中蕴含的鬼力倒是彻底消散,与往常无二。 花了半刻钟时间,庭鹤二人追至山顶灵祈寺处,果然不出二人所料,这里俨然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身穿僧服的僧人们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上山祈福的百姓们脸色惊恐,跟无头苍蝇一般四处逃窜,嘴厉害惊恐地叫嚷着。 “鬼啊!有鬼啊——” “跑,快跑,有鬼来了,有鬼来了!!” 妇女孩童的哭喊声间或其中,吵得人头皮发麻,人与人之间相互推搡着,不知是谁脚滑摔了一跤,导致周围一片人先后倒下,滚作一团。 又不知谁不小心打翻了香炉,未燃尽的香烛点燃了祈福树上挂着的红绸带,霎时间,黑烟滚滚,整棵树都燃起来了。 庭鹤眼尖地从这群混乱中发现了李温茂的身影。 这小子倒算聪明,知道贴着墙根走,不容易陷入混乱中,只是看着依旧很狼狈。 由湛云归护着,庭鹤顺利走到李温茂身侧,伸手挡住他问:“李二少,这灵祈寺现在是怎么回事?” 李温茂最初先是被吓了一跳,发现是庭鹤后,那眼神立时就变了,就如同见了亲人般。 “你们两个没事正是太好了……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本来是跟着你们一路上山,结果到达寺庙后哪里都找不到你们。 再然后就听见有人在大喊‘慧善大师死了’‘慧善大师是鬼’,周围的人顿时就慌了呀,结果这话才刚说没多久,就真的有好多好多的鬼突然出现了……我都快吓死了,你们刚刚到底到哪里去了……” 李温茂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通,眼中都包着一汪泪水。 说着说着还向往庭鹤身上凑,却被湛云归提着衣领,无法动弹。 宿敌变忠犬8 妄念 李温茂失语了一瞬,眼泪珠子还挂在眼眶里,略有尴尬的看着二人。 庭鹤可没心思理会他复杂的心情,紧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李温茂楞了一下,随即回答道:“然后我就从寺里面跑出来了呀!咱们不说这个了,还是赶紧跑吧,省得待会那些鬼跑出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李温茂说着,又侧身紧贴墙根,横着身体用十分滑稽的动作龟速挪动,一边还招呼庭鹤二人。 “你两傻愣着干嘛,快跟上呀!” 跑是不可能跑的,即便是跑也不会像李温茂这样,做无用功。 庭鹤摇摇头,“李二少先走吧,我和云归还有事要做。” “还有什么事要做啊?”李温茂下意识问了一句,又见庭鹤与湛云归头也不回的,就往寺庙里冲,顿时急得直跺脚。 “诶,你们两个,怎么又跑回去了!” 瞧着两人几下就要跑没影,李温茂一咬牙,狠心跟了上去,嘴里还念叨着:“就算是替悦儿行善积德了……” 灵祈寺中仍有不少的人从里面跑出来,面带惊慌,脚步凌乱,只想着要赶紧跑,身旁有人摔倒都无人理会。 庭鹤与湛云归逆流而上,路上还顺手拉了几个快要摔倒在地的人起来。 越往里走人越少,直到最后在看不见有人在。 庭鹤匆匆赶到灵祈寺正院,本以为会看见尸体横呈,满地狼藉,哪料连个鬼尸的影子都没看见,倒是有个打扮古怪的道士站在中央。 谁家的道士不仅在后背挂把剑,还带着长琴、拂尘、酒葫芦……乌七八糟一堆东西的? “你是谁?为何在这里?还有寺里的其他人呢?”庭鹤谨慎地,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那道士单脚踩在石墩上,回头觑了一眼庭鹤,也没说什么,随手指向右前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灵祈寺里的僧人们全都完好无损的或坐或靠在禅房内,只是精神上看着有些萎靡。 庭鹤走过道:“几位没有受伤吧?那些突然出现的鬼尸都去哪里了?” 寺里的大主持撑着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多谢施主关心,贫僧等人没有什么大碍,至于那些突然出现的鬼尸,都要多亏那位道长及时出现,才让贫僧等人免遭一难。” 庭鹤听得微微挑眉,看来那个道士身份不简单啊。 也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在他的记忆里清江城可从未出现这么一号人。 “那你们可曾看到明慈大师?”庭鹤再次询问道。 这下大主持面露疑惑,反而是那古怪道士回答庭鹤:“跑了。” 古怪道士似乎十分不满明慈跑了这件事,语气中都带着忿忿:“那秃驴跟个泥鳅似的,东跑西窜,还把我的‘长青’给烧了!” 庭鹤这才注意到,古怪道士拂尘尖端的位置,有几缕被烧焦发黄黑色的麈尾。 “若让本道长再看见他,非把他身上的毛都拔光了不可!” 庭鹤:“……” 不管古怪道士心里对明慈有多愤怒,总之今日是没法子把明慈解决了。 庭鹤心里是说不出的失望。 毕竟明慈是个不稳定因子,报复心又强,留着总归是个祸害,说不准哪天突然出现,来找湛云归报仇也并没有不可能。 失望的情绪好似感染到了湛云归,湛云归柔下目光,破天荒的抬起手拍拍庭鹤的头:“属下无事,少……小姐无需担心我。” “何况。”湛云归眼神微闪,“就算那和尚真找上门来,属下也有把握让他有去无回。” 这么一听,庭鹤心情又好了起来。 湛云归拿到鬼珠恢复实力,自保能力变强,日后就算碰上鬼帝也有一线生机了。 古怪道士看见两人的互动,从鼻子里轻哼出声,撇了撇嘴,十分干脆的转身就走,给众人留下一个潇洒的背景。 庭鹤都没来得及问这个道士的名字。 待到李温茂匆匆赶来,庭鹤与湛云归已经再往外走了。 “呼……你们怎么又,又出来了?那些鬼呢?”李温茂喘着气,这路程虽短,可他生怕从哪里窜出来只鬼把他给咬了。 心神紧绷之下,力气就耗费了不少。 庭鹤边往外走,边道:“鬼都被人收拾了,不下山去,还呆在这里干嘛?” 李温茂:……亏我还担心你们,你们却这样对我。 就很委屈。 灵祈山上的霍乱就在神秘道士的帮助下,逐渐平复下来。 清江城城主大人得知灵祈寺中发生的事情以后,勃然大怒,召集城中所有护卫严密搜查,势必要将明慈捉拿归案。 同时花大手笔请驱鬼者前往灵祈山,对灵祈山腰处那座院落进行封印,并将遗漏掉的鬼尸彻底清扫,免得再跑下山伤害无辜百姓。 当然,这些对庭鹤来说,没有一丁点关系。 此刻,庭鹤正笔直的站在大厅中央,眼观鼻,鼻观心,悲催地接受李佩玉对他的念叨。 “……为娘都说过多少次了,让你好好保护自己,顾全自己的安危,不要总是以身涉险,可是你呢?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就往灵祈山上跑!” “且不说灵祈寺离清江城那么远,就凭这次灵祈山出现鬼尸的事,就足以说明山上有多危险,更何况还死了那么多人!”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这次出事的是你,为娘该怎么办啊……” 李佩玉说着,伸出手,作势就要抹眼泪。 庭鹤忍不住默默顶了一句:“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而且,我上山的事,娘分明也是知道的……” “你竟然还敢顶嘴!”李佩玉双目一瞪,又开始对庭鹤滔滔不绝起来。 庭鹤无法,只能忍受着李佩玉新一轮的鞭策。 说到最后,李佩玉一口闷掉杯中的茶水,对优哉游哉看戏的庭老爷飞去一个眼刀:“你就知道坐着,也不过来帮我一起说两句!” 无辜中刀的庭老爷轻咳一声,面容严肃道:“这次的确是你们两人做得不对,但念在你们只是初犯的面子上,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希望这样的事情没有下次。” 庭鹤与湛云归同时应道:“是。” 庭老爷略一点头:“不过该罚的还是要罚,就罚鹤儿在房中禁足三日,那都不许去。至于湛云归,你身为鹤儿的贴身护卫,还带他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是你的失职。” “就罚你在柴房跪上三日吧。” 对于惩罚的决定,湛云归毫不犹豫直接应下,倒是庭鹤听了心有不满:“爹,这次是我旨意要去灵祈寺,和云归没有关系,错并不在他。” 然而庭老爷本意已决,不论庭鹤怎么说都无用:“行了,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以前,下去领罚吧。” “爹……” 庭鹤还想再劝说一番,湛云归就已然领命,转身出门领罚去了。 无奈之下,庭鹤也只好听从庭老爷的吩咐,在房中怀着担忧湛云归的心情,无所事事的待了三日。 等到三日时间一到,庭鹤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一路小跑,就朝柴房的方向而去。 穿过几道回廊,再绕过前方的巨石假山,便是庭府的柴房了。 这里除了杂役下人和府中侍卫们,鲜少会有人来,却不想,在庭鹤才刚刚行至巨石假山前,就听见一道尖锐的女声传来。 “臭小子!能让本姑娘瞧上你,是你的荣幸!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否则……” 只听第一句,就已经让庭鹤沉下脸,怒气上涌,气得眼尾都泛了红,等不到那婢女把话说话,直接现身,愠怒道:“否则会怎么样,也让我听听,如何?” “小……小姐……” 那婢女乍然见到庭鹤,吓得腿都软了,连带着身旁另一名婢女,一同面无血色地跌坐在地,止不住的发抖。 “小姐,我……我只是、只是……”婢女支支吾吾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急得都哭了。 庭鹤冷眼旁观,对婢女楚楚可怜地模样不为所动,所说的话更是令那婢女恐惧:“身为下人,就该有下人的样子。既然不想再做婢女,而想做‘小姐’,那我们庭府可就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来人,把她们送到‘怜舞楼’里去,让她好好感受一下,做‘小姐’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怜舞楼是清江城里有名的妓院,那婢女也十分清楚这一点,霎时惨白一张小脸,拼命求饶:“小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过我,求求小姐……” 婢女跌坐在地上,凄惨地跪趴过去想拉住庭鹤的衣角求饶。 可惜很快就有奉命而来的侍卫上前,将她连同另一名婢女拉下去,行动无丝毫拖泥带水,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给她们留。 处理完这两名婢女,庭鹤这才带着一肚子闷气进入柴房,反手关上门,随后毫无形象的岔开脚,径直就坐在湛云归对面。 他一双桃花眼还泛着红,好似那春天里嫣然怒放的桃花,灼灼其然,漆黑如墨的眼瞳中,倒影着湛云归略带疲惫的面容。 “为何不曾听你说过这件事?” 庭鹤仔细想过,那婢女的口气十分熟捻,且从她话中说的内容,想必这样的威胁不是第一次发生。 而他却从未听湛云归提起过。 宿敌变忠犬9 上药 “只是一些不足为道的小事罢了。”湛云归敛下眼眸,轻声道。 这样的事情,在他来清江城之前就经历过太多,相比那些人的手段,这婢女实在算不得什么。 索性任由对方去了,或许再过段时间,婢女自己就先另寻他欢。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怎么能算小事呢?!”庭鹤眉梢微抬,不满地:“你是不是把我说的话都忘记了?” “并未,属下当然记得。” 湛云归怎敢忘记,当自己初来庭府时,眼前这人信誓旦旦的说,会由他来护着自己。 这是湛云归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与陌生人给予他的善意。 并非因特殊体质,而厌恶他的人。 “既然记得,那就应该好好按照本少爷的话去做,听明白了吗?” 庭鹤一言一语的仔细叮嘱着,生怕湛云归依旧不听他的话。 那如同自己的所有物被觊觎,而露出像是幼虎张牙舞爪的样子,落在湛云归眼里,只觉得十分可爱。 湛云归没忍住,微微勾起唇角:“嗯,属下必定铭记于心。” “咳嗯。”庭鹤轻咳一声,努力抑制住快要发红发烫的耳垂。 他在心底嘀咕着,这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当真是不一样,就连一缕垂落的发丝,都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性感。 这般想着,庭鹤抬起手,把垂落在湛云归脸颊边的一缕发丝撩到对方耳后:“行了,都跪了这么几天,肯定膝盖都青肿了,快起来让我给你看一看。” 微凉的手指轻柔地擦过湛云归脸颊,丝丝清爽却不黏腻的熏香味儿在他鼻尖绕缭着。 湛云归眼眸倏然黑沉,喉结向下滑动一瞬。 依着庭鹤的话,湛云归顺从地席地而坐,讲裤腿撩至膝盖,露出早已红肿的膝盖处。 庭鹤下意识皱了皱眉:“都伤得这般严重,怎么也不知道绑上护膝。” “少爷不必担心,像这样的伤,过几天自行就能好。” 在湛云归看来,这小伤着实不算痛,药业无需上,只不过是腿脚不方便几日而已。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如此能逞强。” 庭鹤心想,幸好因为上一世的习惯,他随时都带着药膏,正好此时就派上了用场。 仔细将外伤药涂抹在了湛云归的膝盖处,清凉的感觉霎时缓解了他膝盖处的灼痛感。 两人沉默不语,唯有别样的暧昧和淡淡药味儿环绕两人。 烛火跳动,倒影着两人的身影相依相偎。 宿敌变忠犬10 “可我偏要你有所求。” 不多时,庭鹤替湛云归上好药,湛云归为了表明自己伤得不重,还故意在原地跳了两下。 “你这人,刚涂完药,就别……” 庭鹤正打算说上湛云归一二,然而柴房里的烛火却在一瞬间熄灭,一股阴冷而危险的气息忽然出现在柴房外的院子里。 首先发现不对的是湛云归,他二话不说就把庭鹤护在身后,双眸冷冷地看向窗外。 只见门前院落空地,幽幽的浮现几处黑色的身影。 “那是……” 庭鹤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刚从灵祈山上下来,竟然又在自家府上见到了鬼族的身影。 “少爷,你在房中不要出来,属下先出去看看。” 湛云归沉下表情,在庭鹤的一句“你小心点”中,慢慢走出屋子。 院落中,浮现黑影的位置有三处,影影绰绰,仿佛夜深人静的梦魇,又如同一团团乌漆墨黑的影子,在湛云归的冷然注视下,逐渐化身为三道陌生的身影。 “属下一甲参见吾王。”中间那道黑影两桶另外两道黑影同时匍匐跪地,卑微又恭敬地行了礼。 “……”湛云归一阵沉默,尽管他从自己的记忆中,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不代表他就很想见到这些人,或者说是……鬼族。 而他,则是鬼域鬼帝的第七子,眼前这些鬼的王。 “你们来干什么?” “王,在您失踪后,属下等人四处寻找,终于在今日才找寻到您的踪迹,还请您随属下重回鬼都,重振我族!” 一甲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说的十分沉重与急迫。 可惜湛云归并不为所动:“你们回去吧,如今我在这里还有事未了,不会跟你们的走的。” “王!”一甲等鬼顿时慌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主,却不想和他们走,这可怎么得了。 “王,恶鬼域的众鬼不能没有您的带领,除了属下,鬼殿中还有无数忠臣等着王您的回归,王!您就跟属下一起……” “行了。”不等那鬼说完,湛云归带着几分薄怒将之打断:“是不是时隔太久,本王的话已没有威信,连你们也不听了吗?” 在这里还有着他珍重的人在,怎能随意离去? 自湛云归身上散发出来的迫人气势,直逼的一甲等鬼头都抬不起来,眼中只有对他们王的恐惧:“不,属下不敢!” “哼,那就滚吧,别让本王再看见你们!等待时机一到,本王自然会会鬼域的。” 湛云归先打一棒子再给颗糖,至于什么时候才是时机,那都是他说了算。 果然,一听到湛云归还是会回去的,一甲等鬼心中尽管仍有犹豫,但最终还是十分恭敬的领了命。 “等等!” 忽然想起了什么,湛云归叫住起身准备离去的三鬼,眼眸微眯,轻声的吩咐起其他命令…… 那厢,庭鹤在柴房内等了许久,都没见湛云归回来,忍不住把房门打开一条缝隙,蹲下身子,双手扒着门沿,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云归。” 解决完院内最后一只鬼物,湛云归收回利剑,轻敛去眉间未散的戾气,这才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庭鹤正身着一袭浅粉色襦裙,犹如春日里绽放的一簇艳桃,可怜巴巴地扒拉着门沿望向他。 见湛云归朝他看过来,庭鹤眨巴下眼睛:“都处理完了吗?” 抬脚迈过瘫倒在地的鬼族尸体,湛云归几步行至庭鹤身前,自上向下看着庭鹤:“回少爷,都已经处理完了。” 庭鹤点点头,试探着看向湛云归身后,入目之处,是倒了一地狰狞鬼族。 “竟有这么多……”庭鹤暗自咂舌,语气中倒也没多少惧意。 不过空气中开始缓缓浮散起灰黑色的粒尘,那是鬼族身死后,化作的尘埃。 眼瞧着那些粒尘向他飘来,多少有些洁癖的庭鹤下意识站起身,却因蹲的有些久,双腿发麻,重心不稳地就朝前倒去。 湛云归条件反射般张开双手,就被庭鹤扑了个满怀。 “少爷,请小心些。” 头顶传来湛云归隐含担忧的话语,庭鹤撑着对方的手臂,甩了甩自己酥麻不已的小腿,一个大胆的念头油然而生—— “云归,我想去沐浴更衣,你抱我去。”庭鹤抬头直视着湛云归的双眸,大有一副说一不二的架势。 湛云归眸光忽闪,声音不由自主的哑了:“少爷,您的身子贵重,属下岂敢……” 对于自己心中的太阳,他岂敢岂敢轻易地玷污。 “我不,就要你抱我去!”庭鹤却得寸进尺的放松身体,靠在湛云归怀里,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湛云归身上。 对于庭鹤耍无赖的样子,湛云归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无奈之下,只好身子一弯,继而左手从庭鹤的腋下穿过,右手勾住庭鹤的膝弯,稍稍用力,就将庭鹤轻而易举的抱了起来。 穿过重重回廊,无视下人们震惊地看着他们的眼神,湛云归抱着庭鹤来到了浴房。 内里,早有下人随时备着药浴。 轻柔地将庭鹤放下,庭鹤便对着湛云归顺从的张开手。 湛云归见此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把所有话都咽进肚子里。 更衣过程中,湛云归面无表情,岿然不动。 直到脱下庭鹤双脚的鞋,湛云归再一次把庭鹤打横抱起,放入浴桶中。 做完这一切后,湛云归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退出房间,静默地守在房门口。 然而,不知何时紧绷的下颌,以及几乎快要掐紧肉里的指甲,都在昭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平静。 浴房内,庭鹤对着湛云归离去的方向撇撇嘴:“啧,怎么这一次,一点都不开窍。” 暖气氤氲,熏香缕缕。 庭鹤不知不觉在浴桶中泡了大半个时辰,最后还是被久等不见传唤的湛云归,从浴桶中抱了出来。 懒洋洋地靠在床边,庭鹤身上裹着宽松舒适的睡袍,浑身冒着湿漉漉的热气。 泡澡泡得太久,导致他脸颊都透着粉色,犹如成熟了的水蜜桃,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庭鹤桃花眼微眯,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给自己擦拭小腿上水珠的湛云归,方才没有成功的事,又蠢蠢欲动起来。 “云归。”庭鹤一声轻唤,“这次多亏你在山上护着我,才让我免遭一难,我想要报答你,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话语中暗含引诱,只需要轻轻一捅,那窗户纸就能破了。 可湛云归头也不抬地继续擦拭:“属下身为少爷的护卫,保护少爷的安全是职责所在,少也无需报答。” “无需报答?” 庭鹤没有来的轻笑一声,那笑意直达眼底,月色在他身上镀了层光,照耀得他一如月宫仙人般。 他抬起另一条腿,脚趾从湛云归的腹部一点点向上擦过,动作缓慢,带着丝丝别样意味。 最后停在湛云归胸前,脚心轻抵着对方的胸膛。 湛云归蓦然停下擦拭的动作,抬起眼眸,目不转睛的凝视庭鹤的双眼。 眸色深沉,眼中似有各种各样的情绪交杂,凝结成灼人墨色。 庭鹤勾起唇角,笑着道:“可我偏要你有所求。” “你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