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劫生晖》 第一卷,大运记 引子,梦境 大雍山界,地崖之巅,万山之宗, 千里冰川一寒峰, 深渊万丈雾蒸腾, 风剑削, 雪冰刀, 狱般煎熬, 人烟罕至。 一片皑皑的世界,耀眼烁目,却突兀的出现了一前两后三个身影,层层包裹,顶风冒雪,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容貌,但三人的步伐却是一步一步,坚定不移的向前,向前,再向前。 所过之处,总算是留下了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可这些痕迹并不会存在太长时间,一阵冷风袭来,便干干净净。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终于到达崖边,前方再无路可走。 当头一人率先停了下来,转身扒开面上的遮挡,露出一副被风雪侵蚀的面容,但炯炯双目如电,在这漫天的冰冻中,也毫不示弱。 更为特殊的是,其额前竟长有一小撮银白色的长,垂至眼眉,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风雪覆裹之上的呢,在这一片白亮耀眼的世界,更显得晶莹剔透,温润如玉。 在这绝地之上,三人对面而立,哈气成霜,齐齐的望向崖底的方向。 缥缈无底的深渊如黑洞一般,霸道肆虐的风雷火翻滚缭绕,令人望而生畏。 良久,当头那人率先开口道: “地崖之界,集风之势,聚雷之威,凝火之姿,是为风雷火,肯定就是这里没错了。” 居后二人同时点点头,一口长气舒出,特别是其中一名壮硕的青年,搓了搓手心,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 “生哥,小晖,稍安勿躁,且容我先去一探究竟!”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本青封古籍,用力的甩入深渊,人亦随之跳下。 “嗖,嗖,嗖。” 几乎没有间隔,身后的二人未如他所言,相互对视一眼,没有丝毫的犹豫同时跃下。 同样的一前两后,消失在这地崖的深渊之中,山巅又恢复到了恒古不变的凄冷,呜呜风雪很快的覆盖了三人来过的痕迹... 此时,深渊之中,好像没有尽头,漆黑一片,耳边风声呼啸,眼中电闪雷鸣,冷热交替,俱是煎熬。 三人之中,当头那人下落最快,感受最为真切,但仅仅过了一会儿,他仿佛又被一种熟悉的感觉替代,连身旁恐怖的风雷火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怕了,变得细腻柔和,如沐春风。 一瞬间,许许多多的思绪涌上心头,梦境重塑,与现实重叠融合,何为实,何为虚? 恍惚间,无法分辨。 这么多年的追逐探秘,从第一次开始,到现在,到底经过了多少次? 真的记不清了,不过,谜底马上就要揭开了,那些还重要吗? “也不知小晖和生哥,你们能不能承受得住,一定要加油啊!” 抬眼向上望去,密集的风雷火已经阻碍了所有的视线,什么都看不到,却丝毫阻挡不了自肺腑的担心。 这就是兄弟之情,经历过生死,误解,磨难,不容掺次的真性情,或许从三人初见时仿佛就已经命中注定,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仍是历历在目。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这个魂牵梦绕,追寻查找的地方开始。 …… 那年正是年少时, 初入江湖无依靠。 “啊!” 听起来十分的凄惨。 “嘭!” 巨响落地黄沙飞扬。 “还来?呸呸呸,有完没完?难道是被传说中的梦魇缠上了?” 漫天尘沙渐落,一个趴地十分难看的小郎慢慢的坐起身来,看起来是吃了不少的土。 不过,受到如此激烈的摔击,还能毫无损的自己活动,不可思议。 而小郎对此却已经习以为常,稍喘息了片刻,便开始打量起四周。 山河今犹是,还是一样的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重复什么时候才会到尽头? 十次?二十次? 或者是无限循环? 至于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答案更是无从知晓。 这片本该陌生的地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就算闭上眼睛也能清楚的知晓一草一木所在的位置。 听左边是潺潺溪水成瀑, 看右边是森森林木参天, 前边... 环境是不错,称之为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唉,可为什么每一次都要用高空坠落的方式到来,就不能换个温柔的方式吗? 想到这里,心中原本仅存的那点好奇,差不多也都消磨殆尽了,现在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麻木?害怕? 或两者都有! 甚至梦境与现实也傻傻的分不清楚了。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得从大运城进来,借个吉利名字会走运一些呢?” 少了欣赏不怕,还有期待和信念呢! “那就试一试,这次我一定会将你的面目全部揭开,等着吧!” 说着,小郎迅的起身,不管不顾的埋头向前行去。 跋山涉水,翻山越岭。 每一次都是踏上这座山,便戛然而止,这次会不会有不同呢? 确如他所猜测的那般,整片空间随着他的前行,渐渐亮起,铮铮之音若隐若现,显然与之前生了很大的变化。 当然,现在他还未曾察觉。 ……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一章,劫(上) 缘起: 鲲鹏扶摇几万里, 蒙山掠影苍穹脊, 俯瞰大千众生相, 天下江湖尽眼底。 …… 祥云缭绕,七彩缥缈, 天地难寻,人间难觅, 一片葱翠,勃勃生机。 青山不在峻,水亦不必深。 好一派凡飘举之画境, 好一副灿丽壮秀之仙卷。 “原来山后是这般美景,看来也只有在梦境中才能有这样的地方,若是以后若能生活在此,不知该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对,每日风餐露宿,不就是要追求这等生活嘛,可遇而不可求的地方,不能错过,以后就在这里生活,不出去了。” 第一次踏足未见到过的风景,小郎陶醉了,一览天下的雄心壮志油然而生,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勾起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欲望。 他第一次有了这种逃避的念头,就在他要彻底迷失其中之际,眼前一道银色寒光闪过,额头一痛,他立马清醒过来。 心底已然后怕不已,不敢想象,如果迷失在梦境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欲望果然是人最容易攻陷的弱点之一。 但人得有控己之力,眼见不一定为实,越是美妙的东西反而越虚幻,辉煌的背后往往是一些惨痛的代价。 幸亏这一点,小郎做的还是比较好的,一路艰辛的走来,他从未忘记自己的目的,饶是如此,也差点着了道,这更让他加倍的小心。 稍稍感叹了一会儿,小郎便调整好心态,不着急动作,先静观其变再说。 果真如他所猜想的一般,只须臾之间,眼前再次变幻。 鲲鹏落地,龙腾宇, 入海化鳌,蓝波碧。 看似远在天边,实则近在咫尺,他忍不住伸手触摸,却没想到的是,一碰即碎。 恍如吹弹可破,整片场景急转直下,天崩地裂的轰鸣声突兀的传来。 短暂的美轮美奂,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狂风卷,雷云密,山蹦呼海啸,流星火,漩涡急,连天映接地。 惨淡枯萎的气息替代了斑斓的色彩,原本的上雷,下火,被揉为一体,一道实质化的巨大风幕由虚化实,逐渐形成,如同一座巨大的牢笼将这片山水完全囚禁,连同小郎在内,全都包裹其中。 紧接着,苍茫昏暗开始弥漫,脚下的青山不见了踪迹,远处的碧水化为虚无。 丝丝世间从未出现过的风雷火四处游荡,越聚越多,逐渐连成一片。 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再也不复先前之美。 诡异的是, 风涌,雷鸣,火起,却降临黑暗,但同时又代表着生死,永恒,希望,永不磨灭。 到底生了什么? 看起来能抹杀一切的气势,其中又残耀着微弱的虹光,它难道是在坚守这里最后一点醉人的痕迹吗? 如一叶孤舟, 似莹莹烛火, 屹立满川风雨, 坚强摇荡不熄。 仔细看去,它变幻不止,偶尔明亮刺眼,偶尔暗不可闻,锋芒毕露又不露锋芒,可见冥冥之中也并非一无是处。 眨眼间,眼前的一切千变万化,仿佛经历了生死的轮回,从天到地,饶是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小郎亦是震惊不已,却不知自身已是局中人。 “该死的,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狂风愈演愈烈,朝着他迎面撞来,小郎本能的扭头避开,可风岂是可以躲的? 简单簪起的头立马被吹散,身上的衣袍顺风飞起,在背后鼓起一个巨大的风包,呼呼作响。 小郎一个不稳,差点被直接吹飞,好在他及时的扎实马步,方才稳住了身形。 现在的他,看起来极为狼狈,或者说,他来这里之前,便一直都是不堪的,因为穿其身上,在狂风中苦苦支撑破的旧衣袍,已经非常清楚的说明了一切。 借着头顶飘过一丝较为粗壮的风雷火带起的短暂光亮,小郎的面容快的一闪而过。 称其为小郎,确实恰到好处,年约一十五六,未及弱冠,鼻梁高挺,浓眉宽额,坚毅的脸庞带着少许的青涩,看起来岁月还未曾给他留下沧桑的痕迹,但生活还是给他带来了极大的考验。 全身上下只有粗布麻衣避体,外搭一件青白色宽大袍子,加上远比同龄人高瘦的身材,更使得打满补丁的裤子只能到达膝盖的位置,露出光着的半截小腿。 整体来说,除了破旧点,还算干净利落,抛开这身的衣着,还有那么点逸致寡淡的意思。 特别是其左额前闪亮的一缕银,此刻正迎风而立,稳垂不动,极为特殊。 但世人眼里皆皮相,人靠衣服马靠鞍。 此时的他,即便再怎么面齐皓齿,他也有了一个逃不开的的身份,难民。 是排在下九流还得往后,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叫花子,当然大部分人还都会很自然的带上一个“臭”字。 臭叫花子! 可那又如何? 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需在意他人的眼光。 又有多少人会如他现在一般,面对着未知变化所表现出的坚决? 当然,犹豫畏惧也并非没有,但小郎的脚下却未曾停歇,向前,冲着虹光行去。 再向前,逆风而行,每一步都极为艰难,全身的力气不知已经用尽了几番,仅凭一股强烈的意志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 忽然,风向大变,不再是阻止他前进,而是化为了一股背后的强大推力,小郎猝不及防之下,踉跄着差点摔个狗趴,好不容易稳住身影,目光所及之处却已是层层迷雾。 他再次震惊不已,丝丝阴云笼罩心头,恐惧甚至与刚才初见的风雷火一样。 但直到现在,他也从未想过放弃,或许是之前的重复循环,在他的心目中,可能比恐惧更令人不安。 牙咬的吱吱响,小郎义无反顾的大步跨入雾气之中。 雾气厚重,目不能视,穿梭其中,露化全身,不断的汇聚成滴,在即将下落的瞬间又脱离开来,悬浮于周身,久久不曾散去,使得看起来整个人仿佛裹上了一层薄薄的遮掩。 何时才能走到尽头? 唉,不知走了多久,周围没有丝毫的变化,前路更是一片迷茫。 突然,一片与人粗细的风雷火跳闪出来,在他眼前盘旋了一大圈,忽上忽下的,又像是在翩翩起舞。 随着它的舞动,雾气渐渐散去,眼前豁然开朗,风雷火这才隐去不见。 与此同时,一幕巨大的风墙阻住了他的去路。 呼啸连连,鬼哭狼嚎,看起来又是一个极大的考验,到底是前进,还是后退? 经历过了几次,小郎反而没有丝毫的犹豫,眼一闭,心一横,双腿一个蓄力,便冲了过去。 骤然间风墙如同活了一般,张开森森巨口,瞬间将其吞没无踪。 身处其中,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风幕之外,风雷火聚集盘旋,气势不敛。 它们渐渐地围拢住整个风幕,融进其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猛烈的旋转起来,同时开始了缓慢的移动。 别看此地已经荒凉无比,但它所过之处,仍是一片狼藉,更加破败,大有吞噬一切的气势,不断地毁灭。 原本唯美的仙境再也没了之前的灵气,山坍塌,水倒流,好像一副被侵蚀的画卷,片片碎裂开来…… 每一段身心俱疲的煎熬,其实都是一段很好的历练,百炼方能成钢。 一路磨难的小郎,此刻心中隐隐有一种立马就要揭晓谜底的感觉,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这里虽不似之前那般柔和细腻,但内含乾坤,丝丝风雷火漫天飞舞,如星光点缀,璀璨绚丽。 它们偶尔会组合在一起,化为飞龙翱翔,又幻成人形,正立自己对面,活灵活现,可也只是片刻光景,又各自散开。 周围的一切激起了他极大的好奇心。 也正是在他心神大松的工夫,密密麻麻的风雷火眨眼消失不见,随即一声急躁的喝问从外面传了进来,震耳欲聋。 “大胆罪民,安敢来此?” 冷,冰雪如封,寒透心扉, 快,急如追电,不亚惊雷。 在上方! 即使身处风幕之中,也无法阻隔。 小郎赶忙抬眼望去,隐隐见得,上方暗天裂开了一道大口子,一团浓郁的煞气席卷而来,将风卷起的漩涡完全的压制,气势也变得凌乱不堪。 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扑面而至,穿透脸庞直袭心头。 紧接着,一擎巨掌慢慢从裂口中伸出,轻轻的抓在风墙之上,原本强大坚固的风幕,在它面前,如纸糊的一般,轻易被捏开。 与此同时,小郎又清晰的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比窒息更可怕,全身仿佛受到了一种无法控制的绝望,欲跪还罪。 “啊” 一声大喝强自提气,小郎死死的咬紧牙齿,强撑着睁大眼睛,瞪视着从天而降的巨掌,额前银竟也同时根根挺立,直指对手。 “千山压顶,遮天蔽日,自极而来,似虚入凡。” “是乃天罚!” “罪民,你命劫如此,死不足惜!” 声音远比之前要阴沉的多,带着不容抗拒的口吻和蔑视。 “凭什么?你算什么东西?” 原本已经失去反抗的小郎,听得这番言论,反而激起了心头的怒火。 虽然他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在此,又不知所谓的就被安上了罪民的称呼,身为热血儿郎岂能乖乖顺从? 就算是命劫,也是由我不由天,脖子一梗,手指向天, “来,管你是个什么东西,怕你个鬼,我若是皱下眉头,便不是好汉,来啊...” 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甚至都破了音调。 透过小郎的眼眸,那团黑影逐渐显露真容,三指似峰,细短无节,周身黑雾弥漫,腥臭袭人,再仔细一看,又枯干瘪,糙如石木,更增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罪民,呵呵,你很好。” 说完,没有任何的停顿,巨掌继续压砸而来,小郎亦不再言语,即便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他也要死命抗争一把。 下一刻压力更剧,马上就会临身,距离他的头顶仅三丈,仅两丈,一丈, 身如死灰,心神悸动, 万劫不复,莫过于此。 眼中的巨掌越来越大,即便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感受却是骗不了自己的,小郎只能强自镇定。 巨掌带起的劲力如刀子一般直刮脸庞,他感觉自己全身仿佛都要被压碎了。 “啊,鬼...东...西!” 兀自嘴硬,但劲力贯体已经让他没有力气再接着说下去了,只能做着垂死的挣扎。 千钧一之际,小郎额前的银竟齐齐闪亮,虚影飞扬半空,旋转着融为一体,化为一柄实实的利剑模样,剑尖直指对手。 “嘶,” 没有丝毫的犹豫,利剑晃动,自其中射出一道耀眼的闪电,银白如雪,夹杂着一股强大的气浪,比巨掌下落更快的度直面迎上,一上一下,两者瞬间相撞。 “嘭” 轰鸣阵阵,如水泄一般星火四溅,巨掌下落的度明显停顿了不少。 这还不算完,远处一个身影以极快的度向着巨掌冲来。 伴随着一声悲啼和怒吼,小郎看的清清楚楚,是原本已经消失的鲲鹏,巨掌下压的气势再衰。 再来! 碎影在半空中并未就此消散,而是又迅的凝结出两个不同的模样。 龙和鳌现身,如鲲鹏一般无所畏惧。 “嘭,嘭”, 三兽阻三息, 悲壮震山河。 巨掌彻底停在半空,微微颤抖,显然它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在这短暂的三息工夫,变化也并未停止,原本风幕中心羸弱的虹芒骤然威势烛天,下一刻,巨掌周身的黑雾竟逐渐变得稀薄不少。 “嗖” 不知是因为害怕畏缩,还是其他,巨掌猛然间缩了回去。 威胁暂退,风幕又再次开始旋转流动起来,而且这次更加迅,阵阵肉眼可见的气息不断地朝四周扩散,凝成实质,最终聚集注入到上方原本撕裂的缺口。 眨眼工夫,缺口消失不见,化成了一个比之前更加牢固的风阻屏障。 “吼” 眼见如此,巨掌不甘的嘶吼声震耳欲聋,稍作停顿,便再次席卷而来,剧烈的拍击声响彻天地,一下,两下... 风幕随之颤抖不止,却还算是坚固,暂时不会被打破。 接下来谁也不知道会生什么,小郎也顾不得其他,赶忙摸向自己的左额,好在银并未消失,只不过颜色暗淡了许多,摸起来枯萎了不少,令他心疼不已。 不过,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还是值得的,一口长气舒出,人差点瘫倒在地。 回想起生的一切,眨眼之间,瞬息万变,说不后怕那是假的,他的全身已然被汗水湿透了,又顺着破履烂衫,直贴在前胸,后背,冷意袭身。 顾不得整理自己的狼狈模样,趁着这点时间,必须要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正在他四下打量查探的工夫,风幕之内的古怪再次急剧的生变化。 一道刺目的亮光直冲他而来,小郎本能的眯眼躲开,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光亮消失,再抬眼, 渐渐的,从无到有,面前竟眼睁睁的浮现出一册青封古籍,悬空而立,残朴不破,若隐又若现。 巍峨颤动不止,浩瀚扑面而至,却异常的细腻,让人倍感舒适。 可这样的感觉并未持续太久,温柔变霸道,只在转瞬间。 一道纯色的风雷火凭空出现,包裹住了古籍,闪烁之间,古籍开始慢慢的翻开。 人之二世, 一曰实, 二曰虚, 虚虚实实,相辅相成, …… 字迹浑然一体,苍劲有力,虽字数不多,一目了然,但小郎却仿佛看到了世上最晦涩难懂的东西,眉头紧锁,目光久久不曾移开。 在此情形下,想要做到心无旁骛,根本是不可能的,威胁随时都会再次来袭,小郎只能默默地将书中的内容铭记于心。 只是在他未觉的脑海中,画面瞬间百转千回,人也仿佛进入了一个空灵又慢了无数倍的新世界。 很久之后,也可能只有一瞬间,一阵暴响自云霄而来,直斥耳膜,巨掌复又不甘的卷土重来。 在它剧烈的撞击下,风幕终是支撑不住,彻底破碎,雷消火灭。 眼见小郎即将成为它的掌下亡魂,但它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整片空间先它一步快的坍塌,一层一层的剥落。 而刚刚回过神来的小郎,同样躲不开被撕碎的命劫,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脚,腿,手臂,全身,从下至上,化为虚无,诡异的是,他竟然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眨眼间,空间消失,灰飞烟灭,一切如过眼云烟,消散的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声爆烈的怒吼和浓浓的不甘, “罪民,不管你是谁,吾一定会审判于你!” 毁灭终将重生,混乱归于平静,不知过了多久,崭新的世界替换了消失的一切。 与此同时,一个身着雪月彩云长袍的身影慢慢浮现出来,虽看不清他的脸庞,但他却带着掩盖不住的血腥煞气,似乎不像是人类该有的气势,特别是脖颈之上拴着一条粗壮的墨色铁链,格外显眼。 环环相扣,漆黑亮,晃荡之时,哗哗作响,看起来很长很长,像是从虚无中来,不知另一头拴在何处……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章,劫(下) 嘶,头痛欲裂,脑袋像是要炸裂开来,感觉承受了太多的未知的东西。 嘶,小腿之上更是火辣辣的疼痛,甚至有点盖过了脑袋所带来的痛楚。 这是什么? 裸露在外的小腿肚上,赫然印着一个拳头大小的三指掌印。 青的黑,直入骨髓,像是刻在腿上一般,摸一下心悸恐慌,全身疼痛难耐,很不舒服。 一定是那个东西搞的鬼! 仙境,风墙,又破败消散? 铁链,巨掌,还出人声?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最后出现的又是东西?” 似牛非牛,苍身无角,掌大如斗,人形而立,竟能盖过鲲鹏,龙鳌? 世间未曾有闻。 震撼倒是有了,也比之前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可结果依然是迷茫的! 特别是身上莫名奇妙的有了这么个难受的掌印,如同枷锁,想尽一切办法都擦不掉,那梁子算是结下了。 当然,双方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却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只是更多了些仇恨而已。 “好吧,下一次,决计不会让你如此欺负...” 一个身影猛然坐起,赫然是刚才被搅成稀碎的小郎,人虽无碍,却比之前要疲惫的多。 看起来一切都只是个梦而已,但真的只是个梦吗? 至少他脸上的汗水和紧贴额头的银,证明着刚才并不止是一个梦那么简单。 稍微活动了筋骨,小郎已经从迷茫混沌中渐渐清醒,从身上取出一块碎布,系住掌印的位置,强自忽略小腿的不适,过了许久方才有所好转。 “等等,怎么把它带出来了?” 小郎瞪大眼睛,看向自己的手掌,这,这, “真的见鬼?还是梦境犹在?” 手中赫然是一本与梦境里一般无二的青封古籍。 相似的大小,同样的古朴,只是少了磅礴的气势,变的平平无奇。 吖! 他有些傻傻的分不清楚了,心头涌现出了巨大的疑问,恨不得使劲的将自己拍清醒! 一切的一切,都是未曾有过的经历,面对这样的未知,大部分人都根本无从应对,小郎同样没有什么心理准备,震惊当场。 不过,要论起胆大心细,他还是比普通人强一些的。 “管他的,最糟糕的都经历过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了,不怕!” 对,既然梦境现实分不清,那就融为一体,都将成为自己宝贵的历练。 一狠心,小郎庄重的将古籍捧住,深吸一口,轻轻的翻看,同时做出了一个随时可以扔掉的准备。 出乎意料,没有任何状况生,平静的有些出奇。 再看手中,说是古籍,此刻它更像是一本随处可见的书册,甚至还多有不如。 整本书封装简单,没有书名,灰迹斑斑的有些暗黄,毫不起眼。 翻开封面,里边竟然是空白无字的,第一页什么都没有,第二页同样如此,是的,整本书都是空白的,根本就是一本无字之书。 这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小郎不信邪的再次翻看,手下的动作也大胆了许多,可曾经让他思索了许久的字迹却完全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想多了,根本就不是同一本书? 呵呵,可能吧,看来是有些自己吓唬自己了,或许只是个巧合呢? 最后再抖了抖,书页沙沙作响,除了灰尘,什么都没有落下。 终于,他放弃了! 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 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光靠想是不可能找到答案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的冷静下来,这个道理小郎很清楚,可自己的内心哪能那么容易控制? 反复的思量,不断地推翻自己心中的论证,小郎终究还是不能平静。 也就是在他心神难以自制之际,小腿骤然一刺,心底再次涌出那副终生难忘的画面,还是同样的身影,面目更加清楚。 还有那条粗壮的铁链,同样更加清晰可见,森森寒光闪耀下,被抻的笔直,像是要随时可能挣断,直摄魂魄嘶吼声仿佛就在眼前。 “罪民,你逃不掉的!” 一字一句,似在耳畔。 “啊,滚开!” 小郎脸色大变,身上瞬间冷汗直流,浑身颤抖不已。 阴魂不散的鬼东西,他奋力的将古籍甩了出去。 仿佛古籍成了一切的罪魁祸,可也不由得他不这么想,因为随着古籍被甩出,小腿上的刺痛感消失,那可怕的画面也彻底不见,连心情瞬间都轻松了许多。 堂堂七尺男儿,岂能被吓到? 现在做主的是我不是你个鬼东西,你能奈我何? 小郎满心的郁闷无处泄,哪怕现在并不是在梦境之中。 再看古籍,大力之下,随风飘扬半空中,却久久未不曾落下。 “糊住了,糊住了!” 不好,砸到人了! 一个瓮闷的声音传了过来,拉回了小郎不知飞到哪里的思绪,他赶忙抬头看去。 前方急匆匆的走来一群同样赤贫打扮的小郎,比自己年岁稍长一点,也多了些风尘沧桑。 一人当先领头,砸到的便是他。 也是因为他着急赶路,奔行最快,不时的回头催促同伴,未曾注意到前方的情形,恰好迎上了落下来的古籍,结结实实的贴在了脸上。 “哎呦,什么玩意儿...奶奶的,瞎了狗眼,谁乱丢东西?” 一把抓下,胡乱的翻了翻。 “呸,是一本破书,哎?没字啊!” 看其样子并不像是真的生气,人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的,但将古籍拿在手中,又颇为慎重,只是总让人感觉不是特别的协调。 所以,后方很快的传来了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伍六,看样子今日你小子要走狗屎运了,老天赏了你一本书,让你识文断字,还不赶快磕头拜谢!” “哈哈,没字多好,留着当擦屁股纸……” “你,你们...” 原本还想认真翻阅一番的伍六,被人一阵调侃,脸色涨的通红,又想不到什么词来反驳,只能转回头瞪视着同伴,袖子一撸,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的意思。 不识字的他,最痛恨别人以此说事。 好在同伴们也清楚他这个牛脾气,调侃了一阵,在他即将爆的边缘又收敛了一些,不过已经被激起的怒火哪是那么容易就被压下的? 瞪着眼睛,原地扫视了一大圈,扯着嗓子喊道: “谁啊,敢砸你伍爷,有本事给我站出来,缩头缩脑算什么英雄好汉。” 目光扫过墙角的小郎,但仅停留了一会儿,便转向他处,在他心里,小郎那身与自己一般的装束,肯定不是罪魁祸,毕竟庄大哥经常教导他: 行走江湖本不易,天下丐侠为一家。 可能只是某家孩童的恶作剧呢? 小郎眼见对方如此,更加不好意思了,暗骂了自己一句,刚想起身报个罪,却看到还在叫骂不断的伍六被同伴一人上前搂住了肩膀,不知在耳边说了句什么,他马上变得安静了许多,但面色一如既往的阴沉着,像是能滴下水来。 他两手狠狠的抓住古籍,用力的来回撕扯。 古籍倒还算坚韧,除了有些褶皱,并未破损,这更加深了伍六的怒火,一把将其甩了出去。 只是这样的泄,看样子也难消其心头之恨。 古籍再次被甩出,两次的蹂躏并不影响它在空中飞舞的姿态,只不过这次并没有过多的停留,悠然而落。 好巧不巧,又再次回到了小郎的面前,落地无声,正好盖在了一片写满密密麻麻小字的空地上。 原本已经起身准备报罪的小郎,见此情形,欲行又止,目光似被深深的吸引了过去。 透过边角,仔细看去,泥地上的字迹只是同样的一个字, “劫” 形态各异,韵味十足, 见字知人,一看便知不是出自普通人之手,只不过现在被扫乱了一些,却仍能看出书写之人的内敛,锋而不露。 当然,字迹的好坏对于伍六来说,是无关紧要的,他现在一心只想把心中的怒火全部泄出来。 古籍刚一落地,他也追随而至,狠狠地一脚踩下,这并不能解恨,又不断的来回碾压,嘴里含糊不清的骂着,啐唾不止。 可想而知古籍和它盖住的字迹会变成什么模样,基本已经看不到内容了。 小郎刚想要出声制止,但已是来不及了,而他的动作也成功的吸引了伍六一群人的注意。 有人刚刚察觉,有人不以为然,有人好奇,有人戒备。 “你在嘲笑我?刚才是你扔的破书?” 本就气不顺的伍六,面色不善的看了过来,见小郎微微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这下好像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哪管他三七二十一,撸起袖子就要准备上前质问一番。 “好了,伍六,别忘了庄大哥定下的规矩,正事要紧,快走!” 是先前制止他的那名同伴,再次将其拉住, 说完,强行拉拽着兀自不甘心的伍六,对着小郎一个歉意又有些无奈的表情。 随即又上来两人,不由分说,架起伍六,快的离去,不过看二人吃力的表情,不知是伍六的力气太大,还是怒火难平? 总之,这段小插曲来的快,去的也快,快到小郎都没有太多的反应时间,一行人已然远去,这让他十分的愧疚,哪怕末了,承受过了伍六的一个白眼,也还是不好意思的。 不过,此时他的心情却是没来由的好了许多。 远处隐隐传来几人的谈话, “哎,对了,哥,地上的是什么字?” “呵呵,你小子就是个莽汉,庄大哥跟你说过,让你好好识字,现在知道识字的好处了?那是个劫字,记住了,。” “哦,劫字,写的还挺好看的!” “呦,我们的伍爷还知道好看的字了!” “哈哈……” 呵呵,一群有意思的人! 小郎有些尴尬的笑笑,那些“劫”字正是出自他之手,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回忆,都是故事。 从幸存的痕迹来看,“劫”字一共有九个, 九个“劫”,各不相同,却神韵同归,特别是最中间的一个,一笔一划都蕴含着无尽的风华,仿佛历经了沧桑千万,令人无限遐想。 “劫,去力为玉, 人初天赐劫,生死命,不可去, 定人后往之,唯三灵,方可破。 何为三灵? 风灵,雷灵,火灵, 为重生,破死,逆天改命。” 正如孩童嬉闹的唱词所言: “蹦蹦擦,蹦蹦擦, 九霄天外铸九鼎, 逍遥九灵风雷火, 一不小心落了地, 只得九山无处觅。” …… 唉,恍惚间,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这些晦涩难懂的话语了。 算起来有一个月?一年?小郎已经记不太清了。 “那到底什么是劫呢?” “唉,臭小子,平时见你挺机灵的,没想到这么笨,来,你看这户人家,” “老爷,夫人见红了,肚子疼厉害,怕是要生了。” “快去找产婆,你们都赶紧去伺候着,千万不能有任何差池。” “是,是,老爷。” “啊,啊,疼死我了...” “夫人,千万要挺住啊!” “不好了,老爷,小少爷夭折了。” “什么?难道我注定无子吗?” 唉,阵阵叹息和女性的哭泣传出。 这家大户后院,一排齐整的马厩里,恰好也有一匹纯色的白马生崽, 同样的事情,这里远不如前院那般的撕心裂肺,反而安安静静的,好像只是平常的一般事情。 须臾之间,一匹小马驹降世,在母亲怜爱的舔舐之下,睁开眼来,眼里充满了初生的新气与好奇。 不用一会儿,小马驹站立起身,抖抖身子,开始撒欢的跑跳,完全适应了这个新的世界,世间仿佛也已经接受了这个新生命的到来,没有丝毫的排斥。 …… “看到了两者之间的差距了吗?” “呃...” “对的,降世为生劫,人难畜易,此乃天注定,但艰难却并非坏事,这便是命劫的不同,结果当然也是天差地别,至于孰强孰弱,谁优谁劣,分辨的出来吗?” “这个...切,还卖关子,我还不想听呢!” “不,你小子听好了, 天地皆可破, 唯命劫难测, 生死天注定, 风雷火共主。 而命劫又有九难,九九归一,破玉之境,方能跳出循环,所以玉力皆需琢。” “这么绕嘴的话,亏你说这么溜,不会是常常挂在嘴边,哄骗小孩子的玩意儿吧!” “呸,臭小子,不识好歹,以后你会明白的,好了,既然今天说到这了,便给你取个名字吧。” “嗯...劫字不错,左玉右力,一玉降九力,玉儿,力儿,怎么样?” “老不死的,您老人家能不能有点水平,还玉儿,力儿,这也算你起的名字,街口伙夫的儿子就叫力儿,呸呸呸。” “不过,你说的玉力在一起蛮好,我就叫玉力之劫,劫儿怎么样?” “不对,既然你说世有九劫,以九为尊,那我就叫九劫,嗯,九劫。” (这里玉力做劫的意思。) “你想好了,九劫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九是为尊没错,但劫也是罪,可不是那么容易渡的?” “嗯,我就叫九劫,谁要阻我,那我九劫便踏破九霄,即使生死命也不行!” “好小子,有志气,哈哈……” 现在想来,好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到底过去了多久,已经记不太清了。 “老乞丐,如今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小郎,或者可以称他为九劫,此刻正原地呆立着。 “呼,呼” 不知过了多久,风起书舞,两次被丢弃的古籍,竟像是抖抖身上的灰尘,非常自然的朝着九劫飞来。 刚刚醒转的九劫根本不曾做好准备,本能的将其搂在怀中,等看清,差点窜起身子。 好在,震惊过后,很快的平静了下来,没有将其再次撇出去,小心翼翼的捏起一角,来来回回的抖了抖, 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除了沾染的尘土落下,平静如常,连小腿的疼痛都没有出现。。 他犹豫了好大一会儿,才将古籍捏住一团,胡乱的塞入腰间,用破旧的衣服遮了遮,便不再管它。 口中喃喃的自语道: “留着当厕纸也挺好...” “咕噜,咕噜。” 肚子已经出了严重的抗议,折腾了这么久,好像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 九劫一口长气舒出,站起身子,伸个懒腰,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沾染的泥土,虽然整理之后也没干净多少,但形象他还是很注意的,这才迈步准备离去,却忽然身体一顿,半步而停。 目光看向了不远的那处被伍六泄的痕迹,久久不曾移开。 别人不了解这些“劫”字对他的意义,但对他来说,那可不仅仅是一个名字那么简单。 是个寄托,也是个念想儿。 默默地拿起身旁的树枝,又重新将扫乱的字写了出来,八个“劫”,一个“玉力”之劫。 “我才不会想你呢!” …… (注1.玉力组合在一起没有这个字,这里做劫的意思。) (注2.本文字意都为简体字,可能会有些跳戏,也是为了方便阅读,谢谢读者大大的理解。)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三章,江湖 孤雁鸣哀向南飞, 秋风萧瑟凋凉催, 春晓夏去难回头, 黄花遍地怜人愁…… 深秋微凉,及至晌午,日光倾城,拂风徐徐。 望海,大运城玄武卫,劈柴小巷。 巷名劈柴,供火十载, 穷措其中,为富不涉。 听名字便知是一处什么样的地界,随处可见的劈柴架梁房屋,低矮密集,在这偌大的玄武卫也算是一大特色。 因其左邻玄武卫最繁华的地段,玄武枫树大街,所以这里又被戏称为,主街之袖。 这里自然也就少不了风月烟柳的场所,当然更多的还是撂地杂耍的穷苦人家,混在一起,以劈柴巷为中心,像是某种无形的默契,左右两侧对比的非常鲜明。 此时右侧那一大片区域,早已熙熙攘攘,有咿呀咿呀练声的,有舞刀弄棒练耍的,还有见怪不怪的行人,偶尔停下脚步瞧瞧看看,好不热闹。 而左侧区域却是异常的安静,按理说其紧挨着的繁华无比的玄武枫树大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此,但事实确是,连过路之人好像都会选择故意绕开。 再看整个玄武卫,以卫城之姿,坐拥山脊,盘旋而建,融山之势,威武霸气。 左右共两条主路,一条两侧栽种着齐整挺拔的枫树,故名曰:枫树大街。 另一条直通山顶尽头,那里矗立着一座木石亭子,雕梁画壁,七彩瓦阁,日光之下,如凤起舞,故名曰:凤仪亭,这条主路便被称为凤仪大街。 两街将整座卫城分为三个部分,左中右,各有千秋,劈柴巷正处于最右下侧的区域。 不过比较相连于后方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玄武卫又显得矮小平庸了一些。 那里才是整个大运城最核心的地带,山巅中城,运脉所在,大运城。 四山环绕,四城拱卫, 远远看去,雾气昭昭,琉璃溢彩,从上至下,层次分明。 而玄武卫只是这磅礴运脉南麓的一小部分而已,更别提劈柴巷这等地方。 自古就有左贵右贱,居高临下的思想,特别是在建造的格局中,更挥到了极致。 所以,劈柴巷的位置便显而易见了,它只能处在辅山最底层的山脚位置,临近海岸,偏僻孤陋,甚至连中城的影子都看不到。 再赶上背阳之时,别提有多幽暗混杂,脏乱无序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可熙熙攘攘,三三两两,也最少不了人间烟火气…… 沿着幽深的小巷行进,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倒是岔路蛮多,四通八达的。 转入一条略显狭窄的拐角,踏着坑坑洼洼的泥泞地,天色更加暗了许多,一不留神就会碰到随意搭建的窝棚,必须要低头弯腰,四处躲避,方能堪堪通过。 当终于走过这一段难堪的路程,眼前突然宽敞了许多,不能说豁然开朗,也算是一处空旷之地,最起码难遇的阳光,在这里都能见到少许。 可以算作是一处极好的小广场,视野开阔,前后左右各有一处通路,虽然与大的街道没法相比,但在如此密集的地方汇聚,也算是不可多得,总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特别是正前方的那条,比较于其他的方位,更是大大的不同,齐平整洁,隐隐可以看清连接的尽头,那是一排排高大的枫树,一片片热闹的繁华,是与此地完全不同的场景…… 在一方摇摇欲坠的墙根下,一棵需几人合抱的千年古檀茁壮成长,斜跨占据道路一大块区域,看起来有些年岁了,但即使是郁郁葱葱的健壮,也免不了季节交替的变换,叶落满地,为原本潮湿的土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松软。 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完全不似之前那么难走,算得上非常合适的歇脚之地,那自然也就少不了一些石头墩子之类的点缀了。 其中,墙根与古檀之间有一处仅容一人通过的小角落,倚靠着一块黝黑亮的青石板尤为显眼,天然如床,光滑平整。 这便是九劫所在的位置,一个暂时安身立命之所。 此时,这里除了偶尔的过路之人会不经意的看他一眼,并没有其他人在此与其作伴,看起来十分的孤独,也多了份难得的宁静。 九劫满面严肃的看着面前洋洋洒洒九个“劫”字又重新铺满了空地,方才露出了少许的悦色,只不过遗憾同样是不可避免的,重新书写的劫字虽然也算行云流水,却总是少了点遒劲的力韵,不甚满意。 唉,字迹如心迹,何时能做到心如止水? 随手扔掉树枝,九劫靠坐于青石板上,眼中还散着未曾褪去的神采,默默地呢喃。 良久,他才轻舒一口气,微微调整了一下,半仰而卧,闭目心知。 祥和,安宁,一日最好的时光,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的不快。 “叮叮叮” 微风拂面, “沙沙沙” 树叶卷起, 都是天籁之音。 但宁静总会被打破,短暂的美好转瞬即逝。 “臭叫花子,瞎了你的狗眼,快滚开!” “呵,大爷好,大爷善,可怜可怜我这倒霉蛋!” “呦,嬉皮笑脸,还挺会说的,行了,大爷今天没工夫跟你逗闷子,快滚吧。” “大爷,您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小人说也说了,都如此恭敬您二位了,怎么着也得给口汤喝吧!” “好啊,大爷赏给你,等着,我亲自送给你。” “啊,救命啊,有人欺负叫花子了,快来人啊!” 哐哐的脚步声很快从四面围了上来。 “放开,你们两个赶快放手。” “哼,人来的还不少呢,怎么,准备明抢了?你们也不打听打听,我白虎卫黑熊帮是谁,活腻歪了,臭叫花子们!” “呸,白虎卫的又如何,这是吾玄武卫的地界,容不得你等在此撒野,义气千秋的丐侠岂会怕了你们?” “弟兄们,白虎卫的杂碎在我们地盘上撒野,怎么办?” “义字当头,杀,杀,杀。” “哈哈,就凭你们几个,可笑,玄武卫算个屁,一群臭叫花子们也敢自称侠,看来今天我们哥俩得好好教给你等,该怎么明白自己的身份!” “怎么样?兄长,陪这群叫花子玩玩?” “不可,正事要紧,小心有诈!” “废话少说,杀呀。” “杀!” …… 噼里啪啦,乒铃乓啷, 刀剑交错,打杀喝骂。 忽然,一人从巷子深处倒飞了出来,夹杂着嘶吼怒骂,紧接着,快的跑出身着劲装短打的两人,手起刀落,惨叫声戛然而止。 两人还未来得及高兴,身后便涌出了更多的人,足足二十余,与之前被杀一人的衣着大致相当,同样的破履烂衫,衣不蔽体,如同他们手中的武器,棍棒,石块等等,莫名的寒酸。 但身上即将倾泻而出的怒火,却无法掩藏。 “弟兄们,白虎卫的杂碎杀了我们的人,怎么办?” “血债血偿!” 对面两人却怡然不惧,面带讥笑, “你们这群乌合之众,还不滚开,真以为我俩不敢将你们全宰了?” 看着两人狠辣的表情,说是杀人如麻,也无人会质疑。 事实胜于雄辩,众人潮水般的一拥而上,碰上的是身手不凡,配合默契,根本难以占得丝毫的便宜。 两人双刀合璧,舞的密不透风,初时还有所谨慎的留招,但随着对手死伤越来越大,顿时心理的那点疑虑彻底消除,招式立马变得大开大合,无一合之敌,顷刻间便被杀伤无数,血肉横飞,哀嚎遍野。 两人对这等结果早就习以为常,毫不动容,根本没有怜悯停手的意思,仿佛化身成了两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 左一刀,一人胳膊齐根而断,右一刀,刺中一人的腹部。 鲜血飞溅至脸庞,两人甚至残忍的伸出舌头舔了舔,看着众人如同见到魔鬼的样子,他们更加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但此事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两人最初的谨慎已经随着战绩的扩大,早已经抛在了九霄云外,忘乎所以。 正在这时,远处的九劫现了几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叫什么来着? 对了,伍六,没错,就是他们。 只见他们在这群伤亡惨重的乞丐们的掩护下,隐秘的围了上来,不消片刻,已然牢牢的将对方两人包围在了其中。 当局者迷,两人竟没有丝毫的察觉。 难道一切都是故意设计好了的? 示敌以弱,徐而图之? 可怕! 但九劫对这一点却不敢苟同,为什么他们不早点出现呢? 哪怕再早一点,这群乞丐们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伤亡! 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牺牲这么大,值得吗? 看着乞丐们凄惨的模样,九劫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果然如他所猜想的一般,如狼入羊群的两人只在一瞬间,关系便生了本质的变化,快到二人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 处在其中一人身后的伍六,率先摸上前去,隐在他侧后方视线的盲区,伺机而动。 就在那人一刀劈中一名乞丐的同时,他动了。 身子一矮,身子朝着对方的腿弯撞去,同时手中反握的一柄铁剑也不再隐藏,连抖几下,甩至身前,直刺对方腹部,这下要是刺中了,形式立马就会生逆转。 果然是好算计! 第一卷,大运记 第四章,元始大运之争 好家伙! 本以为伍六出其不意,必定会得手,但他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对方并非他这种初入江湖的小人物可比的。 无数次的生死挣扎让对方有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意识,在他行动的瞬间,心中便升起了一种强烈的警觉。 千钧一之际,眼见伍六马上就要得手,却现对方比自己更快的反应过来。 没有丝毫的犹豫,原本对身前的招式不曾用老,一个侧转,反手先将手中的刀递刺向了身后。 会两败俱伤? 不可能,比比看,即使你是先出招,一个叫花子还能快过我身经百战? 直到现在,他也不认为伍六是预谋的行动,甚至他都没有与自己伤自己的资本。 事实果然如此,一声闷哼传来,打断了对方的招式,熟悉的刀刺入肉的感觉没让自己等太久。 很好,刀法精湛,不差毫厘,呃,这次应该刺中的是肩膀。 要不要顺势绞动一番,将其整个肩膀削下来,让他偷袭不成反被杀? 一种掌控别人生气的豪迈之志油然而生,他忍不住想要转身看看偷袭自己的倒霉蛋到底是什么样子,或者教育教育他,实力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 但下一刻,他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刀身之上,竟然传来了一种不属于它的力量,哪怕他立马加大力度的后抽,竟然还是纹丝不动,被死死的锢住。 他心下慌乱,再出三分力,结果依然没有改变。 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彻底凝固,心底忍不住开始懊悔自己的手下留情。 没办法,既然你要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手腕一抖,正待下死手削掉对方的肩膀,彻底解决对方,却忽然现,自己握刀的手腕又被死钳一般的抓住,那人竟然顺势贴了上来。 他不要命了吗? 惊慌失措,不敢置信。 忍不住转回头看向对方,却只看到一道寒光,脖颈之间剧痛袭来,纳闷的感觉自己飞起来很高很高,一句无头的躯体轰然倒地。 还没琢磨过来那声“留活口,”的意思,便已经失去了知觉。 “兄长?臭叫花子,啊,我要将你们...不对,你们不是乞丐,这是阴谋,他们是为信物来的?” 另一人眼见同伴遭遇不测,终于察觉事情的蹊跷,待察觉出来,已是来不及了,伍六一行人也不再隐藏,一拥而上,瞬间将方寸大乱的对手控制住。 如此的蓄谋已久,干脆利索,令早已察觉的旁观者,九劫都始料未及,久久不曾平静。 再看伍六一行人,当先走出一名身材魁梧之人,蹲下身子,对着倒地的两人身上,细致的摸索起来。 终于,他脸上一喜,在其中一人身上,摸出了一封书信和一个拳头大小的物件,也不细看,小心翼翼的收起,随即对着其他人点点头,起身快的朝着巷口行去。 路过九劫所在的位置,也只是扫了一眼,便不再理睬,反而加快脚步,边走边换衣服,还没等走出巷口,已然变成了一位中衫儒士。 其他人也不停留,迅的分成两拨,一部分带着伤员尸体,一部分架起受伤的那人,分散的蹿入小巷深处,眨眼工夫,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留下一地的杂乱和空中血腥弥漫,证明着刚才的一切是实实在在生的。 九劫看着这一切,不禁有些愕然, 这就是江湖? 善与恶,好与坏,孰是孰非? 他也不知道答案。 一种格格不入的陌生感突兀的袭来,感觉周围一片孤寂,他陡然叹息出声, “这就是期待的江湖模样?” “根本不是我要找的答案。” 猛然间,他睡眼怒睁,仰头问天,但除了混乱,并没有任何人给他答案。 渐渐地,他又泄气般恢复到了刚才不问世事的样子,像是陷入了沉思? 踏上江湖门,就算江湖人, 吾辈需牢记,欲是难守身。 “你的性子,太过于较真,根本不适合这个复杂纷乱的江湖,记住,这个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所以我不会教你通心开窍,做个轻松的普通人吧!” “复杂纷乱?说的您老人家好像很了解的样子,我偏不听你的,所谓江湖,不过尔尔,看你九劫小爷怎么闯出一番名堂来给你看看。” “是吗?你可想好了,一旦踏入,便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得,您老胆子小,也用不着吓唬我,小爷可不是吓大的,我会证明你错了的。” “呵呵,但愿如此...不知当初给你九劫这个名字是不是害了你,希望你不会后悔!” 小小的双拳紧紧握住,稚嫩的脸庞一副坚定的倔强,不管老乞丐唉叹的沉思,眼中同时带了点好奇的狡黠。 “对了,什么叫通心开窍?” “臭小子...” “天聚气,地集精,人有神,这精气神便是习武之根本,以精气入心,凝为神,心神一体,方可踏入习武之门。” “不过,人心乃闭合,有九窍门户,连人身奇经八脉,需逐一打开,融会贯通,明白了吧?” “听不懂,说的乱七八糟的,比你所说的复杂的江湖更复杂,您老人家看来是真老了,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你...好,你可听好了,所谓奇经便是腹下混元,人吸天气地精便藏于此处,然其却天壁地封,入不了心神,难以贯通,徒增精元之耗,唯有将其破之,打通与之相连的心窍下三之‘入’窍,始为基础,因入窍为白,所以又称白窍。” “接下来是,八脉之任督二脉,连心窍下三之“临”“灵”二窍,又称赤窍,橙窍,同时意味着第一大难,冷冽风难的到来,跨过才算是入门高手行列...这便是通心开窍,至于之后每通一窍,难便会随之而来,特别是三窍之后的暗耀雷难和焱炎火难,比天谴更凶险莫测。” “嘿嘿,还是听不懂,你再细说说。” “唉,心魔神阻,想要融会贯通,何其艰难,奇经八脉自有浊物,便是风雷火难。” “呵呵,不说了,反正我也会不教你,不过我可以教你听窍诊脉之术,学好了,少不得以后许多高手都得有求于你。” “还卖关子,我还不屑于听呢,还有要是你的那什么听窍诊脉,真要是这么厉害,你还用的着当乞丐?我才不上当呢。” “我这,我这是特殊情况,臭小子,不识好歹。” “我就不学,就不学,气死你,老家伙...” “找打...” “唉,不管以后你意欲何为,需牢牢记住,利弊皆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看似对你无害的往往可能蕴藏着巨大的危机,反之亦然,莫要较真。” “如劫数一般,多少人穷极一生都想躲那天劫地难,侥幸躲开了,命劫却是越来越难以琢磨...” “知道了,啰嗦。” 懂不懂另说,先答应下来总没错,省的老家伙好为人师,小小的脑袋配合着不住的点头。 “对了,老家伙,你为什么这么不希望我入江湖呢?我也希望以后做个除暴安良的大侠。” “唉,你想的太简单了,既然说到这了,我便多啰嗦一句,刚才跟你说的武学入门只是最基本的,你若认为这便是江湖的全部,那就大错特错了,需知欲望才是最可怕的敌人,它也是所有人都难以逾越的鸿沟。” 严肃又坚决的摇头,老乞丐收起了刚才玩笑的说教,语气变得极为慎重。 “一侠一世界,仁义行天下,这是江湖没错,” “一个有人有纷争的地方,一个处处充斥着不安分的地方,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这也是江湖。” “侠肝义胆,快意恩仇,刀光剑影,如梦似幻,这还是江湖。” “可惜现在,它逐渐的变了味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只剩下徒有其表的,显得很大气的这个江湖盛名……” 还想再问,老乞丐已经叹息着不再言语,空旷的眼神望着远方,真令人担心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走路一不小心会跌到沟里,那才好呢…… 此时,九劫再回想老乞丐的话语,终于有了一丝认同,虽然还有很多的晦涩难懂,但现在,他也不是以前那个幼稚的孩童了。 是啊,经过这么长时间独自的经历,九劫已经意识到自己以前太想当然了。 或者用另有一种说法来形容更为贴切, 大江湖小池沼, 藏污纳垢莫祈祷。 战争,杀戮,永无休止, 争名,夺利,趋之若鹜。 在这里,一切看似不应该,不可能的,却都实实在在的生着。 处处混乱处处战。 “小子,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说它彻底变了吗?” “快说,快说,为什么?” “一切要从当年的那场浩劫说起...” 老乞丐背负双手,娓娓道来…… 说起来可笑,一切的起因竟然根本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而是争论不休的名分问题。 正邪之争。 降临的突如其来,迅的狂风骤雨,混乱的莫名其妙,愈演愈烈,直至一不可收拾。 初时争论却只是由一个年号开始,有人说今年应该是元始初年,也有人说是大运初年,一部分人以元始为尊,另一部分人奉大运为主。 表面来看,只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既然有分歧,各过各的就好,叫什么不过日子? 再说了,大多数人与此有何关系?跟着凑什么热闹? 但恰恰是关注的人多了,自然也就多了一些打着求正的旗号,披着较真的外衣,思想上绑架着这些看热闹的人,来满足一己私欲。 就是这种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使得简单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江湖混乱正式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展。 从字意上来看, 元始, 万物本源,新的开始。 大运, 大显身手,奉天承运。 都是象征着美好的意愿,事实上真是如此,那还不至于此,因为他们还是两个人的名字,两个从来就不睦的势力的人,没想到却成为了整件事情的导火索。 这可能是元始和大运两位再生,都不敢想象的。 这或许就是成为名人的代价,名声越大,责任越大,哪怕是人已经不在了,所有能留下的东西也别想浪费掉。 什么万人敬仰的崇拜,什么品头论足的诋毁,甚至是相互攻伐的借口。 由此可见,所谓恭敬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龌龊。 那么,元始,大运何许人也? 二人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才会被人奉为年号的选择?又会因为这个问题把江湖变成了什么样子? 一切的一切还要从之前的第一次正邪之战和第二次灭魔之战说起…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五章,第一次正邪之战(上) 这里先得介绍一下这片简单有又复杂的江湖。 上古伊始,混沌初开, 水患横行,为祸天下。 禹神降世,天火灼耀。 力分为九,凝为九灵, 铸炼九鼎,分镇九山。 自此水祸终止。 后世逐渐以九山分布划为,中东西三洲,延续至今。 立苍穹俯望, 海6荒大洲, 绵延八万里, 三地紧相依。 人尽皆知,只不过却是各自为政。 中土6洲,山水毓秀,在6之中; 东望海洲,惊涛骇浪,以海为东; 西荒渊洲,天寒地冻,或渊或峰; 海渊为界,自然屏障阻隔。 天庇,海佑,弃地就是东西中三洲最真实的写照,或许这也是各门派小冲突不断的诱因之一。 可以说三洲优劣两极十分的突出,但也算各有千秋,彼此之间倒也没有生太大的矛盾。 不知何时起,江湖传言起了一股正邪分歧之风,他说己为正派,我说他为邪门,各不相让。 从初时的口舌之争,逐渐展到拳脚相向,从私下里隐忍克制到明面上的毫无顾忌,从民间到宗派再到地洲,迅的酵。 此时,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宗派地域纷争了,性质完全变了味道,更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 波及范围之广,从古未有,特别是中土与望海,尤为凸显。 两洲地界本就相交,矛盾愈的不曾停歇,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激烈的争斗由此爆。 说是小题大做,借题挥也可, 说是为了名望,争教高下也行, 总之,原本模糊的概念,变成正当的理由,很多人甚至是不知所谓的被裹挟了进来。 特别是热血澎湃的年青一代,他们成为了这次战争,谁也未曾预料到的突因素,推动了战争向着更加惨烈的方向展。 激进激情,无畏莽撞,本是两洲宗门的未来,但此刻却造成了无法估量的伤亡。 今天中洲某宗的掌门亲传弟子被杀,明天东洲某门的天骄陨落,双方的火气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越来越盛,直到失去理智,再也顾不得什么江湖道义。 倒是西洲,或许是间隔太远,也可能是势单力孤,没有过多的参与其中,暂时置身事外。 先说中土6洲: 天顾之地,自古传承,底蕴深厚,宗派林立。 而九山竟占其五, 大冀山,大徐山,大扬山,大荆山,大豫山。 东三西二,称作五灵滋养之地。 紫府,南门,隐仙三大宗,各占东三山,经过几百年的传承展,成为整个中洲当仁不让的霸主。 西二山,由于地势险峻,多有上古大兽盘踞,常人难以逾越,所以并没有什么厉害的宗派。 整个中洲以三宗为,门下附庸千万,这些小宗派实力相差无几,平时虽然也会摩擦不断,但总体来说,彼此之间也没有什么宿仇世恨,还是比较平和的。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次为了争名之事,竟能团结一致,着实难得,当然,个中的缘由与目的,只有自明。 …… 东洲多海岛,适居地缺少, 偶尔受天怒,却得地之险。 自然而然的,东洲门派的数量也无法与中洲相提并论,整体实力亦是差上了许多。 不过,这里却拥有一个庞然大物,沧海阁。 一个甚至要比中洲三宗传承都要久远的存在,放眼整个江湖,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在东望海洲,它的影响力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这样的特殊也注定了它们比中洲各宗精诚团结的多。 沧海阁世居九山之大衮山,自古便有海外圣山之称,由此大兖山亦被称为望海仙阁,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至于东洲九山另一座,大青山,只听说还在更远的望海之边,鲜有人知晓其具体位置,尤为神秘。 两相对比,东洲自是落了下风。 一方势大合作, 一方弱小团结, 双方互不相让,不可调和,在各自霸主的带领下,决战沙场…… “望海的邪门歪道,敢不敢跟爷爷比试一番,要是不敢便龟缩回去,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哈哈,他们本来就是龟,壳都被打碎了,还能往哪缩?” 望海与中土之交,一片乱石浅滩,两群少年郎各分阵营,互相对骂,谁也不服谁。 “哼,我来会会你,中土的王八们,一起上吧!” 东洲方率先走出一名负剑劲装小郎。 “妄逞口舌之利,对付你,我一人足矣,受死吧。” 中洲方自是不甘示弱,同样走出一名羽扇青衫小郎应战。 这是一次极好的露脸机会,胜利,往小了说,自己可以名扬天下,宗门可以荣耀风光,往大了说,代表着各自阵营的兴衰荣辱,所以,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儿,全力以赴。 双方自然是派出了最有把握的宗门弟子,脸上凌人的傲气,在两人还未正式接触,便已经斗了起来。 间隔一丈,双方几乎同时停步,呼天喊地的呐喊助威声如身后的潮水般,一浪盖过一浪。 在这等万众瞩目的生死关头,双方都没有讲什么江湖比武之间的客套,多说无益,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浓浓的战意在两人之间迸出来。 “杀” 东洲小郎率先动进攻,双腿蹬地,一个箭步,朝着对方冲去,隔空一抓,握掌为拳,半臂微曲,隐隐带着些许海啸声,朝着对方周身砸去。 中洲小郎眼见对方声势浩大,不敢大意,面上变得严肃起来,却并不惊慌,从容的收起羽扇,一跃而起,半空中身子打转,双脚斜向下,骤然加,风声戾啸中,同样朝着对方踹去。 “嘭” 双拳对双腿,海啸对狂风, 东洲小郎连退好几步,方才止住身形,面色铁青,再看他双拳已然握不住了,双臂也有些微微抖。 而中洲小郎,也不轻松,半空中连翻几个跟头卸力,落地同样倒退三大步,微微气喘。 试探一招,不分胜负。 “再来。” 这次是中洲小郎率先出击,羽扇挥舞间,片片光影笼罩身前,人也迅的欺身而上,准备打对方一个立足未稳。 “噌,” 东洲小郎彻底收起轻视之心,拔出长剑,一招探剑式,朝前刺去,同时,身体微缩,看起来无懈可击,进可攻,退可守。 由此可见,两人皆不是初出茅庐之辈。 见此情形,中洲小郎嘴角上扬,不闪不避,直直的朝着对方的长剑撞去。 “叮” 令人意想不到是,竟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是他的羽扇! 每根扇骨皆非凡物,至少坚硬程度不亚于长剑。 一片火星飞溅,长剑和羽扇同时被磕飞,又是不分胜负? 但显然东洲小郎低估了对手,羽扇只是虚招而已,真正的杀招还是对方的双腿。 一步错,步步错,提前算计好的中洲小郎显然不会再给对手任何机会,双腿交错连闪,如狂风骤雨般,不断的朝着对手踢去,每一招都直指要害,不留余地。 东洲小郎只得被动地闪躲,被对手压的快要喘不过气了,终于,他实在躲不过,只能硬抗一招。 “咔嚓,” 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方寸已乱,还怎么可能是对手? 被对方重重的一脸踢中下巴,整个人都倒飞起来,这还没完,对方根本不给一丝机会,比他落地还快的度欺上,双手抱膝,猛的朝上顶起。 再次听到“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 东洲小郎的后背,正撞在对方的膝盖上,一口鲜血喷出,落地已然没了声息。 这致命的一击,东洲小郎就算不死也得残废。 “徒儿,中洲小子找死,竟敢下毒手,老夫要将你碎尸万段!” 场中形势陡转直下,一名灰袍老者想要救援,已是来不及了,盛怒之下,再也顾不得其他,自东洲阵营轻身飞出,隔空一巴掌,将取得胜利还在得意忘形的中洲小郎扇飞。 同样骨头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口鲜血喷出,中洲小郎步了东洲小郎的后尘。 “啊,不要脸的老匹夫,竟敢以大欺小,看我取你狗命。” 中土阵营又飞出一名老者,一袖挡住了灰袍老者接下来的手段,同时脚下不停的朝着对方逼近,毫无保留的施展平生所学,快的战在一起。 “中洲的好儿郎,看看东洲这帮龟孙子们如何的不信守江湖道义,打了小的出来老的,邪门歪道,人人得而诛之,杀啊。” “杀...” “东洲的同仁,比武下阴招,实乃邪门歪道,杀了我们的人,必须让他们血债血偿!” “杀...” 两方阵营很快的乱哄哄的战在了一起,整片浅滩瞬间变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这里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更多的地方几乎同时上演着相同的惨状。 从大6,到望海,从星星之火,到硝烟弥漫,难有置身事外,当然,大部分人其实都是被动的,无奈的。 可那又如何,局面已经无法挽回。 整个江湖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死伤无数,连许多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都相继陨落。 可想而知该有多么的凄惨,双方全都元气大伤,付出了谁都无法承受的代价。 但仇怨已下,谁也无法抽身而退,唯有硬着头皮继续战斗, 如此下去,结果只有你死,或者我死。 终于,双方的霸主终于出面了,但战争并未结束,反而开启了一场更大规模的战争。 比起之前的各自为战,这次双方都有了自己的主心骨,战斗注定也将会是更加惨烈的。 这就是第一次正邪之战,一场争名夺利的消耗战。 最终还是中洲的实力更胜一筹,在付出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代价之后,终于将沧海阁连同东洲各派围堵在了一座紧邻大6的孤岛之上。 第一卷,大运记 第六章,第一次正邪之战(下) 孤岛有山,山无名。 高山流水,水玲珑。 本是一处山清水秀的宝地,但已经杀红了眼的中洲各宗,哪里还会在乎这些,恨不得将包围在这里的东洲众立马赶尽杀绝,就算是将这里变成如其他交战地一般的凄惨,也在所不惜。 好在此岛还算崖高陡峭,易守难攻,东洲各派拼了命排开阵型防御,垂死的挣扎,才算暂时稳住了阵脚。 可情形已经不容乐观,没有援军的话,全军覆没只是时间问题。 对峙,苟延残喘。 压迫,步步紧逼。 胜利,独占鳌头。 失败,覆灭除名。 事到如今想要中洲各宗就此罢手,无疑是痴人说梦,哪怕他们最初并没有想过要彻底清除对手的意思。 但这已经无关紧要了,什么正与邪,现在又有几人还能纯粹的为此呢,记不记得这个初衷都是个问题! 那么,到底是什么,能让人变成这般模样? 答案只有一个,是欲望,一种被刻意掩饰,又不会轻易承认的东西。 当然,其实此刻大家的心理也都非常清楚,只是一切尽在不言中而已。 这就是江湖,一个充满了尔虞我诈的地方。 要说没人打退堂鼓,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还是有人反应了过来。 回身望去,现在没有哪个宗派是囫囵的,甚至许多就此除名。 这就是他们想要的吗? 不,许多人陷入了深深地纠结当中。 都说乱世出英雄,可英雄岂是那么容易当的? 当了英雄又能如何? 名声?宗派?利益? 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伤亡?未来?希望? 许多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值不值得。 这一刻,醒悟过来的人开始后悔,自责,为死去的同宗兄弟,朋友,家人,甚至是自己。 但就此撤退? 怎么可能?仇恨已是不共戴天! 唯有进攻,直到将敌人全部杀死! 这就是,人在江湖,生不由己。 即使是硬着头皮,也得继续走下去。 谁也不知道,最终决战会什么时候到来,可能是明天,也可能就是现在,整座孤岛都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气氛之中,恐怖的令人窒息。 恰恰在此时,一个变故,准确的说,出现了一个足以改变现有局面的意外。 是所有人都知晓的道理,却被战斗的双方都忽略了的东西,机会。 是的,同样伴随着乱世出现的东西。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一直未曾露面的,甚至可以说是不被东中两洲放在眼里的西荒渊洲,此时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利牙。 西荒渊洲,广博地貌,自中心大河一分为二,北寒与南热。 九山之中占其二, 南有大梁山,荒漠无际, 北有大雍山,深渊冰峰, 是名副其实的天弃,地弃,人也弃之地,其中尤以天崖和地崖最为突出,也代表了整个天下最极端之地。 这里人烟稀少,环境多变,本难有人生活,但却存在一个极为低调的门派,或者应该是唯一的一个大门派,九幽门。 它们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也很少在其他二洲走动,甚至只是存在于少数宗门口口相传之中。 神秘的出世,神秘的过往,神秘的经历,连实力都是神秘的,这些种种的神秘造成了其他人对其知之甚少。 无知便会轻视,轻视就要付出代价。 这次,他们便用实际行动,向世人展示出了其隐藏的可怕实力。 谋划,挑唆,加上一点儿运气, 天时,地利,更重要的是人和。 事实证明,低调不代表没有野心,要么一直在隐忍克制,厚积薄,要么便是在暗中酝酿,等待机会。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惊人,直捣黄龙。 而中洲大部分宗门,此刻正忙着围剿对手,甚至已经开始商量着怎么划分东洲的势力。 没想到,他们高兴的太早了,自己空虚的大后方却先一步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自西向东,先是一些小宗门被一波流带走,然后是一些较大的宗门被血洗,时机恰到好处。 行动迅捷,雷霆万钧,连三大宗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侵扰,除了他们还算元气未伤,其他的基本上都被被洗劫一空,伤亡不计其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但九幽门的目的显然不止于此,赶尽杀绝,一个不留的气势,足以证明他们的野心有多么大。 行动没有丝毫的停步,继续向东杀进,待所有人察觉,为时已晚,还没等有所反应,九幽门已经从后方杀到孤岛,并且及时的完成了合围。 这下原本胜券在握的中洲各宗,军心彻底乱了,盲目的想要打破对方的包围圈,结果九幽门的实力再一次震惊到了所有人 从包围到被包围,从掌控者到腹背受敌,中洲各宗除了震惊,还有惊恐。 此时,要么束手就擒,要么拼死突围,哪还敢想东洲的敌人? 原本一座寂寂无名的小岛,瞬间名声大震,里外三层,三个洲最强大的门派,整个江湖所有的顶尖势力,全都汇聚于此。 有人欢喜有人愁,战争果真是瞬息万变。 不甘心吗? 那又也样?你能怎样?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面对着新对手蓄谋已久的筹划,这些不甘心并不能改变什么。 防守?前还是后? 突围?前还是后? 所有人都没了主意,一同望向他们的霸主三大宗门。 好在三位宗主并非无能之辈,及时准确的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那就是突围新对手,方能有转机。 毕竟对方虽然早有准备,但时间仓促之下,肯定不会是无懈可击。 说干就干,各宗高手迅集结,调转枪头,可如此一来,又有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原本被他们打压的东洲门派成了随时可能在背后动反击的关键因素,那样最终还是逃不开被覆灭的命运。 绝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出现! 要么和谈,要么以一敌二,一时间就算三大宗主也拿不定主意。 实在不行,只能牺牲一部分人了。 毕竟牺牲别人保全自己,总好过大家一起玩完,所以,他们的主意自然打到了己方其他宗门的头上。 一个美名曰最为稳妥的计策便出现了,那就是整个中洲势力一分为二,一部分前去试探西洲的虚实,另一部分留待实力,防备东洲的反击。 “有人愿主动前往吗?” “主动试探敌人虚实的,赏神兵利器,赏灵丹妙药!” 按理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总该有人站出来主动才是,可惜此刻的中洲各宗早已不复开战之初的锐气了,小宗派失了高手,大宗派丧了胆气。 这下子,三大宗主着实有些下不来台,可他们也不好强求,否则肯定会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 对于他们来说,名声就是一切,名声不在,霸主的地位也将远去,这也是为什么即使是到了现在,他们也不会选择和谈的原因。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况且,时机可能稍纵即逝,他们拖不起,恨只恨那些平时一个个鞍前马后的,口号喊的震天响,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关键时刻就靠不住。 逼不得已,你不仁,就别怪我等无义了。 当然,你有情,他也未必有义。 一个阴险毒辣的招数瞬间涌上心头。 既然无人主动站出来试探对手,那你们所有人都用来吸引对方火力吧! 一个微不可查的眼神交流,暗中达成一致的三大宗主便确定下了进攻的策略,自然有人主动上前替他们说了出来。 “三位宗主,我们中洲各宗自古以来都是团结一体的,特别是对外,更是如此,这次既然一起出来,那我们也要一起回去,同时行动,多点开花,九幽门根本没有实力面对这样的突围方式,请您下命令吧,我们绝无二心,对不对?” 话说的激情十足,又恰在点上,即使有人心存疑虑,也不得不随声迎和。 “对,” “对,” “好,我三宗一定将大家安全的带回去,然后再寻时机,杀到他们老巢去,报今日之仇,好不好?” “好,” “好,” “好,下面就由我三宗从正面进攻,吸引敌人主力,为你等创造时机,大家一定要快的突围,需知,我们每逃出一人,都是在为我中洲积蓄实力,为日后的反击增加一份助力,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 “好,出!” 浩浩荡荡几千人,朝着九幽门的包围圈杀去。 也不是没人怀疑三大宗主的别有用心,毕竟说的太冠冕堂皇的话,基本上都是水分,但现在那些小宗门已经被架在火上烤了,或者从最初开始,他们就不该入这场强者对决的局。 即使全猜透了,他们现在除了硬着头皮走下去这一条路,没有第二条可走。 反过来说,最初入不入局,他们甚至都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想要生存,本就是身不由己。 何其无情,何其残忍! 正义凛然的模样, 舍己为人的态度, 再加上稍有威胁, 大部分人只能暗中祈祷,乖乖听命。 这样,原本一齐行动的中土6洲一分为多,四下集结,分散突围。 当然三宗和一些亲近的宗门只是简单的做做样子,他们在等待时机,等待那些听话的小宗门趁机制造混乱,越乱越好。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非常好,九幽门果然出现了些许的异动调整。 至于事后会不会被人唾弃,不讲江湖道义,这些对于三大宗来说根本就不会太在乎,毕竟他们这些人在整个中洲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鄙视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呢? 分散突围,行动。 约定的时间一到,八方中洲各宗义无反顾的开始冲刺,当然,除了三大宗象征性冲了几步便止住不前,静观其变,其他小宗门可是实打实的用血肉之躯冲击敌人的包围圈。 安静了没多久的孤岛又再一次沸腾了起来,但结果再一次震惊了所有人。 不堪一击,一冲即破?还是主动放水? 甚至没遇到什么强力的阻挡,仿佛是纸糊的一般,畅通无阻,逃出生天的众人惊魂未定,更不敢驻足回身观望,仓皇顺海而逃。 坏了,失策了。 见此情景的三大宗主彻底慌了,终日算计却终被算计,原来九幽门的目标一直都不是将整个中洲一网打尽,更不是这些虾兵蟹将,是自己,是三大宗。 看着越来越多逃出生天的其他小宗门,他们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趁乱马上行动。 你九幽门的胃口不小啊,哼,也不怕撑破了肚皮。 “冲,照着左面九幽门的薄弱,杀他一阵。” “战,什么狗屁九幽门,西荒渊洲来的乡野村夫罢了,合我们三宗之力,还不把他打回老家?” 留下的都是亲近之人,足足有几百人,数十个宗门,一番战前鼓舞,这下中洲势力再无保留,成败在此一举。 只是,貌似他们今天的运气不佳,再一次失算了。 原本像是睡着的九幽门马上清醒过来,张开了择人而噬的大口。 可以说,这次九幽门对待三宗的待遇达到了最高的级别,给予了它们足够的重视,毫无保留,同时终于向世人展示出了它的可怕之处。 除了未曾展示的实力,还有那令人恐惧的残忍。 功法怪异,恐怖直入心神, 招式刁钻,没有丝毫经验, 步步杀招,出手不留活口, 施展间腥风血雨,配上那造型诡秘的铁面,让人从心底生出无力之感。 更重要的是他们步步为营,一套十分古怪的巨大阵法将每个人都串联在一起,实力凭空增长好几倍。 要杀死一个九幽门众,中洲各宗往往要付出几个人的生命为代价,如此不对等的战斗,没一会儿,他们便损失惨重,有些吃不消了。 而且九幽门这次可以说是倾巢出动,顶尖高手甚至要比三大宗还要多的多。 一个高手要同时面对三两个高手的夹击,实力又强劲,对战经验也绝非是等闲之辈,这仗怎么打? 残臂,断肢,两半的,无头的,血流成河。 恶臭,血腥,哭喊声,杀伐声,混在一起。 一次次的突围,只留下一地的尸体,三大宗却未能让包围圈后退半步。 终于,有人气力卸了,开始了后退,如同传染了一般,更多的人胆怯,后退,再向前,却少了最初的勇气。 哪怕三宗主亲自出手,冲在最前端,凭借着顶尖高手的实力,杀死一个又一个敌人,但凭借他们,又能杀死几个? 看着前仆后继的敌人,他们不敢再深陷其中,以免无法自拔,无奈只得宣布全面的撤退。 第一次接触,中洲完败。 这一退,想要再前进,难千倍……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七章,第二次灭魔之战(上) 眼看到了必死的局面,可能是三宗霉到极点,触底反弹,意外再一次出现。 令人想不到的是,这次的变数的起者竟是来自已经遭受重创的东洲门派。 是的,没错,就是那个差点被中洲各宗赶尽杀绝的敌人。 按理说,双方已是不共戴天之仇,不落井下石便是极大的恩赐了,现在反而以德报怨,主动前来谈合作,共同对抗九幽门,这就不得不让人多一层考虑了。 这也由不得三大宗主顾虑重重,换位思考,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如此呢? 反观东洲,特别是苍海阁,却是从大局出考虑的,不管心底有多么的反感,双方现在被逼的只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哪怕放在平时,也没有任何一方可以说稳胜展现出全部实力的九幽门,更何况现在双方都是前所未有的虚弱,再不团结,怎么拖着病殃殃的身子从以逸待劳的九幽门手中脱困? 诚意拿出来了,面子也给足了对方,难题又抛回到了三大宗的面前。 但他们依然想的是,有阴谋? 犹豫,怀疑,这样的念头在脑海不断的闪过,坏的,更坏的在心中不断的推演。 可惜仍是百思不得其解,三大宗主商量了许久也没个所以然,最终只能无奈的接受,因为他们没得选,哪怕对方目的不纯,也得硬着头皮接下来。 这就形成了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局面。 看似沧海阁的求和将主动权让了出去,但实际上,却恰恰相反,因为对方的顾虑,反而又牢牢的掌握了主动。 所幸他们没有趁机要挟,只想快的结束这场大伤元气的战争。 一份脆弱的临时联盟就此达成,如同一根绷紧的线,双方都在紧紧的拽住一头,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从中折断,一拍两散。 大度吗? 不! 对方会感恩吗? 不可能,也不需要,只能说是造化弄人,无可奈何的下下之选。 不管三宗主作何感想,至少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双方的第一次会面很快开始。 局势算是朝着对他们有利的一面展,接下来就看双方的合作到底有没有诚意了。 经过最初的尴尬,还是苍海阁先主动放下了昨日还不死不休的仇恨,三大宗见此情形,也不再拿捏身份,同样转变了态度,双方立马亲如一家人。 可以说,这次意外,完全得益于一个极为关键之人,一个大局观可以傲世整个中洲各宗的人物,沧海阁的阁主,大运尊主。 冷静,睿智,审时度势,就凭这点,他带领的沧海阁,能在整个西望海洲一家独大,绝不是偶然。 不过,双方要说有多么的精诚,也是不可能的,如鲠在喉的仇恨,不可能凭几句话就会消除,只是大家都在刻意的避开这个问题。 只是这样一来,问题反而更多,比如合作的方式等实际问题。 因为谁也不想被利用,为他人做嫁衣,结果只能是谈来谈去,也谈不出个所以然来。 照这样下来,双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会被激出来,从现场越来越紧张的局面便可以看出来,根本不像是合作的,更像是对峙。 特别是三大宗主,心底一直是不能完全的放心,或许这就是喜欢坑人的,最怕被人坑吧。 但他们三人自恃身份,并没有参与进去,只是用眼色不断的指示中洲其他宗门出头争取。 与之相比的苍海阁大运尊主,却是完全不同,稳坐于上位,泰然处之,闭目养神,好像根本没听到双方的争吵。 “好了,都闭嘴!” 眼见局势越来越无法控制,三大宗主互相对视一眼,又看看大运尊主,见其还是不闻不问,无奈只能自己出声阻止了双方。 “我们是来一起对抗九幽门的,不是来吵架的,对吧,大运尊主。” “呃……” 大运尊主微微睁开眼,不置可否。 “我知道,东洲与我中洲前一段时间因为一些误会闹得很不愉快,但大家有没有想过,正邪之分到底是谁提出来的?提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胜贤宗主的意思是,有幕后黑手?” 稍一引导,再加以点拨,很快的便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连大运尊主都感兴趣的看了过来。 “啊,我知道了,是九幽门,对,一定是他们!” “没想到啊,没想到,九幽门如此歹毒,可怜我那枉死的师兄,我一会要为你报仇!” “对啊,我们真是太蠢了,被人利用还不知,自相残杀,可悲可叹!” 所有人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此时是不是九幽门背后操控的已经不重要了,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傻傻的提出异议。 “好了,各位,亡羊补牢,为时不晚,今天我们就要集东中二洲之力,将九幽门的荒野蛮夫,全部消灭干净,免的为祸江湖,好不好?” “好,胜贤宗主,您下令吧,我等要报仇!” “是啊,大运尊主,您下令吧!” 群情激奋,士气可用。 看着恨不得马上冲出去战斗的众人,三大宗的另一位宗主又站了出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嗓音直接盖住了众人的吵闹,他带来了己方第二个诚意。 “各位,老夫中洲隐仙空蝉子,大家听我说几句,东洲与我中洲之劫既然是因为九幽门在从中捣鬼,那所谓的正邪之争就是不存在的,对不对啊?” “对啊,没有正邪之争嘛,胜宗主说的对!” “好,那我宣布,从今以后,中洲,东洲再无邪门,东洲便为正派,我中洲各宗自领名门,组成名门正派,对抗邪门九幽门,大家说好不好?” “好,空蝉子宗主一针见血,九幽门才是邪门,不,他们残忍嗜杀,应该是魔门!” 自此之后,不管九幽门是否接受,魔门邪派这顶大帽子,它是戴定了。 看看,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所争论的结果,几句话便化解于无形,老江湖果真是一针见血。 大运尊主都有所动容,只是他并未表态,不反驳,或许也是一种支持吧! 事实证明,所谓的为了地洲的名誉而战,只不过是一些人掩饰一己私欲的工具罢了。 人嘛,总喜欢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得不佩服这些上位者的“胸襟,大度”,和心态的转换。 不管什么样的局势,总能面面俱到,不留痕迹的想到最好的说辞,这何尝不是一种强大的能力呢? 同时,双方又共同制定了一个十年之约, 十年内双方不得以任何借口相互攻伐。 停手,合作。 昨日到今日,日月反复的变化,明天,谁又知道会生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至此,闹得天翻地覆的第一次正邪之战就此结束,双方握手言和。 但事情并没有结束,甚至更加严峻,第二次灭魔之战开始。 集东中二洲之力,顶尖高手云集,旷世大战,史无前例,三大洲共同卷入,再无能置身事外。 胜则生,败则灭。 原本胜券在握的九幽门,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故,有些始料未及,但他们并不畏惧。 不管是什么让原本你死我活的两洲,如此迅的放下一切仇恨,那便化繁为简,以力破之,唯战而已。 己方的全盛之下,两洲疲军合起来也挡不住,这就是他们的底气。 一时间天地变色,越来越阴沉,酝酿许久的狂风骤雨突然来袭,注定要让人刻骨铭心。 没有过多的言语,三方势力直接开战,一时间整个孤岛完全变了模样, 青山血染,高水断流, 林荫不再,乱石纷飞。 海风忽起,乌云遮日, 啸浪翻涌,雨落倾盆。 夹杂着嘶吼,怒骂,暴力,死劫,震惊望海,及至中洲大6。 令九幽门想不到的是,初次合作的东中二洲竟然爆出了强的战斗力,同仇敌忾,原本不屑对手的他们竟然渐渐处于劣势,甚至刚开始没多久,便被对方展现出来的强烈的求生欲压制。 即便双方高手相差无几,即便他们准备充分,底气十足,还是有些小瞧了天下英雄。 退,再退。 包围圈越来越松散,随时可能被撕开。 绝不能让对手突破! 此时,九幽门毫不犹豫的拿出了自己的杀招,果断的令人窒息。 齐整后撤几步,左手指天,右手捂在胸口位置,低头闭目,阵阵齐整的恭号: 圣君仙享,比齐天地。 圣佑护体,天下无敌。 每个人身上冒出丝丝血线,血腥充斥,升至半空,汇成一体,慢慢凝实为人影。 九幽圣君出现了。 一袭凌风血衣,虚空凌渡,脸戴黑漆面具,双目开天。 享受着门众的顶礼膜拜,九幽圣君唯我独尊,气势汹涌的不断攀升,直到所有的对手脸色大变,包括大运尊主和三大宗主。 “桀桀,” 阴森恐怖的笑声从九幽圣君口中传出,声音虽微,在场的每一个人却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你们,死。” 手指扫过对面最前方的十余人,一字一句的吐出不带任何感情的死气亡凉,轻描淡写的嚣张蔑视,好像是根本不值一提的事情。 被点名的几人甚至还都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跌入无尽的血海之中,不断的挣扎,却越陷越深,最终被吞没,连惨叫声都没出,便化为血海的一部分。 其他人可是看的真切,只见九幽圣君瞬间突入刚才指到的几人当中,快到场中还留存着道道残影,一来一回,只在眨眼间,十余名绝顶高手当场身死。 仔细一瞧,各个心口都有一个血淋淋的空洞,前后贯穿,心窍被破,死的不能再死了。 震惊,恐惧,紧张,连海涛波浪也掩盖不了每个人绷紧的心神。 狠辣,无抗之力,无合之敌。 强势,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整个东中二洲联军,好不容易提起的那口拼命的气势,被这一击彻底击垮,再也提不起来了。 撤退,直到山巅,再无可退之路。 绝境,身后悬崖,前路咄咄逼人。 大运尊主,三宗宗主,留下的宗派,人才济济,却也只能兴叹望海,自愧弗如。 好在这里还留下了一丝喘息之机,但也仅仅是苟延残喘而已。 话说高处不胜寒,用来形容此刻众人的心情,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山巅览众小,胸中胆气豪。 不知是居高临下的看敌人的渺小,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破釜,总之,众人活下去的欲望并没有完全消失,还算有救。 当然前提是必须有人先出来带头,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许久都无人站出来。 刻不容缓之下,又是大运尊主,他暗叹一声,再一次傲视群雄。 第一卷,大运记 第八章,第二次灭魔之战(中) 他有把握能抗住九幽圣君的杀招? 这是三宗主心中马上起的想法,这是绝对要好生警惕的。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面色微变,虽然只有一瞬间的变化,又恢复如常,但还是被大运尊主敏锐的抓到了。 哼,小人之心耳! 既然如此,更不会便宜了你们! 两方合作,自己又一次先出诚意,看你们的表现咯! 眼神一扫,示意三大宗主, “想降想战?” 一句话,意思不言而喻。 都是老江湖,话不用明说,三宗主自然非常清楚,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只能故意装糊涂,默不作声,顾左而言他。 中洲霸主三大宗,竟无一人敢去同会对手,是自知不敌,还是心存顾虑,无人知晓。 “小人之心,思想龌龊,无法沟通,哼,今日之盟,就此作罢。” 大运尊主脸上的怒火难以抑制,一身素衣儒服的他,难有如此失态。 说完转身,准备拂袖而去。 “尊主且慢,我愿与您同往...”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说话之人吸引,如此情形敢站出来的,没人会认为他是哗众取宠,只是大家都很好奇,他到底是什么谁? 矮小身材,一袭短打,头裹带,面须修整,倒是干净利索,却更显平凡。 出身不祥,履历不祥,只知是一个中洲阵营里的小人物,认识的寥寥无几,放在人堆里,都不起眼的小角色。 再配上这样的装束,根本就是小透明般的存在。 但小人物有大雄心, 小角色也会有壮志。 “三位宗主,大运尊主,各位同僚,在下元始,添为中洲燕归山庄庄主。” “哗”,众人顿时陷入了一片激烈的讨论之中。 “燕归山庄?哪里冒出来的?” 显然,这等小地方,在场的大人物很多都没听说过。 第一次受到万众瞩目,元始忽然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不知该继续介绍自己,还是要拿出点坚定无畏的架势。 但有些东西并不需要刻意而为之,凭借他第一个站出来的勇气,就能藐视全场,身手厉不厉害反而不再是最重要的了。 “小小山庄,也敢班门弄斧,大言不惭,还不下来,莫丢我中洲名门的脸!” “是啊,你算个什么东西,岂能代表我中洲?” “我...” 一时间,元始有些语塞,看看众人脸上的表情,他突然有些想明白了,自己僭越了。 先,三大宗主在此,哪轮得着自己这等小人物出头,可自己真的是为大局出,不想好不容易合作的二洲联军就此土崩瓦解,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其次,出尽了风头,同时让大部分人都记住了燕归山庄,怎么可能不引起了其他人的敌意? 只能说他们是狭隘思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现在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汇入了他的眼中, 疑惑,羡慕,嫉妒,庆幸,羞愧,惊喜,尴尬等等。 每个人心头的思绪如五味杂陈,甚至五味都代表不了所有,说是七味,八味乃至更多都不为过,如果可以用颜色来形容的话,那真是五彩斑斓,艳丽缤纷。 一声轻叹,元始不再理这群自私自利之人,原本平平无奇的气势,陡然升起,坚定似刀,无畏如虹,目光望向三大宗主的方向。 其他人同样看向三大宗主,这下三个领军人物想躲也躲不开了,更加难堪。 事突然,三大宗主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大运尊主也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场面一时间变得极为尴尬,做为中洲传承最为久远的霸主,何曾被逼到如此地步? 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人物,真是胆大包天,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怨恨,有些, 没经过同意就敢私自强出头? 反过来一想,还有些感觉感激,有人站出来,谁还敢说中洲无英豪? 看你大运尊主也无话可说吧! 如此一来,元始的出现还是替他们解围了,总好过那些只会在当缩头乌龟的好的多。 到底该怎么抉择,是承认,还是制止,三大宗主也办法马上权衡出利弊,但三人还是自恃身份,没有如其他人一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只是面色都不是太好看。 终于,又是隐仙宗主空蝉子率先站了出来。 “哈哈,尊主莫要心急,我中洲的态度非常明确,当然是战,而且是血战到底,中洲儿郎们绝无贪生怕死之辈。” “血战到底!” 话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依然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响应,不知道的真还以为他们中洲是多么的勇敢无畏呢! 当然,大运尊主也根本就懒得理会这骗人骗己的好听话,只是眼睛不眨的一直盯着元始。 好家伙,元始怡然不惧,初时的不适过后,逐渐适应了大运尊主的气势,同样还以眼神坚定的对视,根本不像是一个小人物。 一时间,整个山巅之上仿佛只剩下了二人,其他人完全的被无视,包括空蝉子,这让他大为恼火。 没有人敢如此无视自己,大运尊主也不行,更何况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元始。 强忍着没有作,眼神中的寒光一闪而过,计上心来。 哼哼,既然你想出风头,那就再给你个大风头,让你出个够! “咳咳,尊主可看到我中洲之势?” 一声轻咳,平静被打破,也打断了对视中的两人,成功的将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元始庄主,大义之士,不愧为我中洲名门,我三宗做为中洲之,自不会亏待英雄,我宣布,从今天起,燕归山庄便是我中洲第一山庄,与我隐仙平起平坐,南派胜贤宗主和紫府魏宗主,二位意下如何?” 啊,这... 还没等其他二位宗主表态,元始惊讶的张大嘴巴,自己先失态了。 天大的殊荣啊,怎么可能? 不只是他,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听到这样的消息,换做其他人,可能比他还要不堪。 与元始同来的几人,他们的表现就能看出来。 初时还有些怨恨,元始做为庄主,不顾他们的死活,不选择与其他小宗门一般突围出去,非得留下来,现在好了,天降惊喜,就是死了也值得。 几人恨不得告诉周围所有人,自己就是中洲第一庄,燕归山庄的人。 当然,中洲并非隐仙宗一家独大,这等大事,还得其他二位宗主点头表态,才能算板上钉钉的事。 先是南派宗主胜贤,听到这话,也是非常惊讶,稍一思索,他便想明白了事情的关键,虚名而已,让他何妨? 微笑的对着元始点点头,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再看紫府魏宗主,脸色却是愈阴沉,还没等他表态,宗门之下,有人率先站了出来。 “空蝉子前辈,此事不妥吧,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燕归山庄就敢说是中洲第一山庄,恐怕难以服众吧,我紫府第一个不同意!” “对啊,他元始何德何能,我们不服。” “不服...” “好了,都闭嘴,魏宗主怎么说?” 空蝉子一声大喝,冰冷的眼神扫过,众人噤若寒蝉,只能将不愤挂在脸上。 “哼,空蝉子,你好威风,请恕我紫府不参与!” 魏宗主同样还以冰冷眼神,拂袖转身,不再言语。 “好,既然紫府魏宗主不感兴趣,那我隐仙与南派共同承认燕...归山庄,为中洲第一山庄,大家可有异议?嗯?” 空蝉子威势压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谁还敢反驳? 即使再不甘心,众人也只能藏在心底,空蝉子说的话虽不是什么金口玉言,但在中洲,话语权确实在他们几人手上。 “恭喜元始庄主!” “恭喜,恭喜” 事已成定局,众人的态度马上有了彻底的转变,七嘴八舌的开始套起近乎来,好像之间是交情匪浅的好友一般。 “感谢各位同僚的厚爱,我燕归山庄愧不敢当,只求与诸位一起护卫我中洲,消灭魔门。” “元始庄主客气了,老夫说一不二,日后有用得着我隐仙的地方,尽管开口。” “这个,多谢空蝉子前辈,在下...” “哎,还叫前辈,你我现在可是平起平坐了,哈哈。” “这个...” 瞬间受到如此的尊重,享受从未有过的荣耀,元始根本不知该如何是好。 中洲第一山庄,梦寐以求的东西,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实现了? 总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哈哈,没来由的,元始伏地一拜,面上带着一丝微笑的表情,笑中带着一些别样的情绪,更像是如释重负? 其他人不懂,或者根本不曾察觉,只是有些好奇他的行为。 但一直盯着他看的大运尊主却注意到了,只是他也同样的思索不解,对这个小人物的身份产生了一些怀疑。 至于这件事对元始和他的燕归山庄会产生什么影响,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是虚名,也是机会, 是名望,也可能是灾难。 现在是什么,谁也说不好,是利是弊,就看得到的人会怎么把握了。 虽是不可控的,但如果其他宗门知道主动站出来会得到这个,估计早都兵戎相见了,哪还轮得到元始这等小人物? 这就是空蝉子的谋划,只是一个虚名而已,能不能守得住,或是会不会被人,觊觎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所谓的平起平坐,根本不是仅凭一句话就可以的。 但即便如此,又有几个人能抵住这个诱惑呢? 元始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江湖之上,无非就是争名逐利,难有人能免俗。 但他的失态不止于此,山庄曾经的荣耀,父辈们的嘱托,自己穷极一生可能都难以做到,没想到今日却来的这般轻松,哪怕是赴死也值得。 拼了! “好了,尊主,我中洲出元始庄主与您同往,我愿在后方为你们掠阵,祝两位马到成功!” 空蝉子笑盈盈的预祝,一扫之前的郁闷,显得气度非凡。 “两位大义之士马到成功!” “哼,但愿这中洲第一庄能拿的出手。” 胜贤与魏庄主同时表态。 大运尊主再次冷冷的看着空蝉子导演的丑态,面无表情,挥袖转身而去, 这个台阶,他接下了。 元始也朝着众人点点头,快的下山追了过去。 身后山巅,三大宗主,气定神闲,一众看客,窃窃私语。 “你叫什么名字?” “尊主,在下元始?” “元始?姓元,还是元始?” “啊……” 元始面色大变,猛然间呆立当场,他怎么知道? 除非一种可能…… 第一卷,大运记 第九章,第二次灭魔之战(下) 这个消息是令元始万万没想到的,若是泄露出去,山庄必遭大祸,该怎么办? 没等他反应过来,大运尊主已然脚步不停,迅的朝着九幽门行去,看元始的反应,他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一时间没有更好的办法,元始只能默默的祈祷,没有其他人知晓。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天下豪杰,能成为望海之主,绝非浪得虚名,日后还需再加小心。 一声轻叹,他快步的追了上去。 两人万军立阵前, 海风呼啸神定闲, 君也好,臣也罢, 战意不绝气绵绵。 此时的大运尊主,浩若海潮,仿佛要与整个望海融为一体,每一步都会引起整个望海的波澜起伏。 气势磅礴,唯我独尊,真正的江湖绝顶高手。 元始则稍稍落后半步,暂时放下那些复杂的情绪,目光重又回到最初的坚定不移。 战! 高手过招,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交流,只需一个眼神,九幽圣君便知除了自己,没有人会是这人的对手,身子一闪,越众而出,越来越近,直到间隔一丈距离方才站定,眼睛死死的盯住大运尊主。 至于落在身后的元始,被他自动的忽略了过去。 一阵狂风掠过,卷起了九幽圣君的血袍,也吹舞着大运尊主的素衣,一个面无表情,眼神囧囧,一个遮脸难辨,精光汇聚,是对手又仿佛惺惺相惜,两人没有任何的动作。 倒是一旁的元始有些按捺不住,一声大喝,破坏了这怪异的氛围。 “魔头受死,燕归腿!” 瞬间飞起一脚,朝着九幽圣君攻去,度竟然不慢,看来有两把刷子,不是盲目的傻子。 只不过,这个层次的进攻,对九幽圣君来说,还是太慢了。 “桀桀”一声阴笑,九幽圣君血袍裹起,整个人凌空飞腾,卷起一片肉眼可见的气浪。 “幽泉指!” 一指出,幽照路, 上碧落,下黄泉。 盘旋的气浪瞬间化为一根巨大的手指,指尖正对着攻击而来的元始。 事突然,即使元始是先制人,也来不及反应,这么强大的招式还未曾近身,他便感到了头皮麻,只得咬着牙,全身窍力大开,毫无保留的汇聚于踢出的一脚。 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原来彼此之间的差距是如此之大,这才是最顶尖的高手。 枉自命不凡,轻描淡写的一招,自己都难以抵抗,还妄想蚍蜉撼树,可笑啊! 在他眼中,前方九幽圣君早已经失去了踪迹,只剩下一根逐渐变大的手指。 幽暗,枯萎, 八方茫茫都不见,一袭黄影指向前。 “嘭” “你的对手是我!” 想象中的幽泉指对燕归腿没有出现,强烈的撞击声来自于大运尊主,他在千钧一之际,飞身而至,一柄三尺寒锋,将幽泉指从中一分为二。 手舞不停,剑刃飞扬,将残存的指力全部搅碎,劲气乱窜,丝毫近不了他的周身。 倒是元始可倒了霉了,本就处于混沌不清明的状态,根本无法闪躲,更没有窍力防护,待他看清面前二人的身影,全身已经被割开了好几道口子。 “嘶,”伤口剧痛。 不过,他更多的还是庆幸,多亏了大运尊主,否则自己这中洲第一山庄的庄主,仅一招便被人诛杀,那可太丢人了。 看着复又平静对峙的二人,特别是气定神闲的大运尊主,元始难得的没有莽撞,后退半步,面带尊敬。 这才是真正的气度,自己比不了,三大宗主也比不了,哪怕是对面的九幽圣君同样比不了。 “好,桀桀。” 两人对视良久,无招胜有招,九幽圣君方才开口接下了大运尊主的盛情邀约,同时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大战一触即。 这样最顶尖高手的直接对话,百年难得一遇,连后方的九幽门众和山巅之上的东中二洲联军都默默的屏住呼吸,生怕错过每一个过程。 不过,没想到的是,元始竟然不为所动,哪怕二人气势交锋的强大压力,他也全都支撑了下来。 两人的招式都极为简单,一招一式中,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真正的化繁为简,一攻一防间,窍力也总能引动的天地的变化,望海的呼应。 过招从清晨到晌午,两人还在不知疲倦的你来我往,任何一方也没有绝对的优势和把握,这个时候就看谁的耐心更好,窍力更深厚了,反而每次出招都变得极为谨慎。 因为两人都知道,各自的杀手锏还没使出来呢。 拼体力,拼耐力,拼运气,最重要的是看谁能拖的起。 果然,以防为主的大运尊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密不透风,而以攻为主的九幽圣君有些急了。 再次裹袍腾空,一掌化劲,逼退大运尊主,同时身形极后退,停在半空中。 大运尊主暗道不好,想要欺身而上,却是有些来不及了,只见九幽圣君做出一个复杂手势,左右挥舞间,一股浓烈的腥风血雨扑面而来。 与此同时,原本后方观战掠阵的九幽门众立马开始了行动,步步为营,整齐划一的收缩包围圈,准备进攻高山。 这下,轮到大运尊主开始着急了,进攻中不自觉的慢了下来,有些乱了节奏。 就是现在! 趁其分心,九幽圣君一声大喝,抓住这难得的时机,再次闪退,这下两人的距离彻底拉开,足足三五丈。 “幽冥八将,起。” 一个双手合十的祷告起式,身后九幽门中同时跃起八个黑影,从上至下,全身黑袍,虚空站立八方位,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肃穆,隐隐之中,八人周身升起一股血线相连,血腥气更加浓郁。 诡异难测,化雾弥漫。 瞬间一股仿佛来自地狱般恐怖的气息直逼心神,远远看去,这片区域好像笼罩在一片枯黄的迷雾当中,令人不寒而栗。 见此情形,大运尊主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看着逐渐汇聚到九幽圣君身上的血线,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即使他第一时间挥剑斩去,可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听得九幽圣君仰天一声长啸, “吞天兽,出来吧!” “吼” 一声震天的怒吼响彻天地间,自云端伸出了三个半隐的狗头,张着血盆大口,仅几颗伸出的獠牙,就比成人还要大的多,用遮天蔽日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这只异兽,不,准确的说只是九幽圣君几人合力幻化出的虚影,并非本尊。 大运尊主虽是第一次见到,但如此气势,他已经感受到了生死威胁,今日必要尽全力,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郑重的模样。 “孽畜,也敢自称吞天?” 话音刚落,大运尊主体内心窍全开,一股,两股……白,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共八股,九开其八,身连心,心入神,真正的通心八窍高手。 随着窍力的涌动,身上的素衣也寸寸碎裂,身体亦是止不住的颤抖,好像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还没完,大运尊主又一脸决然的取出身上的长剑,不舍的看了一眼。 猛的一用力,剑身忽然从中断裂,一道闪着寒光的黑芒从其中射出,直直的飞入他的眉间,隐去不见。 “啊!” 饶是大运尊主这等高手,也有些承受不住的嘶吼出声,仔细看他的体内,在八窍汇聚之中,又多出了一条细微的黑线,颜色寡淡,不注意还真不容易现。 但随着这股黑线之力的加入,大运尊主的气势开始节节攀升,完全出了通心八窍高手所能展现出的实力。 “你也别想好过,沧海怒潮诀,蛟龙入海!” 模糊之间,一股磅礴之力透体而出,化为实质,如同狂风骤雨般连绵不绝。 此时,不远处的望海骤然沸腾,一股巨大的漩涡快的凝聚,从中冲起一股纯净的水柱,直插天际,再落之时,已然变成了一条纯色的独角蛟龙,浦一现身,破浪腾涌,光芒万丈。 映照在九幽圣君漆黑的面具上,他同样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江湖高手,果然不敢轻易视之。 他再次桀桀阴笑,手上动作更加迅,破云而出的吞天兽终于将它三个狗头完全的显露了出来,天地间一片阴森。 三头同时仰天怒吼,直直的盯向盘旋而来的独角蛟龙。 “嘭” 刹那间, 水断,化珠, 血腥,散去。 “嘭嘭嘭” 这还没完,连续的撞击声响彻天地。 整片战场完全掩盖其中,再也看不清楚。 良久,尘埃水雾散去,在所有人焦急的期待中,一切慢慢显露出来。 九幽圣君,大运尊主,分列虚空,对面而立,各自摇摇欲坠,整片战场遍地的沟壑纵横,满目疮痍,连与两人间隔有些距离的元始也无法幸免,人倒退好几步,鲜血不停的从口中喷出。 突然,沟壑翻涌,破地而起,冲出一道,二道,共九道光柱,耀眼胜日,瞬间将大运尊主和九幽圣君包裹住,随即随即又将远处的元始拉了进去,三人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突变故,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正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其中却传来一段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而且非常的平静。 “原来我们都是…连你这等小人物都是,失算了,九占其三…不对,外面还有三个,哈哈。” “唉,入得江湖,终是躲不开名利二字,可悲啊。” 声音阴细可怖,充满了自嘲。 “哼,明人不说暗话,没想到圣君好是不痛快,事到如今还遮遮掩掩,不过,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的想法是不可能瞒天过海的。” 声音浑厚磁性,但同样似充满顾忌。 “二位前辈,晚辈...唉,不说了!” 话音刚落,一声问天长叹,在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光柱陡然消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连同之内的三人一并消失不见。 人都去哪了? 生了什么? 众人疑问不解,面面相觑。 但在后方的山巅之上,三大宗主此时却脸色大变,再也顾不得其他人,爆出全部实力,眨眼间遁走无踪。 随着他们三人的离去,其他人更不知该如何是好,哪怕是九幽门众开始逃散,也无人阻止追杀,第二次灭魔之战就这样莫名奇妙的结束了。 孤岛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平静,海天落泪,一阵狂风卷过,暴雨倾盆而至,战斗过的痕迹也开始慢慢消失。 只是这个代价,太沉重了。 自此也留下了一个比较玄奥的传说,大运尊主是蛟龙入世,此次是修炼已成,入海化龙,飞升而去了,所以此孤岛自然也就成了福地。 一传十,十传百,东洲各宗深信不疑,许是沧海阁为了顺应民意,便在此孤岛之上,以高山为基,兴建了一座新城,名字就叫做大运城,辅以四海镇守卫城,同时这一年定为大运元年。 由于大运城地理位置优越,背靠望海,紧邻中洲大6,所以,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成为望海第一城,又被称为东沧海,即使对比中洲,也毫不示弱,商贾盛行,车水马龙。 而另一方面,中洲三宗自不甘示弱,争也要争个彻底,因为他们还有一个推出来的英雄,元始,年号便定为元始元年。 至于中洲第一山庄,自元始消失之后,早就没人提起了,估计只剩下燕归山庄的人还记得这份荣耀。 这就是之前的因,经过十年之约的压抑,恶果即将开始。 各方势力云集于大运城,彼此已经压抑了许久,复杂,混乱,冲突,矛盾,摩擦,直到某一天再也无法克制。 相信这一天不会远了。 “唉,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做个普通人了吧!” “不知道,说的好像你在场一样,不知从哪里听来骗小孩子的呢!” “臭小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切,听了你的话,继续做乞丐?” “你...” “哈哈……” 沉寂中的九劫倔强,坚定,不服输,自老乞丐失踪,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安静的想问题了。 “老家伙,我会证明你错了,你说我不适合,那我就闯出一条路来给你看!” 他仿佛看到了老乞丐大吃一惊的表情。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章,初次相遇(上) “诸位请听我细细道来,” “咚” “话说二次封魔大战, 一代天骄尊主大运, 化为蛟龙入凡出世, 眼见魔门猖獗无道, 好生之德奈何不从, 愤然出手斩杀无数, 魔门如丧家之犬尔, 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好,好,刘先生,大运尊主真的修炼有成,飞升了?” “哼,这是自然,以后这等问题莫言,莫言。” “知道了,先生。” 巷口露天小茶馆,一座半搭的高台,三三两两的客人坐在其下,不时的拍掌叫好,呼和出声,远远的传了过来。 “有道是:说书唱戏劝人方,妖魔鬼怪莫嚣张...” “啧啧,” 书说一半,说书先生品茗驻声,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此时,墙角的九劫也被拉回神来,看着那里的热闹,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江湖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说书人刘先生,这一段基本上每天都会来一遍,词儿都没换过,台下的听众也乐得响应,九劫只远远的听了几次,都可以背出接下来的词, “善恶到头终有报, 人间正道是沧桑。” 果然,九劫学着刘先生的模样,摇头晃脑的与他同时说出。 “咚,” 醒木拍击桌面,声音沉闷悠长。 “好,好,好” …… 这番场景,才是江湖气儿! 九劫慢慢起身,准备一起去凑个热闹。 “蹦蹦擦,蹦蹦擦, 仙人也沾人间土, 千年始出望海主, 四海镇守来护卫, 天下风云出我辈……” 一群半大的孩童边唱边跳,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都是谁家的孩子,去去去,一边玩去……” 茶馆伙计肩巾一甩,将门前这群嬉闹的孩童故作生气的驱赶一旁,不停地跺脚吓唬。 “客官,里边请,一群毛孩子,您别介意啊!” 看到客人,伙计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变脸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孩童们最大也不过七八岁,也不害怕,做着鬼脸,蹦蹦跳跳,比比划划,追逐着朝九劫所在的方向跑来。 真如唱词所言,汇成一片祥和之貌,美好如画。 这里比较宽敞,眨眼间,孩童们来围在了古檀树下,一阵叽叽喳喳的闹腾过后,其中一名瘦瘦的半大小子站了出来,与其孩童对面而立。 “都安静了!” 别看他比较瘦,声音倒是很洪亮,衣着朴素,合体大方,最主要的是唇润齿匀,双眼聚神,就是脸色有些黄,想来必定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这一声下去,其他孩童顿时安静了许多,看起来这小子还有点威望。 离得如此之近,九劫正好闲来无事,直起身子,凑死起了热闹。 “现在本尊主,来册封四海镇守,你们几个站成一排,谁不听话就是魔门之徒。” “我要做四海镇守,跟大运尊主一起打倒魔门!” 哗啦啦,一时间,孩童们居然非常严肃听话的站成一排,不吵不闹,生怕落在了最后。 别看每个孩童的衣着都非常简单朴素,有几个甚至穿的是改装过的衫袍,大小很不合体,但他们的专注,眼睛里的渴望,恍惚间,让人感觉好似出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 同样的,由此可以看出,大运尊主的名声已经深入到了东洲每个人的内心之中。 一旁的九劫看着他们“过家家”,心中却一点没觉得可笑,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些穷苦家的孩童认真的样子,并非只是玩闹而已,他们懂是非,明道理。 特别是话的小童,有一种不属于这里的气质,是什么,九劫说不上来。 此时,小童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根竹棍,单手指地,用力一摆,挥甩间,带起一声劲风呼啸,颇有几分样子。 随即他又握紧拳头,声音洪亮的大声喊道: “以后,我一定不会比大运尊主差,会住在那里,一定会!” 说着,眼神带着所有孩童似懂非懂的期盼,望向劈柴巷前方的前方。 自己的命劫,自己去闯,自己去改变。 好大的志向,是玄武卫还是更远的中城? 谁说贫穷扎根,富传万代? 少年有志,未来可期。 仅仅是一个表情,便表现出了他的与众不同,九劫差点出声叫好,对他的兴趣愈加增大,这种殷切的不加掩饰,感觉好熟悉呢! 一个鼓励赞许的眼神给予他,这是他应得的,加油,小子,你行的。 嗯? 哪知,九劫有些想当然了,对方丝毫不领情,或者根本就未将他放在眼里,眉头微蹙,眼神聚敛,一丝锐利的目光直接对视而来,不似善意。 也是,一个比自己年岁大上许多,还在做乞丐,混的这么惨的人,不配。 这样冷酷的表情让九劫心惊不已,没想到这个孩童会有如此目光,根本不像五六岁年纪该有的样子。 难道真有生而知之者,不是枭就是雄? 好在,对方只是瞪了他一眼,便没有继续纠缠下去,收回目光,自顾自的继续安排着,而且更加起劲了,特意学着压低了的嗓音说话,十足的小大人模样,脸上透着点点自傲。 带动着其他的孩童也都跟着活跃起来,有人自告奋勇担当重任,有人满脸焦急,却不好意思开口,还有人开始讨好领头的孩童,伊然就是一副成年人的江湖百态。 虽说是打小可见长,但仅凭这一点,并不能评判他们的好有坏,是与非。 毕竟在他们这个年纪,还没有什么尊卑有序的概念,懵懵懂懂的心智连上下之分都还是模糊的。 不过,一尊主四镇守,对他们来说,吸引力还是很大的,不惜为此争吵不断。 看到这里,九劫心头莫名起了一丝阴霾,原本的兴趣也渐渐消退,重又依靠住青石板,窝在古檀之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们的争论 既然与老乞丐打赌,要入江湖门,先知江湖事,便从玄武卫这些孩童身上开始吧,毕竟他们也是在此地土生土长,他这个外乡人多有不如。 结合近几日的所见所闻,再加上孩童们的寥寥几句,九劫终于对现在的东洲势力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自大运尊主消失后,东洲各门派群龙无,阁不可一日无主,特别是在当时如此敏感的时期,好在大运尊主提前有所准备,早早的培养了继承人,其子德。 江湖皆传,德公子天纵之才,德才兼备,谦卑低调,十几岁的年纪便已通心三窍,只待渡过冷冽风难,便可踏入通心四窍高手之列。 连大运尊主都曾亲口说过,德公子未来的成就不在自己之下,是最有可能突破九窍,心神合一,破天地之壁,寻禹神之世。 虽说冷冽风难对一般人来说,犹如天堑,逾越者寥寥无几,但有其父通心八窍的大运尊主护佑,自是比常人要轻松许多,一片坦途,只待时机。 然而事与愿违,正在所有人期待着德公子时代到来,东洲即将更上一层楼之际,噩耗传来,德公子渡冷冽风难竟然失败陨落。 怎么可能? 不止是东洲,整个江湖全都为此震动不已,完全不亚于第一次正邪之战和第二次灭魔之战。 难道传言是假的,德公子的天赋只是来自于沧海阁内部的吹捧? 或者有人借大运尊主消失,德公子失去了庇护,而趁机谋害,抢班夺权? 各种声音不断地传起,好像连整个望海各地都异常不断。 其中,指向最大的便是大运尊主其弟朝,因为他在德公子陨落没多久,便成为了新一代的沧海阁主,也就是现在的大朝尊主。 大朝尊主相比于其兄大运尊主,行事风格完全不同,对于整个东洲的掌控欲也更加强烈。 从他刚一继位,所做的第一件事就可以看出来。 以沧海阁为中,分派东洲四大门派为四海镇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分别是青龙卫潮苏海,白虎卫翻江海,朱雀卫碧青海,玄武卫百川海。 一主四臣,大运城的格局,便是为此建城,四卫分守四方,聚合中城,成为望海与大6最前沿的城市,与沧海阁分为东西两处,互为犄角之势,进可攻,退可守。 至于大运城与四方卫的守备力量,则是由四海门派与沧海阁共同派驻,不会出现一家独大的情况。 当然,凡是不能操之过急,可能也是为了防止四海心生不安,四海的门派,大朝尊主并未插手,继续让其保留着传承,至于之后会怎么样,现在只有大朝尊主自己清楚。 由此可见,他的野心是很大的,当然,手段也是非常高明的,至少对于东洲的门派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经历了第一次正邪之战和第二次灭魔之战,整个东洲实力大受打击,早已虚弱不堪,他的雷霆万钧,在极短的时间内,让整个东洲紧密的团结在一起。 经过这么多年的修养生息,虽然实力还未恢复到战前的水平,但就团结程度来说,甚至不比大运尊主时代差。 当然,感念其恩德的门派,包括,也不包括四海,虽然大朝尊主将他们捧上权利的顶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这样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戛然而止,不想有一天被吃掉,只能提早做准备。 所以,看似平静的东洲江湖,实则暗潮汹涌 九劫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便是玄武卫,大运城最南端,与中城只有一山之隔,两道城墙,但就是这短短的距离,隔绝了大部分普通人进入中城的可能性。 九劫忽然有些知道了孩童仰望的地方,眼中不一定看到,但心里却一直向往。 就是这份希望和坚定,同自己一心不听老人言的想要踏入江湖的决心,如出一辙。 没有别的意思,完全是属于同一类人的欣赏,九劫不自觉的轻轻为他鼓起了掌。 但就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可坏了事了,所有的孩童都被吸引,向着他看了过来。 有疑问,有好奇,却恰恰缺少了遇见成年人的害怕,特别是领头的孩童,表情中带着强烈的厌恶。 是的,九劫完全忽略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他这身人人不愿见到的装束,能苟活着已是生活的恩赐,还有什么资格敢来称赞呢? 正好,既然你送上门来了,正好拿你出出气,臭叫花子。 领头孩童好像想到了什么琢磨九劫的办法,有些微微的眯起眼睛,眼珠不断的转动了一会儿,随即招招手,喊来身旁的一名小童耳语起来。 而小童原本是有些高兴的,但听了没一会儿,便面露难色,有些畏缩的瞄了眼九劫所在的墙角,犹豫起来,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 看着他们的动作,九劫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关于自己的,难道自己是不经意间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忽然,他隐隐的有些意识到问题出在哪了,不好的预感还没考虑到,小童一声略显稚嫩又怯怯的声音传来: “弟兄们,那个,那个叫花子就是魔门败类,我们...呃,一起打倒他…好不好?” “啊...” 顺着小童手指向九劫,其他孩童们齐刷刷的望来,一时间谁都没了主意。 笨蛋,抖什么抖! 领头孩童没想到小童会如此战战兢兢的,平时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关键时刻,成了这个怂样子,再说己方这么多人,一个臭叫花子,怕了他不成? “弟兄们,毛豆说的不错,魔门之徒,人人得而诛之,大家一起上啊!” 听着领头孩童的命令,顺着他手中竹棍的舞动指挥,有的孩童开始了蠢蠢欲动。 这…无妄之灾啊! 九劫面上不自觉的收起玩味的表情,一群孩童主动斗他,他一点儿也并不觉得好笑,难道自己初入江湖的第一场战斗,便是欺负孩童? 力战群童,传出去才是真的好笑! 九劫可不想这种情况出现,大步起身,对面反应过来的孩童们被吓了一跳,有的后退,特别是准备试探一下的孩童,刚刚鼓起的勇气也被一步吓退。 还有的转头望向他们的尊主领头孩童,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场面还真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虽是场面让人有些不舒服的感觉,但九劫也不至于动怒,只是有些不解的看着领头的孩童,眼神中带着疑问请教对方。 “哼” 孩童脸上的嫌弃,虽然一闪而过,但九劫却敏锐的抓到了,他瞬间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先自己身上的这一副衣着,就是最大的问题。 本该有所成就的年纪,却一事无成,是个很好的反面教材,应景来说,确实适合魔门败类的身份。 或者自己从第一次对那个领头的孩童,开始品头论足,就不再是一个纯粹的旁观者了,没有资格做的事情,他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唉” 想明白了这点,九劫躬身一声抱歉,准备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争斗,也明白初入江湖,应该怎样摆正自己的位置。 少不欺侮,长不妄为,恃长而骄不能有,霸凌弱小不可取。 看到九劫主动退让,还没等领头孩童有所表示,其他的孩童反而变得胆大了许多,有几人甚至开始了叫嚣,跃跃欲试。 “余灭,你在这干什么?”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一章,初次相遇(下) “哥,您...您怎么来了?” 领头孩童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本能的回头望去,待看到越来越近的来人,脸上马上露出了些许的乖巧和无辜,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可爱,跟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九劫同样循声望去,一名与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小郎,身材更加瘦弱,身着一套洗的白的灰袍长裤,脚下草鞋,轻盈的疾行过来。 一头精短的型,多是贫苦人家为了方便打理,看其模样倒是与领头孩童有几分相似,特别是两人都有一双深邃聚神的眼瞳。 “余灭,你要干嘛?” “哥哥,我……” 行至近前,小郎看了眼九劫,又重复的问了弟弟一遍,不苟言笑的样子颇有几分严肃。 领头孩童难得的露出了怯怯的表情,哪还有刚才的尊主威严,快步的走下石阶,恭敬的来到小郎身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手中的竹棍也不知该放在哪里,偷偷的背在身后,丢去了一旁。 其他的孩童见此情景,立马一哄而散,眨眼间跑的没影了。 “跟我过来。” 小郎一把抓住身旁的弟弟,大步朝着九劫的方向而来。 “兄台,在下余生,此乃愚弟灭,年幼无知,冒犯之处,还请原谅则个。” “余灭,还不认错?” “我……” “不用不用,是我错在先,余生,余灭,在下九劫,告辞!” 说完,九劫随意的摆摆手,面无表情的看了兄弟俩一眼,随即朝着自己刚才的位置走去。 靠近大青石,身子随意后仰,无骨般的瘫软了下去,又打了个迷眼的哈欠,顺势闭目半靠,不再管其他。 人生需潇洒,何管他人事,只要少好奇,麻烦不会找。 “哥,你看他...哼,臭叫花子。” “余灭,妄言,不可无礼...” 九劫如此行为,明显是不想继续交谈的意思,余生也不再强求,对其抱抱拳, “九劫兄,告辞。” “走吧,余灭。”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率先转身,一旁的余灭则是狠狠地瞪了九劫一眼,才同样转身,准备离去。 “哥哥,你快看,那是废物三虎,你看他那狼狈的样子,哈哈,笑死我了,活该。” 声音没有刻意的掩饰,丝毫不怕有人听到,再加上余灭肆无忌惮的笑声和前俯后仰的动作,余生暗道不好,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了。 肯定被来人听到了,那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人。 果然,不远处的一名矮胖的少年脸色铁青的朝着兄弟俩看了过来。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 声音有些沙哑,却仍是压不住的大嗓门,胖子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 别看胖子身材不显,但贵气逼人,上身一件浅绿色华服,绣有云纹图案,下身缎青长裤,头裹簪巾,就凭这一身装扮,便是普通人难以相比的。 不过,穿着如此华丽,却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穷僻之地的,显得很是格格不入。 再仔细一看,其面污不净,浑身上下沾满了灰尘,胸前还有一个大大的脚印,好像与人打架了一般,或者更像是被人揍了一顿。 一步,两步,胖子敦肥的身材,使得他脚底也抬不起来,拖拖拉拉声不断,步伐更是扭扭歪歪的,短短一小段路,硬是让他走出了过长吊桥的感觉。 “对不起,虎少,我一定好好教训一下顽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余生还没等胖子站定,便率先迎了上去,恭敬的赔礼道歉。 “你算什么东西,胆敢拦我,说我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今日我就好好的见识见识,快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余生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天地良心,他的绝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替弟弟拦下这个麻烦,哪知对方听言不闻意,肯定是误会了。 况且对方今日明显是带着火气来的,又碰上被弟弟被当面叫废物活该,唉,麻烦大了。 一时间,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言多必失,只能连连摆手示意。 “滚开,” 见其仍站在面前,胖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一把将他扒开,快步的朝着已经有些不知所措的余灭行去。 对他来说,被人叫“废物”,他本不会太在意,毕竟玄武卫早就传开了,贾氏三少虎,人尽皆知的废物,他不是不知道,也无法制止。 但私下里传传就可以了,当着自己的面,那可不能忍了,更何况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 胖子不聋,耳朵反而非常好,但脾气却非常的不好,特别是现在。 没大没小的兔崽子,不教训一下,我三虎还怎么在玄武卫混? 入耳深深地刺激到了他以前根本不会在意得那根弦,目露凶光,咧着大嘴,一把朝着余灭抓来。 “三虎少爷,不可。” 眼见三虎下了狠手,被推的踉踉跄跄的余生拼命的冲了上来,总算在弟弟被抓到之前拉住了他。 双臂顺势一带,将三虎拽到了身后,再一转身,横在二人之间,直面三虎。 “反了,反了,贱民竟敢打我,找死!” 狠狠地一巴掌朝着余生扇去。 这下要是扇实了,余生这瘦弱的体格哪能承受的住? 弟弟在身后,他又无法躲开,无奈之下,他只能抬起胳膊阻挡。 “啪” 堪堪挡住,一声清脆的拍击声,余生顿时感觉手臂火辣辣的疼,强咬牙忍住,为防止对方再次来袭,他另一只快的出击,先一步钳住了三虎被弹起的手腕。 余生本不欲伤人,奈何形式危机,下意识的反应之下,力道无法准确的掌控,待听到三虎吱哇乱叫之后,他知道,今日的误会是越来越深了。 “放开我,兔崽子!” “三虎少爷,我...” 余生一时间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想解释,又不知该从哪说起,对方使命的挣扎,他只能用力不让其挣脱开。 如此一来,两人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倒是真成了余生在欺负三虎一样,只不过他是有苦自知而已。 正在余生犹豫着是否该继续按住三虎,待他冷静下来之后再赔礼道歉之时。 “嘭”的一声巨响,隔着老远的九劫都清晰可闻。 三虎显然不想善了,奇耻大辱已经让他气急攻心,彻底失去理智了。 尽管场面看起来是余生占据了主动,但不要忘记,他并没有彻底的制服对方,因为他只抓紧了三虎的一只手腕,这可是极为致命的疏忽。 或许开始三虎自己并未意识到,只是在用言语不断地威胁咒骂对方,可效果并不理想,对方反而越攥越紧。 然而他不由自主的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却收到了很好的结果,不仅让自己重获自由,而且又变被动为主动,除了拳头有些疼痛之外。 声音正是由三虎的胖手握拳,斜下往上,狠狠地挥出,好巧不巧,正中余生下巴出的。 这样的情况下的力道,余生根本没有防备,整个人如遭撞击,差点倒飞起来,好在他及时的松开对方,头部本能的闪躲了一下。 饶是如此,这样的重击仍是让他痛苦不已,整个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浑浑噩噩,脸色通红,忍不住咳嗽出声。 “呦,挺抗揍的,再吃我一拳。” 彻底放开的三虎,急于泄,完全不给余生反应的机会,再次握掌成拳,朝着他的耳根处扫来,连身体都跟着一起转了半圈。 这下要是被扫实了,余生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千钧一之际,他只能强自拉回快要失控的意识,堪堪出臂格挡。 “啪”, 又是一声沉闷的撞击,余生瞬间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碎了,这还没完,在三虎的蛮力之下,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阻挡不住,手臂完全不受控制的朝着自己的头部撞来。 躲是躲不开了,余生一狠,再也顾不得手臂上钻心的疼痛,拼尽全力的朝前甩去。 “咔嚓,”他知道,这条手臂肯定是折了,不过还好的是,自己现在清醒了许多,咬牙还是能撑住的。 希望对方会因为自己受如此重的伤,而平息心中的怒火,那也是值得的,哪知他有些想当然了,三虎接下来的话,彻底浇灭了他的幻想。 “兔崽子,打了我还敢躲?” 用嚣张跋扈来形容此刻的三虎,再合适不过了,但他有这个资本,这点余生非常确定。 三虎,全名贾虎,乃是贾氏家主贾霍的三子,虽是庶出,但仅凭这个身份,就不是普通的小角色。 要知道,贾氏与郭氏,并称玄武卫两大家族,实力可想而知。 而三虎之所以在这大运城玄武卫,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不仅仅是他的身份,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很废。 这个说来话就比较长了。 在大家族中,嫡庶等级极为严格,但三虎运气不错,其母为贾霍非常宠爱的小妾,却因生三虎难产早亡,贾霍为此伤心不已。 或许是爱屋及乌,又或许是带着对小妾的思念,所以贾霍自三虎从小便极为宠爱,可以说,让人感觉与嫡出的毫无分别,甚至对他比两个嫡子都要好。 那时,贾霍逢人便会说起, “我有三子,各个可独当一面。” 特别是在郭氏家主郭槐面前,这点更是让他骄傲到不能自已,毕竟郭槐小妾比自己多的多,却只有一个独子,每一次都能让对方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让他大为扬眉吐气了一番。 哪知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自三虎逐渐长大,到了该通心开窍的年纪,贾霍这才注意到,被寄予厚望的三子竟然是奇经不全,天生闭窍,无法修炼。 这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遍访江湖高手,可惜仍是无可奈何,凭借着贾氏的实力都无法解决,基本上就已经宣告三虎此生为废物了。 久而久之,贾霍也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原本对三虎的喜爱也因此大打折扣,仿佛一夜之间变得处处不顺自己的眼。 特别是他的性格,本以为会与自己最像,特意取了个虎字,寓意虎虎生风,哪知却是大相径庭。 别说有虎威的气势了,连鼠胆都没有,让他大失所望,最终态度大大的转变,不再待见。 家主的意愿往往会很快的成为一个家族的风向标,三虎身上便尤为明显,曾经的人人巴结,眨眼之间变成了冷嘲热讽,废物的名号便越传越广,直到人尽皆知。 既然如此,三虎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平日里少不了欺男霸女,欺负老百姓的事情。 不过,再怎么样,三虎还是贾氏三少爷,对于很多人来说,仍然是惹不起的存在。 所以,大家只能在背后议论议论,戳戳脊梁骨,根本不敢拿他怎么样。 这也更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人前吆五喝六,威风凛凛,区区名声,何足挂齿? 不止是他,甚至整个贾氏都不会太在乎。 能成为玄武卫两大家族之一的贾氏,如果会被这些凡言俗语束缚的话,根本走不到今天的地步,背后的腥风血雨远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放开手脚,不惧流言,方能成就大事。 这是贾霍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三虎的所作所为与他比起来,简直就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已,否则玄武卫背地里也不会给贾霍一个贾大祸害的外号。 总之,父子俩都成了玄武卫最不受待见的人,如果两人之中出一个最讨厌的话,三虎还可能在其父之上。 当然,细数起来,三虎并未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来,他也没有胆量去做,但是没办法,以讹传讹之下,人总要找个唾弃的对象,这可能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大恶比不上小恶吧! 不过,偌大的玄武卫还是有许多三虎,乃至贾氏都惹不起的存在,碰上了,他们也只能如普通人一般,吃了苦头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比如今天,三虎狼狈的样子,就可以看出来,一定是被他惹不起的人揍了一顿。 显然,在三虎惹不起的人之中,并不包括余生余灭两兄弟。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二章,群斗恶少(上) 对了,劈柴后巷便是直通玄武卫最为出名的地方之一,被戏称为烟柳巷,那三虎这般模样在此的原因也就昭然若揭了。 算起来,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虱子多了不痒,人们早就习以为常了,只当是再多一次茶余饭后的谈资。 在整个玄武卫,人都说三虎命很好,生在大家,也有人说他命不好,天生带劫,有人羡慕他生来富贵,衣食无忧,也有人嘲笑他在家族之中没有什么地位,仅仅是混吃等死而已,有人痛恨他坏事做绝了,也有人替他争辩没有做过大恶之事。 总之,贬大于褒,天天说,大人说,孩童也说,甚至还编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童谣,人人传唱。 “玄武卫,玄武卫, 出了祸害叫贾废, 欺软怕硬遭雷劈, 遇到赶紧呸呸呸。” 仿佛已经成了本能反应,余灭脱口而出的废物三虎,便不足为奇了... “兔崽子,挺抗揍的嘛,再接我一拳试试!” 听到三虎说出这样的话,余生已经知道了今日之事,看起来对方气不消是不会结束的。 对于一个急于泄,又地位是自己惹不起的人,他只有躲,连还手都不敢。 本来就已经遭受重创,强弩之末撑着,又心生顾虑之下,更是独臂难挡,每一次闪躲都颇为吃力,即使对方是一个废物。 倒是三虎肥硕的体格,每一拳都舞的虎虎生风,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真是起狠来,连自己都怕。 三虎攻,余生退。 几招下来,余生都险之又险的抵挡了下来,而三虎却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这让他原本准备泄的怒火完全的憋了回去,在胸膛燃烧,越来越盛。 “兔崽子,我要杀了你!” 话音未落,飞脚先起,虽是抬不起太高,但此刻还是足够的,脚尖正正的踢中余生的侧腿。 不过,还没等余生有所反应,一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先出现了。 三虎踢腿,不知是用力过猛,还是单腿难以支撑他那庞大的身子,踢中余生的同时,自己也一屁股朝后坐了下去。 “哎呦,疼死老子了,兔崽子,哎呦。” 杀猪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让远处的九劫都忍俊不禁。 被踢中的余生同样无可避免,根本没料到三虎会出脚,只能咬牙抗住,只觉腿部一股大力袭来,虽然只是一触即分,但仍不是此刻的他能抗住的,强自支撑的倒退了好几步,终究还是一个不稳,人再也站立不住,朝一旁倒去。 不过,他比三虎好的是,在摔倒的过程中,有了一点点准备的时间,身体微微侧了一些,因为他的背后便是弟弟余灭,擦着弟弟的面前,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上。 “噗通”, 传来一声令人心沉的闷哼声,余生久久未能起身。 “哈哈,好,看本少爷怎么收拾你。” 原本还在惨嚎的三虎,见此情形,内心大喜,顿感之前的闷气轻松了不少,连屁股似乎都没那么疼了,一个麻溜儿的起身,扬眉吐气的俯视着倒地的余生。 这下,不止是余生,连原本被他护住的弟弟余灭,也彻底的暴露在了三虎的面前,两兄弟已是砧板上的鱼肉,毫无抵抗之力,接下来便要任人宰割了。 此时的余灭,终归还只是个孩童,哪里见过这等大场面,早已被吓傻了,呆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看着大步走近的三虎,余生先想到的便是弟弟,奋力的扭过头,朝着身后喊道: “余灭,快...跑。” 面对着哥哥虚弱的提醒,余灭仍是毫无反应,完全没有回过神来。 但余生的话,无疑是提醒了逐渐靠近的三虎,差点忘了这个小的才是罪魁祸。 目光一转,一把朝着瘦小的余灭抓去,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只是轻轻一带,余灭便不受控制的被他抓起,臂弯再顺势一搂,将其卡在了身下。 “嘿嘿,小崽子,你倒是跑啊?” 等余灭反应过来,只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胖脸,想要挣脱,却被三虎粗壮的手臂紧箍的更紧了,根本动弹不得丝毫。 “咳咳,三虎...少爷,求...您放过我弟弟。” 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绝望让余生第一次求人,拼尽全力的想要撑起身子站起来,却再次扑倒在地,只能一步一步的朝着这里爬过来。 “呦,你们两兄弟不是挺猛的吗,小的骂我,打的打我,再来啊!” 说着,一脚朝着爬到自己脚边,躬起身子的余生踩了下去。 “呵,兄弟情深,让你兄弟情深,你再情深我看看,呵。” 一脚接一脚,不断的踩在他的后背上,直到将对方完全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一刻的三虎,完全不像是一个废物,手臂搂一个,脚下踩一个,以一敌二,稳占上风,颇有些高手风范,气势节节攀升,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满足,语气自然也带起了调侃的意味。 不再管脚下的哥哥余生,而是换了一副嘴脸,似笑非笑的对着弟弟余灭说道: “小崽子,你刚才叫本少爷什么?再说一遍我听听...” 说着,还故意侧着耳朵,凑了上去。 要知道,余灭本就被吓的不轻,哪还能说出话来,看着阴笑恐怖的三虎,委屈的小脸充满了无助,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三虎正沉浸在好久都未曾感受到的快感之中,手臂上的力道不自觉的开始加大,使得余灭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下不来的,眼见将要窒息而亡。 “哎呦,小兔崽子,你敢咬我,快松口。” 美妙的感觉总是在关键的时刻被打断,凑上耳朵的三虎,完全没想到余灭会趁机咬他,大意了! 可不是嘛,对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来说,危机之下,见什么咬什么,本能的反应而已,甚至自己都没有主动的意识。 好在余灭没有下死口,被疼痛刺激的三虎反应亦是比平时快出不少,一把将其拉开,甩至一旁,捂着耳朵,跳了起来。 “吧唧,” 余灭被扔在地上,恰好是一处较为松软沙土上,没有太大的伤害,值得庆贺,更值得庆贺的是,他这出其不意的一招,不仅解除了自己的束缚,也救下了哥哥余生。 若是再继续被三虎折磨下去,余生的小命估计都要交待在这里,此刻已经丢了半条,只剩下大口大口的喘息。 “哇,哇” 终于,压抑的满腹委屈和怨恨通通的泄出来,余灭一声声大哭响彻小巷。 “余灭...不许哭!” 哪怕是理解弟弟的年纪,不该承受这样的委屈,余生同样是不允许他哭泣,在这样的江湖中,唯有坚强才能活下去,特别是像他们兄弟俩这样的底层挣扎的人。 咬着牙,忍受着身体快要失去的知觉,余生一点点的朝着弟弟的方向挪动过去,短短的一段距离,对他来说,如同刀山火海,每一步都要耗尽身体仅存所有的力量,但他不能放弃,这就是坚强的力量。 可事情到此远没有结束,哭泣声同样给了还在跳脚的三虎一个信号,让他原本有所好转的心情烦躁再起。 “小兔崽子,闭嘴,烦死了,再哭本少爷让你死无全尸。” 说完,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杀机,这可是极为少见的,配上这一声粗粗的嗓门,效果很不错,哭声戛然而止。 短短的哭泣,也充分证明了此刻的余灭,从心底感觉到了惧怕,无助的看向哥哥。 此刻他才明白自己的口无遮拦,闯下了多么大的祸事。 看着哥哥的惨状,他后悔了。 这个江湖太多的人栽在了自己的想当然上,虽然他这个年纪还不是很明白,但他的内心已经有所改变了。 “好了,小崽子,本少爷也玩够了,看你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叫我一声爷爷,我就饶了你们兄弟俩,怎么样?” 威胁中带着希望,如此绝处逢生的机会,换做是成年人也无法第一时间做出选择,更何况是已经失去判断力的孩童。 见识到了今日三虎一反常态的刚硬,忽然之间听到他稍显柔和的语气,余灭一时间心里有了盼头,忍不住点点头,张口想要叫出来。 正在这时,那群四下逃散的孩童们又从各个角落跑了回来,差不多有七八人,异口同声的对着三虎大喊道: “快放开我们尊主!” 一众孩童虽是年幼,但勇气可嘉,让三虎都大吃一惊。 不过,他随即便耻笑一声,不再理会,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还不至于激他内心的胆小懦弱。 转回头,继续面对着余灭。 “小兔崽子,没想到你还是个头头,了不起,快点叫,否则本少爷要反悔了!” “这...” 原本已经答应下来的余生,此刻却有些犹豫了,如果今日叫了,以后在这些孩童面前,哪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不,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生。 难得一次有耐心的三虎,满心欢喜的等待,却是听到了一句, “大家一起上,打倒这个可恶的废物三虎,他就是魔门之徒!” 啥,魔门之徒,我吗?这还了得? 三虎没料到已经被吓破胆的余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随着其他孩童此起彼伏的喊起,魔门之徒,三虎更加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要反驳几句,又自恃身份,只能做出一个更加凶狠的表情,准备将孩童们吓跑。 但他还是忽略了这群孩童们的勇气,不仅不害怕,甚至有几人已经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这...小崽子们欺人太甚! 扬起手中的巴掌,就要朝着余灭扇去。 “快,快,打倒这个可恶的魔门之徒,快上!” 逐渐恢复气势的余灭哪能让他得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身子快的朝后跑去,边跑还不忘回头指挥。 三虎一巴掌落空,还待追打,身后的孩童们已经围了上来,看这架势,真不是说着玩的。 孩童们虽小,但人多势众,弄不好会到惹一身腥,三虎有些怂了。 想想又心有不甘,刚才掌控一切的感觉多么美妙,这才过了片刻,便急转直下,不行,一群崽子,还怕了你们不成? 转回身,表情瞬间收敛,恶狠狠的盯着众孩童。 背对一个人和面对一个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即使孩童们勇敢无畏,也不敢主动的去进攻一个成年人。 场面一时间僵在了这里,变成了大眼瞪一群小眼,小眼逐渐开始躲闪的局面,谁都没有主动的攻击对方。 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啊,最急的还是已经置身事外的余灭,他再次大喊一声, “谁能打倒这个胖子,谁就是四海镇守。”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孩童们也不例外,一名孩童率先站了出来,带动着其他孩童,跃跃欲试。 “小毛豆,快走,你们都快回家去。” 先感到害怕的不是三虎,而是稍稍有些恢复的余生,完全不顾伤势的出声制止,孩童们若是有个闪失,他难辞其咎。 见孩童们不为所动,他更是急怒攻心,鲜血顺着嘴角流出,也顾不得擦拭,怒吼的对着自己的弟弟。 “余灭,你敢,咳咳,快带他们走。” “哥哥,我...” 余灭当然也不是故意要坑害这群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只不过是他们的出现成了自己必须要抓紧的一根救命稻草而已。 至于,后果,他完全没有去考虑,面对着哥哥的斥责,并未放在心上,还在不断的催促着,许诺着,看的余生,恨不得上去抽他两巴掌。 事情到此,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余生却并未放弃,拼命的向前爬去,想要阻止双方的冲突,但一切都太迟了,孩童们已经朝着三虎冲了过去。 该怎么办? 余生狠狠的捶地,不顾手臂的剧痛撑起,又摔倒,双腿撑地,身子挣扎,再次摔倒,他根本起不来,何谈阻止? 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 “小毛豆,你们快停手...” 哇,张口一股鲜血喷出,意识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 “哥哥...” 模糊之中,余生只看到弟弟朝着自己跑来,便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再看场中形式,孩童们竟然一时间占了上风,三虎只是在被动的挨打,没有还手,一身的肥肉,给了他极好的防护,孩童的攻击对他来说,如挠痒痒无异,根本不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只不过他这一身富贵的衣衫,却是遭了殃。 虽然三虎现在看起来是极为狼狈,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没有狠下心来,或是心存顾虑,若是如刚才那般狠,这些孩童们就危险喽。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三章,群斗恶少(下) “滚开,滚开,本少爷要火了!” 百密终有一疏,特别是孩童们这种毫无章法的攻击,最是难以防御,谁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招会打在哪里,或抓或挠,或撕或咬,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随着三虎受到的攻击越来越多,他的耐心逐渐被消耗殆尽。 说起来,这也不能完全怪他,毕竟任谁周身围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孩童,也不可能拿出耐心应对。 他现在的表现已经算是好的了,换做刚才的脾气,或许早都已经炸了,不过也仅仅是比之前好一些而已。 事实证明,仅凭言语上的恐吓并没有什么卵用,孩童们仿佛越打越嗨,根本不知进退。 终于,三虎再被一名孩童小雨点般的拳头打中腹部,虽说是没有多疼,但他内心的烦躁却再也压抑不住了。 “小兔崽子们,莫怪本少爷欺凌弱小,都是你们逼的!” 说着,杀机再现,抡起身子,一巴掌一个,将快要挂在自己身上的几名孩童扇飞。 “啪,啪,啪” 不断的有孩童摔倒在地,一时间,场面比刚才还要热闹,如捅了马蜂窝一般,一个传染一片,哇哇大哭声震耳欲聋。 这...这叫什么事! 三虎气势顿时泄了下来,哪还有杀机? 一个孩童他还能应付,一群孩童让他根本无从下手,一时间手足无措的不知该如何应对。 场面立马变得十分尴尬,三虎扬着手,愣愣的退后几步,面上的表情甚至比孩童们还委屈。 我没有下狠手啊,只是轻轻的推了一下而已! “好啊三虎,这下你可摊上大事了,如此欺凌我们这些小孩子,也不怕人笑话,玄武卫镇守大人若是知道,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你等着...” 至不至于的,这等小事还会惊动镇守大人。 三虎当然不会被余灭这等糊弄小孩子的话吓住,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的,若是被贾氏族人知晓,那父亲那里肯定也瞒不住,到时候少不了痛骂责罚,可能还会关罚禁闭呢。 唉,倒霉! 来回思量许久,见孩童们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三虎暗叹一声,完全失了兴致,准备就此离开。 或许是他的顾及,被置身事外的余灭准确的抓住了,狡黠的小眼神滴溜一转,计上心来。 待三虎刚一转身,他突然大喝一声: “看,镇守大人来了,快拦住三虎,别让他跑了。” 说着,率先朝着三虎追了上去,与之前被抓住的模样完全不同,真像是有那么回事一样。 乍一听到尊主驾到,三虎肥胖的身子微微一僵,满脸的骇然,还没转回头看清楚,身后的哭声齐齐的止住,那群孩童拍拍屁股,又围了上来。 啊,镇守大人真来了! 孩童们士气大振的表现,三虎并未想到是骗他的,本就有些心烦意乱,现在更加失去了判断,胆小懦弱的性格被激,双腿不住的打颤,差点瘫软在地。 看着他缩着脖子,紧张兮兮的小可怜样儿,真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一个贾氏大族的三少爷。 做了坏事,才会心虚。 也不怪他如此怂包,在偌大的玄武卫,估计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听到镇守大人的到来,还能保持淡然处之。 玄武卫镇守,6海岩,江湖人送“魔屠”。 不要误会,虽然带个魔字,但可不是贬义,更不是魔门之徒的意思,因为他可是根红苗正的名门百川海现任掌门,肖海琛最小的师弟。 这个称号的来历,还要从第二次灭魔之战说起。 听闻他出身不好,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子弟,本该碌碌无为的人生,却因其师,上代百川海掌门林沧子,而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在6海岩之前,林沧子只收过三个弟子,皆在江湖上闯出了响亮的名号,不堕其师盛名。 可想而知,顶着林沧子关门弟子的名号出道,6海岩受到关注有大,非议声就有多大。 当年只有二十出头的6海岩,初出茅庐,便是代表百川海随大运尊主对抗中洲,后又抵抗魔门,沉稳老练,勇猛无畏,每战必身先士卒。 实力永远是为己正名的最快途径,6海岩如此光彩,很快的便打消了很多人的疑虑。 特别是魔门包围他们于无名岛之际,也就是现在的大运城,魔门三大高手连挫名门正派诸多高手,失败者竟无一逃生,被斩杀当场,风头一时无两。 如此下去,名门正派的士气必定会跌入低谷,再无逃脱包围的可能,这时候急需一个英雄人物站出来扭转颓势。 没错,就是刚刚突破通心四窍,在当时的战场上只能算作中等身手的6海岩站了出来。 有人说他哗众取宠,有人说他不自量力,总之在战前,根本没人看好他。 毕竟对面三人可都是至少通心五窍的高手,许多成名已久的高手都折在他们手上,一个区区的毛头小子,无非是上去送死而已。 但事实却是大出所有人的预料,谁说通心四窍不可以打败通心五窍,谁说每一窍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 6海岩便用实际行动打破了这个所有人都不曾想要反驳的真理,因为在他之前,没听说有人做到过。 更解气的是,他不仅打败了对手三人,而且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三人全部斩杀,头颅祭海,虽然他自己也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势。 自此,6海岩“魔屠”的称号便叫响了起来,寓意为,面对魔门,如杀鸡屠狗一般简单。 百川海掌门肖海琛曾说过: 师傅传我弟子四人,皆是天赋之辈,其中小师弟最甚,若非其年幼恐难以服众,掌门之位必不会传于我。 由此可见一般,连大运尊主都曾对他赞赏有加,不吝赞美之词。 想想看,四海镇守中,其他三卫镇守都是各海掌门亲自担任,只有玄武卫是掌门师弟,足以说明他的厉害之处。 这样的镇守,在玄武卫的威望可想而知,再加上其底层出身,对那些家族势力一直不是很友好,搞得这些家族不得不比之前低调了许多。 也不得不说余灭有些歪打正着了,最近这段时间,玄武卫贾氏与郭氏的争斗非常激烈,听说已经惊动了玄武卫镇守府,这可不得了。 其父最近下过严令,家族子弟都收敛着些,莫被人抓住把柄,否则必严惩不贷。 三虎自然是其中重点观照的对象,所以,他听到镇守的名字,便感觉到害怕,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三虎真的会怕到这样吗? 脸色大变,红里透着青,青上带点白,三色交替,配上惊恐的表情,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的,只是总让人感觉有些过头了。 身为旁观者的九劫感觉最为强烈,不管三虎装的也好,鼠胆也罢,他也不去点破,继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现在的局面对余灭来说,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怕是孩童们还会出现刚才被反击而出现的混乱的情况,他迅的安顿好哥哥,准备亲自上场了。 与之前完全的置身事外不同,这次他与众孩童合在一处,虽然位置还是在最后,但众孩童已然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气势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密实的包围圈,围在三虎的身旁,前左右三个方位,他是只能退,不能进,慢慢的,他被逼到了墙角。 但这好像并不妨碍他继续的后缩,直到贴紧墙根还未停止,恨不得整个人都要挤进墙里去,手掌紧紧的后贴着墙壁,不断地抓磨。 怯怯的样子,也更助长了孩童的胆气,各个摩拳擦掌,别有一番为民除害的意味儿。 “上啊,揍他!” “揍他!” 一声号令,阵阵附和,其中小毛豆身先士卒,一马当先,趁三虎不备,跳起来一拳打出,正中三虎胸口,这是他出全力能攻击到的最佳位置。 “啪,” 声音脆而不响,三虎身上的肥肉还是起到了很大的缓冲作用,令他根本没有受到很严重的伤害。 甚至没等他有所感觉,小毛豆先承受不住了,龇牙咧嘴的惨叫一声,拳头都快握不住了,人随即蹲在地上,出痛苦的声音。 这是没伤敌,先自损,后方的余灭暗骂不已,他担心的问题果然又出现了。 这群孩童果然难堪大任,稍一受挫便有了畏惧不前的想法,这还得了? 他眼神一闪,不动声色的在暗中伸手,从背后推了前面的两人一把,同时大喝一声: “哎呦,三虎害怕了,别放过他啊,大家一起上。” 事突然,两个孩童根本不曾防备过背后,猝不及防之下,双手四处乱挥,踉踉跄跄的朝前冲去。 在其他孩童的眼中,真像是张牙舞爪的要去进攻,这下可是起了一个很好的带动,给了其他人最好的示范。 众孩童再也不管其他,之前的犹豫统统抛诸脑后,齐齐的上起阵来。 挥拳踢腿,抡捶挠咬,跳抱搂腰,能用的都用,各种手段齐出,瞬间朝着三虎周身招呼而来。 以小斗大,下手可不知轻重,即便三虎皮糙肉厚,也经不住这么多小拳头的招呼。 短短的工夫,全身上下便被折腾的乱七八糟,一身华服先是遭受了鞋印的招呼,又承受了来自孩童们的撕扯,再也坚持不住,变得破破烂烂,再也看不出曾经华贵的影子。 “砰,砰,砰” 这里来一下,那里被偷袭,脚上挨一脚,脖子上被挠,特别是他那圆滚滚的肚子和比孩童都要粗壮的大腿膝盖处,成为被重点关注的对象。 如此下去,就算是铁人也得受伤,更何况一个废物三虎。 特别是在他神情紧张的情况下,身体格外的紧绷,突然,下身要害部位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三虎的眼泪差点止不住喷出,仰天一声惨嚎,总算镇住了恨不得挂在他身上的孩童们。 刚刚那一瞬间的疼痛,是他从未受到过的伤害,冷汗都冒了出来,而且还是来自于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贾氏三少的耐心终于被消耗殆尽。 此时,三虎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与之前露出杀机的样子有些相似。 不,还是有明显的区别,具体哪里不一样,这么说吧,就算是他熟悉的人看到此刻的三虎,一定也会觉得这是从未见过的一个贾氏三少。 果断冷酷,更是与传闻中的胆小懦弱完全的不挨边。 孩童们当然不会现三虎气质的变化,包括以为胜券在握的余灭,只有一个人察觉到了,就是远处的九劫。 这种完全不该是出自一人的对立气质,却出现在同一人身上,只有一种可能,他自始至终都是装的。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九劫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毕竟这个太乎想象了,一个人真的可以如此的伪装吗? 他不敢确定,甚至更愿意相信只是自己的判断失误。 看着与自己差不了多少的三虎,九劫陷入了沉思。 而场中的形式却并未因他的现而停滞,反而更加的失控。 完全放开自己的三虎,完全没了束缚,隐忍了许久的性格一旦放开,完全不比洪水猛兽差多少。 余灭也没想到,自己到底惹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还在为自己的机智过人称赞,在他幼小的心目中,天资聪颖,运筹帷幄,说的就是自己,这个天生神童,完全的忽略了三虎已经冷静的可怕的表情。 面上不露喜怒,也没有过多的言语,三虎随手一抓,一名孩童如小鸡一般被他轻松的拎起,左右来回的扫了一圈,挂在他周身的其他孩童便再也抓不住了,仰面倒了一地。 再晃晃身子,跨前一步,身遭已然空了,除了脸露骇然的余灭,再无站立的孩童。 “啊,这...” 仅仅一招,还未尽全力,孩童们再次一触即溃,让余灭难以接受,他更加无法接受的是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态,从一开始不断的试图改变,也无法证明,自己可以弥补实力上差距。 恰恰相反,一腔热血和数量上的优势,甚至一点点小聪明都只是浮于表面的东西。 生而知之者是存在的,但世上更多的是生而半知者却不自知。 纵观江湖深远,天才人物不知凡几,但大都泯灭于众人,难有成就,但凡脱颖而出者,皆是经过大磨难大成长,而并非小聪明,余灭差的远着呢……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四章,出手相助(上) “三虎,你...你停住,别再向前了,以大欺小,算什么英雄?” 惊恐,害怕,不甘,都无法表达余灭此刻的心情,脸上复杂的表情再也掩饰不住,毕竟他只是一个未曾经历江湖磨砺的孩童而已。 当然,对待一个小童,可能不会有人想到,他会出现那么多复杂的想法,甚至他之前的所作所为都不会有人注意到。 但显然他今日是碰上厉害的对手了,当一个别人口中的废物三虎,揭开了自己长久以来的面具,他的小伎俩便无处可遁。 “呵呵,我以大欺小,还是你欺人太甚呢?” 语气沉稳冷静,却令人不寒而栗,余灭心存的那点侥幸彻底消散,忍不住打起了颤栗。 三虎呵呵一笑,还不忘咧了一下嘴,将手中拎起的孩童轻轻的放下,拍了拍他那还在呆的面庞,便不再理会,一步一步的走向余灭。 不知故意的,还是刚才要害部位被袭,导致他走起来摇摇晃晃的,总之,在余灭的眼中,只有暴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他知道了?怎么可能? 眼中往日的风采散去,变得有些茫然无神,三虎的每一步都如同重锤一般直击他幼小的内心。 此刻,哥哥曾经语重心长的嘱咐,在他的耳边徘徊响起, “余灭啊,论天资,哥不如你,日后你的成就也必是哥望尘莫及的,但你需谨记,能容人方可容天下...” 一言直指要害,识弟莫如兄。 不过,要说余灭的善与恶,现在为时过早,也无人说的清,毕竟一个人的生存环境决定了他以后的行为方式。 年纪尚小,经历太少,或许这也是余灭底层生存的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吧。 可现在,情况对他来说,显然是非常坏的,坏到让他聪明的小脑袋,都有些懵。 坏到让他记起了自己最底层的身份,不要妄图挑战。 也坏到第一次让他见识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江湖世界。 这些种种,是好是坏,都留待他日后去自我消化吸收,但前提是,他可以过的了今日这关。 至于能不能过关,那还得看三虎的意思。 三虎几步走到他的跟前,令人想不到的是,却并未出手对付他,而是慢慢的蹲下身子,与他保持一样的高度。 看起来,肥胖的身子让三虎下蹲的姿势极为艰难,但他仍是非常郑重的坚持着。 伸手将走神的余灭拍回来,胖脸凑上前去,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细声说道: “余灭,对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接下来我说的,你肯定听的懂,莫要装无辜,可好?” 余灭木然的点点头。 “好,很好,本少爷并不想伤及无辜,你的这些虾兵蟹将,先让他们散了吧,否则若是他们知晓了,对你会很不利的哦!” 很快,在完全放弃抵抗的余灭的命令下,孩童们第二次全散了,这次不同的是,他们不会再来帮忙了,或者说是不敢在出现了。 “呵呵,余灭,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小小年纪,聪颖过人,本少爷都十分羡慕呢,若是稍加培养,日后说不得能成就一番大事。” “呃,三虎,什么...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要不你以为本少爷会如此容忍你吗?” 调整了一下姿势,三虎又继续说道: “只不过,容忍不代表放纵,这点你让我失望了,本少爷一直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小聪明,令人十分讨厌,更加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你这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若是没点教训,岂不是要祸乱江湖?” “我...” 每句说出的话,余灭都哑口无言,更何况三虎也并未给他插嘴的机会。 “别着急反驳,我知道你多有不服,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本少爷说的是错的,我的身份也可以让我做错事,而你不行。” “三虎,你...” “哈哈,还在反驳,看来你是真的太自以为是了,叫你小兔崽子,一点错都没有。” 说着,狠狠的一巴掌,朝着余灭甩去,完全不留余地。 “啪,” 耳光声清脆响亮,拉回了沉思中的九劫,再看场中,瘦小的余灭已经被扇飞了出去,还没落地,人已经晕了过去。 不止是他,任何人都没想到三虎会突然出手,还是下死手。 仅过了一会儿,倒地的余灭,额头纠在一起,半边脸已经肿胀了起来,嘴边流出了一丝鲜血。 看的远处的九劫,很是于心不忍,一个兄,一个弟,两人在一个废物三虎手上,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按理说不应该啊,但却实实在在生了,到底什么原因呢? 不能还是不敢,身份的差距难道真的是这个江湖不可逾越的最大阻碍吗? 联想到自己身上,九劫也知道自己也并不会改变的了结果,至少现在没有能力,只是他已经隐隐的感觉到了,自己未来行走江湖,想要的是什么,或者说想要改变什么。 通心开窍,实力,九劫忽然比任何时候都渴望得到它。 “行了,余灭,不要再装了,本少爷知道你还清醒着呢。” 说着,三虎再度上前,盯着一动不动的余灭,用脚尖踢了踢,根本不相信对方会被自己一掌打晕。 此刻在他的心目中,已经不再将余灭当成一个普通的孩童,而是一个让自己不注意都会吃亏的同龄人,时刻保持着戒备心。 当然,令他最感兴趣的,还是许久不曾有过的心机交锋,这种感觉极为难得,他不想就此错过,好像已经沉浸在了其中。 接下来,这小兔崽子会就此认输还是有别的招式呢? “哥哥,救我,救我啊!” “啊…” 甫一声,尖锐刺耳,着实吓了三虎一跳,幸亏他没有跟刚才一般,蹲着与余灭讲话,否则非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可。 “哼,” 这无疑是对自己不服气的宣战。 少说多做。 他不再耐着性子啰嗦下去,也没有浪费自己愤怒的表情,让人难以琢磨的性格表现,这才是真实的三虎。 他一把抄起地上的余灭,粗壮的手臂开始逐渐加力,同时一步转身,抓拖着对方,向着身后的墙壁走去。 刚刚不知装晕还是已经醒过来的余灭,仿佛预感到了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开始丢弃了自己身上幼小的伪装,留下了无助和可怜,可惜为时已晚。 他拼命的挣扎着,却剧烈的咳嗽起来,本就力气太小,又有伤在身,根本难以逃脱。 一拳,一掌,一咬,他能想到的所有手段全部用上了,都完全无法撼动三虎坚决如铁的手臂和决心,连带的气势,令人望而生畏。 没错,下一步,他就要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余灭扔撞在坚硬的石墙上,好好的替他的父母教训教训他。 即使做一个他一直都非常讨厌的说教者,也无妨。 如此看起来,三虎除了手段偏激一点,不失为他刚才之言的真实,对余灭的欣赏并非只是说说而已,但方式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要知道这下撞实了,余灭就算是不死也得丢半条命,况且对一个孩童而言,这样的教训是非常严苛的,有些过犹不及的意思。 忽然,三虎只觉脚下一紧,抬起一半的脚又被拉回原地,被什么东西给拽住了。 肥胖的身躯本就不太灵活,前冲的气势猛然一顿,有些猝不及防,所幸他步子还未迈开,否则自己肯定会先一步跌倒在地。 不过,原本的气息还是受到了些许的影响,如同一气呵成的泄被突然掐断一般,非常的难受。 低头一看,是不知道啥时候清醒过来的余生,身负重伤的他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甚至连昏迷都不敢太长的时间。 心底的那种担心弟弟安危的潜意识让他极快的时间清醒过来,只不过伤势实在是太重了,解救弟弟变成了一种奢望。 即便不太可能,他也不会放弃,咬紧牙关,用尽全力的爬上前去,用最后的一点气力紧紧的箍住三虎的小腿,同时将整个身子完全的靠了上去,期望可以阻挡一二。 这个时候,他自己的生命已经不重要了,与弟弟四目相对,眼中满是爱怜。 可惜这样兄弟情深的画面转瞬即逝,一心埋头向前的三虎只是略一停顿,随意的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他,加大力度的抬腿朝前走去。 一拖二,带着兄弟俩人,三虎脚下不停地继续朝着墙壁的方向走去。 不过,他到底是拖着一个累赘,消耗很大,三虎有些托大了,而且力竭的余生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抱的更紧,地上的道道拖痕格外醒目。 方才走了三两步,三虎已然有些拖不动了,累的气喘吁吁。 “啊,你们兄弟俩到底要干嘛,没有这么欺负人的吧,我今天怎么倒霉惹到了你们两个不死鬼。” 语气中透露出了深深的无奈,还有一丝妥协,但换来的却是一声不吭。 余生不是不想求饶,是他根本没有力气说出,紧咬的牙关,只要一开口,心底的意志就会瓦解,所以他不敢。 而弟弟余灭,同样好不到哪去,脸色苍白,张着嘴巴不知该说些什么。 “啊,啊,你们为什么要欺侮我?” 仿佛被余生的不屈打败,又仿佛是彻底的失去理智,三虎仰天大吼,将手中的余灭狠狠地扔给他哥哥,好似又进入了一种不受控制的疯癫状态。 在余生松手接人的瞬间,另一只脚同时踹去,这一刻,他全身的力气使出,没有任何的保留。 所有的愤怒和憋屈,全部灌注于这一击。 “砰”的一声大力撞击,余生倒在地上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朝着前面飞去,后背感觉被踢碎,但他不敢躲避,紧紧的护住弟弟,两人一同朝着墙角飞去。 眼见弟弟要先一步撞上坚硬的墙壁,他又不得不集起残余最后的力量,忍着剧痛将弟弟推出去,隔着老远都能听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 “咚” 墙体颤抖,摇摇欲坠,差点就此坍塌,留下一地的尘土飞扬。 短短的一瞬,九劫看的清晰,在撞墙的瞬间,躲避过后的余生,撑起了本已受伤的双臂阻挡,尽可能的让身体只受到了些撞击的内伤,双臂却保不住了,被硬击折断。 唉,于心不忍。 “咳,咳” 少顷,一阵剧烈的咳嗽,尘土散尽,余生弓着身子,趴在墙角,大口鲜血喷出,他的弟弟此时也同样趴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这是余生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强忍着断骨的疼痛,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伸手想要抓住弟弟,双目却渐渐不听使唤地开始合拢。 如此兄长,其弟之幸,连三虎都忍不住点点头。 略一犹豫,也不知三虎作何想,大步走到余灭身前,半弯下腰,伸手想要将其抱起。 “住手!” 远远的看去,像极了三虎并不准备放过余灭的样子,九劫暗道一声不好,大声的喝止。 但三虎并未停止自己的动作,即便眼角瞥见了一旁的臭叫花子九劫,也根本不会在意,眼看双手就要接触到余灭的小身板上。 不能再等了,目极飞星术,中。 原本坐在青石板上的身体,一个不可思议的蹿步起身,后掌撑墙,跨步而出,又半步立止,身体随即侧仰不倒,捞起一块双指大小的石子,捏在手心。 腰腹力,上身倾起,借着起身的势头,拇指力,石子飞而去。 话音未落,风驰电掣,小石子准确的命中三虎的后脖颈, “叭” 力道十足,事突然,三虎根本来不及反应,最终竟然是脸先跟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滚滚的大圆肚子后着地。 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管事情的起因如何,结果已经是最好的教训了,九劫知道自己没能力去改变什么,但于心不忍让他不准备再袖手旁观下去了,出手自是急促了些。 等等,力道会不会太重了,三虎有些承受不住,若是有个好歹来,为救一人而伤一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哎呦,我靠,谁打我?” 一声狼嚎般的鬼叫,中气很足,显然不是受伤的余生兄弟俩能够出的,让九劫大松了一口气,他真的很担心,三虎刚才被击摔倒的声音实在是太响了,地动山摇,刚才余生撞击扑地根本没法比。 还好,还好,这是最好的局面,救了人又不伤人。 一切静等尘埃落定,现在双方余生兄弟和三虎对战,又加上了第三方旁观者九劫的介入,接下来会生什么,三方谁也不知道。 此刻,场中站立的人,好像只剩下了一个刚加入的九劫,他也有些不知所措,正担心的看看余生兄弟,又不放心的望望三虎……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五章,出手相助(下) 别看三虎胖,几招有点浪。 神情很反常,哥俩要命丧。 纵观三虎的一些列表现,不合常理,太过随性,与自己的认知多有悖理,所以,九劫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的,只不过耳中听着三虎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的惨叫,心中难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千万不要摔出什么毛病来啊,否则还真不知该如何去解释。 犹豫了一下,九劫并未第一时间前去扶起三虎,报罪道歉,而是走向了余生兄弟俩的方向。 倒不是九劫不想,而是不能。 毕竟救人救急,兄弟俩现在的情况要严重的多,生死未卜,耽搁不得太久。 隔空遥抱拳,也不管三虎看不看的到,九劫几个跨步,率先来到弟弟余灭跟前,半蹲下身子,轻轻的探探鼻息。 还好,呼吸匀称,除了高肿的半边脸,没有大碍。 惨是惨了些,皮外伤而已,对他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 虽然他的一些行为有自食其果的意思,九劫不敢苟同,但也不至于坐视不理,毕竟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何况他还处于年少无知,性子未定,有些小聪明也是可以理解的,现在分善恶,为时过早。 当初自己何尝不是在老乞丐面前也如此过? 更是无分对错,矛盾之初的有理无理,已经随着事件的深入,变得都有理,亦可说都无理。 包容吧,便如对待余生兄弟俩和三虎,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九劫轻叹一声,小心翼翼的将余灭的身体翻转过来,单手按住其后心位置,左右丈量了好大一会儿,拿捏住准确的位置。 略一用力,双指下压,只听昏迷不醒的余灭一声轻咳,人也悠悠的醒转过来。 只不过其神情有些木然,脸色仍是苍白无色,直到九劫将其放平,微劲的拍了拍他的额头,才拉回他些许神气。 “哇,哇”, 没想到,刚刚有所好转的余灭,忽然间崩溃的大哭出声,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泛滥的一不可收拾。 这一刻,他才算是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孩童,没有什么地位的差距,也没什么成年人才有的心理斗争,只有底层平民的真实和软弱。 刺耳的哭泣声第一时间冲击到离得最近的九劫,他根本没想象到,凑的太近,未曾防备受伤的余灭有如此气力,耳膜都差点被刺穿。 更令他无处泄的是,自己根本顾不得去恼火,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孩童如此这般的哭泣,又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急的在一旁手足无措。 “余灭,不…许…哭。” 好在难堪并未持续太久,有人替他解了围。 只不过传来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虚弱的气息中含有一份坚定,不容置疑。 效果非常明显,余灭听到,立马憋了回去,泪眼汪汪的看向哥哥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一丝担心,同时还有他强忍克制的不甘。 九劫同样循声望去,余生显然要比其弟严重的多,虽然已经清醒了过来,但此时他还真不如昏迷着。 因为身体的状况不允许他做多余的动作,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刻,如莹莹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每一个字语,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次呼吸,都在消耗他残留不多的心力,似是最后的回光返照,死劫降世。 不好,九劫顾不得其他,随手扶正弟弟余灭,一个蹿步起身,快的向着哥哥余生的方向冲去。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被打懵的三虎终于歇息过来,猛的转头向着后方看来,扫视了一大圈,恶狠狠的说道: “谁…偷…福爷…” 哪知话是说出来了,却大部分都漏走了,九劫可是瞧得真切,他刚开口的瞬间,一颗大白牙带着丝丝血迹率先飞了出来。 这场面,不亚于自己的目极飞星术,快的肉眼难辨,难得的是,准头也不错,差点就被击中。 即使这样好笑的场面,九劫也没有理会,只是在两人眼神接触的瞬间,给他三虎一丝歉意,又再次转到余生的身上。 太惨了,不能让他再晕过去,否则就彻底没救了。 或许是九劫的注意力全放在此,面上的严肃是不由自主的阴沉,使得三虎想要咒骂的话语自己又咽了回去,拼命的向后挪动屁股,离得远远的。 几次想要爬起来,却更加剧了在地上的摩擦,满脸的惊恐,做好了随时逃跑的准备。 至于被摔掉的门牙,此时哪还顾得上? 几次试探性的偷偷抬眼望去,又迅缩回,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孩子,谨慎的模样更增添了三分滑稽。 这些细微的动作,九劫哪能不看在眼里,只不过现在他对三虎有了一些更深层次的认知,这些动作只能相信一半。 不客气的说,三虎绝对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善伪装的人之一。 至于伪装的原因,他虽好奇,但也不至于去评价。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方式,日积月累的生活习惯,其背后也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毕竟谁都不愿意处处伪装,但江湖险恶,又不得不如此。 所以,九劫现在是万分愧疚,远远的抱拳拱手,以示自己的失礼。 饶是两人现在间隔比较远,仍是让原本有些平静下来的三虎,又大感不安,双手撑地,连连向后挪动,同时大喊: “你别……别过来,吾可是……贾” “呸呸,吾二哥...” 听着声音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嘴唇颤抖,有些控制不了自己。 “求...求...你,别...别过来。” 这下让九劫更加的不好意思,起身鞠躬, “兄台,在下没有恶意,刚才为救人,出手重了些,请原谅则个,请受在下一拜。” 不管对方原不原谅,自己要付出什么代价,九劫都全盘接受,抱着这样的态度,礼数不失,躬身至背平,诚意十足。 但他并未一直等待三虎的答复,又继续说道: “兄台,且先等在下片刻,在下先救人。” 说着再次抱拳,蹲下身子,仔细的查探起来。 看身下余生,眉头紧皱,脸白无血,双目半闭,呼吸急促。 翻开眼皮,眼白已然露出大半,本来聚明的眼神更是消散了大部分。 九劫不敢耽搁,赶忙跪身将其扶起,双指搭腕,感其心窍慢慢闭合,奇经断断续续,心下大急。 一把扯开余生胸口的衣物,掌拳变化,不住的按在他的心口,力道忽大忽小,极为繁复,一下,两下... 不知过了多久,九劫感觉手臂都要失去知觉,承受不住之时,余生的心窍大开,全身心力如水泄一般汹涌而出,直接将九劫的手臂弹开。 如此突状况让九劫大惊失色,脸色大变,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再次狠狠的按上去。 “啪” 根本没能压制的迹象,九劫最担心的事情生了,自己的手臂毫无反抗的又再次被弹开。 再看余生,周身隐隐可见的一股强大的气劲环绕,锋芒毕露,令人不敢靠近。 这是什么? 九劫心下骇然不已,根本查探不到这是从哪里出来的力量。 难道余生已经是通心开窍的高手?这个猜测很不合理啊,如果他已经通心开窍,废物三虎能伤的了他? 可这股力量明显是从他心窍之中散出来的,像极了心窍之力的自我护主,这可是三窍以上,经历过风难的高手才有的能力啊,怎么解释? 过了好大一会儿,余生周身的劲气才慢慢的消散,九劫试探了一下,见不再排斥,才小心翼翼的搭脉查探。 “咦” 怎么回事? 余生原本受损的心窍已然恢复到了正常的状态,一开一合进入了自己的节奏,连奇经都重新活跃,再看其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呼吸渐入平稳。 到底生了什么? 九劫百思不得其解。 不管怎么样,余生现在命是保住了,九劫这才大松了口气,气力消耗甚大,差点瘫坐在地上。 不过,此时还没结束,余生的奇经内伤静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但重创而折的双臂必须要尽快接上,否则久淤之下,其内的八脉之任督二脉肯定也会受到波及。 一旦不能错失良机,说不得以后会与心窍脱了连通,对日后的心窍进展也会大受影响。 当然,这点九劫现在也不敢确定了,余生肯定是一个藏有大秘密的人。 幸好现在还不晚,新伤而已,时机不晚,就看自己有没有能力去接上了? 深吸一口气,此时,九劫却有些悔恨,老乞丐当初让自己学习的听心诊窍之术,为什么就没好好的学下去呢? 极不情愿的勉强学习到的只是一些皮毛,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啊。 仔细的回想着,记忆中的那些复杂的文字慢慢浮现在眼前: “天地人和合, 上中下心窍, 下三入,临,灵, 中三兵,行,斗, 上三解,阵,齐, 接奇经八脉,任脉,督脉,冲脉,带脉,阳脉,阴脉,跷脉,维脉。 九窍齐皆开, 精气神贯注, 体破意归中, 死劫方可逆。” 精髓皆于此,可惜九劫现在只是一知半解,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去深思找答案了,希望自己不会害了人家。 “忍着点!” 九劫咬咬牙,再次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强忍着身体的疲劳,手指由慢及快,越来越快的活动起来,仿佛化为一片虚影包围整个手掌。 如同有节奏般的起起伏伏,十分灵动,而九劫也随着节奏默默的喃喃自语。 须臾之间,手指已经点在了余生的肩膀处,一息数十下,力道各不同。 同时一声清脆的“咔嚓”,另一只手抓住余生的手腕,猛的用力后扬,顿挫之间,做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背身角度。 “啊” 实在是太疼了,直入骨髓,冲进心窍。 坚强如余生,也忍不住呐喊出声,惨叫声响彻小巷,人也清醒了过来。 痛能止痛,长痛不如短痛,断臂便是要如此。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九劫第一次,有些手生,下手重了些。 略一听脉,很好,任脉已复,接下来修养不能再抢了。 “还有督脉,会更疼,忍着点。” 九劫没有歇息,连额头的汗珠都未曾擦去,有些询问的看着余生。 清醒过来的余生自是知道了这一切,紧咬嘴唇,点点头,同时给了九劫一个不要顾及,大胆施为的眼神。 “好” 这算是初次相遇的两人,第一次心有灵犀的对视。 “咔嚓” 又是同样的一声,干脆利索,这一次声音更响,但余生却并未喊疼,即便嘴唇已渗出鲜血,他也一声未吭。 “还差一点,再来...” 终于,九劫再也顾不得其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他第一次将所学用出来,结果看起来还是不错的,脸上紧张的表情散去,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轻轻的放开差不多倒在怀里的余生,让他平稳的躺在地上恢复,起身拍拍沾满全身的尘土,再次对着他点点头。 随手制止了余生满脸感激又欲言又止的表情,指向余灭的方向,便转头看向三虎,准备前去查看他的伤势。 “兄台且慢,今日救命之恩,我兄弟二人感激不尽,但请留下姓名,日后定当誓死相报。” 终于,余生几次张了张嘴,眼见九劫即将离去,再也顾不得身体的虚弱,强撑着坐了起来,虽然过程中非常的艰难,差点再次摔倒在地,但他还是坚持住了, 赶忙出声询问,神色变化间,满脸的严肃认真。 听着问话,九劫停步转回头,看着对方真诚的目光,心头没来由的传来一种无法拒绝的念头。 “九劫!” “九劫...” 听到这个名字,余生牢牢的记在心里,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转而看向弟弟的方向。 “余灭,过来!” “哦,” 乖巧的没有任何反驳,小步伐跑了过来,很快来到了哥哥的身后。 一高一矮的兄弟俩盯着九劫的背影,深深地看了一眼。 这时,后方的余灭突然快步向前,在哥哥疑惑的目光中,跑到九劫身边喊道: “九劫大哥,谢谢你,日后还能见到你吗?” 这一声谢谢是否出自真心,九劫听的出来,同样停下脚步,对他报以微笑,之前对他的所有看法自然也都烟消云散。 冲着兄弟俩挥挥手, “江湖路远,日后定会再见。” 一旁的余生同样自语出声,冥冥之中,两人心中都有了这一种感觉,日后定会再见……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六章,心有灵犀 曲终人会散, 散去还复来, 来匆匆,去匆匆,相识亦匆匆。 随着余生兄弟的离去,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九劫救人的事情也告一段落。 不对,还有一人仍在等待他的慰问,那个乎寻常的肥胖身子,三虎。 刚才九劫救人的一举一动,他全然看在眼里,手段还不错,打人与救人同样的前所未闻。 眼中精光闪烁,他心中似乎有了不一样的计较。 还没等九劫走近,他再次表现出极大的恐惧,身体连连的后爬,两人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近的距离。 没办法,九劫只得停下脚步,可还没等他开口,巷子深处已经传出了一片嘈杂的声响: “看,在那边!” “少爷,三少爷,我们来了!” 一群青壮露面,足足有十数人,有家丁,有护卫,混在一起,喊声很激烈,却总让人感觉不是那么热切。 从他们赶过来的一路上便能瞧出端倪,有几人甚至在捂嘴偷笑。 如此没有规矩,成何体统?这算是哪门子家丁护卫? 九劫有些疑惑看看三虎,这是手下人对待主上的态度? 摇摇头,闪身至一旁,一群人很快的从他身旁大摇大摆的走过。 刀枪棍棒齐露面, 蜂拥而至松散散, 眼高于顶,目不斜视, 看起来是颇有几分气势。 仔细看来,却是除了闹哄哄的让整个小巷变得拥挤不堪之外,完全的乌合之众的派头,其嚣张跋扈的程度,比之前的三虎更甚。 “吾…在…快过来。” 令九劫没想到的是,三虎见到人来,竟然一个骨碌爬了起来,灵活程度非是一般人可比,站在原地,奋力的招手,恨不得跳起来。 只不过嘴里漏风,只干喊了半句,声音又弱了下去,肿胀厚重的嘴唇实在是大受影响。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三虎好像根本看不到手下人众的不恭,脸上只有不似作假的焦急表情。 转眼间,他便被众星捧月的围拢在中间,身影逐渐的消失其中,只有七嘴八舌的讨论传了出来。 “三少,二少爷让你马上回去。” 声音中带着明显的不屑,别说恭敬了,连最起码得平等都听不出来,完全是传达命令一般,更没有听到任何对于三虎伤势的关心。 “呃...” 显然,三虎并非第一次遇到如此的对待,他没有表现出少爷该有的气势,原本直立的腰杆又矮了下去,茫然的点点头,表情中有说不出的郁闷,又无可奈何。 这种身份的上下颠倒,令人十分不解,更加难以置信,但诡异的是,三虎竟然不在意,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没有任何的不满。 不过,可以看出来的是,与三虎同等身份的二少爷,应该是个极为厉害,或者是可怕的人物。 因为这个未曾谋面的二少爷,令三虎一直的踟蹰不前,左顾而言他,甚至有人开始了不耐烦的催促。 “三少,不可再等,二少爷生气的后果,可不是你我可以承受的,请三少莫要为难我等。” “请三少前往,莫让我等下人难做...” 这种毫不掩饰的强逼,令三虎更加窘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有些唯唯诺诺的说道: “这个...二哥那里能不能暂时不去?” “三少,这可由不得您了,请三少前去。” 说着,一群人围了上来,看样子是准备用强,好在三虎虽然不得志,但身份还是摆在这,更过分的事情他们也不太敢做,可这咄咄逼人的气势也已经足够的唬人了。 “哼哼,请吧,三少。” 包围圈前方突然闪开一条通道,露出中心的三虎,九劫瞧的真切,但见三虎正不断的后退,却被后方的人墙挡住,根本退不动,只留下一群人在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咳,咳” “谁?” 终于,有家丁现了九劫的存在,呼啦啦的转身,四下张望。 “哪里来的乞丐,快滚开。” 一人抽出棍棒,准备上前驱赶。 “各位,在下并无恶意,只是过来陪个罪……” “滚滚滚,不开眼的东西。” 九劫也不着恼,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来人上前。 “臭叫花子,爷爷我...啊” 却见对方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棍棒高举,朝着他当头罩下。 逼不得已之下,九劫只得打起精神,闪电般的出手,直接捏住对方举棍的手腕,略一用力,棍棒便从其手中脱落,再反手一抄,已然将棍棒拿在手中。 再看那人,根本未曾预料,等他反应过来,手中已失了武器,吓得他脸色大变,不复之前的跋扈气势。 “你,你别…过来…” 这让九劫有些哭笑不得,为了避免误会,他还是将棍棒丢至一旁,摆出了双手示意,如此坦诚,总不会还怀疑别有用心吧! 可他还是有些想当然了,没等他完全的表示出来,后方的那一众家丁率先炸锅了。 “反了,反了,一个臭叫花子敢打我贾氏的人,大家一起上,教训教训他。” 一众家丁,如临大敌,齐齐的抽出武器,慢慢的逼了上来。 这下,再也没人顾得上三虎,让他大松了一口气,盯着家丁们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些许狠戾的凶光。 忽然,三虎嘴角一咧,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容,随即开始扯着嗓子大喊: “他...他” 声音尖锐,看起来十分的激动,手指向九劫的方向,颤抖不已。 这个表情无疑让家丁们更加慎重,以为碰到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各个变得严肃了许多,气氛陡然间变得剑拔弩张。 只是双方的大战并不是那么容易爆的,家丁们无人指挥,一盘散沙,根本不敢率先动手,九劫自然也不会主动进攻。 所以,现在局势只是看起来紧张了一些,看着家丁们亦步亦趋的试探着,九劫亦是不敢大意,小心的戒备着。 “我们可是玄武卫贾氏,莫要惹了不该惹的人,识相的赶紧闪开!” 僵持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家丁忍不住出言警告,是的,不是动手,而是驱赶,显然他们有了很大的忌惮。 虽然嘴上说的底气十足,但实际上却已经做出了很大的让步,要知道,之前可是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 这样的情况也让九劫暗自舒了一口气,毕竟他也不想与这么多人为敌,棍棒不长眼,自己哪有把握以一敌十? 正待他要主动退步之际,来自后方的一个眼神交流,又让他停止了动作,思索再三,又硬着头皮顶了上去。 这个短暂的眼神交流不是别人,正是穿过众家丁的层层阻隔,最后方的三虎。 三虎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借自己的手,来教训一下这些不知高低的家丁们,九劫看懂了,同时答应了。 不止是与三虎的恩怨,更重要的是,这群家丁,确实有些过分。 九劫轻微的点点头,抬起脚步,不退反进,视眼前的众人于无物。 这下,家丁们彻底慌乱了,这是臭叫花子该有的胆气? 他肯定有什么有恃无恐的依仗! 事实上,很多的可怕念头都是来自于自己内心的胡思乱想。 什么臭叫花子是扮猪吃虎,背后有比贾氏更厉害的靠山,什么臭叫花子说不定是绝世高手装扮的,什么臭叫花子是某个大派的弟子入世历练等等。 总之,所有的不可能,都在众家丁心中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九劫进,家丁退,九劫再进,家丁再退,双方始终保持着一击之外的距离。 九劫有些无奈的摊摊手,表示自己的无能为力,但三虎好像并不满意,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的丝丝鄙夷和握拳手势,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想要恩怨一笔勾销,那就只能先出手了。 看来余生兄弟所说的废物三虎,只是表象哦,包括之前的种种害怕,懦弱,甚至是生气,杀机,都可能是装的。 有意思了! 忽然之间,九劫对三虎这个人兴趣大增,不留痕迹的朝他点点头,身体一个蓄力,快的朝着近前的两人冲去。 “臭叫花子,快停住,我等要动手了!” 回应他们的却是身子猛然间矮了半寸,度更快。 不好,等到他们反应过来,为时已晚,九劫双手齐出,几乎同时从二人手中夺取了刀剑。 没错,打蛇打七寸,出手先破险,九劫之所以先对二人出手,正是因为他们是这群家丁中唯一带的不是棍棒而是刀剑的人。 解决了两人的威胁,自己的胜算可以大大的增加。 一击而中,效果出奇的好,其他人根本反应不过来,被夺走武器的二人甚至都还未曾出招。 一击震慑,如此神手,更肯定了家丁们对九劫身份的猜忌,也更加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也明显的可以看出来,家丁们有了阵型的变化,不再是简单的各自为战,而是慢慢的聚在一起,形成了一条直线的防御圈。 虽是没了刀剑等利器的威胁,但棍棒一体,九劫仍是不敢小觑。 再出手偷袭,肯定是不会奏效了,说不定还会身陷重围,所以九劫只得停下脚步,再觅良机。 双方又再次陷入了对峙之中,九劫不让,而家丁们被如此羞辱,自然也不会让。 “臭叫花子,有本事报上名来,我贾氏定...” “九劫。” “什么?” “九劫。” 没有过多的解释,九劫回答的干脆利索,更增添了家丁们的怀疑,如此气度,这身衣着装扮,傻子也知道有问题。 而这一点,九劫自然也是清楚的,自入江湖起,衣着便如名号,他何尝不想投身大富大贵之家,但命劫如此,强求不得,日久之下,他也懒得去解释,昂然自若。 话说,老乞丐带出来的,不就是小乞丐嘛。 当然,九劫从来不会甘心认命,相比于外边的强大,他更坚信内心强才是真的强,那才能真正的改变命劫。 一切都怪老乞丐,若他是个镇守,督卫,老乡绅,再不济得个老账房,自己不也能跟着沾点光嘛。 虽然对老乞丐有颇多怨言,有些为老不尊,但老乞丐毕竟养活了自己,九劫还是很感恩的,不忿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特别是他还教会了自己许多的本领和为人处世的道理。 特别有一句话,他一直铭记于心: 虚怀若谷气自华。 现在想想,还真有些怀念跟在老乞丐身边的日子,不知他现在又跑哪去骗吃骗喝了! 不,牙根痒痒的恨,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玩失踪,连只言片语都不留下……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七章,试探 镇定着,坦然,不屑。 僵持着,犹豫,畏缩。 继续还是就此打住? 九劫保持着一丝微笑,姿势不变,而对方十几人则完全相反,根本不知该怎么办,现在唯一让他们支撑下去的只剩了玄武卫贾氏,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却印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声望。 “你们这群狗奴才,这人如此羞辱我贾氏,还不将其拿下,去见二哥。” “三少,这个...” 难得有号施令的机会,三虎怎能放过,与之前的状态判若两人,任谁都能听出他话语里的幸灾乐祸,但事实却是如此,谁也没有理由反驳。 这样的刺激无疑给平衡的双方加上了一个偏重的砝码,果然,家丁们先忍不住,开始蠢蠢欲动。 倒也不是受到三虎的激将,而是他口中提到的人,二少爷贾玉,本就是奉其命令行事,若是耽搁久了,事情无法交代,到那个时候,可就不是小问题了。 硬着头皮也得上啊。 还是最前的两名家丁,看起来二人的身份在家丁中不低。 只见二人相互对视一眼,正在所有人以为他们要出手找回场子之际,二人却冲着身后招招手,点指三人,被点到的有些无奈,又不敢抗拒的走了出来。 上, 上。 或许是人多的一种鼓励,三人略一停顿,齐齐的抄起棍棒,直奔九劫冲来。 三人紧张,其他家丁更加紧张,屏住呼吸,眼睛不眨的直盯着三人的动作。 好,三人出招,上中下三路,势大力沉,不留余地,看来是常挥了。 对着棍影猛然的来袭,九劫并不惊慌,双手暗自握拳,一个前冲的姿势,身体却是向后滑去。 以虚避实,引诱出招,三人果然上了大当,本以为九劫要前冲,他们绷紧的神经本能的调整了攻击的方向,奋力难过,双臂大受冲击。 待现九劫撤退之时,再调整已不是他们这等身手可以做到的,只能无奈的看着棍影扫过丝,贴着鼻尖,狠狠地砸在了九劫面前,其中一人甚至忍不住踉跄前冲了半步,可见他们已然失了对自己力道的掌控。 更令他们难受的是,九劫一进一退之间,虚晃让他们的力道凭空增加了许多倍,本就没啥底子,一招便已消耗大半。 而九劫索性背负起了双手,从容不迫的样子颇有高手风范,他也未趁机打倒三人,静静的立足原地,不进不退。 这就是试探的结果,令所有家丁更加心底凉,如此身手,以一敌三,毫无损,还敢说是一个臭叫花子? 慎重如虎,三人赶忙止住身形,一声时轻喝,棍棒立于身前,摆开防御架势,不再盲目进攻。 “你们三个,快上,莫要错失良机。” 最苦的莫过于三人了,脸上一副惨白没有血色的脸庞,听着后方的催促,他们只得硬着头皮再上。 再看三人的动作,不管从力道还是招式,显然与初时的进攻不太一样,多了一些顾忌,留有余地。 不过,三人之间还是多了些配合,有攻有守,一前两后,同时启动,舞动之间,交替递进,可以让对手看不清从哪个角度率先袭来,虚实难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起来还真是那么回事,但对九劫来说,这等招式太慢了,处处都是破绽,他根本无需用全力,更别说对他形成致命的威胁了。 如同孩童过家家一般,陪着玩玩吧。 老乞丐虽未给自己通心开窍,但还是教会他了保命的目极飞星术,还有一个极为厉害的身法,足极回风术。 动若脱兔,身轻如燕。 此二式非常罕见,以极为招,便足以说明其厉害之处,最重要的是,不需窍力即可修炼,仅凭这一点,万金难求。 不过其虽入门即成,但精髓难懂,无大才者,难窥其分毫,这样看起来,九劫还是有些天赋的。 关于这两式绝学,其中还有一个比较有趣的故事。 当初老乞丐精挑细选出这两式绝学,九劫并未看在眼里,以为是糊弄自己的,因为他们的名字听太过于浮夸, “目极锁魂,足极追命”, 江湖传言,越是夸张的武学,越是鸡肋,大道至简,更何况老乞丐的人品实在是不敢恭维。 以至于差点错过,后来见识到其威力之后,兴趣大增,名字自然也改了一个更加顺耳的, “目极飞星术,足极回风术”。 现在用这两式绝学,对付这几个小喽啰,足够了。 身法随心而动,虽然姿势有时并不好看,但每一次总是能堪堪避过,给三人一个下一招使使劲就会打到的错觉。 来,再来。 三人不断的激自己的潜力,力道,角度,更加刁钻,每一次攻击都常挥。 短短一会工夫,你来我往十几招很快的走过,三人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以棍拄地,差点累趴下。 反观对面的九劫,脸不红,气不喘,脚下不停,高下立判。 直到三人歇息了一会儿,九劫才慢慢的停下了步伐,身影逐渐清晰,这样难得的实战经验,让他有些乐此不疲,沉迷其中了,更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恨不得催促三人继续。 或许九劫的想法被敌人窥探到了,准备成全他,当好他的陪练,而且更加大了难度。 两名失刀的家丁,再次点出身后三人,加上恢复了一些的之前三人,一共六个家丁,棍指九劫。 以一敌六,这下即使九劫再自信,也不敢托大了,一阵手忙脚乱的试探,差点挨上几棍子,主要是身法空间大大的受挫,只能暂时抽身后退,防止陷入包围圈中。 一步退,步步退。 六人兵合一处,棍棒分击六方,前后左右上下无死角。 密不透风,无隙无隔,根本不给九劫喘息之机。 又来。 一根长棍直直的朝着九劫的面部刺来,往左闪,迎接他的是下砸的棍棒,不可,往右闪,迎接他的是上挑的棍棒,不可,左右已经没了退路。 没办法,九劫只得一个腰腹力,身体后仰过桥,胸腹平直,双手撑地,躲开左右下砸上挑接的横扫,同时躲开了直面的前刺上撩。 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这才将将避开,差之毫厘,后果不堪设想,冷汗先是冒了出来。 不能一味的被动防守。 说时迟那时快,九劫双掌大力撑地,双脚借势飞起连环踢,正踢中面前的棍棒之上。 一脚接一脚,一次比一次力道大,只听“咔嚓”一声,长棍应声而折。 再看九劫,已经倒立着站直了身子,随后一个翻身,稳稳的立在原地,这一刻,九劫的气势与之前完全的不同,有些锋芒毕露的意味儿。 是变被动为主动。 身形一矮,弓身前冲两步,短短的距离只在呼吸之间,六人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眼见即将要撞在一起。 却只是一道人影从他们之间的缝隙穿过,六人还来不及转头回望,只听 “咚,咚,咚” 接连几声,每个人的后脖颈处全都被击中,六人甚至来不及摸一下被击中的位置,便扑倒在地,昏迷不醒。 “目极飞星术”。 一息六击,端的可怕。 原来刚才九劫闪避之时,已经不知不觉得暗藏好了几颗小石块,也幸亏石子不大,他又控制了大部分的力道,所以只是将六人击晕。 若是把握不好,说不得真有人得命丧黄泉,毕竟双方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这个距离想要完美的控制“飞星术”,九劫自问,火候还是达不到的。 “这...” 场中除了倒下的,还剩下一群目瞪口呆的家丁们,九劫这一击,彻底将他们的希望打入深渊。 不止是他们,也三虎都也停止了内心的躁动,张大嘴巴,不敢置信,但眼中透露出隐晦的神采。 只有九劫一个人云淡风轻的站立当场,可这样的气派却被一声冰冷打断。 “哼,一群没用的东西,退下!” 听的声音,家丁们不敢反驳,立马低下头,让开一条通道。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众人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矮小的老者,与此同时,三虎哆哆嗦嗦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钟...钟...师傅。” 江湖人称“锏不留情,”钟无楼。 一个身材瘦小,相貌丑陋,眼露寒芒,走路敦重的老者。 第一眼望去,生而有畏,九劫心下示警,显然其下盘功夫十分了得,且自己竟未现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岂是等闲之辈? “小子,在老夫面前,区区雕虫小技还是不要拿出来卖弄了,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声音沙哑,略带不屑,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丝毫未将九劫放在眼中,随着他的话语,气势陡然上升,整个对峙变得更加紧张窒息。 老者一步一步得越众而出,步伐铿锵有力,踩地而陷,有意无意的显露了一手自己的下盘功夫。 “或者老夫可以饶你不死。” 在九劫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下,老者越来越近,同时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形状怪异的武器,如锏无刃,黝黑钝实,形似硬鞭,状若竹根,一看便知非同小可。 一丈距离,站定,握锏,没有突然难,动作缓慢不急,再次开口说道: “算了,老夫反悔了,你是谁我又不感兴趣了,怎么办?” 此时九劫满脸的苦涩,嘴巴张了张,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真正的体会到了之前余生兄弟的苦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面对着这个脾气古怪的老者,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这一战,无可避免,索性不如痛快点。 摇摇头,凝神静气,全力以赴。 犹记得老乞丐说过: 生死才得真功夫,今日便要试一试。 纵然对手强, 战他一战,又何妨? 男儿身,当自强, 苦难煎熬天不负; 男儿志,比精金, 千锤百炼成人杰; 男儿血,自壮烈, 豪气坚定心如铁。 “老乞丐,可别骗人啊!” 没来由的,心底突兀的蹦出了这样一句。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八章,小考验(上) “铛,铛,铛” 巷口的杂耍艺人开始了他们的吃饭生计,这一声声锣响拉走了更多行人的目光, 同时也是在这略微狭窄的小巷,对峙的双方即将开始大战的信号。 “铛” 声音响亮干脆,随着锣响,一个初入江湖的小郎,开始了他的第一个小却关乎生死的考验。 冷静,针落可闻的安静, 不止战斗双方,包括三虎这个主家在内的其他人都大气不敢出,更不敢出任何的声响。 期待,难得的长见识机会。 大部分人都从未见过“锏不留情”的手段,今日正好见识一番,江湖名声到底是凭什么闯出来的。 热血,不经磨难,怎能见识到真正的江湖? 屏气,呼……吸, 清晰可闻,九劫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胸口的彼伏。 吸……呼,呼……吸, 调整,不断的改变,今日就是要证明老乞丐的决定是错误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不知怎的,九劫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有些滞涩不畅,从心底涌出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感,特别是其狠狠的抑制住了自己内心刚刚升起的热血,这点让他心下本能的示警。 难受,与此地格格不入,若不是九劫拼命的调整自己的节奏来压制,说不定此刻他就要拔腿逃离了。 为什么,他尝试过很多的方法,都不奏效,难道是大战之前的心绪不宁导致的? 他不敢肯定,最终只能渐渐的放弃自己的频率,一呼一吸,节奏刻意的相融,这样才稍好了一些。 只不过这样一来,刚刚升起的斗志,也被消融了大半。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钟无楼动了。 一个跨步闪出,瘦小的身材几个腾挪,便消除了彼此之间约丈的距离,九劫只觉眼前一花,短柄黑锏带着丝丝劲气,以螺旋的姿势闪电来袭。 力道搅动气势,角度刁钻难测, 事突然,九劫根本来不及准备,更何况此刻他已经被带乱了节奏。 没错,刚才九劫的感觉变化,没有骗他,这一切都是钟无楼故意而为之的,窍力外放,以之为引,无息渗透,心神压制,三窍高手。 让对手的心底的压抑,急于找到泄口,更容易出现可乘之机。 仅凭这点,钟无楼的对战经验便绝非初出茅庐的九劫可比的。 当然,经验更厉害的地方还不止于此,其对时机的把握,更是不知拉开了九劫几条街的距离。 即便九劫眼睛一眨不眨,待能现到锏袭,已是完全来不及闪开了。 当然,钟无楼胆敢如此,自然是察觉到了九劫体内得窍力不如自己,他就是要以大欺小,享受实力碾压的感觉。 下一刻,他的眼中仿佛看到了九劫血溅当场,甚至有可能身异处的画面,嘴角渐渐扬起。 但微笑在他脸上只待了一会儿,便突然僵住,预料中的场景并未出现,事情开始朝着他掌控之外的方向展。 隐隐见得,本以被逼上绝路的九劫,千钧一之际,索性拿出了以命搏命的气势,只避要害,低声的喊出几个字: “雁展翅”, 双臂舒展,如翼大张,整个身体瞬间后倾,在马上要贴近地面之时,飞的后退。 生死时刻,身法挥到了极致,也正是因为心神紧绷,整个后背差点扑倒在地,但即便如此,九劫还是感觉到了脸颊一疼,一道血线离眼角只有半指距离,丝丝鲜血渗了出来。 或许是受伤的刺激,九劫更加全神贯注,打起十二分精神,双脚连点,快的逃离黑锏笼罩的范围。 唉,经验还是差了许多。 对方简单的投机取巧,给九劫好好上了一课,至此,他才算真正的见识到了江湖险恶,不敢再盲目自大。 这也让他更好的做出了准备,迎接钟无楼接下来的连环击。 果然,这一招虽然出乎钟无楼的预料,但他自己也不过只是小试牛刀的开胃菜而已,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一声冷哼,人随锏动,锏影藏身,根本不给九劫喘息之机,脚踏尘土,身形快的欺上,即使是慢了半拍,仍是比九劫快了一些。 谁说后制人便一定会陷入被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先后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随着黑锏越来越近的,还有钟无楼那阴恻恻的脸庞,其上写满了志在必得,好似在告诉九劫,你根本没有机会再次躲过。 这就是钟无楼骄傲的资本。 当然,不试过谁都不知道结果,坐以待毙并非九劫的性格,从前老乞丐残酷的非人磨炼,他都从未退缩过,现在同样不会。 轻提一口气,双目微凛,身子半转起身,双臂顺势回拢, 回风术,第三式,“鹤独立”。 一起一撑间,单腿着地,贴着刺过来的锏尖飞身而起,人一个半空横移,就是这不按常理的动作,恰恰躲过了钟无楼刺过来的致命一击,锏尖擦着九劫的身子旋转而过。 这还没完,再看九劫单腿内弯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脚尖点在黑锏之上,再次闪开了一大段距离。 什么,不可能。 钟无楼一击再次落空,众人一片哗然,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是什么招式? 钟无楼两次进攻未果,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即将怒的时候,他却出人意料的平静,甚至还保持着黑锏刺出的姿势,不仅不慢的收回。 “小子,使得招式不错,交给老夫,换你一条命如何?” 果然是老江湖,一眼便现了回风术的厉害之处,并且通过九劫两次躲过自己攻击的方式,他也猜测出了,这未曾听说的招式定是身法之术。 而原本只有这些,是不会让他动容的,只因他细致的查探之下,对方竟然让他丝毫察觉不到窍力的存在,像是未曾通心开窍过? 可能吗? 等等,若是可能的话,想到这里,他面上闪过一丝贪婪,忍不住的开始呼吸急促起来,饶是他努力克制,仍有很多人察觉到了他心绪的变化。 当然,钟无楼如此,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是只得传闻,不得相见的东西,其价值不可估量。 恍惚间,他又觉得不太可能,一个臭叫花子,何能何能? 算了,管它可不可能,既然碰上了,宁杀错不放过,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呢。 “小子,考虑好了吗,老夫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钟无楼江湖名号,锏不留情,便可以猜到他的为人,现在难得的拿出了足够的耐心等待九劫的选择,可见其多么的感兴趣。 没有等到九劫的回答,他也不着急,只是眼神紧紧的盯住九劫,嘴角慢慢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因为他看到了九劫此刻的状态,其破旧的衣裤已无法遮挡,隐隐的看到其上青筋暴突,却是脚尖点地。 说明什么呢? 哼哼,臭叫花子,胆子不小啊,还敢脚尖点锏,没废你一条腿算你命大。 要知道,钟无楼自武学入门开始,武器便是这柄黑锏,直至他通心三窍,黑锏早已被窍力滋养了多年,似成身体一部分了,也正是凭借手中黑锏,在江湖上闯出了一片响当当的名号。 而他在第二次动锏击之际,暗中早已蓄集了一部分窍力附于其上,虽然只是他平日里谨慎的性格使然,并非故意为之,但九劫因此被震伤,让他有了猜测,可能并未通心开窍。 如此一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小子,最后再问你一遍,交还是不交?” “好,想学我绝招,跪下磕三个响头拜师,我便收你如何?” “什么,臭小子,你...” “呸,你什么你,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得我绝学?” “你...好,很好。” 原本十拿九稳的钟无楼,又一次失算了,他没想到九劫会如此硬气,而且嘴上功夫如此了得,让他颜面扫地,怒火中烧。 三招,三招之内,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尽锐出战,全力以赴, 毫不留手,不负威名。 抢占先机,步步为营,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伴随中胸膛中燃烧的怒火,钟无楼奇经一阵翻涌,入窍大开,与连接任督二脉的临,灵二窍同时涌出一股强大的窍力,瞬间充斥全身,隐隐的透体而出,又贯注于手中的黑锏,其上顿时寒光点点,令人不寒而栗。 其他人离得那么远都感觉到一股可怕的窒息感,更何况处在最中心的九劫,眼中钟无楼握锏的左臂青筋暴突,脸色阴沉,衣衫鼓胀间仿佛要炸裂开来。 更可怕的是三窍高手的威压,就像一座大山扑面而至,压的他心头喘不过气来。 即便九劫拼命的想要抵抗,也无济于事,周身被挤压的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了。 也就是在这个空档,他的耳中又听到了一阵“咔咔”刺耳声响, 钟无楼的黑锏之上,竟凭空生出了密密麻麻的尖刺,看起来钝而无芒,紧接着锏身化节,锏刺变节刺,锋芒毕露。 一阵阴冷的寒光闪过,这一变化非同小可,从钟无楼脸上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就能看出,他使出了自己赖以成名的杀手锏, 黑锏第二形态,幻化成鞭,出人意料,留命不留情。 第一卷,大运记 第十九章,小考验(下) 三窍高手,风起云涌,渡过风难,便可风云突变。 如此境界的高手全力出手,对初入江湖,未曾通心开窍的九劫来说,绝对算的上是一场恶战。 等等,臭叫花子去哪了? 诡异的一幕生了,钟无楼的眼中瞬间失去了九劫的踪影,对方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在背后,锏鞭舞动,随窍力而,“啪”的一声,却是击在空处,显然并没有打到对手。 左边,再次甩鞭,又再次落空。 右边,前面,一连瞬四击,前后左右,竟然全部落空。 怎么回事?不可能! 钟无楼不信邪的全力催动心窍,确定对方还在自己笼罩的范围之内,却无法准确的捕捉到九劫的身影。 忽然,钟无楼现了一些对手的痕迹,就围在自己周身,忽左忽右,度极快,快到留下了阵阵残影。 难怪自己会打空,原来都是被残影给骗了。 好小子,挺能藏拙,不过,没有窍力的支撑,你还能躲多久? 话说,这身法真的太令人惊喜了,自己一个三窍高手都现不了,放在臭叫花子手中,真是暴殄天物。 或者,会不会是某个不曾入世的绝学孤品? 想象自己如果得到,会怎样的纵横天下,钟无楼有些飘飘然,也不再那么的急躁。 事实果如他猜测的一般,几息时间,九劫已经明显不像最初那么快了,身影偶尔会出现一丝的停顿显露,这让钟无楼更加冷笑不已。 便再加点料,让你无处可逃。 一声轻喝,钟无楼手中的锏鞭脱掌而出,半空中旋转交错,尾相连,变成了一道如同捆锁般的钢筋铁链。 黑锏第三形态,锁。 哗哗声响间,锏鞭,或者更准确的称之为锏锁,盘旋而起,追着九劫留下的残影而去。 哈哈,以窍力压制,看你还能支撑多久。 今日对付九劫,黑锏的三种形态全都出现,钟无楼自认为这已是给他天大的恩赐了。 多少江湖成名的高手,都未曾见识到,便折在这出人意料的黑锏变化之上,钟无楼自信,九劫同样会是这个结果,没有意外。 但意外却没有丝毫的征兆,突兀的降临了。 眼看锏锁就要追上九劫,心情大好的钟无楼,忽觉侧腿弯处传来一阵刺痛,身体不由自主的就要跪倒在地。 他暗道不好,赶忙双手虚按,全身抖动,体内窍力出奇经,走二脉,瞬间涌入腿弯处,这才强行止住,但人在原地是站不住了,“噔噔”斜冲几步。 失了控制的锏锁也不再追击目标,而是愣住了一般停在半空,随即颤抖片刻,又恢复到了黑锏的模样,飞回到钟无楼的手中。 与此同时,原本失去了踪影的九劫也显露出了身影,立在原地,微微有些气喘。 如果此时有细心的人仔细观察,那么他一定会现,九劫刚才消失之前,与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没有变化的,就像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一样。 “啊,生了什么?” 在场的其他人中,眼尖的已经现了钟无楼受袭的过程,其他没有看清的也都隐隐有所察觉,很快家丁们便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讨论。 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竟会败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臭叫花子之手? 一次是巧合,两次是侥幸,那三次呢? 更可怕的是,从止住身形的钟无楼脸上表情的变化来看,他好像是受伤了,对,在腿弯处。 因为钟无楼轻轻的用双指,从腿弯处夹起了一个小物件,像是一颗小石子? 离得太远,看不真切。 难道是被暗器所伤? 也不应该啊,老江湖怎会如此大意? 一切的一切,都是谜团,充斥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看向九劫的眼神也不知不觉的生了变化,有震惊,有惧怕。 也有一个人的目光,是与他人完全不同的,三虎,精光奕奕。 刚才,他虽然没有看清九劫的出手,但钟无楼手中夹着的那枚花斑卵石,他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应该是与自己受到的攻击,如出一辙。 骤然间,他对九劫和招式都兴趣大增,只不过与钟无楼不同的是,三虎眼中并无贪婪,反而更加深邃。 至于九劫到底是怎么躲开钟无楼黑锏化鞭再化锁,又能偷袭到对手的,其实钟无楼猜测的已经是**不离十了。 回风术,第三式,“凤回巢”。 比之第一式雁展翅,第二式鹤独立,凤回巢无疑是整个回风术最为精华的一招,当然也是最难练成的一招。 刚刚九劫只是使出了十之一二的水平而已,除了消耗巨大,此招还有一个巨大的弊端。 凤回巢,来去回,去归来。 仅此一点,它便不可成为逃命的手段,否则九劫用此逃走,钟无楼未必追的上。 这也就是九劫为什么只围在钟无楼的身旁,又出现在原处的原因。 这或许就是天有瑕,地有疵,完美不会存在吧。 不过,若是钟无楼实力再高一些,哪怕九劫使出凤回巢也无济于事,绝对的实力足以碾压。 或者他耐心再好一些,九劫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毕竟不管身法再好,气力消耗不说,对方最终还是要回巢的。 可能是今日的“锏不留情”被一些其他的诱惑蒙蔽,失去了往日的谨慎和方寸吧。 也正是因为他的大意,给了九劫机会,深知自己状况的九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躲闪下去,他一直在找机会,伺机而动。 这就要从他的衣着,乞丐的装扮说起。 平常人身着半履,很容易惹人怀疑,但他不一样,恰恰是光一只脚,反而显得更符合身份。 仔细看去,他的光脚茧厚指活,十分灵活。 九劫便是利用这点,胆大心细的提前勾起了一颗石子,藏于脚下,以备不时之需。 凤回巢,身法不断地施展,绕至钟无楼背后之时,果断出脚,如此近的距离,对方根本来不及反应,这才一击奏效。 没错,又是飞星术。 不止是双手,脚同样可以,虽然没有那么灵活,但胜在隐蔽,出其不意,更容易建功。 自然的,这并非常人所能,少不得平日里的苦练。 同样是杀手锏,九劫以运气加上果敢,对钟无楼的诡异莫测,险胜一招。 但不要以为九劫击中了钟无楼,便大获全胜,事实恰恰相反,这点攻击对一个三窍高手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仅仅是丢了些面子而已。 接下来的战斗会更加残忍,一个三窍高手盛怒之下,九劫可能不会再有任何的机会。 慢慢的转回身来,冷冷的钟无楼面无表情,丑陋的脸庞更多了一丝寒霜,只见他默默的将手中的黑锏收起,手臂挥出,一道劲风吹起,将沿路上的石子枝杈全部吹飞,直达九劫脚底。 两人之间瞬间出现一条干净的小路,但九劫知道,这同样也可能是一条死亡之路。 他此时已经没有太大的气力了,脸上的伤口还在滴血,虽然他还能直立起身,但大口大口的喘息,也缓解不了全身的虚脱感。 “小子,你成功的激怒我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一字一句,句句如雷,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道阻隔,将周围的一切隔绝在外,让九劫的耳中只听到这几个字,从心底生出了无力反抗的感觉,神情越来越恍惚。 慢慢的,心底出现一个声音: 放弃吧,告诉我你的名字! 威严直达心神,几番挣扎,最终无果。 “我叫九...” 但劫字还会出口,小腿上传来一阵灼痛,人立马清醒过来。 但他仍能感觉到,刚才体内令自己失神的压迫感还在,那是钟无楼窍力入神的神念,难道他已经渡过了风难? 也正在这时,小腿上的灼痛越来越强,疼的他差点喊出声来,随即直冲心神而去。 “太少,不纯,罪民,你躲不掉的,很快吾就会审判于你。” 声音响起的同时,九劫清晰的感受到了钟无楼出的神念,被吞噬的干干净净,一点儿残留的痕迹都没有,心神立马轻松了许多,灼痛感同样消失不见。 是它,那个鬼东西,它为什么会出现?阴魂不散。 苦的不只是他,钟无楼显然比他更苦,神念被吞的瞬间,他便感受到了,不敢再保留自己的实力,通心四窍“斗”窍半开,连同之前的三窍同时涌出全部的窍力,白赤橙黄四力合一,拼命的抗衡神念被吞噬。 可惜并没有效果,四窍力同样不堪一击,连点水花都没激起,便一并被收的干干净净。 “哇,” 神念被吞,窍力被收,钟无楼再也支撑不住,张口一股血箭飞出,人亦摇摇欲坠,站立不稳。 “小子,你...你,哇,” 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 忽然,九劫一把按在自己脸上的伤口上,鲜血顺其手掌汩汩而出,剧烈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了许多,连消失的气力都恢复了不少。 这一刻,好不容易掌握的主动,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唯有疼痛的刺激才能让自己保持最好的状态。 随即,九劫微微一笑,满脸的鲜血,让人看起来更加的疯狂。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章,生死存亡(上) 九劫的微笑,看起来更像是一种嘲笑,在钟无楼的眼中,更像是被放大了好几倍。 论起来,九劫几次躲过自己的攻击,还诡异的打伤自己,是有资格嘲笑的,但这个资格必须要尽快扼杀掉,否则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立足? 哪怕他再冷静,此时也无法继续保持,心中原本对九劫的忌惮也不管不顾了,努力将体内残余的窍力聚集起来,他要一击必杀,不死不休。 神念难以聚集,奇经一阵酸痛,心窍也比之前多了许多滞涩,没关系,残存的窍力完全可以轻松的轰杀三窍以下的高手,更何况九劫这个未曾通心开窍之人。 但令钟无楼没想到的是,自这个念头升起之时,他便又陷入了对方的计策当中。 真是一步被动,处处被动。 九劫就是要让他愤怒,最好能失去理智,一个没了理智的人显然更容易对付的多,虽然危险也会随之增大,但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是命呢。 比如他曾经有一次且仅有一次胜过老乞丐,就是通过不断的刺激,让老乞丐怒火攻心,中了算计才得手。 要知道自己对老乞丐虽多有不屑,但不得不承认,老乞丐可不是一般的高手,最起码钟无楼不够看。 话又说回来,比武与战斗还是大有不同的,但九劫没得选,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风云突变,天地变色,正在钟无楼准备将九劫彻底剿灭之际,意外再生,斜上方青檀古树上飘然落下一袭飘逸身姿,正落在两人之间。 赳赳昂昂银月衫, 枝头飘下叶不沾, 生死存亡飞来客, 纱乌不染若腾鹤。 骤然间,一股更为阴沉的气息笼罩,冷意侵入,压制了钟无楼的气势,也渐渐熄灭了九劫心头浓浓的战意。 一触即的战斗,就这样消散于无形当中。 “主上。” 气势再被阻,钟无楼脚下一个踉跄,喉头一阵蠕动,气血翻涌,却不敢喷出,只得生生的咽下。 因为来人离他太近了,若是这一口老血没忍住,非得喷对方一脸不可。 饶是如此,对方的脸上仍是有些不悦,眉头紧皱,冷哼出声。 “行了,钟师傅,你退下吧!” 声音邪魅阴柔,有一股冷冷的不容拒绝的口吻。 “属下...” 咬咬牙,钟无楼终究是不敢反驳,见对方越来越不耐烦,他赶忙躬着身子倒退,即使离开了一大段距离,也不敢转身。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锏不留情”,竟有如此卑躬屈膝的一面,让紧张的场面多了一些滑稽。 但事实却是无一人敢笑,反而各个紧张不已,低眉顺眼的大气不敢出。 “二公子。” “二...哥!” 本能的紧张让三虎胆怯,声音颤抖,又慢了半拍,在众人安静的环境下,格外的刺耳,同时也揭开了来人的身份。 三虎最惧怕的人之一,家丁们真正的主子,玄武卫,贾氏,二公子,贾玉。 一眼望去,气度非凡,飘逸洒脱,但九劫却只感觉到了一股更危险的气息,阴沉透心。 有的人即便是初次见面,也会令人感到极度的不舒服,像是天生的一般,挥之不去。 显然,贾玉就是这样的,一个从骨子里都会透出邪意的人。 过了好大一会儿,钟无楼才消失不见,而贾玉一直保持着负手而立的姿态,背对着九劫,也不说话,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双手打着轻微的节拍,正落在九劫的眼中,这是一双可以让人一眼记住的手,纤细修长,白皙齐整,甚至不比女人的差。 忽然,贾玉的手指停止了节奏,随即慢慢的转回身,露出了一副非常精致的面庞。 丹狭凤眼,眼角飞扬,鼻梁坚挺,面目雅致,如傅画粉。 少了一丝冷硬,多了一些苍白,配上一袭银白飞云华服,显得十分的英姿飒爽,好一个玉面小郎君。 比起三虎的肥头大耳,根本不像是亲兄弟俩。 此时,贾玉深邃的目光越过眼前的九劫,望向与家丁们站在一起的三虎,随即抽手向前,对着三虎的方向招了招, “来来,三虎你过来,到二哥这边来!” “啊...吾...” 三虎猛然一惊,赶忙低下头,恨不得挤到人群之后,结结巴巴的不知该如何应答。 踟蹰了好久,最终在贾玉逐渐变冷的眼神中,磨磨蹭蹭的走了过来,路过九劫的身旁,也不敢看他,一直低着头,度比爬快不了多少。 兄弟俩在之间仅有两步的距离相遇了,三虎却再也迈不动腿,停在原地,甚至不自觉的颤抖了起来。 “别怕,三虎,二哥又不会吃人,呵呵。” 说着,主动上前两步,扶起弟弟的肩膀,随手拿出身上的丝绸银绢,轻轻的擦拭着胖虎鼻青脸肿的伤口,脸上挂满了心疼。 一眼望去,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兄弟情深呢,再看仔细一看,三虎瑟瑟抖的样子,说明他并不好受。 随着贾玉每擦拭一下,他的嘴角便一咧,强烈的抽搐着。 “唉,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 贾玉细致耐心的擦拭了许久,直到三虎脸上的灰尘都被拭去,方才停手。 银绢之上已然出现了一大片杂色,黑的,灰的,红的,那都是从三虎脸上的东西,灰尘,泥土,鲜血。 贾玉好好的看了看它,自语出声: “唉,东西脏了,留着就没用了。” 随即轻叹一声,擎在半空,让它随风飘走。 “二哥,我不是故意...” 听到二哥的话语,三虎脸色大变,差点瘫软在地,拼命的想要解释,却被其一把搂过肩膀,扭转身子,正对着面前的九劫。 “嘘” 纤细的手指比在三虎的面前,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向前一指,轻声细语的说道: “是他欺负你,把你打成这样的吗?” 三虎本能的点点头,忽又想到了什么,慌忙摇头,张嘴又不敢说话。 而贾玉却好像没看到他后面的动作一般,自顾自的说着, “看二哥替你杀了他,以后就再也没人敢说我们三虎是废物了。” 一听严重到要杀人,三虎赶忙胡乱的摇头,同时连连摆手,满脸的焦急,却根本无济于事,贾玉的决定根本不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不问青红皂白,一言定人生死,自始至终,他都未曾正眼看过九劫一眼。 这是何等的藐视,你有什么资格如此,九劫心底瞬间涌出强烈的反感,尤其是对方脸上那种玩味的表情,比直接表现出来的高人一等,更令他怒火中烧。 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冷静,绝不能失去理智,因为对方不是说着玩的。 还要足够的强硬,至少不能比对方软弱。 暗提一口气,目光转向他处,用手摸起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随意的甩了甩,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若隐若现的不屑。 他相信对方看得懂,比高傲嘛,看谁先受不了! 终于,贾玉的目光第一次放在了九劫身上,但也只是略作停顿,又一闪而过,又开始了自言自语: “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不过,名字也不重要的,反正一会你就会死,要不你跪下来磕个头,认个错,或许我会心软呢?” 幽幽的声音丝毫未被九劫所动,不急不缓,抑扬顿挫,或许他这种骨子里的高傲,根本不会被九劫装模作样的不屑所影响到吧。 话语虽轻,但没人怀疑其话语的真实性,特别是身后的家丁们,一脸的坚信崇拜。 这种平和之下的凶险更加可怕,言和心狠,下手定然更毒,远比钟无楼这种难对付的多。 话说兄弟俩都有些令人看不透,三虎又与贾玉完全的不同,别看现在三虎战战兢兢的,背后肯定在掩饰着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他的这个二哥? 一时间,九劫好像猜到了三虎不惜背上骂名,装傻充愣的原因。 唉,看样子,大家族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 嘿嘿一笑,九劫索性放开了手脚,大幅度的伸腰叉背,做起了准备工作,用实际行动告诉了贾玉,他给的答案。 对待这种令人非常不爽的人,没的说,一个字, 战, 哪怕最后打不过,也绝不能失了骨气。 再次长提一口气,身体前跨半步,做出一个起手式,甚至还特意用手指勾了勾。 这个动作完全是他临时起意,说白了,就是故意的。 按照以往的性格,九劫根本不会如此挑衅,但不知怎的,面对贾玉,他就是想做,就是想让对方也尝尝不爽的滋味。 “呵呵!” 果然,贾玉虽然表现的很不以为然,但微笑已经收敛,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凝固了下来。 哈哈, 你爽我不爽,你不爽我爽, 那就只能不好意思了... 如果说,这也算是两人第一场交锋的话,九劫取得小胜。 开门红,不错。 然而,这些所谓的“胜利”并不能改变现在的局面,小手段终归是上不了台面,唯有全力以赴,方能寻得机会。 不过,虽说是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九劫隐约之间,嗅到了一股不属于自己体内的恐怖气息,像是逃离梦境时的感受,死劫。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一章,生死存亡(下) 留得青山, 服软认错, 大丈夫能屈能伸, 识时务者为俊杰, 可以说是现在最好的主意,说不定能保得一命,至于日后被人嘲笑怂包,与命比起来,好像又不那么重要了。 这是九劫与贾玉二人酝酿战意之际,他隐晦的看到的贾玉身旁,三虎的眼神暗示。 不得不承认,对某些人来说,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如同对面的家丁们一般,卑躬屈膝,倚靠强者,只要选对人,完全可以生存的很风光。 但九劫却不准备这样做,想要自己低头求饶,根本没可能。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对三虎的心意,只能在心底说一声抱歉了。 而且,如果是以这样的方式生存于江湖,岂不是被老乞丐笑话? 自入江湖,门艰路难,心里早就有了打算,走下去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打倒一切阻碍的敌人。 生而富贵,天赋加成又如何? 娇纵惯养,自命不凡又怎样? 来比比生死,谁怕谁? 决然,狠戾,在九劫的脸上升起,如高山稳座,巍峨不动。 高傲易折,冷静以对。 而他的平静,却让对面的贾玉,内心升起了巨大的波澜。 做为贾氏三兄弟最出色的一位,他从未有如此说不出的感觉,心中隐隐多了一些莫名的烦躁。 刚刚九劫脸上的不屑,他可以很确信是在装腔作势,与平时见到的人也没什么不同,但现在不一样,他隐隐有了一种无懈可击,凡脱俗的感觉。 对,就是与那种根本不会在意自己身份的人,所散出来的气质一样。 一个臭叫花子,怎么可能? 至此,他终于变得严肃了一些,心中难免有了一些小心思。 同样的,他身旁的三虎也心思泛动,只不过面上仍是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再看兄弟俩,难得的站在一起,同框而立,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个邪魅,一个惊恐,表情各异,也是一个鲜明的对比。 从地位上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个天生胆小怕事,连纨绔都做不好,一个天然领导力,且为嫡出,氏族自是刻意培养,与其大哥并称贾氏双雄。 若非次子,甚至有可能成为氏族下一任族长。 实力为尊的江湖,更是不必说,一个天生闭窍,废材,一个虽不是开天窍,却也比普通人的天赋高出许多,再加上天材地宝的滋养,实力早已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 甚至有传言,玄武卫贾氏二公子,极有可能在下一届,四海择徒的比试中被选中,入门派修炼,得正派传承,从此一飞冲天。 而三虎最害怕的人中,除了其父贾祸,便是这个二哥了,但又与害怕父亲的威严有所不同,他总感觉二哥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心思缜密,出人意料,又心狠手辣。 自小俩人便不那么亲近,毕竟一个是嫡次子,一个庶幼子,一种天然隔阂。 自家兄弟都如此感觉,更何况外人呢? 要知道其父贾霍的霸道残忍,三子之中,贾玉是继承最多的一个。 贾霍,贾氏现任族长,腥风血雨走来,江湖人称“磨刀霍”,最喜欢以人头祭刀,赫赫凶名。 在此地,老百姓的称呼多有不同,更喜欢叫他“贾大祸害”,可想而知有多么恨他。 同样的,也给了贾玉一个响亮称呼, 虚贾玉,实甲鱼,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也就是为什么三虎平常受欺负了,总会借用的两人的名头,但真让他去找贾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因为他不敢,只是狐假虎威而已,或者可以称之为利用,每一次效果都不错,至少大部分人都是害怕的。 与此同时,九劫将三虎隐藏的担忧看在眼里,对着他轻轻的点点头,传递了自己的善意。 也正是这个不经意的动作,差点坏了大事,不得不说,贾玉的感觉非常的敏锐,九劫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锐利的眼神直接扫向身旁的三虎,也不言语,直直的盯着他,眼中闪过了一丝怀疑。 三虎暗道不好,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将贾玉费了好大功夫才擦干净的脸庞,全给毁了。 但贾玉也没有生气,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仿佛要看透他的内心。 九劫同样暗道不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他可不想让三虎好不容易营造的伪装给扯破,正待想着要不要冒死进攻一下,转移贾玉的注意力,却见三虎摸了一把鼻涕眼泪,咧着大嘴,开口替自己求情了。 “二...哥,真不是他欺负我的,不...不要杀人,杀人会...会...” 声音带起了哀求,仔细听来,倒是与此刻三虎的状态没有差别,胆小懦弱,贾玉一声冷哼,还是没有回答。 不过,心中对于自己这个废物弟弟的怀疑还是减了一些,更相信三虎是听到杀人害怕了而已。 但也不可掉以轻心,天生谨慎的他,会对任何不同寻常的小动作做出更深层次的防备,宁杀错不放过,便是他的行事准则。 忽然,他灵机一动,看了看三虎,又上下打量了九劫一番,计从心来。 嘴角那一抹不经意间的邪笑,让三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口狂跳不止。 千万别是自己想的那样? 而很多时候往往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在三虎感觉快要憋疯的时候,贾玉终于开口了,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柔和。 “三虎啊,二哥对你好不好?” “什么?” 三虎本能脱口而出,根本没听清对方问的是什么,但贾玉还是很有耐心的再次问了一遍。 “二哥,平时里对你好不好?” “这个,这个,好。” 声音弱不可闻,从三虎这个五大三粗的胖子口中说出,十分的别扭,而他自己也是更加的别扭。 脑海中翻江倒海,将每个字都来回琢磨了好几遍,也不明白对方为何有此一问。 “好,很好,二哥。” 末了,还肯定的点点头,生怕二哥不相信似的。 “呵呵,假话。” 看似一副很轻松的兄弟说笑间,贾玉再次替三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当然,二哥是了解你的,咱们亲兄弟,不会真生气的,你放心。” 三虎正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闭口不言,只是不住的点头,至于说放心,怎么可能? 凭着对贾玉的了解,他知道重头戏马上就要来了。 果然,贾玉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你看,对面的小乞丐,打了你,还打了我的人,你说怎么办呢?” “呃…” “你看呀,二哥刚才说过要杀了他,大丈夫言出必行,你也不想二哥成为一个失信小人对不对,你替二哥出手,好不好?” “啊!杀人?二哥...二哥,不是...他...打,真...不是...他,是郭...” “什么,郭什么?” “……” 贾玉眼神瞬间变冷,语气不容置疑,让本就结结巴巴的三虎,再也不敢张嘴。 更令他胆寒的是,贾玉自始至终,嘴角都还保留着微微的笑意,决人生死,轻描淡写。 “就是他,没有别人,来,杀了他报仇,有二哥在,别怕!” 说着,袖口滑出一把银白纹鞘的短剑,反手递了上去。 三虎此时哪敢伸手接,更不敢反驳,连连摆手,脚步慢慢的向后退去。 哪知贾玉并不着急,只是保持着伸手递剑的姿势,不容反驳的让三虎自己选择。 可这次他有些失算了,三虎真的是难堪大任,害怕倒是表现的淋漓尽致,但却有些害怕到忘记了所面对的是什么人。 结果就是三虎并未像往常一样,乖乖的听从二哥的命令,而是与钟无楼差不多,不断地后退,眼看就要退的远了。 贾玉自是很不高兴,暗骂一声废物,对着一侧的家丁们使个眼色,最前的两名家丁赶忙上前,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架起三虎,再次送到他面前,也不松开,防止三虎再溜走。 “看着我,三虎,你是越来越不听话了,二哥要生气咯!” 说完,脸色一凛,将伸出的手臂再次一挺,直达三虎眼前。 但三虎还是不敢接,耷拉着脑袋,不住的摇头,若不是被两人架着,可能早就瘫在地上了。 连续的两次被拒绝,换做他人,早就爆了,可贾玉仍是表现的很有耐心,给他足够的时间来选择。 场面一时间安静的诡异,但做为对立一方的九劫,却被忽视了。 终于,贾玉的耐心慢慢耗尽,冷哼一声,一把将手中的短剑递进三虎怀里。 “拿着。” 两名家丁赶忙松手,三虎猝不及防之下,本能的抓住短剑,待反应过来,已然晚了,只得小心翼翼的双手握住短剑,满脸的苦涩。 这把剑他是知道的,二哥最喜欢的一柄,若是一开始拿不住掉在地上还好说,此时若是再放手,那后果可想而知。 握住剑鞘,感觉不对,又抓住剑柄,还是不舒服,左摆右摆,却怎么也摆不出一个正确的握剑姿势。 “废物,快滚过去,杀了他。” 突然间的声嘶力竭,将三虎吓了一大跳,他原本还想继续磨蹭下去,但贾玉已经不给他机会了。 衣领被一把抓住,差点被揪起来,随即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大力引着,朝着九劫的方向而去。 “啊” 三虎根本来不及准备,跌跌撞撞的前行了好几步,费了好大劲儿才刹住身子,惊魂未定之际,心中大骂甲鱼,此时他距离九劫只有几步之遥。 “妈呀,杀人啦!” 令人想不到的是,还没等他动手,便如疯一般的鬼哭狼嚎,同时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双手并用,慌乱的逃离。 紧张的战斗气氛,经过三虎这么一出,忽然之间变得缓和了许多。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二章,一柄好看的剑(上) 三虎表现的很夸张吗? 在九劫看起来是的,甚至都有些过了,但贾玉的看法却正好与他相反。 胆小无能,这才是那个最熟悉的废物弟弟,难道自己是有些多虑了? 心头的疑虑渐渐散去,心情自然也好了许多。 原本想着找个乐子,让两人斗上一斗,探探三虎到底是不是真有问题,现在似乎不用了。 就这样吧,这个废物能做多大事,想想都可笑。 忽然,他看到了九劫动了。 却根本毫无战意,更像是准备上前扶起倒地三虎。 这还得了,身为仇敌怎么可以有朋友之间的关心?怎么可以如此大度? 贾玉立马撤回了心中刚下的决定。 两人必须战斗到底,今日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看你们还怎么互相关心。 也不知怎的,贾玉今日就是想要较个真,心头莫名火气,熊熊燃烧。 而看待九劫,也是越来越不顺眼,特别是其展现出的气度,不是一个臭叫花子该有的,也是令他非常不高兴的地方。 冥冥之中的指引,他又感觉九劫与自己是同一类人? 冷静,自信。 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又被他马上否决,因为对方的身份不配。 但别人怎么看呢,可就不知道了,家丁之中已经听到了有人对九劫的敬佩,所以,今日必须要将其扼杀在摇篮里。 本就不喜欢平平无奇的战斗,为了找点乐趣才百般算计,只是现在看来刺激的还不够,必须要加料了。 当然,自己动手是下下之策,上策攻心,才是他最喜欢的。 用高人一等去恃强凌弱,将那些表现出来的的倔强纷纷丢弃到泥土里,用脚狠狠地踩,这样是不是很爽呢? 这样既能展示他运筹帷幄的本领,又能满足一呼百应的享受,重要的是感受到结果带来得快感。 在他的设想中,马上就会来到他最喜欢看到的结果。 “哼,” 这次,他没有暗示家丁们做事,而是自己亲自出手,双掌胸前交叉,又迅的拉开一臂距离,体内窍力疯狂涌出,贯注于双掌之间。 一股如水润般的强大窍力凝聚成实质,随着他的双掌舞动,化成了一道拳头大小的透明水珠,其内流淌着无色光华,十分耀眼。 聚窍化实,四窍高手。 贾玉露这一手,当然不是为了显摆的,只见他轻喝一声, “入灵禁心术,去。” 手中的窍力之珠迅的朝着九劫飞去,带起一路的碎石土屑翻腾不已,眨眼即至。 此刻的九劫,根本未曾察觉,他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过去将三虎扶起来,还是与他再眼神沟通一下? 毕竟之前因为自己的不小心,已经犯了大错了,现在可不敢贸然行事了。 所以,他一直在犹豫着,心里想着怎么去配合三虎演戏,来弥补过错。 以免其陷入危险之中,对贾玉这种人来说,一个细节没处理好,都会生出大麻烦。 只是他也没有经历过,一时间也不知道三虎怎么想的,下一步要做什么。 说实话,第一次见面的两人根本没有默契,怎么配合? 也正在他离着三虎的位置还有两步路的工夫,再一抬脚,迎面撞上了飞来的窍力之珠,劲力四散。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九劫并未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感到了一股凉意袭身,全身上下仿佛被水浇透了一般,他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擦,却忽然之间现,自己的手臂竟然动弹不得。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除了手臂不能动,原本准备迈出的腿也被禁锢住了,这一现令九劫再也无法保持淡定,拼命的挣扎,也无济于事。 不过,他倒是现了,自己全身上下不知何时被贴上了一层薄如蝉翼的东西,就是这层薄膜令自己无法动弹。 这就是贾玉的入灵禁心术,据说修炼至大成,可禁身,禁心,禁神,而贾玉的实力,只能做到禁住九劫的双臂双腿且时间也不会太久。 从这也可以看出,贾玉的实力其实并未开到四窍,只不过是借助了术法的精妙而已。 但这对于未曾通心开窍的九劫来说,一样的难以承受。 贾玉这是要亲自对九劫下杀手吗? 不,这样多没意思,他这是在为三虎做准备。 将一个被束缚的毫无还手之力的人送到面前给他杀,还有何理由拒绝。 贾玉再次一个闪身,来到三虎身侧,一把将其拎起,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另一只手顺势握住三虎拿剑的双手。 三虎不知是吃惊还是吃痛,拼命的想要抽出却根本无济于事。 此时的贾玉,邪魅的表情尽数收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一点,还带起了关心的语气: “三虎啊,二哥是想帮助你,你看你胆子这么小,又经常被人欺负,以后二哥出门了,你受人欺负怎么办?是不是?” “凡事都要靠自己,来,乖乖听话,你看二哥都把他给困住了,动弹不得,杀他如屠狗鸡宰鹅般轻松,二哥保证,自此以后再也没人敢小瞧你了。” 一番话,有理有据,细语柔声,听起来耳顺舒服,但三虎表现依然很丢人的,根本不敢说话,只是不断的摇头,连神情看起来都有些恍惚。 “唉,看来三虎你是有些记恨二哥了,二哥平时对你太严厉了,让你误会了,用不用二哥给你道歉?” “啊,不用,二哥,没事的,” 愣愣的三虎赶忙解释,好嘛,贾玉的道歉,痴人说梦呢吧。 果然,三虎话还没说完,便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 原来,贾玉在他回话的同时,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手指更像是要被捏碎进短剑里,这岂是三虎能承受的? 好在,贾玉并不是真的想让他变成残废,小施惩戒便松开了一些,但原本的轻声细语也随之消失。 话锋一转,语气渐冷。 “那你还在等什么?还是二哥哪句话说的不对?” “没有...二...哥说的都对,都对。” 或许是三虎的态度让他比较满意,贾玉的脸色又变了一番模样,这次好像有点语重心长的意思。 “三虎啊,二哥知你胆子小,但今日让你杀了他,也是锻炼你自己的最好机会,因为你是贾氏三少爷,在这玄武卫,看谁不爽,大可杀之,明白了吧。” 兄弟俩紧贴的站在一起,一前一后,两人四手共同将握着的短剑渐渐举起。 随即贾玉手指比划,引导着三虎的剑尖直指九劫心口的位置,一声轻笑,再次拍了拍三虎的肩膀。 不过这一次手上使出窍力,顺着手掌,涌入三虎的体内,传至自己的短剑之中。 短剑瞬间被激了灵性,一声轻啸,剑鞘半开,银芒闪烁,光彩夺目,却总感觉有些半朦胧。 贾玉似是感受到了短剑被鞘束缚许久的渴望,伸出一手,抓住剑鞘,彻底将短剑拔了出来,一时间短剑光芒更盛,隐隐有剑鸣呼啸之音传出。 剑好,好剑, 一出鞘,需沾血, 天下蹉跎, 是灵是魔? 紧接着手上再次力,一股更为强大的窍力顷刻间汇聚于出鞘的短剑之上。 此时短剑如脱困的猛虎,直指向天,一时间周围仿佛都被凝固了一般,连这里的日光都暗淡了许多。 剑如虹,脱牢笼, 江湖英豪,谁与争锋。 这一刻,全场的目光都被它吸引,家丁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夸赞出声。 九劫亦是不可幸免,惊叹之下余,又有些失望。 看短剑,剑身二指,剑锋一尺,同样的银闪亮透,与剑鞘相差无几, 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剑中装饰了一串艳色宝石,借助于阳光的点缀,好像多了七彩颜色,十分漂亮。 好看的剑,却不像杀人的剑,可惜了出鞘之时的霸气了。 武器有灵,如修心窍, 层层劫难,方可大成。 若是当成配饰,天剑也会平庸。 人修剑, 剑养人, 日夜陪伴, 心力滋养, 融为一体, 契约相通, 一损俱损, 一荣俱荣。 剑有剑格,联动心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剑有剑意,随人心性,可强可弱,可刚可柔。 剑有剑貌,锋芒毕露,潇洒快意,气势如虹。 当然,对于贾玉这种大家族的公子少爷来说,就要另当别论了。 高调的华丽自是要比低调的内涵更吸引他。 不管短剑再怎么好看,能不能杀人才是好与坏的最重要的标准。 这就是九劫感觉可惜的地方,他也真正的见识到了,一个人是怎么毁掉一把好剑的。 这里边除了贾玉,便是三虎见过这把剑的次数最多了,尤其现在,握在手中,感受尤其强烈。 仿佛自其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不屈的傲意,也有不甘和泄,连他这个天生闭窍之人都知其不凡,但以前从来没见它如此过,今日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它想要杀人了? 三虎想不明白,正在琢磨着,耳边突然听到了一句特意压低的声音。 “三虎,你真的是废物吗?” 像是在询问他,又像是自问。 不管是哪种,贾玉决不会无的放矢,这点三虎十分确定,脸上虽然与之前的表现无异,还装作故意听不清楚的回头问了一句,但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无人察觉的寒光。 麻烦大了,看来得加快进度了!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三章,一柄好看的剑(下) “去吧,就在那里,三虎,带着二哥的宝剑,杀光眼前的敌人,为我贾氏增光添彩。” 剑尖慢慢下移,在贾玉的指引下,直指九劫心口位置,当然,这并非三虎的本意,他拼命的想要抵抗,却根本无济于事。 原来被禁锢住的不止是九劫,三虎同样被束缚,这可有意思了,说是两人战斗,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对上一个活靶子而已。 但贾玉显然对这个局面非常满意,嘴角再次涌现邪魅的笑容,握住三虎的手掌略一用力,三虎登时不受力的朝前冲去。 看起来更像是短剑带起的三虎一同朝着九劫刺了过来。 与此同时,贾玉也没闲着,袖袍一招,华丽的剑鞘飞入他的手中,同样朝着九劫轻扬而去,度竟然领先短剑一步。 由于剑芒太盛,根本无法现之下隐藏的剑鞘,如一道闪电,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待到九劫察觉出危险之时,剑鞘带起的利劲,已然到达了腹部奇经之处,一臂的距离,只需眨眼工夫。 躲已是来不及了,此时说不慌那是假的,心头犹如突然悬空,一股子瞬间失重的感觉,让九劫不寒而栗。 但即便是他提早现,也是无能为力的,好在除了四肢无法动弹动,身体还是可以轻微的闪避。 间不容,他只能凭借着本能的反应,身体收缩,绷紧腹部,弓起身子。 “咚” 一股强大的撞击力清晰可闻,由奇经传心入神,九劫一口鲜血仰面喷出,人也是连退好几步,方才止住身形。 虽是受伤,但这一击同样让九劫周身覆盖的窍力散去,恢复了行动。 不知贾玉是一时忽略了这点,还是故意而为之。 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手握短剑的三虎紧随其后的刺了过来。 九劫虽然还能站立当场,但这一击实在是太狠了,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起来,耳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要知道,奇经可是习武之人通心开窍的基础,连载着心神之重任,一旦受创,影响可是非常大的,弄不好一身修为都会付诸东流。 当然,随着修为的增加,心窍之力的滋养,奇经八脉都会随之变强,不会轻易受损,但前提是体内得有心窍之力。 对九劫这样未曾通心开窍的人来说,哪来的心窍之力? 这无疑是非常致命的,一旦处理不慎,日后的修炼都会大受影响,说不定会比废物三虎的天生闭窍还要差。 但九劫此时也顾不得这些,即使疼痛难忍,也得强撑着让自己清醒过来,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越努力越虚弱。 脸上的伤口又重新崩裂,鲜血淋漓,呼吸之间,体内又传来阵阵剧痛,每一次咳嗽,都会带动着气血上涌,下一口鲜血虽是都会再次喷出来。 这是九劫前所未有的艰难经历,时间也仿佛停了下来,每一刻他都在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一瞬间,心中涌出一个巨大的疑问,这样痛苦还不如放弃呢,坚持是为了证明什么呢,有遗憾吗,也有不舍。 也正是这个念头升起之际,九劫只觉腰间一热,一股暖流冲进自己体内,十分的舒适。 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原本一窍不通的心窍陡然射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暖流完全的包裹。 如同引子一般,原本柔和的暖流瞬间融入其中,两者合二为一,变得越来越坚硬,像风卷,如奔雷,似火炎。 是风雷火! 九劫刚感受到它的变化,风雷火便一分为二,一入心,消失不见,二入神,化为一本青封古籍。 这本古籍,九劫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自己从梦境之中带出来的,现在老老实实的躺在自己腰间呢,怎么跑到自己身体里来了? 与此同时,古籍慢慢打开,直接翻开到了第二页,原本空白的书页也渐渐出现了几个很小的字迹。 “皆为虚!” 什么意思? 还来不及琢磨,字迹眨眼便消失不见,古籍也再次轻轻合上,化为风雷火,一个闪烁,遁入虚无。 两股分入心神的风雷火,全都像是未曾出现过一般,九劫想找,却无迹可寻,但皆为虚这三个字,却是深深地印在了脑海中。 “好!” “好,二少爷威武!” 也正在这时,原本逐渐陷入混沌之中的九劫,猛然清醒过来,耳中清晰的传来了家丁们齐齐的喝彩声。 视线中,三虎的胖脸清晰可见,在他之前,还有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剑越来越近,只不过刚才他们之间就只剩下三两步的距离,为什么过去了这么久,距离仅仅只减少了一点点,几不可查。 生了什么? 刚刚一系列的变化,明明是经历了很长的时间,难道时间停止了? 细思极恐,心中不知是喜是悲,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丝惊愕。 但下一刻,现实便告诉他,时间并未停止,连变慢都没有,剑尖只用了一个眨眼的工夫,便来到了九劫面前。 许是感受到了即将见血的兴奋,短剑竟然轻声一震,出一声清脆的鸣啸,剑光流转之际,度再快一步。 不过其后带着一个三虎,再快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要知道三虎本就无意伤人,不由自主的被动攻击自然是拼劲全力的抵抗。 奈何自己无力挣脱,只能尽力的收紧双臂,将短剑的杀伤距离限制到最小,其他的便听天由命了。 当然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恐惧,在外人看起来,这是很正常的表现。 “好,好” 看别人打斗永远是一件乐此不疲的事情,愈激烈愈会令人血脉喷张。 一众家丁忙着抚掌起哄,连一旁的贾玉,也难得的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到底谁会胜呢? 是臭叫花子?还是废物三虎? 或者可以说两个废物的战斗,结果已经注定了,要么一个死,要么两个死,没意思,还是过程最有意思。 在所有人看来,身为三虎的兄长,贾玉已经帮这个弟弟太多了,借出自己的宝剑,帮其禁锢住对手,甚至不惜亲自出手,击伤对手,如此还不算兄弟之情? 可事实果真如此吗? 为什么要暗中解开九劫的束缚,又为什么硬逼着三虎自己动手杀人? 三虎明白,九劫同样也看明白了。 他要借刀杀人,好算计啊。 果真是,不是一个人死,就是两个人死。 想清楚了这点,怎么做,事情才会出现转机? 做为战斗一方的九劫,在看出了三虎的反抗之后,几乎同时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将原本的战意收了起来。 当然还不能给其他人看出来,特别是对贾玉,想要演戏,必须要真做,紧张严肃是不可或缺的,就看接下来的交战与三虎的配合怎么样了。 两人这次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眼神交流了,一切只能凭默契,再加上一点运气。 不过,有一点九劫非常相信,那就是三虎绝对是一个聪明机智的人,他肯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深吸一口气,在短剑距离心口只有一指距离的工夫,九劫一个侧闪,让开半边身子,待剑尖刺中原本所在的心口位置之时,九劫一声大喝,不知从哪取出一物,双手高举,狠狠地朝着短剑砸去。 电光火石之间,星花四溅,一声巨大的脆响轰鸣,久久不曾散去,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赶忙闭目躲开。 再抬眼看去,令人惊讶的一幕出现了,原本气势如虹短剑早已失了光彩,笔挺的坠落至地,剑柄处还在兀自颤抖不已。 而九劫手中之物,同样被震飞,远远的跌落在一旁,仔细一看,原来是贾玉刚才出招的剑鞘。 做为交战的两人,同样看起来很不轻松,九劫“噔噔”连退几大步,身体摇摇欲坠,三虎更加不堪,今日他好像是跟脚下的土地干上了,又一次坐倒在地。 不分胜负? 原本想着一击而定的战斗竟然是两败俱伤,谁也没占到便宜,多么令人不敢置信。 但贾玉可不是这么想,他的实力要比其他人高出一大截,自是看到了许多人没看清的细节。 两败俱伤用在两人身上合不合适他不知道,可用在他最心爱的剑鞘与短剑上,在合适不过了。 本为一体,奈何自相残杀! 心口骤然一痛,体内窍力完全爆,其周围瞬间形成一个庞大的怒火风暴,令人望而生畏。 危险,可怕,这就是贾玉展现出来的最可怕的实力。 袖卷连招,一旁的短剑更快的颤抖起来,随即“嗖”一声破土而出,倒飞回他的手中,再一招手,远处的剑鞘也同样飞回。 手指轻浮剑身,滑过剑鞘,满脸的心疼,剑身上的宝石已经被砍掉了许多,连最中心的那颗大的都出现了一丝裂缝,这可是最好的望海精金石,极为罕见,更别说这么大的了,可遇而不可求之物,没想到今日便毁了。 再看剑鞘,更加凄惨,精心设计的装扮早已残缺不全,更可怕的是,其上被剑刃留下了一道很大的伤口,都透光了。 虽说此剑不是什么上古名剑,也不甚出名,但其剑体难寻,剑意难测,贾玉自认为不比那些名剑差,再加上大小正适合自己,自得到之日起,便爱不释手,将最好的东西镶嵌其上。 平日里千般滋养,万般爱护,这么久都未伤一毫,今日得如此大伤,他怎么能够容忍? “废物!” 不知说的是九劫还是三虎。 贾玉仰天一声怒吼,眼中带着泯灭一切的寒光,直朝九劫射来但九劫并不畏惧,同样抬起头来,带着视死如归的冷意,予以还击。 这一次,他没有躲,在贾玉强烈的杀机漩涡当中巍峨不动,保持着自己的倔强。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四章,两个废物的战斗 久酿的风暴如同大运城外的望海一般,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大浪翻涌,惊涛拍岸。 这等情形,家丁们自是不敢再继续看热闹下去,不消贾玉吩咐,便一个个朝着九劫围了过来,积极殷勤,完全没了刚才自己击败钟无楼时的惧怕模样。 唉,一群狐假虎威,欺软怕硬之徒,或者更可以说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一时间,九劫身后便被家丁们围成了一个半圆的包围圈,前方是贾玉贾虎两兄弟,再无可逃脱的缺口。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本身九劫便只有两术防身,飞星攻,回风躲,相互配合,相得益彰,虽是绝技,但到了生死局,才现远远不够。 不是说这两式太弱,而是九劫自身的实力不行,虽然可以不借窍力施展,但没有窍力的支撑,也不敢只是比普通功法精妙一些而已,根本挥不出其最精华的部分。 要知道,窍力是一切功法的基础,人修身,修心,修神,三劫三难,磨炼重重,皆为天地恩赐。 而天地为虚,本就无迹可寻,人为实,却可与天地沟通,交融合一。 地道至繁,天道至简,繁简对立,正如人下立地,上顶天,处于这上下繁简之间。 也就是在这虚实对立之中,生出一股天地认可的力量,其由身入心,由心助神,这便是心窍之力。 说白了,窍力就是实力,就是江湖通行证,实力越高自然越受尊敬。 从未听说哪个未曾通心开窍之人,胆敢豪言天下我闯,定会闯出一番天地,九劫这也算开了先河了。 忽然九劫有些恨透老乞丐了,不给通心开窍也行,再传授点厉害的术法也好,什么铜墙铁壁,刀枪不入的,完全忘记了刚才回风术救命的时刻。 要是被老乞丐知道了,肯定会大骂他贪心不足,这两个一等一的绝技,常人难得其一,真以为绝技是烂大街的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 况且,世间术法千千万,哪一个不是条件严苛,可遇而不可求? 九劫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可这两个福现在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助他脱困。 心头大惊之下,想逃走无异于痴人说梦,唯有冷静方可有一线生机。 恼怒,着急,后悔。 可现在这些不良的情绪只会成为拖累,于事无补。 所以九劫虽急,却并没有盲目的行动,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静观其变,甚至脸上也看不出有丝毫的变化,表现的满不在乎的样子。 只有不失耐心,才能创造机会。 放下了包袱,九劫不动声色的开始四下寻找机会,只是暂时看起来,这些家丁们看起来都非常的尽忠职守,至少没有明显的可乘之机。 等,等下去。 正在这时,原本坐倒在地的三虎,一下子窜了起来,用力的拍拍屁股后的尘土,动作不小,瞬间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这还不够,三虎紧接着一声大喝,将未曾第一时间关注他之人的目光也拉了过来,这下所有人都起了巨大的好奇心。 按理说,平时的三虎遇到这种情况,躲还来不及呢,今天是要主动出头吗? 这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众人纷纷忍不住臆测起来。 只见三虎双手握拳,不住的深呼吸几番,像是给自己打足了气,随即猛的转回身去,第一次主动的与贾玉对视了一眼,又再次低下头,口中同时厉声尖叫, “二哥,真不是他,是郭威打我的。” 几句话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结巴,声嘶力竭中带着一丝坚定。 说完话,可见三虎的气势顿弱,缩起脖子,认命似的等待二哥的落。 而他面前的贾玉呢,根本未曾料到自己这个废物弟弟还会有如此胆量的时候,所以,反应有些没跟上。 这个废物是要反抗自己吗? 待他琢磨过味来,脸色顿时阴沉到底,仿佛都能滴出水来,狠辣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一股强烈的杀机从体内透出,与之前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哪知三虎的勇气,根本经不起一声冷哼的折腾,立马气馁,完整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废物!” 紧接着,贾玉出比三虎还要声嘶力竭的大吼,也宣告着他精心营造的形象彻底崩塌,再也没了什么兄弟情深,风度气度。 按理说,三虎的反驳本不至于让他如此,因为从一开始,三虎对他的命令便是抗拒的,只不过现在是出言点破了而已。 仔细想来,好像是三虎说出郭威的名字之后,他才如此失态,毕竟三虎几次说到郭字,便被强行打断,十分明显,这很大的可能就是问题的根源。 这郭威,便是玄武卫两大家族中的另一个,郭氏族长的独子。 可玄武卫皆知,贾氏与郭氏素来不和,多有矛盾,甚至还曾一度爆过剧烈的冲突,引得玄武郎出面调停过。 一个家族二少,一个家族少主,这样的家族关系,贾玉没必要刻意的为郭威去隐藏什么吧,怎么现在看起来传言像是反的一样,难道其中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不过,此时由于三虎的突然动作,成功的将九劫身上的压力转移走了,立马让他感觉轻松了不少,连周身的包围圈都现了一些不严密的地方。 这是机会吗? 不,还不能十拿九稳,必须沉住气,现在可赌不得,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再等等。 没有轻举妄动,九劫更加打起十二分精神,耐心的等待着。 此刻,场中兄弟两人的对峙,才是重头戏,情况不明朗,家丁们自是无人声,哪怕想要表现自己的也不敢参与其中。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偷偷的看看热闹,至于每个人心中的想法,早都隐藏的滴水不漏,从面上,根本无人看的出来。 贾玉此时根本顾不得这些家丁们,更没工夫猜他们的想法,眼中寒光闪烁,直直的盯着三虎很久很久。 对三虎来说,时间仿佛比一日还漫长,每一刻都十分难熬,正在他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没想到贾玉竟然对自己展颜一笑。 雨过天晴了? 但三虎可不这么认为,因为他看到贾玉笑容之下,掩藏的却是气急败坏。 他在忍,还是想到了更坏的点子? 还没等三虎考虑明白,贾玉的目光便从他身上移开,重又落到九劫身上。 袖卷再招,九劫不自觉的向着他的方向滑来,猝不及防的九劫猛的前冲一大步,随即拼尽全力的双脚扎地,但仍阻止不了身体的前行,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终于,在挣扎之中,九劫感觉力道弱了下来,赶忙定定心神,再抬眼,人已经停在了三虎几步开外。 与此同时,贾玉轻抚剑身,将其贴在脸颊,幽幽的说道: “你们俩,皆是废物,今日废物之中,却只有一个能活着离开,听明白了吗?” “哦,对了,既然你抢了我的剑,我的剑取你命,讨公道,不过分吧!” 说着,不等九劫表态,短剑轻舞一个漂亮的剑花,剑柄反手递到三虎的手旁, “三虎啊,我说的话,你听明白了吧,是生是死,看你自己选择喽!” 也不知是否被贾玉口中的话,刺激出了求生的欲望,这次三虎竟然出人意料的没有任何的反驳,非常痛快的接过了短剑,单手死死的抓住,仿佛抓的是救命稻草。 借着贾玉转身走开的工夫,他也赶忙转身,正面对九劫,剑尖斜指,脸上多了一些从开始都没有出现过的严肃。 不过短剑在他手中,确实有些小巧玲珑了一些,但也无伤大雅,能杀人的东西,大小无所谓。 “来吧,我们两个废物战斗一场吧!” 本以为能说出如此豪气之言的会是一直不屈的九劫,没想到这次正好相反,却是三虎率先邀战。 九劫略一犹豫,对其点点头,摆开架势,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比武礼仪,老乞丐教的,只有值得尊敬的对手才可得到的殊荣,九劫认为,三虎值得自己如此。 没有过多的犹豫,三虎大喝一声,快步的冲了过来,虽然度不快,但重压十足,行至九劫近前,改为双手握剑,以刀劈之势,奋力的朝着九劫砍去,毫不留情。 短剑呼啸,丝毫不亚于长刀带来的气势,不过终归不是以劈砍为主,所以并非十分难躲,更何况天生闭窍的三虎手中,只是有些唬人而已。 但九劫既然是答应下了比武战斗,自然不会只闪不攻,追星术便是选。 说时迟,那时快,九劫心神一凛,屏气慑息,顺起右脚斜向上踢起,是准备用脚挡剑吗?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招式,毕竟他可不是刀枪不入。 眼见短剑就要劈在九劫的右脚上,却意外突,不知九劫是否用力过猛,支持的左脚一滑,整个人瞬间仰倒在地。 “啪” 听到这一声,在众人以为他马上就要摔倒,忍不住想要就要嘲笑出声的时候,却忽然有人现,这个声音并不像倒地的声音,更像是碰撞声,伴随着声音响起,还有一些不明之物四下飞散。 怎么回事?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五章,两败俱伤 那是一只草鞋吗? 蕨草编织,木絮做底,原本的支面此刻早已散了架子,如同破烂一般,跌在了不远处。 是这只草鞋挡住了短剑的劈砍? 怎么可能?不被砍散架喽? 事实上,草鞋还能保持着本来的样子,短剑的攻击同样被接下了。 众人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自然凭借他们的实力,是看不清刚才到底生了什么的,却被贾玉看的清清楚楚。 在九劫滑倒的瞬间,他就有所怀疑,现在看懂了,原来都是故意而为之的,是要借机飞鞋。 好精明的小子。 只不过,穿在脚上的鞋到底是怎么飞出去的,还能准确的击中三虎握剑的手腕? 看来这小子身上还有很多秘密呢,怪不得钟无楼都在他手上吃了大亏。 顺着目光看去,这下九劫两只脚全都光秃秃了,更符合叫花子的身份。 再看三虎,被一击而中在脆弱的手腕处,再也拿捏不住短剑,脱手而飞,再也没能高势的劈下,短剑翻飞着,冲天而起。 他自己也一个踉跄,差点刹不住身子。 一战而胜吗? 正在九劫暗自庆幸,自己这大胆的一击,颇有建树之时,仰在地上,还未来的及起身,眼中本已消失的短剑竟再次出现,剑尖以出寻常的下坠度,直朝自己刺来。 怎么会?是贾玉! 此时的九劫根本无法再有其他的动作,只能尽力的将身子挪开,绷起双腿,准备借脚蹬之力,看看能不能将其踢飞。 这不仅要考验自己的胆气,更重要的是眼力和实力,短剑角度刁钻,度极快,这无疑更加大了被踢飞的难度。 事实证明,九劫的猜测是正确的,短剑确是贾玉在暗中操控,否则不会这么厉害的在失去目标的情况下,无人操控,还能准确的找到目标,就算是上古神兵都不一定能做到。 但在场的家丁们可不知情,只当是九劫倒霉,短剑的下坠来袭,能找准目标,只是巧合而已,毕竟这也并非不可能,不由得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随着小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九劫知道自己还是有些托大了,贾玉精心设计的杀招,岂是那么容易破解的? 不过,他还是将自己的受到的伤害降到了最低,否则便不是只伤一腿那么简单了。 短剑锋刃,入肉三分,直接插进小腿之中,可九劫没时间考虑,一个骨碌翻身而起,有些一瘸一拐的站立戒备,鲜血顺着小腿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比腿伤更让他疼痛的是,身法的施展将会大受影响,这对九劫来说,不亚于自断一臂。 好在,贾玉没有趁势再攻,三虎同样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九劫便保持着腿上挂着短剑的姿势,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这样下去不行,时间长了,失血会导致昏厥,九劫赶忙弯下腰,左手捏住膝盖,右手握拳,猛击腿弯处,直到阵阵痛麻感袭来,方才停手。 如此自残的行为,在其他人看来十分的不可思议,只有九劫自己清楚,唯有这样,才能减缓血流的度,只要短剑不拔出来,那自己便会争取更多的时间。 也正是在他自残之时,小腿被刺穿的位置,传出一股股暖流,包裹住了伤口,也包裹住了短剑,只不过九劫根本没注意到而已。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现,短剑刺中的位置,正是九劫从梦境中沾染的三指掌印,此刻,这个印记如同活了一般,不断地蠕动,但被短剑死死的钉住,只能上下左右的拉扯,变幻成了无数个形状,却始终也逃不开。 随着印记的变幻,九劫明显的感觉到血流的慢了,疼痛也减轻了。 九劫也不曾在意,只当是刚才的果断行为起到了效果,当然,他自己也清楚,这种极端的方式无疑是饮鸩止渴,现在必须要尽快脱困,否则这条腿就废了。 轻轻的试探了一下,受创的那条腿还是不敢着力,人看起来也矮了半截,有些颤颤巍巍的,回风术怕是要大打折扣了。 如此贯穿伤势,能站住了,本身就不是平常人可以做到的,在场的家丁们无不佩服,可即便能站起来又如何,垂死挣扎而已。 事实真如众人所料想的那般吗? 九劫绝不会轻易的认命,恢复清明的眼眸里说明了他的态度。 事已至此,凡事也不能太悲观,九劫只能强迫自己往好的一面去想。 或者剑伤并非全部都是来添乱的,反而更能刺激到几欲昏厥的身体,时刻惊痛,虽然现在有些站不稳,但最起码身体没有脱离掌控,还是有机会的。 不能再等下去了,拼了,大不了一死而已。 正在九劫放弃等待,准备主动进攻,创造机会之时,原本已经被众人选择性遗忘的三虎突然大叫出声,边喊边跳。 “妈呀,杀人了!” 看起来像是今日受到的惊吓太多,人彻底的失了控,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使得本就臃肿的五官挤在一起,别提有多难看了。 这样一幕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倒是没人怀疑其真实性,毕竟三虎太懦弱了,完全有可能如此。 “呀,是血?” 紧接着,三虎一个跳步,窜起来半个身子,捂着被击中的手腕,疯一般的朝着九劫的方向冲去,与慌不择路的逃离没有分别,只不过方向没选对而已,肥胖的身躯每跑一步,都会带起大量的烟尘。 这下,众人更加确信了三虎不是装的,包括贾玉在内,甚至心中都忍不住猜测,三虎不会就此疯癫吧,那自己这个二哥可就罪过大了,哈哈! 可以预见的是,三虎如此前冲下去,必定会与九劫正面相撞,这是准备以身体当武器,击败对手吗? 所有人都忍不住期待起来。 “嘭”的一声,果然并未让人等待太久,很快,一声剧烈的撞击声传到了众人耳中。 按理说,两人距离虽然不远,可九劫不至于躲不开的,即便是身负腿伤,但三虎提前的大喝相当于示警了,怎会如此不堪? 事实已经不容人去辩驳了,被这样一个体重标的吨位迎面撞去,一个身强力壮之人怕是都不好受,更何况是九劫这个瘦弱之躯呢。 众人忍不住替他叫起惨来,倒是也完全忽略了他为什么没躲开,这个不解的问题。 随之,有人心中恻隐,坚强如他,让钟无楼都吃过大亏的人,最后有可能被一个废物三虎撞死,多么的可悲可叹啊。 结果很快出现,不出人之所料,九劫毫无悬念的便被撞飞出去,这一飞距离乎想象,甚至都要飞出身后的包围圈外。 吓的家丁们赶快闪开一个缺口让过,免得被砸到,殃及鱼池。 而三虎也好不到哪去,喊叫声与前冲的步伐同时戛然而止,身体竟然反弹而回,摇摇晃晃的后退了好几步,眼睛一闭,直直的后仰晕倒了过去。 如此力道,这才是真正的两败俱伤,不会两人都死了吧! 一时间连贾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愣愣的看着,呆在当场,直到一名护卫壮着胆子走上前去,查探了一下三虎的伤势,对着他点点头,示意人没死,他才回过神来。 脸上的惊愕消失不见,又带上了自信的微笑,显然他对现在的结果很满意。 挥挥手,家丁们再次退开一些,贾玉亲自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地不起,脸色铁青的三虎,嘴角的邪魅笑容再现。 丝毫没有对口鼻出血,双目禁闭的三虎而担心。 一声冷笑,不知从哪又拿出一帕银丝绢绸,遮住了口鼻,有些厌恶的对着护卫们摆摆手, “把废物救醒!” 说完,不再管他,抬眼朝着不远处的九劫望去。 见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胸口看不到任何的起伏,也丝毫感觉不到气息的波动,看来是真的被撞死了。 贾玉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大仇得报的感觉,些许的压抑终于散去,说不出的畅快舒爽,若非手下人在,他非要仰天大笑不可。 就是要这种掌控在股掌中的满足,江湖何人是对手? 连三虎身旁浓郁的血腥味,他也不觉得那么厌恶了,手一松,绢帕随风飘落,正好盖在三虎的脸上。 “你们替三虎把脸擦干净。” “啊...是。” 正准备将三虎救醒的护卫,不敢怠慢,赶忙捧起绢帕,小心翼翼的替三虎擦拭起来。 并非他们对三虎起了佩服尊敬,而是听到了贾玉对三虎称呼的变化,一时间拿捏不准,心头起了心思。 印象中,这好像是第一次从贾玉口中听出对三虎有关心的意思,主上的心思不好猜测,小心点才没错。 一下一下,细致耐心,过了好大一会儿,三虎才悠悠转醒。 一阵剧烈的咳嗽,三虎慢慢睁开眼睛,先映入眼帘的是家丁谨慎关心的表情,再次他看到贾玉也露出了和蔼可亲的面庞,蹲了下来。 “三虎,感觉怎么样?” “啊,二哥,我没事,咳咳。” 但贾玉却根本不再理他,猛的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看来三虎没有就此疯癫,让他有些遗憾了。 没能一箭双雕,原本满意的结果看起来已经去了一半了。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六章,天不遂人愿 “三少爷,您醒了?” “什么?你叫什么?” “三少爷,您别动,小的伺候您。” 说着,主动将三虎给扶了起来,用身体当靠垫,让他更舒服一些 第一次听到家丁们喊他少爷,三虎猛然间睁大眼睛,使劲的晃晃脑袋,仍旧不敢相信眼见耳闻的一切。 甚至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是自己见鬼还是他们见鬼了? 看着身旁几名家丁献媚的模样,每个人的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三虎顿时有所明悟。 一群溜须拍马之辈尔,看来贾玉是很满意的,没现什么破绽,我只能帮你到这,接下来便只能靠你自己了,九劫。 “哼,行了,安排几个人,护送三少回去,好生照顾着。” 不知怎的,贾玉看着家丁们对三虎态度的变化,他并未生气,也未点破,表现出了一个兄长该有的模样,至于内心是怎么想的,便无人知晓了。 而三虎也懒得猜测,索性继续的保持着撞击后的混沌,听之任之。 “去两个人,把剑取来,将小叫花子找个地方丢了吧!” 说完,贾玉转身,月袍一摆,踱起步子,准备离去。 “遵命,二少爷慢走。” 一众家丁们赶忙开始了行动,走出几人小心的抬起三虎,追随贾玉的步伐而去,又分出两人向着九劫趴着的方向走去,其他人准备打扫战场。 能丢的丢,能留的留,能掩藏的掩藏,分工明确,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 只不过工作分不同,有出力的,自然就会有讨喜的。 比如,前去取剑的二人,工作轻松,又没危险,最重要的是,那把剑是贾玉最喜欢的一把剑,这就是荣耀降身,活该他们二人捡此便宜。 想象着将短剑奉还给二少爷之后,二少的赞许,哪怕只是一个眼神肯定,也是要比其他人幸运的多,至此飞黄腾达呢也说不定。 两人不禁想入非非,脚下的步伐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 剩下其他家丁自是羡慕不已,奈何运气不好,没赶上这等好差事,只能沦为打扫战场,早知道奉承三虎也比这个强。 看二少爷刚才对三虎的态度,多么巨大的一个转变,以后有可能还会对其更好,如果巴结上,说不定也是一个好的出头机会。 唉,一切都怨不得别人,谁让自己反应慢,让别人抢了先呢,乖乖的认命做苦力吧! 当然,有人认命,自然有人不甘,做为大家族的家丁,本就难以出头,机会看起来是不少,但却是要打破头的争,争到手还不一定此成为人上人。 忍辱负重,勾心斗角司空见惯,俨然不比江湖斗争轻松多少。 带着他人的羡慕,两人很快的来到了九劫身旁,也没细看,蹲下身子,准备将其翻过身来,拔出短剑。 就是这个时候,异变突起。 谁也没想到,原本应该死去的九劫忽然动了起来,而且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主动朝着两人进攻而来。 二人根本没有任何察觉,便什么都不知道了,仔细看去,可以现他们面中命门,各被坚硬之物同时大力击中,留下的伤痕什么清晰。 两人还保持着蹲下的姿势,人却是朝着前方扑倒,眼看就要被砸到身上,九劫赶忙双手反撑地,背部略起,协同腰腹一起力,整个身子猛的朝侧滑来。 同时未伤的一腿脚尖绷紧前直,如一柄利刃,瞬间铲在了前方一名晕乎乎的家丁身上,正中对方脆弱的脚踝,将其铲起,脚尖再扫,另一名家丁同样在迷糊中被扫倒在地。 这才闯出一个仅容自己躲过的通道,否则非得被两人压在身下不可。 不下狠手,现在倒下的就是自己,所以即使后背被碎石子划开数道口子,鲜血淋漓,九劫也毫不在乎。 全身的疼痛被杀意取代,借助于一人倒地的姿势,身形顺止,踏在对方的身上借力起身,整个身重完全压在了他的身上,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 眨眼之间的两连击,又是蓄势待打对方一个猝不及防,结果可想而知。 真是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两名家丁狠摔在地的凄惨模样自是不必说,但对九劫来说,情况也是不妙,即便再小心,动作也不免大了些,立马便有人现了这里的异常。 这对潜伏着,好不容易等来机会的九劫来说,无疑是非常不利的,怪只怪该死的腿伤。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拼了。 身体没有停下,原地一个转身,强忍着伤腿的虚弱,一轻一重着力的朝着后方奔去,度竟是不慢。 “不好了,这个臭叫花子装死的!” “二少爷,不好了。” 待家丁们反应过来,九劫已经去的远了,再加把劲,身影就会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 “哼,一群废物,都愣着干什么,快追!” 一股滔天的怒火,从众人身后席卷而来,直奔埋头逃窜的九劫冲去。 “是二少爷!” 被如此戏耍,贾玉差点没气炸了,再加上事之后,这些家丁们竟无一人出面阻拦住对方,乱糟糟成一片,更在他的火气上浇了一把油。 每个人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犹豫,拔起身子,朝着九劫追去,只不过拉开的距离太远,想要追上,无异于痴人说梦。 哪怕是实力最高的贾玉,仅用几个飞身起落便自后赶上来,但想要在九劫消失之前追上,也是几无可能。 绝不能让他逃出自己的视线之外。 抱着这样的信念,贾玉毫无保留的全部心窍大开,由内至外,如一股狂风般的气势,节节攀升。 家丁们很快的便被他甩开一大段距离,照着这样的度追下去,九劫马上就会再次落入自己手中。 但贾玉此时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时间已经不允许了,眼看着九劫马上就会跑进巷口拐角,差一点儿啊。 若是在自己看不见的时间里,意外更容易生,哪怕九劫只有一眨眼的工夫。 刚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贾玉甚至觉得自己都有些没脸见人了。 正在这时,意外真的出现了。 只见原本可以马上消失身影的九劫,竟猛然间停住了脚步,而且由于刹的太急,导致身形一个大踉跄。 怎么回事? 追赶而至的贾玉也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步伐。 “哈哈,我当是谁在此欺负叫花子呢,原来是贾氏的少爷哦!” “郭…威?” 一名皮肤黝黑,相貌普通的小郎从巷口拐角处走了出来,人还没到,爽朗的笑声先传了过来,令贾玉脸色骤变。 很快,在小郎身后走出了更多的人,衣着与贾氏家丁相差不多,但人数却足足二三十个,簇拥在小郎周身,将小巷堵的水泄不通。 正是这群人的突然出现,彻底阻住了九劫逃生的路线,他才不得不停下脚步,否则他今日真的很有可能从贾玉眼皮底下溜走。 唉,奈何天不遂人愿。 郭威,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到底是何人呢?看起来贾玉像是有些怕他似的,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且先静观其变。 打定主意,九劫闪至一侧,让过小郎,半俯身子,微微气喘,尽快的恢复体力。 九劫猜的没错,贾玉确实有些怕郭威,毕竟对方的身份不比他差,甚至还要高一些,正是来自玄武卫与贾氏并存的另一个大家族,郭氏。 与他贾玉嫡次子的身份不一样,郭威可是现任族长郭槐的独子,实实在在的下一任族长,无人能抢。 再比较家族,一直以来,郭氏其实都要比贾氏强一点点,玄武卫有称,一郭二贾,由此可见一般,彼此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如此说来,贾玉心里有所顾忌,也是可以理解的,或者有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不得而知了。 “呦呵,那不是刚才挨揍的三虎嘛,怎么,跟你二哥告状了,要不要找回场子呢?” 原本离的远的三虎也没能逃过郭威的眼睛,远远的看到他,不住的调侃着,气的三虎脸色铁青,浑身颤抖。 “郭威...我三虎不怕你。” “哦,要不要过来试试?” “你...试就试,放开我。” 说着,三虎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家丁,径直走上前来,站在贾玉身后。 说是说不过他,但现在贾玉在这,打不一定怕了他。 兄弟俩站在一起,却惹得郭威更加哈哈大笑,轻蔑的神情丝毫未将两人放在眼里。 令三虎没想到的是,贾玉好像忽然之间转了性子,面对着郭威的调侃,不但没火,而且开口向对方问起了好。 “郭少,别来无恙。”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贾玉吗? 连郭威都有些错愕,愣了一下,随即开口大笑,比之前更加开心的多。 “哈哈,你小子懂事,我喜欢,就怕你这废物弟弟有恙,要找我麻烦哦。” “郭少说笑了,此等小事,三虎不会计较的,对吧三虎。” 说着,给了身后的三虎一个狠厉的眼神,其中有着明显的着急。 “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少爷不计较了。” “那就谢过郭少了,三虎,还赶紧给郭少道谢?” 贾玉再次拿出了更低的姿态,还暗中拉了一下三虎,但三虎好似没感觉到一般,哼着鼻子,不理不睬。 一时间,兄弟俩的身份好像反转了过来,懦弱的变成了强硬,一贯高调的却夹起了尾巴,令人瞠目结舌。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七章,龙阳之癖 “话说你们哥俩在此欺负一个叫花子,掉不掉价,你们贾氏都如此没脸了吗?” 不理会贾玉的尴尬,郭威再近前一步,却转头看看九劫,面色兴趣不减,让他心里咯噔一下,想要故意将事情淡化。 “这个...郭少说笑了。” 但郭威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认认真真的盯着他的眼睛,好像非得要看出什么似的。 “看起来,贾少有些紧张哦,要不要本少替你把人收下了。” 反观贾玉,亦是坦然以对。 “既然郭少喜欢,送给你又何妨?” “哦,是吗?” 说着,郭威冲着身后一挥手,几名家丁赶忙冲着九劫走去,准备将其擒住,等候落。 这个时候,郭威盯着贾玉的眼神一直未曾离开,可惜并没有现什么异常。 “算了,退下吧,本少爷对叫花子不感兴趣。” 在家丁们即将抓到九劫的一刹那,郭威这才喊停,让贾玉暗中松了口气,面上仍是保持着不动声色。 他毕竟也是久经大场面,自然不会让人轻易的看破内心,郭威的试探对他来说,根本不起作用。 短短的工夫,九劫好像被当成一件物品一样送来送去,虽然看起来两人的注意力都没放在自己身上,是个可以利用的好机会,可他还是不敢。 因为在与郭威同行的人群中,有两人让他感受到了不弱于贾玉带来的威胁感,甚至还要更可怕一些。 即便两人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但其眼中精光闪烁,绝不是普通家丁可比的。 就是这两人的存在,让九劫放下了趁机逃跑的心思,对方是敌是友还不清楚,他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此时的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两家少爷加上九劫,三方势力,谁也没再开口,手下的家丁们自然也不敢,没有交流,亦没有剑拔弩张,倒是与传闻中的贾氏与郭氏之间的关系有些出入。 不是说水火不容吗?至少很难和谐共处吧。 可从贾玉和郭威身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 甚至郭威还主动凑至贾玉面前,轻声的说道: “贾少,你之前的提议我感兴趣了,今晚前面芙蓉街,我摆酒,好好聊聊?” “真的?” 脱口而出的话语暴露了贾玉的内心,错愕中面露惊喜,刚想点头答应下来,又像是怕被其他人听到,迅的收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听在贾玉耳中是一个意思,听在他身旁的三虎耳中又成了另外一个意思,与贾玉的反应不同,三虎面露沉疑,不动声色的记在了心里。 郭威也不以为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此不礼貌的行为,一向高傲的贾玉竟然丝毫没有在意,心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哈哈,好,走了。” 说着,大步向前,与贾玉对面而过,身后的一众家丁们也赶忙追了上去,至于贾玉的家丁,不消吩咐,带着羡慕与畏惧的神色,快的闪开了一条通道,惹的郭威再次哈哈大笑。 一端窥全貌,两方家丁的身上便可以看出谁家的主子,实力更强。 突然,走出没几步的郭威又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 “差点忘记了三虎少爷,怎么着,本少爷要走了,今日不报仇,以后可没机会了哦!” “郭威,你别欺人太甚!” 一直愤愤不平的三虎立马出言反击,毫不示弱,但却是贾玉对他面露不悦。 “三虎,不得放肆,怎敢对郭少如此无礼!” “二哥,他...” “快给郭少道歉。” “我不,我没错。” “你...” 手臂高扬而起,贾玉却没有落下,而是转头面向郭威,用谦卑的语气解释道: “唉,愚弟顽劣,让郭少见笑了。” “哈哈,道歉倒是不用,本少可是很大度的。” “郭威,别人怕你,我三虎可不怕你,你打我的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等着。” “呦呵,三虎少爷长能耐了,本少等着你来,别怂啊。” 一时间,三位少爷吵作一团,特别是贾虎,自郭威出现,他便像换了一个人,每当对方不怀好意的嘲笑他,他总是第一时间反击,唇枪舌战,好不威风。 哪怕遭到贾玉不断的训斥,也无济于事,又像是进入了之前的疯癫状态。 可能是有外人在场,也可能是别的原因,贾玉的训斥总让三虎觉得与刚才的他完全不同,仔细琢磨,还有些煽风点火的意思,所以他才敢如此肆无忌惮,把心里压抑的憋屈一股脑的全泄了出来。 痛快,看来贾玉与郭威的合作也不是那么牢固的嘛! 不过,到底是什么让贾玉如此的放低姿态呢? 三虎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看来贾玉所图不小啊,希望他还未被利智冲昏了头脑。 “对了,我这里可有个好东西,贾少要不要欣赏一下。” 说着,郭威从怀中取出一团看起来十分名贵的丝绸绢布,抖了开来,上面缝绣这一段细小的文字,递给了贾玉。 贾玉一时间不知是何意,有些纳闷的接了过来。 珠帘卷落半遮纱, 惊鸿初见醉芳华, 春风十里不及你, 娉婷袅娜人惜他。 “这是?” “哈哈,贾少,觉得这诗写的怎么样?” “很好,只不过这情诗?” 还没等郭威回答,贾玉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了。 这丝绸绢布款式单一,颜色单调,不像是女人之物,再看字迹,虽是清秀,但其中还是能看出一些男人的豪放之意,难道就是出自郭威之手。 细思极恐,贾玉不由的联想到了一个令他十分害怕的可能。 没听说过郭威有龙阳之癖啊! 今晚上邀酒,不会有这个意思吧,或者以此为要挟,自己所求之事,该怎么办? 越想越觉得可能,贾玉忍不住胆寒心颤,厌恶之色再也掩藏不住,只想将手中的绢布尽快的丢掉,狠狠地踩上几脚,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过,在他权衡利弊之后,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手中的绢布是拿不住了,只用两指捏住,满脸的厌恶。 事实上,这只是他自己在胡思乱想而已,龙阳之癖,真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幸好,此时郭威的注意力并未放在他身上,也不清楚他内心世界的海阔天空,否则非得杀了他不可。 不过,他脸上的表情变化还是有人注意到了,结合其动作,想法不难猜出。 正在贾玉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身旁突兀的响起了一声叫破嗓子的嘶吼, “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郭威,你把春秀姑娘怎么了?” 嗯?是三虎? 转头看向三虎择人而噬的表情,贾玉更了。 “哈哈,没想到吧,这美妙的情诗,竟是出自我们的三虎少爷之手,惊不惊喜?” “惊喜你妈,郭威,老子跟你拼了。” 三虎写的? 眼见三虎撸起了袖子,就要上前去拼命,贾玉赶紧一把拉住他,心下却轻松了一些。 “二哥,你放开。” “冷静点,三虎,跟二哥说说怎么回事?” “他...春秀...” 贾玉倒不是怕这个弟弟自讨苦吃,而是纯粹的好奇。 “还是我来说吧,我们这位闻名玄武卫的三少,不仅做得一好诗,还是个痴情种子呢,呐,你手中的便是定情信物哦。” 原来真的是出自三虎之手,那就好多了,正在贾玉暗松一口气之际,手中的绢布被三虎一把夺过。 确如郭威所言,他从未见三虎如此模样,双手捧起,细致的叠起,贴身的收入怀中。 “那位春秀姑娘也是,不说长的倾国倾城吧,但在这穷乡僻壤的,也算难得的姿色,啧啧,当然,搔弄姿的本领更是一绝,怪不得将我们的三少给迷的神魂颠倒的。” “放屁,郭威,不许你污蔑春秀姑娘。” “哈哈,本少也觉得春秀姑娘不错,所以准备将其收了,当个丫鬟,伺候本少起居,三少,你怎么样?” “你敢?” “我敢吗?哈哈”, “在这玄武卫,就没有本少不敢的事,况且,你的春秀姑娘可是个聪明人,她的选择可不会是一个废物,否则你心爱的定情诗怎么会在本少手上?” “你...不对,一定是你抢的,春秀姑娘可不是你说的那样,二哥,之前就是郭威欺负我,还有这一帮狗腿子,你要替我报仇。” 两人的谈话,终于解开了贾玉心头的尴尬,心情自然也放开了许多,这个三虎果然是废物,争风吃醋,不学无术,郭威也不遑多让,如此一来甚好。 看来这个春秀魅力不小,有机会得好好见识见识。 “好了,三虎,二哥问问你,这春秀是何人?” “是...是...” 遭此一问,三虎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扭扭捏捏的姿态与他平日里完全的不同,连胖脸都多了些许红润。 “我来说吧,这春秀可不得了,乃是大名鼎鼎的芙蓉街,月春楼的头牌呢,啧啧,对了,还是个卖艺不卖身的良人呢。” “下流,春秀姑娘可不是你说的那样。” 听到这里,贾玉脸色一变, “成何体统,三虎,你是贾氏少爷,怎可钟情那个地方的女人,给我滚回去。” 至于他是否出于贾氏的名声着想,还是有其他考虑,那就不得而知了。 “来人,将三少爷带回去。”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八章,真正的三虎 兄弟之间,有时甚至比不上一个陌生人,三虎便从未感受过所谓的兄弟之情,兄长之爱,以前没有,现在也不是。 虽然贾玉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很不错,该护该骂,一样不落,时机都恰到好处,但他可不是三岁小儿,岂是那么好糊弄的? 论演戏的功夫,孰强孰弱,还不一定呢。 这不,刚刚被两名家丁架着,走出巷口的三虎,表情立马变了,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行了,你们俩先退下吧,本少爷要自己待会儿。” “三少,这可不好吧,二少爷可是命令我等...” “行了,我知道了,二哥那里我会去说的。” “这...” “啰嗦个屁,赶紧滚,别烦我。” 或许是看到了贾玉对三虎的变化,亦或是三虎本身态度的强硬,两名家丁犹豫了好大一会儿,心不甘情不愿的躬身退下。 而三虎一直注视着二人离开,再原地等待了片刻,见没有异常生,才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行去。 幽深的小巷总是不会让人畅行无阻,当然也有便于隐蔽的好处,七拐八拐,三虎终于来到一处破旧的民宅前。 这处宅子不大,墙石破败,裂痕纵横,更没有什么雕饰装点,一看就是普通的人家。 不过,略有不同的是,宅子是独立存在的,门前只有一棵孤零零的老杨树,在落叶的秋季里,倒还算茁壮,两旁并没有其他的邻居,这点在这密密麻麻的小巷中可不多见。 此时宅门紧闭,像是很久无人居住的地方,但宅门上的虎头环锁却并未闭合,又像是里边有人一样。 小心的探查了下四周,三虎深呼一口气,走上前去,扣动锁环,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三长一短,静等片刻,再重复的敲了四下,随即侧开身子,静立一旁。 “稍等。” 很快,宅子里传出了一位妇人的声音,大门“吱嘎”一声,轻轻的向内开启。 三虎也不犹豫,快的一闪而入,宅门又再次关上。 与此同时,两侧的墙头之上,各自显露出了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四下观察了一会儿,见无旁人,才又隐去不见。 进得宅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处不大的院落,稀稀拉拉的一片杂草,一条斜角门庭连廊直通正屋中堂,左右各有几间厢房。 此时开门的妇人满脸和善的看着三虎,眼中带着慈祥的目光。 “三虎少爷,您怎么来了?” “阿婶好。” 或许,此刻三虎才完全卸下了伪装,没有勾心斗角,没有装傻充愣,成为了妇人眼中的孩子一般。 “呀,三虎少爷,您受伤了?” “无妨,无妨,让阿婶操心了,对了,庄叔在吗?” “唉,这些你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小心,快去吧,老爷等着你呢。” 话语虽短,却句句自肺腑,也只有这里才能让三虎感受到久违的亲情,再看贾玉,兄弟之情,高下立判。 若不是自己有急事,非得再跟阿婶好好说说。 “阿婶,您先忙,不用管我,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好好,快去吧,别再毛毛躁躁的了,慢点。” 又是让快,又是让慢的,但三虎一点也不觉得矛盾,反而心里暖暖的,脚下不自觉的稳重了一些。 穿过连廊,正屋中堂房门虚掩,三虎迟疑了一会,这才走上前去,还没等他伸出手敲门,屋内便开口传出了一声颇为威严之音: “进来吧。” 三虎立马换上严肃的表情,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将褶皱理顺,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十分简朴,除了一张八角桌子,两张圆木椅子,再无其他东西。 不对,正面墙上还挂着一张女子画像,婉约娇小,手持竹伞漫步雨中,巧笑嫣然,顾盼生辉,十分的逼真。 三虎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幅画,但每次见到都会被吸引,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亲近之意,他自己也搞不明白。 一名身着儒衫的中年男士,身姿挺拔,正背对着他,负手而立,看着墙上的画卷入神,即便三虎走近身后,他也似是未觉。 “庄叔。” 那人却是没有理会,三虎也不好打搅,只得耐心的等待着。 “画中之人觉得眼熟吗?” “有点,庄叔,这是?”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先开口询问的却是画,好似背后长眼般的现了三虎在偷偷观瞧。 而突兀的一问,让三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能老老实实的回道。 “以后你便会知道她是谁了。” “对了,你今日过来有何事?” 说着,那人终于转回身来,露出了一副坚毅锋俊的脸庞,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但更多了一些岁月所带来的飒飒之姿。 三虎赶忙端正态度,轻声的回道: “庄叔,今日遇到了一个年轻的小郎,九劫,其使出一式极为厉害的飞石之术...” “九劫?你脸上的伤便是他出手的?” “呵呵,这个...” 三虎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又继续说道: “也不全是,后来他与钟无楼对决,您猜怎么着?” 说完,饶有兴致的等待对方的猜测,哪知对方好似根本不感兴趣,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 这让三虎更加尴尬,只能用轻咳来掩饰,也不敢再自讨没趣的继续卖关子了。 “庄叔,不知怎么的,钟无楼竟在他手上吃了大亏。” “哦?就是你说的飞石之术?” 第一次问起,让三虎感觉他已经提起了兴趣,连对方看来的目光都觉得带着好奇,赶忙再次说起,恨不得将九劫吹的神乎其技。 “是的,原本钟无楼是稳占上风的,可不知怎么的,莫名其妙的就被打败,而且像是身负重伤。” “是嘛,然后呢。” “然后就是贾玉来了,那么奸诈的人,在他身上也没讨到便宜,哈哈,若不是正好碰上郭威和一众狗腿子,他肯定会逃掉。” “嗯,有点意思,我知道了。” 三虎一股脑的全说完,难得的语言精炼,不拖泥带水,本以为对方会仔细问问情况,却等来了一句不咸不淡的知道了,顿时让他心情失落不少。 只有在此地,三虎才会将自己的内心世界,不加掩饰的表现出来,高兴就是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不需要隐藏,这种感觉很舒服,所以他虽是有些失落,但并不反感,更像是孩子对父母的那种抱怨。 犹记得刚懂事的某一天,庄叔很突兀的出现,自此便一直守护在自己的身边,如同影子,隐在暗处,教导,帮助,每当危险降临,他总能第一时间出现,遮风挡雨,无怨无悔。 特别是失去了贾霍的父爱之后,三虎其实是很庆幸的,生而不教的父亲,他早就不想认了,不敢想象,若是没了庄叔的教导,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纨绔子弟? 心中的父亲只有一个,就是眼前这个护佑自己长大的男人。 忽然,三虎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大骂自己傻了。 自己身上什么事能瞒得过庄叔?他肯定早就知道了! 算了,在庄叔面前不能再卖弄了,还是老老实实的吧! “对了,庄叔,最近贾玉好像有什么大动作,貌似跟郭威走的很近,两人还约在今晚芙蓉街,肯定是要合谋什么,您说怎么办?” “你贾氏之事,我不参与。” 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表现出了他对贾氏极大的厌恶。 三虎从小与他相识,自是深知他的性格,虽不知为何每次提到贾氏之事,他都如此态度,但也早已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便一直保持的求教的姿态,笑盈盈的望着他。 然而,庄叔却再没有理他,转身向着内屋走去。 三虎一看这个情况,赶忙上前,想要将其拦下,却见庄叔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画卷,头也不回的说道: “去后院找你宏叔,他有东西给你,自己最近小心点。” 说完,推开内屋房门,步入其中,门随即又被关上,中堂只留下三虎这个胖胖的身子,脸上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 装的漠不关心,其实心思很软。 当然,三虎心中不免多了一些感动。 后院不大,再加上几棵歪七竖八的林木,更显狭小了许多,相比较于这种独立门庭的宅子,后院一般多为平时休闲之地,而这里更像是一处露天仓库,除了杂物,还是杂物,乱糟糟的堆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头。 “宏叔,我来了,你在哪?” “这里。” 一棵小树堆放的杂物旁,伸出了一个中年人的半个身子,冲着三虎招招手。 三虎赶忙走过去,也顾不得浑身沾满的尘土蛛网,躬身行礼。 “宏叔,近来可好,小虎子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哈哈,好着呢,无病无灾,有吃有喝的。” “小虎子,怎的这么没礼貌,看见你宏叔,没看见你伍叔啊,快行礼。” 原来,这里还有一处不小的空间,能容得下好几人,三虎这么胖都不觉得拥挤。 而宏叔并不是一个人在此,身旁还有一个比三虎大不了多少的小郎,肩膀上缠着一圈绷带。 若是九劫在此,一定会认出他们,正是之前有过朝面的叫花子一行人,伍六。 第一卷,大运记 第二十九章,早做准备 “呀,这不是伍哥嘛,您老也在啊,请恕小弟眼拙,请您老原谅则个。” “什么,你叫我哥,没大没小的,快叫叔叔。” 再看着三虎调侃的表情,伍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就要准备去撸袖子,完全忘记了肩膀上的伤势。 “哎呦,疼死老子了。” “啊,别动,您受伤了?告诉我谁干的,我宰了他。” 初时没注意,看着伍六疼的跳脚,三虎脸色一沉,自内心的担忧之情溢于言表,赶忙上前查探。 “哈哈,小子上当了吧,你伍叔堂堂男子汉,岂会为这点小伤叫疼?” 话语虽是轻松,但三虎还是从他表情中现了一丝强忍,唉,看来这位小叔叔伤的不轻,心中也不由的一疼。 算了,让他占点便宜,高兴高兴也好。 “伍叔,给您见礼了。” 自己的这位小叔叔,好像除了喜欢比较,充大辈,也没啥别的爱好了。 “哈哈,小虎子别总说你叔我,看看你的样子,比我还惨呢。” 说完又跳了起来,好像一个未长大的小孩子般。 “哎呦,我的伍叔,您可别蹦了,再磕着碰着,想要再添点新伤?” “放屁,你小子大逆不道,敢诅咒你伍叔,不过,诅咒也没有,伍叔我身手这么好,岂能受伤?” “那您老吊着胳膊干嘛呢?” “我...我这是意外,对吧,老宏。” 而一旁的宏叔却并未答话,只是笑吟吟的看着两人吵闹。 “哎,你是不是不信,我拆了绷带你看看。” 说着,他真的动手要去拆,吓得三虎赶忙一把拉住他。 “我信,我信,别别折腾了,我的小叔叔,哦对了,您的肩膀是谁伤的。” 三虎对他的脾性太了解了,转移注意力才是最好的办法,果然,伍六很快的便忘记了这一茬。 “放心,黑熊帮的杂碎,早让老子宰了!” “黑熊帮,白虎卫的?” 与此同时,一旁的宏叔从怀中摸出一件东西和一封书信,向着他递来。 带着疑惑接过,三虎细心的查探了一下,现其只是一件略显少见的矿金而已,得加以提炼,才能使用。 而且这种东西他见得不少,毕竟贾氏有一个很大的产业便是开采矿金,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他自然能看出这一小块矿金纯度不低,算是精品。 暂时没有其他现,三虎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书信之上,小心翼翼的打开,其上的排排小字跃然于纸上。 从字迹上来说,粗一看有些潦草,待仔细看来,却是很公整的,像是故意如此似的,为防止别人认出来? 不过,三虎怎么想也想不出这是谁的笔迹,只能从内容上找答案了。 但只看了一眼,他便神情大变,越向下看,脸色越阴沉,因为他已经猜到了可能写这封信的人。 这是一封带着强烈示好意味的书信,其中隐晦的提到了所能给予的利益,但想要得到什么样的帮助却只字未提。 谨慎,高明。 细数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一个人能对的上这样的行事风格。 看来自己的这个二哥,谋划不是一天两天了。 截获的一个白虎卫黑熊帮,肯定不会是全部,凭着对他的了解,青龙卫,朱雀卫中,肯定也有帮派得到了差不多的好处,事情有些不简单呀。 那么郭氏参与进来,又是为何呢? 心中不断的设想各种可能性,却总是找不到最肯定的答案,三虎只能求助的看向两人。 “宏叔,我们要不要提前行动?” “呵呵,这个,小虎子你自己决定,你庄叔说了,最近这段时间,你来统筹大局,我们全力支持。” “啊,我不行,这样的大事我可做不了主,还是庄叔来安排吧。” “切,这还没怎么着,你小子就怂了,拿出点男子汉气概,干就完了。” “我的伍叔啊,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贾玉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况且不知道他对我有没有怀疑,我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怕,怕个屁,你不来我上,实在不行,老子找个机会,将那条甲鱼偷偷的干掉。” 好嘛,这位小叔什么都敢说,三虎可不敢任由他胡来,谁知道能闯出多大的祸,事到如今,只能自己硬着头皮来了。 “伍叔,您先稍安勿躁,这样吧,您最近辛苦一点,留意一下其他三卫帮派的动向,最好能深入其中,查清楚贾玉到底拉拢了哪个,我们才能对症下药。” “让我去打探消息,不干。” 生性好动的伍六当然不愿意去做枯燥无味的事情,他更喜欢冲锋陷阵,所以刚听到三虎的安排,立马出言反驳,却被一旁的宏叔一把拉住,按了下来。 “放心吧,小虎子,你伍叔没问题的,他到哪都是自来熟,江湖朋友数不胜数,打探消息对他来说小意思,对吧,伍六。” “那是,别看我伍六功夫不行,但对朋友,那是没的说,在这大运城,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住我?” “那就辛苦你了。” “对,辛苦伍叔了。” 三虎和宏叔很有默契的甚至连对视都没有,一前一后的将伍六捧上了天,他也是喜不自胜,沾沾自得了好大一会儿。 “不对,老宏,你套路我,还有你,小虎子,我什么时候答应下来要去打探消息了?” “那就可惜了,堂堂的大运城江湖风云人物伍六,竟是一个食言而肥之人,唉,人心不古啊。” “什么,你竟然敢说我不守信用,你等着,我马上把你想要的东西找来,等着啊,别走。” 说着,一个蹿步,奔入后院,顺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很快的消失在三虎的视线中。 这样雷厉风行的脾气,让三虎想叫住他都来不及,说不好听的,他就是一个纯粹的莽夫,好相处,也易吃亏,好与坏,三虎也说不清。 与宏叔相视苦笑,不过,好在伍六办事还是令人放心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知不觉中,三虎已经站在了一个上位者的角度看待问题,虽然还有些生涩和顾虑,但第一次能考虑的比较完善,也会善加利用每个人的优势,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包括一旁的宏叔,仅凭他对伍六的安排去刺探情报,便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知人难,识人更难。 换做其他熟悉伍六的人,决不会有此安排,毕竟伍六的性格太不让人放心了。 但正如自己激将伍六的话语,遍布大运城的江湖朋友,难道还有人比他更适合吗? 不知三虎是考虑到了这点,还是有更深层次的考虑,或者他已经越来越有其庄叔的风范了。 宏叔隐隐对三虎接下来的安排有了一丝期待,甚至在三虎一直不主动指使自己做事,他有些等着急了。 “小虎子,情报的收集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的,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做?” “对啊,宏叔,事太突然了,我们还得早做准备啊,您有什么好的主意?” 得,你小子倒是鸡贼,想不动脑筋,没门。 宏叔立马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对着他摊了摊手,正在三虎露出些许失望之时,他又灵机一动,开口说道: “小虎子,要不要我们将贾玉勾结白虎卫之事,偷偷的告诉郭威,怎么样,肯定会让他们狗咬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岂不妙哉?” 说完,看着三虎的表情,等待着他的回答,眼睛一眨不眨,显然不想错过其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这个办法听起来十分的诱惑,而且实施起来并不难,毕竟自己一方有信物书信,占据完全的主动,只需要操作小心点便可。 结果说不定能引得郭威与贾玉反目成仇,互相削弱,何乐而不为呢? 但问题是,结果只有这一个吗? 若是郭威早就知晓呢,结果会变成什么样? 大反转,主动变被动,还有可能暴露自己。 想到这里,三虎忍不住冒出了冷汗,贾玉的残忍他是早有见识的,如此冒险的事,决不可做,暴露自己无所谓,拿一众的兄弟的性命做赌注,他赌不起。 “宏叔,我觉得这个方法不妥,纰漏太多,容易引得大麻烦。” “哦,大麻烦?说来听听。” 宏叔语气中自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鼓励三虎继续说下去。 三虎根本不知这个问题是宏叔的试探,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宏叔,先凭借着我对郭威的接触,他并不是一个目光短浅之人,除了好色一点,几乎与贾玉差不多的城府,只是他的性格更外放一些,给人一种心机不重的感觉。” 顿了顿,三虎继续说道: “再说贾玉,书信根本看不出是他写的,换做其他人,甚至都不会联想到他的身上,足见其谨慎,以点概面,他做事也一定会留多后手,说白了就是他走路都会备上好几条。” “这样的两个人,仅凭一个信物和书信会起到什么作用呢?结果只会是暴露自己,适得其反,很不值当。” “你的意思是就这样等着,静观其变?” “不,要主动出击,只不过是换种方式,不管郭威与贾玉准备什么样的合作,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就是他们不可能精诚的。” 一针见血,特别是最后一句,直接点明了要害,却如他所言,利益的结合永远是只会顾及自身,各怀鬼胎,这就是机会。 现在,宏叔对三虎是彻底的服气了。 “那小虎子,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样,庄叔,麻烦您个事,您帮我通知一下春秀,今晚上郭威与贾玉的谈话内容,她要想办法谈听到,越多越好。” “知道了,还有呢?” “等知道了他们的谈话内容,下一步就好办了。” “对了,庄叔,还有一件事,刚被贾玉追杀的小郎,九劫不知怎么样了,您去查探一下,能救下便救下吧。” “九劫?” 三虎郑重的点点头,目光变得深邃了许多,看向劈柴巷的方向。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三十章,逃脱 “怎么着,贾少,你是跟我一道离开这破烂地方,还是继续在这玩一会儿?” “不用了,郭少,我这还有点小事需要处理,您先忙。” 顺着贾玉的目光,郭威看向不远处的九劫,差点忘了这还有个叫花子呢,由此可见,贾玉刚才对其的不在乎,都是装的,真是令人好奇呢。 但他也并未多看一眼,毕竟在这个江湖,穷人连眼神都是脏的,更何况其他。 他郭少可不会像贾玉兄弟一般,生冷不忌,专门干掉价的事。 “哦,既然贾少有事,那本少先走了,别忘了今晚芙蓉街,让你见识见识将你家三虎迷的神魂颠倒的春秀,到底是何等尤物,哈哈。” 略带猥琐的笑容,却只是让贾玉冷冷的回道: “郭少,慢走不送。” 唉,没劲。 谁让自己答应了不再插手呢,此刻想反悔难喽。 强忍着好奇,郭威倒也干脆,带着一众家丁,很快的离开了。 一时间,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再也不复之前的热闹,但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紧张状态,特别是一众家丁们,看着九劫的眼中,充满了莫名的惧怕。 如此坚韧,如此顽强,还是个叫花子吗? 这样的念头同样出现在了贾玉的心头,刚才的这段时间,让他可以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为什么九劫偏偏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巧合吗? 他越来越觉得一切生的太过于匪夷所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可放过,这也让他下定决心,必须留下九劫,更何况对方腿上还插着自己的短剑呢。 对方众人的神情当然逃不过九劫的眼睛,自郭威离开之时,他便聚齐所有精力,想要找寻时机,可惜,恰恰在这个时候,贾玉的关注也在加强,让他根本没有任何的可乘之机,直到拖至再次陷入危险的境地。 眉头紧锁,面带冷峻,九劫脑袋飞运转,抓紧寻找一切可利用的机会,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知道,逃跑的希望只会越来越低。 对即将溜走的生机,要不要拼一把? 刻不容缓,战! 浓浓的战意在九劫面上显露,甚至隐隐透出体外,这股气势竟像是化为实质,身上的伤也难以影响到他,令人望而生畏。 机会,没有丝毫的犹豫,一个迅捷的原地转身,跨步冲出,虽然离着巷口已是不远,但九劫却并未直接向后逃窜,而是横着一个变向,斜步奔向前方路边的一棵大树。 做出这样一个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决定,并非九劫临时起意,因为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耽搁,与对方已经没了足够的距离,即便逃到巷口,也无非是换条巷子,继续逃窜,早晚也会被追上。 更何况那边的情形是什么样,他根本不清楚,毕竟这劈柴巷,九劫也是第一次到来,说不定左转右转的跑进了死胡同呢。 至于选择大树的方向,也是经过他深思熟虑的,别的不敢保证,最起码可以有一些回旋的余地,到底最终能不能逃脱,那就看实力和运气怎么样了。 待贾玉看出九劫的动向,已然晚了一步,其距离大树只有几步之遥,他人更是惊叫连连,却出现了极为诡异的一幕,大呼小叫的众人竟无一人上前追击。 这正给了九劫充裕的时间,心里细细的谋划着所有的细节,脚下不停,埋头向前逃窜。 一步,两步,身体感觉已经到达了极限,唯有一股不放弃意志力在坚定不移的支撑着他。 向前,再向前,大树就在眼前。 “一群废物,愣着干嘛,再让他跑掉,家法伺候。” 一声气急败坏的怒骂,家丁们再也不敢怠慢,呼啦啦的冲上前去,一部分冲着九劫的方向,一部分赶去斜前方堵住巷口。 与此同时,九劫深切的感受到了强烈的破空声,显然是这里最大的威胁,那个可怕的贾玉亲自出手了。 但九劫却稍松了一口气,没错,他的算计便是贾玉,其他的家丁根本不足为虑,接下来就看自己能不能把握住时机了。 深吸一口气,背身前逃的九劫只能全心贯住双耳,时刻感受对方的位置变化。 近了,更近了,对方马上就要跃过头顶。 周遭丝丝冷意,耳中阵阵轰鸣。 是现在吗?要不要出手?现在出手有几成把握? 这些问题在九劫的脑海中迅的闪过。 答案是没有把握,还不行,再等等。 生死存亡,机会只有一次。 再次前行了几步,厚实的树冠已经遮住了九劫的头顶,他不得不半弓着身子,才能不被横七竖八的枝杈伤到,但如此一来,度骤然下降了不少。 这对后的贾玉来说,乃是天助也,只当是九劫慌不择路,自己走上了绝路,不疑有他。 心窍之力再无保留,原本的阻风之力化为风势,卷起整个身子更加轻盈,用比之前快了一倍的度追了上来。 从上至下冷极寒, 从来没如此难堪。 虽然他很讨厌杀人,但并不介意亲自动手。 银袍飞舞,乘风而起,人未到,阴影先一步笼罩过来,同时给予九劫无尽的压力。 这种乘高临下的俯视对手,让贾玉稍感觉畅快了一些,而且随着九劫脚步愈加慌乱,越来越盛。 原本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已经是越来越短,现在只是一眨眼的工夫,贾玉便来到了九劫的头顶。 恰恰是这个位置,也导致了贾玉的视线被树叶遮挡,无法完全的看清九劫的身影。 但他不再着急,树叶的遮掩并不能让其逃脱自己的锁定,已是瓮中之鳖尔。 心下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又重拾起不知被抛到什么地方的风度了,心思一开,玩味自来,贾玉又恢复了往日对敌的藐视戏耍。 反应到了实际的动作当中,空中度也变缓,不疾不徐的跟在九劫身后,看着他垂死的挣扎。 而九劫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要反抗的迹象,更让他那仅存的一点防备也彻底抛诸脑后。 脚尖轻点一条枝叶,踏在一处能容他立足的枝杈上,稳稳不动,说不出的飘逸洒脱。 也正在这时,九劫身形骤然一止,猛的转身回头仰盯着贾玉,眼中带有一丝嘲讽? 啊,安敢如此? 这突然的举动令贾玉身形为之一顿,差点立足不稳,半空跌落,让他恼羞成怒, “臭叫花子,你必死无疑,你...” 回应他的却是漫天的尘土飞扬。 正是九劫抓住这短暂的时机,脚尖深潜地面,大力一脚,扬起的尘土,加上树叶的遮掩,整个身形可以更好的隐藏,便于接下来的动作。 不过,这一脚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牵动的腿伤再次剧痛入骨,伤口清晰的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撕裂,鲜血要止不住的感觉,差点功亏一篑。 好在他强忍住了,效果还不错,但尘土几个呼吸就会散去,所以留给他的时间也就只有在这几个呼吸之间。 按理说,如此拼尽全力的隐藏自己的身形,不用说贾玉,就是普通人都知道其中肯定有诈。 可九劫没的选择,彼此实力差距太大了,他只能赌一把,赌贾玉的傲气不容他受到挑衅,赌他会气急败坏,失去理智。 幸好他赌对了。 贾玉此时已经完全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也顾不得银袍之上沾染的尘土,体内窍力再次汹涌鼓胀,下一刻就要结束这场不尽兴的闹剧。 “臭叫花子,给我死...” 话还没说完,他的身体却再次一晃,紧接着一声“咔嚓”声,脚下的枝杈像是支撑不住他,就此折断,与他一起,掉落下去。 怎么可能? 几个字还在脑海中震惊,即将奔袭而出的窍力便瞬间逆转而回,威力有多大,伤害便有多大,饶是贾玉的身手,想轻松的挡住,也是不太容易的,更何况下坠之势如此突然。 好不容易落地,却是跌跌撞撞,再也不复之前风度,受伤倒是不至于,但形象,彻底毁了。 “啊,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贾玉一个翻身而起,仰天怒吼,或许是气急之下,顿时大咳不止,体内气血翻涌,直冲心窍。 好不容易强行压制,再看向九劫,尘埃落定,哪还有对方的踪迹,早就跑的没影了。 身旁倒是围拢过来一群忠心耿耿的家丁们,而他们非但没有追击,反而关切的围在了自己身旁。 “你们...废物。” 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气息萎靡至极,强忍着心神的不宁,狠狠地一巴掌向前扇去,也不管面前是何人,大骂道: “都愣着干什么,快去追,今日要是让他跑了,你们也都不用回来了,一群废物!” 啊,又是一口老血,直喷离得最近的家丁满脸都是。 这名家丁也是倒霉透顶,第一个前来关心,却得到了巴掌的赏赐,还来了个鲜血淋漓。 谁让他离得最近呢? 得,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其他人哪还敢停顿,大吼着要为主子报仇,一哄而散,朝着九劫逃离的巷口追去。 整个劈柴巷立马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了脸色苍白狠厉的贾玉,原本一尘不染的银袍也再无之前的风采,血迹,尘土,狼狈不堪。 伪装的和善彻底被剥开,阴霾充斥周身,已经完全化为了杀气, 忽然,贾玉心口一疼,又有丝丝血迹从嘴角渗出,这是为他的银色短剑,心中隐隐有一种要就此失去的念头。 “不,哪怕掘地三尺,你也别想逃掉!” 那群废物家丁是指望不上了,要不要动用黑衣卫呢?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三十一章,金枪刺喉 “废物,一群废物,何至于此?” 离得老远,还能听到贾玉气急败坏的大骂,仓皇的家丁们个个面色难看,一片凄苦。 从未见过二少如此,看来这玄武卫马上就要不太平了。 原地过了许久,贾玉仍是一动不动,幽幽的眼神和逐渐平静的面庞,不知在这样的平静之下,酝酿着什么样的可怕。 似是下定了决心,贾玉咬咬牙,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束,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身影很快的消失在了巷子深处。 满地的狼藉和战斗过的痕迹,显示着刚才此地生的激烈冲突,不过,秋风落叶,相信用不了多久,一切都将被掩盖,生死存亡有谁会知道呢? 如同这繁华的大运城,始于孤僻荒芜的无名岛,兴于灭魔之战的废墟之中,盛于江湖纷乱的矛盾之上,又有谁会在乎呢? 再说回九劫,这次大胆的赌博,终于将一丝生机从必死的局面中赢了回来,即便逃出了很远,仍是心有余悸,双手忍不住颤抖。 刚才到底生了什么?以贾玉的身手,他立足的枝杈怎会突然断开? 当然不是偶然,可以说,一向以算无遗策自诩的贾玉,这次终于被人算计了。 一切皆是出自九劫之手,他使出了一直隐藏的,杀伤力最大的飞星术第四式“鹰眸回望。” 鹰击长空,洞察秋毫 做为飞星术最难的一式,平时里九劫虽多有练习,但总是难摸其精髓,如此情形之下,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把握。 好在,还有树冠与尘土的双重掩护,给了他足够的准备时间,加上那命不该绝的运气,才一击建功。 很多时候,恰恰是置之死地方能激出自身最大的潜能,富贵险中求。 不过,现在说逃出生天,万事无忧,还为时过早呢。 刚逃出劈柴巷,便来到了整个玄武卫最繁华的大街之一,枫树大街。 瞬间如同进入了一座忽然被打开的集市,沸腾,嘈杂充斥耳膜,这里完全是另一副天地。 拥挤的人群,街边叫卖的声音,杂耍卖力的表演,加上过路的行人,热闹无比。 “来来,客官里边请,尝尝我们店自酿的烧酒,味美甘醇,定会让你流连忘返...” “各位瞧好了,这可是中土大河鲤鱼,我敢打包票,整个玄武卫只我一家,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咯...” 林林总总,让人眼花缭乱。 “各位大运城的朋友,多谢捧场指教,初到贵宝地,定不会让各位败兴而归,小晖,能不能来个金枪刺喉?” 大街的一角,九劫的面前,一群百姓拥堵在一起凑热闹。 是一家三口卖艺谋生,壮父带双子,各个身材魁梧,精干结实,即使是看起来只有**岁的幼子,也要比同龄人高出一大截。 为了在此糊口生存,有得一席之地,他们必须拿出看家本领,讨众人欢心,得一口赏钱。 “来一个,来一个。” 一众百姓跟着起哄瞎闹,因为他们看到了,台上父亲的目光看向的是幼子,显然一会就是他来表演,怎能不让人兴奋? 说他们没有同情心吧,毕竟是人家父亲主动要求的,难道不忍心看就能帮助这父子三人? 如今的这个世道,穷人能吃饱饭都不易,哪顾得了别人,又不是自家的孩子。 再加上这样的场合,氛围的烘托,更没人在乎了。 台下一片欢呼催促,人也越聚越多,足足数十上百人,还有更多的正凑着前来,连九劫也不由自主的被挤入其中,想要尽快离开,已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再看幼子小晖,小小年纪,丝毫不怯场,面对着台下众人,微微一笑,也不说话,轻松的来了一套空翻热身,身手矫健,再次引来一片喝彩声。 难怪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畏惧,甚至有些轻视的表情,眉毛一挑,对其父说道: “尽管放马过来。” 好小子! 众人一阵大笑,更多了些期待。 其父亦是满意的点点头,转身面向背后的武器架,从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中转了一大圈,都不甚满意。 最终停在了一处单独的立架旁,方才停下了脚步。 这里只有一柄金色长枪,倒是看不出与其他武器有何不同,在众人满怀期待的眼神中,其父一把将长枪抓在手心,使劲的掂了掂,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看其动作,长枪分量似是不轻,难道要用它刺喉? 在一片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其父脸上猛的一肃,长枪甩起,枪尖直指小晖。 舞动之间,呼啸阵阵,枪出如龙,莫过于此。 随着一声刺耳的破空声响起,长枪飞刺而出。 这样的场面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父亲对待自己的儿子,枪极快,不留余地,很多人都忍不住惊叫出声。 但显然,他们有些多虑了,要知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父子俩的配合肯定不是第一次了,否则怎能打动人心? 说时迟,那时快,小晖收敛轻视,轻喝一声,身子微微一转,不是太过费力的便让过了枪尖,长枪堪堪贴着他的鼻尖而去。 “给我回来!” 在枪身从眼前飞过那一刻,小晖再次大喝一声,猛的出手,可以看到其手臂上青筋暴突,准确的抓住了长枪尾部。 真是快一分容易受伤,慢一分则抓空,看起来十分的惊险。 也充分显示出了他的眼力,臂力,在这个年纪,实属罕见,常人难及。 或许这就是天赋。 “好,好功夫!” 这还没完,长枪带起的冲击力属实太大,即便小晖将其牢牢的抓住,仍是不可避免的被带冲了好几步,他只能顺势一番连环枪使出,几个枪花舞动,让自己稳了下来,不明就里的人还真看不出来。 “好小子,厉害!” 刺激,心情收放之间被深深的吸引,台下观众们再也不敢瞧不起这个只有**岁的小孩子,看着他小露一手之后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更期待他接下来的表现了。 气氛逐渐高涨,台下的人群不自觉的朝着台子收缩,只想更近一点的观看,这下可苦了被挤在中间的九劫了。 腿负重伤的他,刚才好不容易挪出的一个身位,立马被堵的严严实实,此时他是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出,心下干着急。 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贾玉等人很快就会追来,说不定现在已经到了,好不容易逃得的生机,难道就要断送在这里? 不甘心那! 没办法,他只能忍着疼痛,尽量放低身子,借人群隐藏,希望不会被现。 “献丑了!” 好个小晖,不卑不亢,金枪在其手中如若无物,一招“问天指路”霸气十足,再来一招“隔绝天地”横扫而出。 左手换右手,长枪在他手中,轻若无物,温顺又听话。 刺左,身旁半指粗细的木棍,应声而断。 刺右,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化为湮粉。 “好!” 受到了众人的鼓舞,台上的表演,此刻也终于来到了最精彩的部分。 即便是一直保持冷静的小晖,此刻也禁不住面露兴奋,动作不自觉的开始了大开大合。 仿佛成了一个循环,观众越热情,小晖越大胆,胆子越大,动作越豪放,看的观众更加热血沸腾。 乃至平时一些需谨慎的地方,小晖也早忘在了脑后,如此情形,看的一旁的父亲频频皱眉,但此刻他又不好说什么,只能暗自隐忍不。 这样一来,视觉效果没的说,小晖也索性放开了手脚,猛的一把调转枪尖,直抵咽喉,枪尾斜驻地,整个身体慢慢的前倾,金枪刺喉开始。 瞬间,台下都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小晖喉间的枪尖,丝丝寒光,证明着它并非蜡头。 真的可以,这小子是怎么做到的?谁敢如他一般? 安静过后,台下立马陷入了一种疯狂的状态,叫好鼓励声不绝于耳,而在这样热切的氛围下,小晖只是脚尖驻足顶着金枪,停了一小会儿,便又开始动了起来。 身体逐渐加大力度,双脚斜蹬,前进,一步两步,枪身稳立地面,却不可避免的开始了弯曲,从微到半再到满,每前进一点,枪身都好似随时会崩断一般。 但小晖只是咬着牙,气力一丝不敢泄,吃力的前进着,可见的是他的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不约而同的,每个人都停止了讨论,安静的针落可闻,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睛一眨不眨,心里暗暗加油,期待小晖能创造更多的奇迹出来。 可众人的愿望并未来得及实现,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高喊: “杀人,杀人啦。” 在后面,安静的环境让这个突兀的声音,传的更加真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顺着声音的方向转头寻去,一群家丁模样的人,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面前的人群根本阻挡不了他们的步伐。 随着他们的前进,身旁已经倒下了好几个普通百姓,鲜血淌了一地,哀嚎声一片。 “啊,杀人啦,快跑啊!” 经过短暂的沉默,终于有人先惊醒过来,哪还顾得上看热闹,也不管前方是什么地方,惊慌失措的抱头鼠窜。 传染一般,从一两个,由外至内,蔓延到了整个人群,甚至传到整个街道,推搡,哭喊,咒骂,瞬间连成一片,更多的人是在不知情况下,人云亦云胡乱逃散。 枫树大街这一片区域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第一卷,大运记 第三十二章,三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