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 分卷阅读1 ================= 书名:帝后 作者:被窝里的小狐狸 文案 太子逃婚,一夕间她成了整个天下的笑柄 沈默却在此时请旨娶她 她含泪问他:“我爱慕虚荣,贪图荣华。你居然喜欢这样一个女人?” 他一字一句的答:“你想求的是母仪天下。可这世上,除了你,我别无所求。”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天作之合甜文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独狐靖瑶┃配角:没想好┃其它: ================== ☆、名满京城 上山的时候,雪还没有融完。 片片的挂在稀疏的枝头。没有绿色的时候,总是难免让人觉得心底里空落落的。偏又是暗沉的天,整个天都似乎蒙上了一层雾。她不过掀开了帘子片刻,那风刮在人脸上的时候,就如同被割过一样。从里到外的疼。 她轻咳了几声。嘴里有隐约的腥甜。 立在一旁的小婢忙递过来手帕,语气里有着几分的急:“郡主,这风刮的急,万不可掀了帘子。本就着了凉,也要爱惜着自己。” 那华轿中的女子面色淡淡的:“这样好的梅花。都不知道我明年能不能看的到了。” 那小婢咬了咬牙,水润的眸子里竟沁出点点的泪花,再开口时声音已有几分暗哑:“年年花开。郡主只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说是梅花,就是牡丹,翠兰,杏花,也都是岁岁要看的。” 那华轿中的女子不再言语,纤白的手慢慢的从帘上滑下去。 她自己的身子她清楚的很,左不过是这两年的光景了。 下了软娇,小碧立刻撑开了一把天青色的伞为她遮着。三四个侍卫跟在身后,手里都擒着三层的食盒。 待进了花厅之中,便看见师父在那里捻着胡子看书呢。 她立在厅前,盈盈的唤了一声:“师父。” 鬼谷子见是她,招了招手:“进来吧。”又吩咐身后的童子,“你去多加些炭来。” 靖瑶进来后,她身后的侍卫亦都鱼贯而入。 食盒打开来,一道道美食被放在桌上。 酸笋老鸭汤、鱼肚煨火腿、鲨鱼皮鸡汁羹和鲜蘑菜心应有尽有。 很快,小小的花厅中便飘满了香气与热气。来自食物的蕴藉的香气。鬼谷子的眼睛向着那八仙桌看去,只见个个青瓷小碗中都尝着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当真是玲珑可爱。 他咽了咽口水:“十五团圆的日子,你不在家好好的陪你哥哥,却带着这些美食来诱惑我这个糟老头子。” 她将玉著放在瓷碗上。深吸了一口气,扑鼻的清香:“我若带上来,只给师父你闻闻香气,才叫诱惑。可是我是来陪师父一起品尝的。师父应当夸我孝顺。” 那热汤由一碗瓷罐装着。待静瑶伸出素手将瓷罐打开,那热气滚滚来而,在空中几度飘转。 静瑶拿过一个淡青色的瓷碗,慢慢的舀了勺汤放入碗里,那汤水清澈,是黄昏下河水闪耀的黄。 她将碗推给师父:“这样寒的天,喝热汤是最好的了。” 他一口喝完,果觉得身上的寒气去了不少。当即笑眯了眼睛道:“你师兄前些日子写了信说来看我,但日头都晒屁股了,还没有来。到底是不如你贴心。” 静瑶闻言手动了动。 说起是师兄妹,其实不过是挂个名。她还从来未见过这个师兄。 他的身份毕竟不同。当今三殿下。那个文武兼修,才华横溢的皇子。 当今陛下如今膝下只有两子。大皇子早夭折。二皇子虽是皇后嫡生,但资质平庸。陛下最为看重的就是这个三皇子。他天纵奇才,十五封将,千古美谈。这些年南征北讨,为本朝立下无数汗马功劳。 她在闺中也听得他的大名。治军严整,纪律严明。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都想嫁的好人家。 他前些日子不是出征犬戎去了吗?竟又打了胜仗,搬师回朝了? 待得用完了膳,靖瑶便坐在轿子回了镇南王府。 走到半山路的时候,听得一阵马蹄声。 她掀开轿帘看过去,竟是一袭铁甲队。约莫二十多个人,全都正当少年,英姿勃发,气宇轩昂。腰间佩着宝剑。即使隔着数十丈远,也能感觉到他们身上那种肃杀的气息。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为首那人。 挺拔如峰,双目湛然有光。他握着马缰,手臂虬结有力。 虽隔得远,看不见他的容貌,但是那阳光下的侧颜,冷峻硬朗,仿佛发着光一样。 她正自打量着,那马上的人忽然转头,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把人射穿。她的心猛得一跳,手一抖,轿帘应声而下。 她的心尚有未平的余韵。过了好久才平息了下来。想着,他就那么淡的扫了一眼,应是不会留意的,却还是吩咐轿夫走得快些。 沈默突然猛勒缰绳,身下的汗血宝马长长的嘶鸣了一声,四蹄翘起,最后平稳的落在地上。 身后的部队训练有素的跟着齐齐停下来。 他皱着眉头看着那穿梭在山间的小轿。 旁边的陈统领立刻上前禀告道:“是镇南王府的轿子。” 他眉目一动,颇有兴味的小声呢喃了一句:“小师妹。”说完,又再次扬起马鞭。往山上行去。 竟有几分姿色。那样迎着雪看过去的时候,当真是艳压三千后宫。怨不得镇南王府这些年总掖着藏着。不然凭她的容色,早成了后宫里不知名的贵人妃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挡新文《人偶》 小仙女们记得收藏留评 有红包送~ 卖萌 ☆、小礼物 正月十五。 长安街道左右两旁全挂上了花灯,千姿百态,五颜六色的。 曲江的水被映射的光芒点点,和着天上的星月,共同描述这美好的人间。 车水马笼,挤进去是灯的海洋。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表情。 碧儿雀跃的左右打量着。 路过卖糖葫芦的摊子的时候,靖瑶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了碧儿。 碧儿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眼睛很亮:“小姐,你还记得我喜欢吃糖葫芦呀。” 靖瑶点了点头:“你我日日生活在一起,情同姐妹。我当然记得。” 碧儿长长的叹了口气:“可惜长安的糖葫芦没有云南的甜。我后来吃过的糖葫芦都没有七岁那年母亲买给我的甜了。小姐,你说奇怪不奇怪。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几乎忘记了母亲的样子,却还记得糖葫芦的甜。” 靖瑶慢慢的开口:“你最好不要去想那种甜。只会让你现在过的更苦。” 碧儿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口糖葫芦放在自己的嘴里。甜味慢慢的在口中化开。“嗯。” 走到北四街的时候 分卷阅读2 ,已经到了最繁华的地方。湖中摆了高高的台子,通天的柱上挂了一盏水晶的梅花灯。通体雪白,唯花蕊一点红似朱血。在月色中格外晶莹。 她抬着头看着那花灯:“碧儿,那盏花灯很漂亮。” 碧儿应了一声:“小姐,你在这儿等着。我一定为小姐拿来。” 等得她跑开了几步,还又扭头回来信誓旦旦的大声嚷道:“我一定会帮小姐抢到的。” 待得一声炮竹响时,那些个欲夺花灯的全都往那通天柱上爬去。人群熙攘,她被挤在人群中。一个没站稳,竟向一旁摔过去。 幸好这个时候有一双从扶住了她的腰。 她惊魂甫定,转头去望,竟是三殿下。 他身姿魁伟,负手而立。腰间的宫绦轻垂。异常清俊。 他面沉如水,唇微微的动了一下:“郡主一定要小心。” 独孤靖瑶只觉皮肤有些烧,实在有些丢脸。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太有存在感了。这是她第一次跟男人有这样亲的肌肤接触。她眨了眨眼睛,试图平复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以使自己看起来如同平时一般冷静。 她舔了舔嘴唇道:“三殿下。” 他挺拔如松的站着:“你一个人出来的吗?” 她指着在通天柱上的碧儿。“碧儿去拿灯了。” 沈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日看到过的青衣小婢果然在上面。已经遥遥领先了。她的身手非常的利落,看得出是个常年习武的练家子。 他有些诧异:“她也会武?” 她摇了摇头:“只是学过些皮毛。” “她的身手很漂亮。” 她的声音有些淡:“三皇子过奖了。” 沈默勾唇,原是个有骨气的。他不过随意夸了那个丫头一下,她便想到了自己身体赢弱。他声音四平八稳的补充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女孩子家的学武不好。” 独孤靖瑶仰着头看他:“为什么?”。 沈默低头看她。 她今天穿了件鹅黄色的糯裙,漆黑如瀑的长发结了百合髻,仰着头的时候,便清楚的能看到她细嫩修长的颈子,灯光下,剔透的像一样。 他的眸色深了深:“女孩子柔弱温婉一点才招人疼。” 她侧着头,忽然笑开来。 他这样的身份,十八封将,千古佳谈。又有着崇高的皇子身份,多少待字闺中的少女都暗暗的讨论过他。 靖瑶也同别人说过。 不过她那时推想,一个文武兼修,纵横沙场的将军喜欢的自然也应该是能跟他并肩而战,剑指江湖的女侠。原来他喜欢柔弱些的姑娘。 她的笑容就如同初冬雪融,寒冰乍破。很惊艳。他一时间没有办法把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 在那样的视线下,独狐靖瑶的脸慢慢的红起来。她垂下雪白的颈子,小声的嗫嚅道:“你看什么?” 他突然伸手摸向她的脸。 靖瑶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 下一秒,他的手心却已经捏了一瓣的梅花。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你的头发上沾了一片红梅。” 原是自己误会了。靖瑶的脸一瞬间红成了跟那梅花相同的海棠胭脂色。低垂臻首,再说不说话来。 这时,有统领走过来在他的耳边消声的说些什么。 待那统领说完,他挥挥手,让统领先行离开。 然后他唤了一声:“靖瑶。” 靖瑶本是低着头的,闻到他唤她,急急的抬起头。眼睛里却还有些迷糊:“唉。” 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玉塞到她的手里。 靖瑶接过,便觉得那玉入手生温,光滑细腻,竟是难得的蓝田暖玉。 她刚要推辞,却见他已经转身离去。 他的背很直,像是冬日里站直的松,又像是一柄出鞘的剑。 她唤了一声:“殿下。” 她的声音软糯好听,如同冬里刚蒸出来的甜香玉米。 他眯着桃花眼,侧着脸看她。 靖瑶的脸红扑扑的:“殿下,这块玉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他的脸还是一贯的默然冷淡:“只当是我给小师妹的见面礼。”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余光却又看到立在一边等着她们的统领。终不好让别人等着,那块玉握在手里,格外的有存在感。 ☆、你是下雨的伞 独孤天奇刚下朝回来,衣服还没有脱下,下人就过来传说是三殿下来了。 他忙去门口迎接。 只见三皇子坐在骏马上,丰神俊朗。他的身后有内侍捧着许多株罕见的红梅。 他行了个福礼,恭敬的道;“三殿下光临寒舍,真是让寒舍蓬荜增辉啊。” 沈墨翻身下马,动作利落而潇洒:“那我以后多来几次。” 独孤天奇有些语窒:“……那真是求之不得的。” 那些内侍将梅花自顾自的抱到了府中。 独孤天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些梅花?” 沈墨稀松平常的道:“哦。都是我送给你的。” 独孤天奇的目光闪了闪:“在下如何好平白受殿下这样大的礼?” 沈默拍了拍他的肩:“没事。要是你觉得不好意思,我可以再多来你家几次。然后呢,你就在我来的时候多准备点好吃的好喝的,就算还了。” 天奇:“……” 待到那些梅花全部种下了,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红梅铺路,走过的时候衣裳上都染着香了。 等走过红梅路上,就看到了练武场。 武器架上显著的挂着一把剑。沈默拔开剑鞘,剑锋上的寒芒如水一样。 沈默沉吟道:“你这把剑不错。” 独孤天奇立刻躬身道:“殿下要是喜欢,这把剑就当是下官孝敬陛下的了。” “我不缺宝剑,我缺的是一个陪我练剑的人。” 独孤天奇浑身一震:“我是文官……” 沈默拔高了声音,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那这把剑是放在这里摆设的吗?” 独孤天奇的声音更弱了:“我偶尔也练练,不过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沈默修长的手指从剑身上划过,语气敷衍:“那我陪你练吧。” 独孤天奇心里暗暗的同情自己。跟沈默比,那究竟是练剑,还是练自己呢。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靖瑶看着宫灯温和的光,问碧儿:“ 哥哥怎么还不来吃晚饭。” 碧儿恭敬的回道:“少爷在院子里跟三殿下练剑。” 她的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的敲了敲:“哥哥现在如何?” 碧儿欲言又止:“还行吧。” 靖瑶挑眉看她,眸子里已有薄怒,语气不悦:“嗯?” 碧儿如实回道:“鼻青脸肿。” 她不想见他。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屋 分卷阅读3 子里吃的饭。可惜了天奇,越打到后面,三殿下下手越重,他的一身骨头几乎被拆了个干静。 靖瑶给他上药的时候,他的叫声此起彼伏的。“疼,妹妹,你轻点。” 此事因她而起,靖瑶有些心虚,低声的道:“你若怕疼,下次就别让着他了。” 天奇更委屈了:“我没有让着他……” 他皱着眉头认真的思考:“妹妹你说,我与他素无交集,他怎么会突然来找我练剑?” 她生怕哥哥看出来什么,瞪了一眼哥哥:“我怎么知道?” 天奇正想着事情,也没看出妹妹态度的奇怪,自顾自的说道:“还给我送了好多的梅花……” 靖瑶给他出主意:“大约是想拉拢你。” 天奇啊了一声:“用梅花拉拢人的嘛?” 这么神奇的拉拢方式……大约是拉拢不到人的吧。最多拉拢到梅花精。 九重山的敬天寺是独孤靖瑶最常来的寺庙。 那里人际稀少。往日里下山的时候,除了鸟鸣与风声,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今日下山的时候,小碧突然微蹙着眉头道:“小姐,好像有人在呼救。” 靖瑶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里面有流光闪动:“你去看看。”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小碧还是没有回来。她吩咐轿夫把自已抬过去。 下轿的瞬间,她的眼睛被狠狠的刺了一下。一地的血。横七竖八的尸体。她的心里闷闷的,像压着块石头。她强自咽下了不适。 沈默的手里拿着剑,剑尖还在滴着血。他的脸上再没有了平时里的嬉皮笑脸,坚毅而冷漠。阳光下的侧脸刀削斧刻般恻然。他容貌生得好,轮廓冷峻,浓眉如刀削,目光深邃而锐利。执剑站着时,剑上的寒光像水一样倾泻一地。与周围安谧的景色格格不入。 小碧就立于他的身侧,只是胳膊上已经见了血,想必是刚才打斗的时候受了伤。 倒在地上的尸体有不少穿着褴褛,面黄肌肉的。病态的身体,佝偻的,凹陷的脸,看得出来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的。 也有二十来个死于剑伤的。都是练家子。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大约能想象的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小碧过来的时候,必然是落于下风的。是沈默出手救了她。 沈默没想到她一个大家闺秀竟会胆大到走近这血淋淋的地域。看着她清弱的站在血里。他走过去,不经意的挡住了她身后的血。 独孤靖瑶因为他这个动作,心中微暖,语气也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三殿下,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的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回答。 小碧心有余悸的道:“小姐,他们好高的武功。要不是三殿下,我就见不到小姐了。” 下车时他拿着剑冷酷的样子,没有温度的眸子。这个景象在她的脑海里徘徊着,总散不去。她福了福身子:“多谢三殿下。” 他笑起来。融化了他脸上的薄霜。又变成了那种阳光开朗的样子:“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这个时候天上突然下起来了。淋淋沥沥的,打在树干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一滴雨正打在了她的脸上,凉凉的,她不由得快眨了两下眼睛。 他没有告诉她,她现在这个呆呆萌萌的样子有多可爱。 一点也没有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了。 雨丝忽然被隔绝在了外面。她抬眸望过去,是他的衣服。遮在了她的头顶像是一把伞。 空间忽然缩小。明明在空旷的森林里,却像是被挤在悬崖缝中的依偎。 她的心怦怦怦跳的有些快,她深吸了口气,问小碧:“有没有留活口?” 那声音在林中湿润的空气中扩散。她听到了自己软绵的声音。竟带了些娇软的味道。 沈默看着她的眼睛沉了又沉。暗得如同夜色下的海。她的声音是羽毛,在心尖轻轻的扫,慢慢的描。都是细腻的旖旎。 小碧点了点头。本欲将先前制服的人扯过来。动手才发现那人已经凉了。下巴上有新鲜的血,顺着流下来,氤氲在雨水里。“服毒自尽了。药是事先藏在舌下的。” 靖瑶本是想走过去自己查看下的。但是沈默正为她遮着雨。若是她动了,他难免也要跟着动。他毕竟还有着皇子的身份,她顾及着。便立于原地,清了清嗓子:“衣服呢?” 小碧动作粗鲁的一把扯下那个人的衣服,布料是平日最常见的棉麻质地,上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刺绣或者是标记。她又细心观察着那人的身体,无刺青。一切都如同平常一样。 她有些失望的摇头:“没有什么特别的。” 靖瑶倒没有特别失落。她四处环顾了一下。半山腰上细雨上那些地上的血慢慢的晕开了。跟血画出的画似的。阳光下有着细碎的光。她的声音在风里慢慢的碎开:“看看其他人有没有还能救的。” 一下子杀了上千的百姓。就算是刽子手也有下手偏的时候。 唯一的幸存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脸上皮肤沟壑纵横,是时光和生活的艰难留下的痕迹。 巨大的伤口留在她的身上,像是一个破洞。距离心脏不过数寸。独孤靖瑶把自己的轿子让给了她。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她脚一滑,一个趔趄,几乎要摔下去。她手急急的想要抓住旁边的树,斜刺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扶住她,待将她扶稳后,那只手便又很快的收回了。 她敛眉看过去,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又缩回了鸭青色的长袍中。 那几乎是一个瞬间的事情,就连在她身边的小碧出手都没有他快。 他面色有几分难看。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但看了她一眼后,又将那话咽了回去。 小碧的脸已经吓得没有人色了。 靖瑶的心不停的往下沉,沉入冰冷的窟里。 她的贝齿紧紧的陷入了唇中,直至唇色变得苍白。终于细弱的开口道:“小碧,你背我吧。” 小碧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她的面色陡然间变欢快了不少,蹲下身将靖瑶背在了身上。她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稚子一样。小碧的心微微的酸涩。 医馆里大夫忙着上药。 靖瑶换了一身衣服坚持要等这个大婶醒来。她就坐在医馆外面的小炉边。炉火温和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是不正常的苍白。脂粉都盖不住了。 沈默的声音平铺直叙:“你想吃什么,我差人去买。” 她仰着头看他,很温顺的样子:“我不挑的。殿下爱吃什么,就买什么好了。” 直至太阳落山的时候,那个妇人才醒过来。 一个另人心碎震惊的故事从她的口中慢慢的流出来。年前陕西地震,死伤无数。当朝无太子,但是陛下心中属意的 分卷阅读4 是二皇子沈清河。他亦有心让沈清河做下政绩也好立下公信。于是就将赈灾一事交给了沈清河。 后来听说他做的很好。当事官员纷纷上书赞扬。 但实质上发到灾民手里的不过只有几碗米粥。大量的难民迫于生计,往各地游走。而他们就是听说长安繁华,所以来长安的这一批。没想到会被集中在一起杀掉。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噩梦一样。 靖瑶受了惊,越发觉得屋子里寒。火炉子传出来的热都是飘飘浮浮的,传不到身体里去。小碧见她环了环身子,忙去拿了件月芽白的袄子套在了她的身上。将盘扣扣得严严实实的。 那方的沈默抿了一口茶,他的神情虽然如旧时淡漠。但是靖瑶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握成萁状,那手背上的筋脉如同山水画的梅枝。 靖瑶鸭羽一般的长睫动了动。也是。沈默他文韬武略,心系朝堂。听到这样的事情必然是心中大恸。 天色渐渐暗下去的时候,一行人离开了医馆。 太阳像一个快被埋进土里的橙子。 小碧轻声道:“小姐,这事若是捅了出来,也可让陛下焦头烂额一阵子,省得整天想着多着心思怀疑我们会谋反。” 若不是陛下多疑。她与小姐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远离故土,困居长安。 坐了一个下午,她的身子骨里全是酸痛。此刻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蒲团上,手臂向野草一样的舒展开来。她慢悠悠的道:“你瞧着,三殿下的样子,我想他是不会告诉陛下的。他说不定觉得是二皇子被底下的人蒙蔽视听了,才会使灾情发生到这种程度。说不定陛下也这么认为。” 小碧点了点头。又想到今日沈默表现出的总总。蹙着眉头道:“如今皇位只能在三皇子和二皇子中挑了,我觉得三殿下似乎一点也无意于储君之位。天下,竟当真有不想御宇九天的皇子。” 靖瑶扯出一抹凉薄的笑:“当皇帝又有什么好?当明君活得比谁都累,当暴君死得比谁都惨。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性格,又怎会兄弟相残,跟他皇兄争储位。你吩咐下去,最近仔细看着二皇子的动作。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把证据收集起来,不要打草惊蛇。另外派一队人去陕西挑挑有没有能人异士。” 锦上添花有什么意思,雪中送碳才能真正的收拢民心。朝廷这样对待那些灾民,收回的只能是灾民的恨与反抗。这个时候,如果她再稍微施以恩惠……。 若是沈默轻易的把此事告诉了陛下,哪里还能得来这样的好处呢? ☆、公主抱 月亮圆圆胖胖的挂在天上,照的一方亭台楼阁都格外的温婉。 靖瑶靠着床读书,温柔的光照在她的脸上,给她的脸蒙上了一层温婉的光晕。 小碧进来的时候,她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似乎依然沉迷于书中的世界。 小碧咬了咬唇说:“小姐,三殿下求见。” 靖瑶纤细的手指又翻了一页。安静的空气中轻响。她的声音冷静自持:“不见。” 小碧的头往上抬了抬:“他带了御医过来。” 靖瑶的眉心微蹙,语气却坚决:“不见。” 小碧知道她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当下福身离开:“是。” 不到一柱香的时候,屋子里突然被人推开了。 小碧绝不会如此重的推门。靖瑶猛然抬头。 眼前的人高大魁伟,身着竹叶纹的暗绣长袍,外面披着玄青色的披风好。月色下,他的脸淡漠而冷峻。丝毫没有闯入女孩子闺房的不安窘迫。 靖瑶裹了裹身上的起居长袍:“三殿下,是不是迷路了?” 他负手而立,衣带间的宫绦软软的垂落。声音低沉:“讳疾忌医。不好。” 靖瑶鸭羽一样的长睫剧烈的抖动了几下:“总归是病在我身上。” 他轻笑一声。 靖瑶纳罕的抬头,正看见他竟一个箭步进了屋子。直接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 靖瑶的心先是停了一下。然后剧烈的跳了开来。就像是在悬崖上踩空了一样。 离得那样近,可以闻得到他身上的男人独有的味道。他的手擘有力的环绕在她的腿弯处,月光描开她的乌发,像海水一样流淌在他的胳膊上。肌肤相贴的地方像是有暗火在灼。 她那秀美绝俗的脸上竟泛起淡淡的红霞。想要出言呵斥他。但说出口的时候才发现那声音有多么软。“你做什么?” 他低头看她。她的眼睛里是无尽的海水,清澈而深。羞红的脸,五月的石榴。他的喉头不自觉的滑了一下。视线像是被什么烫到的一样飞快的移开了。声音低而喑哑:“对不住了。但是今天你一定要看大夫。” 他抱着她,踩在飞檐峭壁间如履平地。月光和风声都慢慢的流逝在耳边。裙摆因风打在身上的时候有淡淡的舒适的感觉。 进了一个府宅。 他把她放在软椅上。靖瑶看到了一个身形佝偻的老人。约莫古稀之年了。但是眼神依然清明。 沈默半拉半拽把那个老人拽到了靖瑶旁边,沉声问:“李太医,她怎么样?” 靖瑶本已知道她这个病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多少名医看了都无方可供。但是抬眼看了下沈默,她还是伸出雪白的腕子来。 李太医切完脉之后,面上亦有难色:“她这个病是痼疾。胎生的。患此病的人气血不顺,肝气失调。为失眠多梦心悸之扰。” 沈默挑了挑眉:“你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你直接说这个病要怎么治。” 李太医长长的叹了口气:“这个病要是治几乎没有可能啊。” 沈默皱眉:“怎么会没有可能呢,你仔细想想办法啊。” 李太医踟蹰半晌后才道:“其实要治这个病不难。主要是药引太难寻啊。” 沈默皱着眉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有皇宫里没有的药吗?” 李太医抬眼看他:“若是皇宫里有这味药,我也不会说难治了。芨芨草生在极北天上之颠。寻常人莫说上山都难。就算上得去,也难对抗上面住着的成群的雪狼啊。更莫说是寻得芨芨草。” 沈默把靖瑶送回去后又折回到李太医处。 他的神情有些踟蹰。在屋里徘徊了两圈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她的病还有多少时日?” 李太医如实回道:“细细调养的话还有两三年的光景。” 沈默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李太医叹息道:“她这个病活着也是受罪。越到后面,身子越虚。勉强撑着,只会让她心力交瘁。” 回到府中后,靖瑶立刻吩咐小碧去重金寻访江湖能人异士肯替她去天山采药的。 吩咐完后,她便穿了寝衣准备入睡。但是坐在床上的时候,却又觉得心绪难平。就算 分卷阅读5 活着也会有难处。但人世如此美好。若能寻能芨芨草。她就可以免于病痛了。 因着是在想事情,所以门响时她立刻就抬眼望过去了。 大抵是沈默先前闯进来过。所以这次她抬头看见沈默的时候眼睛里波澜不惊。 她纤白如玉的手掀开床帘,身姿袅娜的下了床,穿上木屐。 没了胭脂水粉的妆扮,她素颜的样子,更显得她肌肤胜雪,清淡的白。唯有那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睛。几令人不敢逼视。 她这样见他闯过来,也没有一般女子的惊慌。只是神态淡漠,看不出是喜是怒。 他将手上的药放到桌子上,声音带着些哑:“太医说了,虽然现在没法根治,但是照着这个药方抓药吃,可以缓解你身上的痛。” 她的眼睛看过去。这样寒的夜里,那药打开时居然还冒着热烟。必是他放在怀里,用内力暖着的。 她的玉指在杯沿轻轻的摩挲了两下。然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那样苦的药,她就像是喝白开水一样。甚至于喝完之后,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沈默有些心惊。 他从随身带着荷包里掏出一颗蜜饯放到青瓷碗中,然后将碗推向靖瑶。“吃颗蜜饯吧。” 靖瑶低着头,眨了眨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将她的眼睛拢在阴影中,看不出情绪。“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微微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因为我快死了,所以同情我?” 他勾了勾唇:“每年战死沙场的人不下千万。” 她那张清冷绝决的脸上竟又泛起笑容。万千花,千万粉黛也再难及她的笑。他的视线难以移开。 她的声音婉转悠扬:“难道殿下是要把我治好了以后,带我上阵杀敌吗?” 他的眼睛瞥向她的腰,伸出手隔空握了握,蹙了蹙眉,随口道:“我一只手就能把你的腰拧断。” 此时,响起轻轻的叩门时,然后是独孤天奇的声音。“小妹,你在跟谁说话呢?” 靖瑶一边用眼神示意沈默躲起来,一边淡定的回天奇:“没有呀。你听错了。” 天奇的声音很坚持:“不可能。我明明听到你跟别人说话了。” 靖瑶慢悠悠的道:“哪来的人,一定是你听错了。” 天奇在外面皱了皱眉头。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妹妹不会武功。若是有心怀不轨的人闯进了她的屋子,威胁她。她自然只能说屋内无人。 正当他想径自开门进去的时候,门却咿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然后是妹妹那张清秀的脸。 他进了门后,不停的张望着,竟然真的没有人。 他皱了皱眉头,可能是自己真的听错了吧。 他抿了口茶,说道:“妹妹,我听说三殿下带了太医来我家。” 靖瑶眨了眨眼睛,无辜的样子:“嗯。他带着太医想给你看看身上的伤。可惜你不在,又走了。” 独孤天奇哼了一声,忿忿不平的道:“一点也不诚心。为什么专挑我不在的时候带太医来给我看病!就算他诚心我也不会让他看的。一定是想我把伤养好了,更好的挨打。” 靖瑶点了点头道:“哥,那天我救下的那个妇人你安排一下,把她送回陕西去。赈灾的银子那么多,他们也太贪了,想必手里落了不少的银子。你让人带着她问陕西知府要些。”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想不想被我公主抱 想的话留个评啊 ☆、杀机 这两日天气渐渐的暖了起来,前些日子的积雪都已经化得干净。靖瑶站在铜镜前,身边的姑姑刚要侍候她穿上那件月色的狐狸毛披风,她摆了摆手道:“太厚实了些,走着也不方便。我看外面阳光正好,换件轻薄的披风吧。” 穿过回廊,便到了庭院中,那颗一冬都枯瘦的柳枝上竟长出了嫩芽,青绿色的,倒像是点亮了冬日似的。 她心头欢喜,仰头看去,竟看到一个风筝正往院子里掉。 那风筝的样子倒是十分奇特。竟做成了兔子的样子,栩栩如生的。风筝在空中晃晃当当的飘了一阵子,竟落到院中的红梅上。 她觉得新奇,走过到一看,只见那风筝的背面用刚劲有力的字体写着:城东茶馆。沈默。他的字倒是同他的人一样,风骨犹佳。 沈默坐在二楼茶馆的雅座中,手里捧着书卷,眼睛却时不时的往楼下看一眼。 此时,正看见一顶缨络的轿子停在客栈门前。轿侧有镇南王府的徽记。旋即,在青衣小婢的搀扶下,盈盈走出来一个姑娘。 她今日倒是穿得不像往日里那样厚实,只裹着一件藕粉色的披风。披风上淡淡的水墨青花如同开在上面一样。帽沿圈圈的毛里是她一张巧笑盈盈的脸。倒是十分讨人喜欢。 她刚了进了客栈的门,一抬头,便看见立在了楼梯拐角处的沈默。他身量高大魁梧,偏又生得一张冷峻肃然的脸,实在是惹人注目。 她微微眨了眨眼睛。 他见她立在原地,一时没有动弹,微蹙了蹙眉:“还不上来?” 靖瑶见他面色不豫,忙提了裙摆跟上去。 待走到他的身边,他突然开口说了声:“你长得像兔子,走起路来的样子却比乌龟还慢。” 靖瑶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她立在他身边,也不过齐他肩。他人高腿长,又是长年征战沙场。若是跟他比,那一般的人便都是小兔子了。 她勾了勾唇:“我自然是没有殿下走的快的。” 他见她语笑嫣然,兼又声音软糯,心下的烦燥稍稍平了些。 从冬日到春日,沈默每天晚上,都来送药。风雨,雷声都挡不住他。 靖瑶早明白万事都有终时,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两人刚坐下不久,沈默便开口道:“靖瑶,我这段时间要出去一趟。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这是药方,你一定要按时吃药。” 他的眼睛深深的看着她。 她长长的羽扇像蝴蝶的翅膀一样眨了眨:“你去哪里?” 他轻描谈写的道:“我去陕西看看灾民。” 靖瑶轻抿了一口茶。朝廷上并没有传来皇上惩罚二殿下的消息。可见陛下是不知道的。也就是说此行是沈默自己的意思。 她眼波微动:“你哪来的银子?” “父皇这些年赏了我不少。还有我母妃留给我的。皇兄也给了我不少。” 药淡淡的苦味慢慢的在口腔里化开。他倒是个能舍得的人。只是二皇子既然都把歪心思打到赈灾的款项上来的,可见于银钱一道是十分紧缺的。如今沈默去私下赈灾,拿了他的银子,无异于虎口夺食了。表面上兄弟情深,自然是不会说些什么。谁又能说他心里没有呢。 正想着,他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寂静 分卷阅读6 的夜中响起。 “靖瑶,苦了就吃糖。” 她垂眼,他厚实的手掌心里躺着一颗蜜饯。 长期拿剑的手,已经有了厚厚的茧。与蜜饯格格不入。 她心思微动,仰着头看他。 他的眼睛晶晶亮亮的,暗暗期待的光流转其中。 她执起白玉般的手将那蜜饯含在口中。轻轻的叮咛他:“我祝你一路平安。” 他走后,靖瑶竟觉得这屋里点了炭火也依然冰寒起来。是春日里最冷的时候了。 小碧推门进来的时候,她的眼睛里也慢慢的沁出了悲伤。像是血丝在水中蕴开一般。她的声音轻的像蝴蝶展翅的声音。“去安排一下。沈默要去陕西了。派上去杀了他。” 小碧大吃一惊:“为什么?” 靖瑶突然觉得口中又苦了起来,胃中中药的味道竟又缓缓顺着食道爬到了口中。“杀了他。表面上做成二皇子动的手脚。一定要留下线索。” 小碧恍然大悟:“一石二鸟。”只要沈默死在了陕西,那么当今元帝可继大业的唯有二皇子一人了。可是却是二皇子杀了沈默,这样的人又哪堪大业。沈默死在陕西,元帝不是傻子,很轻易的他就能够查到沈清河居然贪了赈灾的银子。 这件事情一方面可以对元帝极重的打击。另一方面储君一死一罪,王朝必定因此掀起极大的波澜。 正当她为此计叹好时,靖瑶又开口道:“我看沈默的身手十分不错。你多挑几个好手,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小碧福身离开:“奴婢这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们,我给你们请安啦 求个评~~~ua ☆、酷戾 镇南王的府邸修得很是气派。红底黑字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镇南王府四个大字。正是当今圣上亲笔所提。 此刻在月色下,那几个更是格外的有气势。 大红的灯笼在月色下摇摇晃晃,投下如水的光影。两个站着守门的士兵皆虎被熊腰,身材魁梧。 小碧拿了腰牌给门口的两个侍卫看了眼。 沉重的朱漆大门缓缓而开,发出咿呀的声响。 小碧领着两个黑衣人进来。 底邸占地面积很大,琉璃瓦泛着透亮的光泽。小碧在前面引了路,穿过回廊,便到了青梧院前。 小碧住了脚,恭敬的道:“便是这儿了。” 那两个黑衣人瞧着里面还是灯光通明,互相看了一眼,上前敲门。 来应门的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婢女,她小声的说道:“你们进去就是了,小姐一早等着你了。” 穿过八扇的花鸟屏风,果见到一妙龄女子坐在灯下捧着书卷。 烛光昏黄,打在了她漆黑的发丝上,越发显得那一头青丝油亮光滑。她打扮很简单,唯斜插着一枝步摇,翻书的时候轻轻撞击一下,会有淡淡的轻响。 她伸手拿过杯子,抿了一口清茶。 那柔荑白得几能发光,柔弱无骨了一般。 她表面上看起来实在像一个柔弱无依的豆蔻少女。但躬身而立的两个黑衣人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皆毕恭毕敬的站着。他们两皆知眼前的这个少女是怎么的雷霆手段,酷烈心肠。 半晌之后,她仿佛刚看到他们似的,淡淡的说了句:“你们来了啊。” 两人互看了一眼,抖着唇道:“奴才罪该万死。” 她眯了眯眼睛,眼见那烛火有些摇曳,便拿了小剪刀,将烛火点明。有些出神的道:“是你们武功不济,还是他竟有通天本事,竟能从你们的天罗地网中逃掉。” 那两个更加惶恐。其中一个跪下道:“小姐,当时我们在三日崖下布下埋伏。他以一人之力,竟然杀了我们近百个兄弟。奴才与剩下的弟兄原本想要让他血溅当场。没想到他竟跳了悬崖。” 靖瑶的眼睛眯了眯,半晌才道,算了:“不怪你。谁能想得到跳了悬崖的人还能活着回来呢。千算万算不如天算。” “小姐,要不要派人趁着他重伤的时候再次动手。” 靖瑶的手在那个雪花翡翠上摩挲了两下,淡淡的道;“不必了。”在陕西那样偏僻的地方动手,沈默的身边又没什么人,起手来容易,假造线索也容易。可是在京城里,他身边多的是卧虎藏龙的高手。一个不慎,别说陷害不了二皇子,连他们自己也要暴露身份。 她摸了摸自己的眉间,吩咐道:“派去跟着沈默的人把二皇子贪污罪的证据收集的怎么样了?” “在陕西知府家里,找到了二皇子与陕西知府通的信。上面有着他们谋划此事的直接证据。” 靖瑶的眼睛亮了亮:“这件事变得漂亮,谁做的?” “前些年收留的那些孤儿中,有个身手极好的。张寒松。” 次日。靖瑶换了身素净的衣服想去看看张寒松。 如今春日里,已经发了不少的梨花。集市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 她正举目望去。忽见十余丈外的一队人马。 他们皆着铠甲,骑着汗血宝马,腰间挂着长剑,个个英武不凡,气宇轩昂。 坐在最前面的就是沈默。 他的背挺拔如峰,双目湛然有光。这样坐在马上的时候,如同画中走出来的战神。 只是他面色有些发青,应是旧伤未愈。 靖瑶扯了扯自己的兜貌,偏了偏头,往人群中走了几步。 沈默同她擦肩而过。并没有瞧她一眼,她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走了没几步远,沈默凉薄的嘴角忽然牵起了一抹笑。 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瘦。 戴着小兜貌的样子也很可爱。 小碧低声问她:“小姐,他既然回来了,你要不要去府上探望他?” 靖瑶怒瞪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去?”虽然他对她好的时候,她也拒绝了。但是他毕竟还是风雨无阻的来给她送药了。她现在却派人杀了她,她心里总觉得亏欠他什么。八不得不同他说上一句话才好。 小碧抿了抿嘴角,提醒道:“小姐,殿下去陕西可是秘密去的。你说,他在路上遇到了这样精心算计的埋伏,他会不会往深处去想是谁动的手呢?这么一想,便容易猜出来,是知道他去陕西的人动的手。小姐,若是去看他了,他便能打消对小姐的怀疑。” 靖瑶为难的道:“小碧,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我的心很乱。”。 小碧还没有见过小姐为难的样子呢。她一向是胸有成竹的。这样一见,竟觉得小姐比从来多了几分人气。 当晚,靖瑶递了镇南王府的牌子,却看沈默。 穿过垂花门,走过青石板的小路,不过片刻,便到了内院门口。那院里了种了许多竹子。风吹过来的时候,煞煞的。 院子里立了三四个八角宫灯,静静的散发着光芒。 分卷阅读7 院子时的仆人不多,只两三个婆子,负责照看看院子里屋檐下的灯火。见她来了,那两个婆子只是淡淡的瞧了一眼,并没有好奇的多望。显见的是进退有度的。 此时夜明更深。不知为何,她心中有些惶惶。暗恼当时便应该杀了那些没用的东西,若他们得手了,她眼下也不用面临这样的窘境。 脚下如灌了铅般,她勉强深吸了一口气,敲了敲他的房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俊俏。见着她来了,小声的道:“殿下在里间呢。” 静瑶掀开帘子。往里面走去。 跨过了屏风,便见得他坐在罗汉床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剑,月色下,那剑寒光如水。 他见着她来了,眼睛里竟比平时还要冷上三分。淡漠的眼睛瞧着她,喜怒未明。 她的心怦怦怦的直跳,几乎要跳穿胸腔,撞碎胸骨。 沈默瞧着她,她紧紧的抿着唇,侧着脸,手是紧紧的绞在自己鹅黄色的衣摆下的。双肩微缩。 他轻笑一声:“你害怕?” 靖瑶小幅度的将手往自己的衣裙下摆擦了擦,抹去上面的汗。出口的话却有些结结巴巴:“不……不害怕?” 他修长的手将那剑转了转,红缨在空中划过一圈浅淡的弧度。突然,那把剑直指着靖瑶的喉咙。他负手而立,挺拔的站在她身前,如渊亭岳峙:“你做了什么?” 靖瑶的心都要跳出喉咙了。全身都在冒着冷汗。背脊一阵阵的发凉。她虽早知自己不会长命,但没想过死得这么快。她抖着声音道:“殿下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眉目舒展的笑开。他本就生得好看,这样一笑,冷峻硬朗的轮廓融化开,更添风情:“知道我去陕西这个消息的人,只有你和皇兄还活着。” 靖瑶知道自己就走在悬崖绝壁的细绳上,一招不慎,自己就会尸骨无存。她雪白的皮肤上一点血色也没有,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有着晶晶点点的泪珠:“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信还是没信,只是偏过头去,极讽刺的一笑。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想在我身上动脑筋的人下场都如何?” 他的手慢慢的从剑身上抚过。如同抚摸一个受尽宠爱的情人。“春江花月夜你听过吗?一刀一刀的将身上的肉割了,然后用琴弦在上面剐。一点一点的磨。琴弦会在人的身体上发出美妙的声音。” 靖瑶全身的血都停止跳动了。 她原以为她够聪明,够心狠的了。在沈默的面前,她那点小伎俩简直如同跳梁小丑一样。 她的唇干涩到有些发白。凉凉的春日夜里,她的鼻间竟渗出了汗。 就在此时,他却忽然收剑入匣,姿态潇洒。修长如玉的手指斟了一杯梅花茶,然后亲手端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声音温柔如同皮肤上的触感,就在她的耳畔轻轻响起:“不过。我知道不是你。因为我十八年来第一次喜欢上一个女人,我不相信她竟想置我于死地。” 靖瑶一动都不能动,如同被点了穴道一样。她的脸上爬满了泪水。她的心里有一头野兽,不停的呐喊着,他什么都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不然何至于有那样刀一样锐利的眼神。几乎要把她活活生剐了。 劫后余生,她全身失了力气。软软的跌坐在地上。 他突然伸出手,将她扶起,坐在罗汗床上。 那杯散着清香与热气的茶水重新递到她的面前来。珠目低垂,她抬着头,在泪眼朦胧中看着他。 他眉目一动,挑了挑下巴道;“我没下毒。” 她心中已经生了恐惧,那恐惧像虫子一样爬满了她的心。她接过水来,慢慢的喝下去。却一点也品不出茶的味道来。 他长腿健步,走到博古架旁拿了一个布偶给她。 那布偶看着布料倒是上乘的,质地光滑细腻。只是上面却隐隐有着血迹。他的表情漠然如旧:“我在陕西看到的。那时候便觉得很适合你。” 靖瑶有些嫌弃的看着上面的血迹。又因惧怕她,那手软软的,想要抬起手去拿,却也不能够。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酷烈,扬手一扔,便把那布偶扔到地上,语气已经结了冰:“你回去吧。” 靖瑶如蒙大赦。就像是掉在水里的人紧紧的抓着她唯一能活着的水草。她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跑去,好像背后有什么吃人的东西一样。 待得到了门外,小碧见她哭得几乎喘不过来气,着急的问道:“小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靖瑶摇了摇头,只是说:“快走,快走。” 不在他的阴影笼罩下了,她才慢慢的觉得自己的心平复了。必定是哪里出了破绽。为什么他不怀疑沈清河,倒认定了是她。 她的头晕晕的。勉强吩咐小碧去把那封信放到二皇子的府里。匿名送过去。只说是约他在城东小树林相见。 ☆、面纱 出乎意料的,二皇子沈清河居然长得也十分英俊。 只是比三皇子多了一分成熟稳重,与书生气质。 他有月光下负手而站的时候,真有几分浊世佳公子的样子。 靖瑶蒙着面纱,站在风中。 风吹起她白色的衣摆,有逦迤的气质。那若无若无起伏的曲线。轻易能看出是个绝世的佳人。 沈清河很吃惊:“你居然是个姑娘?” 靖瑶颔首。沈清河倒是有几分胆量,信上让他一个人来,他便真的一个人孤身至此了。 沈清河又进前几步。 靖瑶很后退了一步,目光慢慢的沁出寒光。 那眼神落在沈清河的身上,如有实质。刀峰一样。沈清河摸不清她的深浅,不再上前。立在她的几步之遥,问道:“姑娘为何帮我?”他们素味平生,他实在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姑娘为什么要为了他去三弟的府上偷那封密信。而且她又怎么知道三弟有了哪封密信的。 靖瑶轻咳了一声道:“自然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惠。二殿下将来是要龙御九天的人。难道竟然猜不透这其中的原因?若是这样的话,也不值得小女子继续相帮了。” 沈清河静了片刻,淡淡的笑了笑:“姑娘若求荣华宝贵,现在押宝也太早了。父皇并未立太子。说不定将来龙御九天的就是三弟。那你此番做为岂不是南辕北辙。” 她轻轻的笑了笑,笑声回荡在山林中,很动听。“我只是一个女子,自然是不求荣华富贵的。” 沈清河皱紧了眉头:“那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姑娘到底所求为何了。” 靖瑶的目光忽然转为沉痛:“沈默他做了那样的事情以后,我不会放过他的。此生我要与他誓不两立。他人面兽心,人人得而诛子。二皇子,我们有着相同的敌人。” 她的眼睛像是浸了毒一样 分卷阅读8 ,刻骨的仇恨。眼前的一切都让沈清河心里的谜团更大。三弟他做事就算有什么思虑不周的地方。又何至于能跟别人结下这么大的仇。“姑娘言重了。如果我三弟有什么得罪姑娘的地方。我在这里给姑娘赔个罪。但我想姑娘一定是跟我三弟之间有什么误会。他是个善良的人。绝不至于像姑娘说得那样不堪。”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况且姑娘说错了一点。他是我的皇弟。不是我的敌人。” 靖瑶摆了摆手:“你拿他当兄弟,可是他又何曾顾及一点兄弟之情。他此去陕西,一为收买人心。二为收集你的罪证。若不是我得到消息将这封信偷出来。那此时这封信可就是陛下的手里了。” 月光将沈清河的脸一分为二,半明半暗。他的神色晦暗不明:“姑娘此来,蒙着面纱。亦不说自己的性命来头。我看姑娘说的话里十句有九句都是不可信的。你这样挑拨我跟我三弟的关系。又有什么目的呢?” 靖瑶哼了一声,面有愠色:“既然你不信,那我又何益多说。很快你就会看清你这个皇弟是个怎样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啊写啊………… 千山万水总是情,留个评论行不行 ☆、国色天香 沈清河到景宁宫的时候,正是午时。 皇后正在小憩。 长长的回廊中,有个宫装的女子正在浇兰花。姿态幽雅。 阳光打在她的脸上,看得到她脸上细碎的绒毛。许是有些热了,她的鼻尖泛起了一滴晶莹的汗。 沈清河远远的看着她,觉得自己焦躁了这么多天的心竟有些静了下来。 那宫装女子转过身来的时候,恰看到目光深深的二皇子。 她行礼:“给二皇子请安。” 二皇子三步做两步走过来将她扶起来:“意姐姐。你我之间哪里用得到行这样的礼?” 那宫装女子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酒窝,甜美又可爱:“二殿下又过来看娘娘啊。” 二皇子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一则是过来给母后请安。二则是过来看你。” 他说得这样明白。那宫装女子羞红了一张脸。“殿下,你别总是打趣我。” 沈清河伸手将她柔若无骨的手握在自己的手里:“我没有打趣你。意姐姐,此生我绝不负你。我要娶你做皇妃。我今日就要去跟母后说。” 那宫装女子听了他的话,大惊失色:“殿下万万不可。我不过是个身份卑贱的宫女,如何能当得了太子妃。这样会害殿下被万人嘲笑的。……” 她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二皇子强硬的打断了:“意姐姐。如果我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做不了主,那我做这个殿下还有什么意思。就连普通百姓也可以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他说的坚定。那宫装女子的眼中慢慢的浮现出泪水,她啜泣着说道:“殿下对我有这份心思,我已经万死也难报其一了。陛下若真想跟我在一起,和娘娘讨了我做个妾,做个宫女也就是了。万不可再提太子妃的事情了。” 沈清河用力的握住了她的手,许诺道:“不会的。意姐姐,我绝不会委屈你的。我要你光明正大的做我的妻子。不是妾。而是妻子。” 那宫装女子眼看他态度如此坚决,没有转寰的余地,只好劝道:“好殿下,算是我求你了。就算你有这个心思,现在也不要告诉娘娘好嘛。我们慢慢的来。” 正说着,里面突然走来了一个姑姑,说是皇后娘娘醒了。 那宫装女子飞快的将自己的手从沈清河的手里抽出来,胡乱的擦拭了自己的眼泪。“殿下,快去看娘娘吧。” 她一直用着恳求的眼睛看着他,像一只无辜的小兔子。他哪里忍心看到她这样。 走出几步之后,还是回头安慰她;“意姐姐,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让我现在不要告诉母后。但是你放心吧。你不希望我做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进了景宁宫。 母后已经梳洗打扮好了。雍容华贵,母仪天下。 他给她行了礼。 她关心问他:“最近你也进内阁了,那些政事处理起来感觉如何?” 他正声回道:“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她拍了拍他的手:“你初初做这些事情,不明白也是很正常的。但是只有你有心,跟大臣跟你父皇好好的学。母后相信你,会做得比谁都好的。” 他点头:“儿臣一定好好学。” 这时那个宫装女子端上了一个磁盘,上面是□□酪。香气扑鼻。 她的声音婉转悠扬:“殿下真是孝顺。日日来。小厨房里都知道啦。每日都备着殿下最爱的□□酪呢。” 皇后看着沈清河的眼光更是温柔,若有所指的道:“毕竟是亲生的,血浓于水呐。” 沈清河道:“弟弟也是因为身子伤了,才没能日日来看母后。但是他心里念着母后呢。我去看他的时候,他总是提起让我替他向母后问好。” 皇后“嗯”了一声:“我就算不是他生母。也养了他这许多年。不盼他对我有多孝顺了。只盼着他念着我,能跟你好好做兄弟。” “母后放心,我们兄弟感情很好的。” 皇后揉了揉眉心,似有忧愁:“你父皇昨夜跟我说,九门提督陈南年迈,想要回乡养老。这空出来的这个职位想要给沈默。” 沈清河静了片刻道:“三弟他武功高超,做九门提督,很合适。” 皇后轻抿了一口茶:“九门提督虽然只是一个五品官,但是管得却是整个京城的治安。你父皇心里宠他。” 沈清河点头:“三皇弟自小没了生母。父皇自然宠他。” 窗后吹来了一丝凉风。 皇后的眼光看着远处的鸾鸟,飞过了四四方方的紫禁城。她声音悠悠的道:“沈默前段时间总往镇南王府去。这次他受伤回来,独孤靖瑶去看过他。” 沈清河有些吃惊;“我竟不知道。” 皇后颇有深意的道:“你就这这一个弟弟。你应当好好的关心他。” 沈清河应了一声是。 皇后又接着道:“你要知道,镇南王府手握百万重兵。若是他们跟沈默站成一队,会是怎样的情形。” 彼时阳光正好,照在靖瑶的脸上。她对着窗正练着字。字迹绢秀,梅花小锴在她的手上真如片片梅花在宣纸上绽放。 小碧进来的时候,脚步很是轻快。 眼睛里也晶晶亮亮的。 她将手上的鲜花插在花瓶中后,眼睛就一直不离靖瑶的字。 脸上的光芒却一直没散。 靖瑶将手下的一幅字写完之后,声音淡淡的问她:“何事让你这样高兴?” 小碧忙回道:“小姐,我觉得三殿下对小姐真的好。” 靖瑶的手顿了顿,抬眸看她:“怎么?” 分卷阅读9 小碧摇头晃脑的道:“我出去买花的时候,正碰到三殿下与二殿下在路上说话。原是二殿下要过来看小姐。但是三殿下一直推说男女大防,不许二殿下过来。我看着二殿下已经面有不悦了。但是三殿下还是很坚持。” 靖瑶的眉心微微蹙起来。 二殿下要见她? 难道是那天出去见二殿下的时候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 不。应当不会。绝没有什么证据与线索留下。她又是出了名的身子弱,怀疑也不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那他过来必然是为什么?还拉着沈默一起? 应当是知道了沈默与她经常见面的事情。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看来有人对沈默的事情还是非常上心的。 靖瑶的眼神清亮如箭:“你去看看他们现在有没有过来。” 小碧应声而走。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又跑了回来。 声音清脆:“小姐。他们已经走了。” 靖瑶的眼珠转了转:“小碧,我要你去做一件事情。” 话分两头。再说这边,三殿下与二殿下本已经走到了清玄门那里。他突然抬头,却看见一个白衣的女子匆匆而过。他心头不惊,正是那天跟他在小树林里约见的神秘女子。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面纱。她这样的打扮在大街上格外显眼。 她看到他的时候,也怔了一下。然后快速的走开了。 沈清河哪里能让她就这样走了。 紧紧的跟在后面追着。那个女人见他跟了过来,走得更急了。 沈清河只道她是心虚,心里更加确认她就是那天在树林里的神秘女子。 沈默看到哥哥突然转身去追一个白衣的女子。也跟了上去。问:“哥哥,这是你的心上人啊?” 沈清河正忙着追人,哪有心思跟他解释这许多。只敷衍答道:“不是。” 沈默点了点头,他也觉得不是。哥哥喜欢母后身边的意姑娘,他是知道的。他偏了偏头问道:“那你追她做什么?” 沈清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追到了你就知道了。” 沈清河亲眼看到了那个女子进了镇南王府的大门。他心头警铃大作。 沈默跟镇南王府如今走得近,那个神秘女子又是镇南王府里出来的。这两者之间的联系容不得他不多想。 可是镇南王府若是站在沈默那边的,又何故将那封信交给自已。他心中此刻真是一团迷雾。 他看着镇南王府门前的石狮子,眼神渐渐清明。 要想解开谜团也很简单。只要进镇南王府找到那个白衣女子问个清楚也就是了。 他到门房处直接亮明身份,开门见山的问:“刚才那个白衣女子是谁?” 那门房恭敬的回答道:“是我家小姐。” 沈默皱了皱眉头。是静瑶?不可能,靖瑶走两步路都有些吃力,怎么可能箭步如飞走了快大半个京城。可是门房按说也不会将自家的小姐认错。 沈清河命令门房道;“去把你家小姐叫出来,我找她有些急事。” 门房躬身回道:“我家少爷并不在家。小姐待字闺中。若三殿下有急事,不如等少爷回家再商量。” 沈清河心道等到独狐天奇回来了,她的那身白衣早已经脱掉了。到时候还有什么证据?他用力将门房甩到一边:“现在就去把你家小姐叫来,迟了我要了你的脑袋。” 沈默出手挡在沈清河欲往王府里面迈进的身子,急道:“皇兄,你答应过我,等天奇回来再来看她的。” 沈清河的脸慢慢的冷下来:“三弟,我确有急事。要找她问清楚。若你是我弟弟,就不要拦着我。” 沈默的眉轻轻的蹙起:“什么急事?” 沈清河的声音已有些许不耐烦:“等我见到她再跟你解释。” 沈默舔了舔干涩的唇。他眼睛里有光在晃,可片刻后还是坚定的道:“哥,我不能让你见她。她性子烈。我们这样强逼着她见面,说不得她会多难受。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做了以后,她以后又要怎么在众人面前立足?” 沈清河冷哼了一声:“那你夜夜进王府看她,难道就顾及男女大防了?” 沈默大惊:“哥,你怎么知道我夜夜进王府?” 沈清河这才察觉到自己一急之下说出了什么,有些后悔。他出手将沈默的手打开:“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沈默看着沈清河大步进王府的身影,怔怔的站在原地。 起先,他被杀手逼下悬崖的时候,明明听到他们说是二皇子的命令。但是他不相信。他与皇兄一起长大,皇兄怎么会对自己动杀心?而且他从来没想过要去争什么皇位。 就算他九死一生的回来,他也不曾出口去询问过皇兄,他觉得有些话一旦问出口就是对手足之情的亵渎。 可是皇兄他,他居然派人监督他? 他晃了晃脑袋。不,他不能怀疑皇兄。说不定是皇兄见他落下悬崖,怕他再出什么危险,才会派人暗地里保护他。 他又追了上去。 刚到了院子里,便听到院子里急急的声音:“不好了,不好了,小姐跳湖自杀了。” 他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三步作两步往湖心跑去。 到了园子里的时候,看到一堆人全都围在了进湖心的凉亭外。其中就有着二皇兄。 小碧跟一帮子王府下人就挡在凉亭的小门外。 小碧跪着,清秀的脸上满满的都是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她的声音哽咽:“二殿下。我们小姐为了保全名声已经跳了湖。您就大人有大量放了她吧。若是你坚持非要进去的话,就先把奴婢杀人,再进去吧。” 沈默眯着眼睛透过那扇拱门往湖心里望过去。那清澈的湖里飘着一个单薄的身体,有会水的婆子下去将她抱在怀里救了起来。他心中惊奇不定。不管她究竟在谋划什么。但是 她的身体已经那些萦弱了。春日水又寒,她将会如何? 他脚下的步子一再的想问前迈,又生生忍住。 双手紧紧的握住,指甲陷进了肉里,流出了血,尚不自觉。 过了半柱香的时候,有婆子丫鬟簇拥着将靖瑶扶了出来。 透过缝隙,他看到她的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她紧闭着眼睛,像是一个陷入沉睡的美人。 他目送着她远去,目色沉沉看着沈清河。 事到如此,沈清河也觉得自己的手脚冰凉。全身血液倒流。 他隐约感觉到这件事情过后,他面临的将会是惊天赅浪。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想到跳水运动员了…… 小靖瑶,谁让你是个病娇呢 不然你就可以在水里左游右游啦 ☆、衣服 靖瑶一直昏迷不醒。 宫里派了太医过来。 沈默坐在王府里的石阶上,在月色下 分卷阅读10 ,摇摇的看着靖瑶的屋子。 小碧端了饭过来的时候,正对着的是沈默被月光照明的侧脸。或许是月光太亮了,他的眼睛里竟有些水光。 小碧弯身将食盘放到石阶上。 沈默看着她的眼睛有浓重的期待:“她醒了吗?” 小碧几乎要被那种眼神压倒,她摇了摇头。 他低着头,有些像找不到家的小狗。 奇怪的感觉。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她不过是一个身份卑贱的侍女。可在这种时候,她居然同情他。 沈清河得知宫里传了太医去镇南王府的时候,就已经穿好了朝服。 果然,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他就接到了旨意,说父皇急宣他入宫。 走出外面街道的时候,天空已经被夕阳染红了一大片。大片大片的血晕染的一般。 他的脊梁挺的很直。但是一颗心却直往下坠。 过了玄武门,他看到了母后身边的姑姑。 那姑姑塞了一锭重重的银子给陪着他的内侍。 内侍识趣的走了,只是叮咛道:“要说快点。皇上急着见。” 姑姑满脸堆笑:“多谢公公了。” 等到内侍走后,姑姑脸上的笑慢慢的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掩都掩不住的担心。“如何出了这样的事情呢?” 沈清河眼中的光慢慢涣散:“说来话长。” 那姑姑点了点头:“时间紧。奴婢也就不问了。只有一样,若是陛下问起你时,你一定要咬死口是因为太喜欢靖瑶郡主了。” 沈清河猛得抬头:“我跟本没有见过她,谈何喜欢?” 那姑姑慢慢的道:“你不说,谁知道你没见过呢?你只说是偶尔见过一次靖瑶郡主,只觉她天香国色,从此后便念念不忘,这次是实在按捺不住相思之情才去寻她的。你正是青春茂盛的年纪,有这样的心思,陛下是能体谅的。” 沈清河沉默了片刻:“我若这样说,父皇便会把靖瑶指给我。我是绝不愿意娶她的。” 那姑姑见他说得坚决,眼珠转了转:“殿下且放宽心。靖瑶郡主背后可是镇南王府的势力。陛下早疑心镇南王有封土裂疆之势,哪会再给他的女儿增添荣耀呢?” 沈清河还是有些踟蹰。 那内侍却过来催促道:“殿下,要走了。” 沈清河一路跟着内侍去了御书房。 父皇正在批奏折,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笔划过纸张的声音。 他跪下行礼。但却迟迟没听到父皇让他起身的声音。 冰冷的石板沁着凉意,几乎要将他的膝盖骨冰到没有知觉。 每一秒都如在地狱里煎熬。 过了许多,他才听到父皇的声音:“新疆喀什部落大举进攻我朝西部边境,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办?” 沈清河本已明白父皇叫他来这里,是为着靖瑶的事情。乍一听到这样的问话,他心里没有预备。愣了一下才回道:“调兵平叛。国土的每一寸都不容霄小觊觎。” 元帝的眼光落在他的身上,看不出喜怒:“招兵买马要银子,军饷也要银子。你可知户部还有多少银子。” 沈清河回道:“约莫还有八千万两。” 元帝又道:“那你觉得可否将这些银子全用去平叛。” “自然不可。” “那如何平了这场叛乱?” 沈清河思索了许久,汗如雨下。终没能想出好主意来。本朝打天下时与前朝焦灼几十年,战争使人民犹如在炭火上生活,民生凋敝。就算元帝继位的这些年,一直休养生息,但国库空虚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缓解。 元帝见他答不出,便为他解答道:“朝廷休养生息的这几年,镇南王那边可也没停着。围地造田,招兵买马。他现在的兵力几乎能与朝廷相抗衡。” 沈清河的眼睛亮了亮:“可调镇南王的兵马去平叛。这样一来可以镇压新疆叛乱。二来也可削弱镇南王的军力。” 元帝点了点头:“他膝下子嗣单薄,唯得一儿一女。你闯镇南王府,靖瑶落水,命在旦夕。这样对臣子,岂不让臣子寒了心?” 沈清河叩头:“儿臣一时糊涂。” 元帝挑眉:“你糊涂在哪里?” 沈清河咬了咬牙:“儿臣只是太过喜欢靖瑶,太想见她,才会做出了这等畜牲行径。一切都是儿臣太过莽撞了。恳请父皇重重的惩罚儿臣。” 元帝看着他,出乎意料的说:“算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也怪父皇。“顿了顿,他似叹息又似感慨的说道:“你已经二十又二了。” 沈清河一直到走出御书房的时候,脚步还是轻飘飘的。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么大的事情,父皇居然没有惩罚自己。 要知道父皇一向是不能容忍因美色而误事的。 不过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这其中的具体原因了。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现在疲倦的只想在床上好好的睡上一觉。 靖瑶是在深夜的时候起来的。 小碧就守在她的床前。她一动,小碧就醒了。 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喜:“小姐,你醒了?” 靖瑶看着外面的暗黑与繁星,问道:“过了几日了?” 语音喑哑,像是含了沙子一样。 小碧忙给她端了水来:“方才一天。宫中派了太医了。” 靖瑶将水饮下,水滋润了干干的喉咙,舒服多了。 小碧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道:“小姐,我叫小厨房给您备饭,你这么长时间没吃应该饿坏了吧。” 靖瑶摆了摆手:“没事,大半夜的,何故惊扰众人。因为我的事,大家都忙坏了,让他们好好的睡一觉吧。” 小碧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 靖瑶拍了拍她的手:“有什么话你就说。” 小碧舔了舔唇:“小姐,三殿下还在园子里的石阶上坐着呢。要不要去告诉他一声,您醒了。”说完,她还是忍不住补充道:“我先前去看过他一次,他眼睛里似有泪珠,我想他是真心为小姐担心的。” 靖瑶的脸色一变再变。她心里怵着他,恨不得一生不再见他。闻得他竟在外面等着见她,她心里一急,竟咳了几声。 小碧忙将枕头放在了她的腰间。 靖瑶听着外面的声音。是大风将树叶刮的哗哗作响的声音。她眸色晃荡,如同风中飘摇的烛光。他心思委实斗转难测。她今日安排这许多,或许最初他不会怀疑。但是经过陕西遇刺一事,她必然怀疑他的用心。他又手握重兵,不能轻易得罪。“怎么不安排他住下?” 小碧回道:“原想着是要安排他住下的。但是他不愿意。他说要在能看到小姐房间的地方。” 靖瑶垂眼,蝴蝶般的羽扇轻轻的扇着。 半晌后,她低低的道:“小碧,去把他叫过来吧。” 沈默的衣服被 分卷阅读11 露水沾湿了。风大霜重,纵然是习武之身,他的嘴唇也已经冻成了紫色。 靖瑶吩咐小碧:“你出去吧,我跟三殿下单独说两句。” 小碧应声而走。 他见着她醒了,原来还凝重的眼睛忽然又消散开来。 就站在离她不过数尺的地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辨喜怒。 靖瑶心悸的感觉越来越重,那抽搐着的心。 他唇角动了动,意有所指的道:“靖瑶,小师妹。我原来知你是这样贞烈的姑娘。当真另人敬佩。” 靖瑶的手颤了颤,烛光下那鸭羽一样的长睫抖动着,边缘泛着光。她抬头看他一眼,后又垂头。散落的鬓间的发,尽态极研的美人。“师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看着她,眸色渐深。忽然大步走到她的面前,重重的掐着她的脖子。 少女纤细的脖子,能感觉到其中跳动的脉搏。鲜活的,生机勃勃的。 她起先还是哀怨的看着她,慢慢的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便生起了刻骨的怨毒。 她的脸涨的通红,细白如笋一样的手指紧紧的掐着他的胳膊,恨不得掐出血来。可是男人胳膊上的肉硬绑绑的,尽管她已经用尽了深身的力气,可是他却毫无感觉似的。笔直的站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蝼蚁。 她觉得胃里的空气全尽了,嘴里都是腥甜,她忽然忆起他那日暴戾又情深的话语。 我第一次爱上一个姑娘,我不信老天会这样对我。 对的。对的。他是喜欢她的。 她掐着他的手又放松了力道,用尽最后一份力,用尽此生最婉转的声音,唤了声:“师兄。” 作者有话要说: 你猜衣服是给哥哥的,还是给沈默的呢? ☆、痴情司 沈清河刚睡醒,就接到了圣旨。 陛下下旨将靖瑶指为太子妃。择吉日完婚。 他听完旨意,面如金纸。迟迟没有指旨。 那传旨的内侍堆着笑提醒道:“二殿下,还不快快接旨。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沈清河只觉自己手重逾千金,怎么也抬不起来。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太多的东西。 这皇位是黄金的枷锁,闪着金光,带着诱惑,让人前仆后继。可是为之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了。他不快乐。父皇是高高在上的,万事无论做的多好,永远没有表扬。响在耳边的总是苛责。他是皇子,他要比其他人都更优秀。 小时要看诗书,日日背那些枯燥的诗。长大后参知政事,千头万绪琐碎的事情,让人精疲力竭。他知道母后对他的期望,他也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得到父皇的赞赏。 他身为嫡长子,又是皇后唯一的亲儿子。父皇却迟迟不立太子,满朝都是对他的怀疑。 母后让他打点好与大臣的关系。可是那些大臣胃口大着呢。每年没有几百万两的大点,又怎能让他们乖乖的听话。 他被锁在囚笼里。 唯一的快乐就是见到意姐姐的事。 他不信,就连这一点点意愿都没有。 他握着圣旨的手愈发的紧。 他要去请求父皇收回成命。他这辈子只会娶意姐姐一个人。他会跟父皇说明真正闯镇南王府的原因。就算是因此被发现贪污的事情也再所不惜。 刚进皇宫,他就看到了母后。 皇后问他:“皇儿,你要去做什么?” 他紧握着圣旨,没有看她:“母后知道的。” 皇后痛心的道:“你在怪母后?” 沈清河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皇后的眼睛有些红:“母后,你跟我说过的。父皇忌惮镇南王的势力不会将独孤郡主许配给我的。” 皇后的目光清冷:“天意难测。你父皇下了这样的决定,我难道能够事先料知吗?何况,独孤郡主有哪点配不上你了?你若是真的不想娶她,昨天闯镇南王府的时候你就应该多思量!若不是你深爱独狐郡主才闯的王府,难道还因为什么心思吗?你的心思能说给陛下听吗?”顿了顿,她又软了声音道:“皇儿,你也大了,母后不说,你也明白,抗旨是什么罪的。这些年,违抗你父皇旨意的,可都死了。母后这一番苦心,你万不可辜负啊。” 沈清河咬着牙道:“母后,儿臣什么都可以妥协。唯有这一样,儿臣绝不退让半步。” 皇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身后的姑娘赶忙过来拍着她的背给她顺着气。 皇后待缓过来气后,便冷笑着质问他:“你不愿意娶独孤郡主是因为她吧?” 她将身后的意儿重重的推到他身边去。 意儿已经泪流满面了。 沈清河震惊的看着母后:“您是知道的?” 皇后冷哼了一声:“你是我的儿子,难道你心里想着什么,我会不知道吗?”说罢,她冷冷的看着意儿;“当年,你被卖进宫中,受尽委屈的时候是谁救了你?” 意儿哽咽着道:“是娘娘。” 皇后接着问道:“那这些年来,本宫可有慢待过你?” 意儿的泪流得更急:“娘娘待奴婢恩同再照。” 说完,她就站起身,往身旁的柱子上撞去。竟是要在这里了断自己。 幸亏沈清河拉住了她,将她抱在了怀里。 沈清河的泪也流了下来:“母后,千错万错都是儿臣的错。你不要逼她。” 皇后挑眉:“逼?你居然对你的亲生母亲说出了逼这个字?我若真想逼她死,又岂会等到今天。“ 意儿胡乱的擦了脸上的泪,对着沈清河哀求道:“殿下,你怎可说这样的话伤了娘娘的心。你若真是喜欢奴婢,便该听从圣旨,娶独孤郡主。而不是一心抗旨。你这样,才是真正的要把奴婢往死里逼。” 沈清河将她一把搂在怀里:“意姐姐,我怎么会逼你死?我只想你活着,好好的活着,做我的太子妃,与我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意儿摇头:“殿下,你若抗旨。意儿便了结自己的性命。” 沈清河既惊且痛的看着她:“你不想嫁给我?” 意儿含泪点头;“不想。”说完又重重的叩头:“三殿下,求你不要抗旨。” 她磕得多重,以至于头上流得全都是血。 沈清河的心就像被一只手重重的揉捏着,痛不可抑 。 他伸手去扶他。 意儿却坚持:“殿下若是不答应奴婢,奴婢便一直磕到三殿下同意为止。” 沈清河本是满膛热血进的皇宫。 他踌躇满志,带着激情,要对自己的命运做抗争。 可是他还来不得走到命运的面前,就被命运重重的碾在了自己的脚下。 甚至他最爱的女人要用性命相逼,逼他娶另一个女人。 母后,她,她的眼中到底什么才是重要的呢?总之, 分卷阅读12 不是他这个儿子。 有些事情,当时身在其中不知情。 可是事后一看,才发现当时的自己是那么傻。 母后必定是早知道父皇如今有调云贵的兵去平新疆之意,但是她没有告诉自己。甚至她可能知道父皇想要靠联姻拉拢父皇。所以在得知他闯了镇南王府后,才会不问缘由,要自己娶了独孤靖瑶。 若是她不知道自己喜欢意儿也就算了,可是她知道啊。 在她的心里,自己这个儿子到底算是什么呢?是她的亲人嘛?还是她维持荣耀,争夺权位的工具。 出了玄武门的时候,他看到了沈默。 他也是一身朝服,满如寒霜。 那一瞬间,这么多年对沈默的敌意竟奇迹般的都消失了。同病相怜。都是命运摆弄下的可怜人了。 沈默走过来:“皇兄,你去见过父皇了?” 沈清河挤出了一抹笑,讽刺至极:“三弟。你的靖瑶,以后你要叫她皇嫂了。” 沈清河看着他慢慢消失的身影。 心里多希望他能成功劝得父皇改变心意。 他在那一刻,突然什么都放下了。 他不介意,三弟跟镇南王联手了。 他只想跟意姐姐在一起。 ☆、如果你不愿意,我带你走 独孤靖瑶正在山上跟鬼谷子说着话。 今日她上山来的时候,带来了许多新鲜的瓜果蔬菜。 鬼谷子乐呵的一直合不拢嘴:“怎么带了这么多来?吃不完的。” 靖瑶笑着回:“吃不完也没关系,放在地窑里慢慢吃。” 鬼谷子的视线移向她。今天她穿了宽松的大摆裙,衬得她体态纤细赢弱。淡扫娥眉,容光焕发。露出一节白皙的颈子,像豆腐一样。 他眯了眯眼睛:“有什么喜事?” 靖瑶回道:“正要跟师父说呢。二皇子近日被封了太子。皇上将我指为太子妃了。这些日子都在家里忙着这些事情,估计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上来看师父了。”顿了顿,她又道:“我知道师父是世外高人,不与俗世不往的。到时候我成亲那日,会叫小碧送上一杯薄酒。这些年,师父对我而言,如师又如父。” 鬼谷子听了这话,竟长长的叹了口气。 靖瑶挑了挑眉:“师父不替我欢喜吗?” 鬼谷子望着她的眼睛有些不认同:“靖瑶,我知道你玲珑心思,看得比谁都透彻,但你所求的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 靖瑶的手指不自觉的轻轻的叩了叩。她竟有些心思恍惚。她抿了抿唇道:“后来的事情谁也不清楚了。只有得到了才知道我所求的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想要的。” 鬼谷子长长的叹息道:“只可惜了沈默。” 靖瑶的眼波晃了晃:“是我没有福气。他值得更好的姑娘。” 鬼谷子道:“靖瑶,你若这样说。平白糟蹋了他对你的心。” 靖瑶的手在裙摆下紧紧的握着,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沈默去独孤王府的时候,靖瑶正在对镜梳妆。 她穿着大红色的衣服,凤冠霞帔。 凤冠上的珍珠缨络垂下来。她的玉颜若隐若现。 如此美,即使不属于他,却依然能乱了他的心。 他的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滑动着。 靖瑶回头看到他,眼睛里无波无澜:“新送来的嫁衣,你看合适吗?” 他几乎挤不出一点点的笑:“合适。” 她唇角微翘:“我也觉得正好。” 他突然出手拉住她的手。 软。 那种感觉像是要化在自己的手心一样。 他从来没有捏过这样软的东西。在他的世界里,只有血,只有剑,在练兵场的黄沙,有强硬的纪律。 靖瑶垂头看着他们双手相连的地方。速的眨了两下。 烛光暖黄,将她的脸都氤氲的温柔了。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亮得发光。 因为她细微的动作,那凤冠的珍珠也晃动了几下。 他拉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感觉时间在自己的心头流过。 她的手那样细,那样白。握在指间的时候像是小鱼一样,随时会从自己的指间流走。因为失去的惶恐,便想去握得更紧。她的指头玲珑可爱。 “疼。” 月光烛光中,她仰着头看他,杏眼中有江南的水气氤氲。 她的脸小小的,像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迷得人眼花缭乱。 他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 慢慢的,放开了她的手。指间的她的温度却仿佛依然没有散去的。 他痴痴的望着自己拉过她的左手。姿态孤寂而寥落。他的眼睛幽深。 半刻后,他喑哑的道;“你若不想嫁,我来带你走。” 靖瑶粉腮慢慢的浮起夕阳般灿烂的瑰红色。夜风里,像是一株红梅在舒展花蕊,芳华绝代。她漆黑的头发垂在身侧,是孤傲的海草。嫁衣的束腰让她看起来尺如约束,肩如削成。他原先只看过她穿白衣的样子,孤冷寂然。原来,她穿起嫁衣也比浮世三千繁华长得都要好看。 她抬眸撞进他的眼睛。然后摇了摇头:“我愿意嫁的。” 一句话。他的心便如坠冰窖。 果然是这样的。 他看到她在这里试穿嫁衣的时候,便知道她是愿意嫁的。甚至于,以她的心计,如今所有的局面都是她设计出来的。只是终究心有不甘。就算是垂死的人追着唯一的那根救命稻草,怎么也不敢松开。 他平时漆黑锐利的眼睛渐渐的黯淡了下来。旋即,那张冷峻的脸又扯出一抹笑来:“你处心积虑要嫁给皇兄,为什么?” 就算以前他只是怀疑自己心计深重。那日她眼里刻骨的恨意只怕已经让他做实了认定了她就是一个手段残忍,心思酷毒的女子。她偏着头,浓密的眼睫轻轻的颤动着,像是有蝴蝶在轻轻的亲吻她的眼睛。她平时浅淡的唇涂了胭脂,漂亮的唇却抿成了一道线,她的粉腮微鼓。精致的如同画里的娃娃。 “陛下在说什么?我并没有处心积虑要做些什么啊?是陛下下的旨意,要我嫁给二殿下。” 烛光下,她的脸如同小小的白莲花瓣。眼睛纯然而无辜。 他的瞳色慢慢变深,对着铜镜,手慢慢的摸着她的唇瓣。 靖瑶的心就像是被人从肚子里拿了出来,高高的挂在了空中。身体里的血液从头凉到脚。 他的唇慢慢的来回的摩挲着她的唇瓣,嘴唇欺在她的耳后:“这么漂亮的唇……不应该一直说谎。” 她涂了胭脂的颊下慢慢的变的苍白。手指颤拦着摸上了梳妆台,紧紧的握着那把象牙梳子。她现在急需要一些东西来给她勇气。她不能喊出身来,若是被人发现三殿下在她的房里,她就嫁不成了。 他低头瞧了她一眼,那声音让她 分卷阅读13 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好了,现在可以跟我说你为什么一定要嫁皇兄了吧?” 她勉强撑着梳妆台站起来,离远了他一丈外,手绞在一起,声音沙哑而坚定:“殿下,你少年英雄,功成名就。权势地位触手可及。可是我无缚鸡之力,我要想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就只能嫁得更好。我只是过得更好,我只是想要母仪天下。殿下,你说,我错了吗?” 他轻轻的呵了一声。 真可悲。她如此明艳柔婉的身体里居然住着跟常人一样卑劣的灵魂。 出卖灵魂,出卖身体,一步步的向上爬。 他喜欢的,为之动心的,居然是这样的人? ☆、临终 自那日见过他之后,靖瑶连续一个月都没见到过他了。 大抵是春末夏初了,连日阴霾,天上时不时的就飘着小雨。有的时候太阳还不挂在当中的,雨就下下来了。 院中的杏花即使着力去护了,被雨水打得也只剩下零丁了。 她踮着脚去接杏花。不过一会,那花香就沾了满手。 竹筐里已经半满了。这时,天上又飘起了小雨。那雨花淅淅沥沥的就在地上绽开了。有挨着青石板开的,也有愉悦的在湖里开着的。 幸而是早备好的伞,小碧将油纸伞撑开的时候,低声在她耳边说:“小姐,我们回去吧。” 靖瑶嗯了一声:“父亲什么时候到京?” 小碧的声音带着欢喜:“若不是连日里下着小雨,早到了。想着不过也就这两日的光景了。” 靖瑶道:“好像有好多年没见过他了。小碧,我这样闭着眼睛,脑海里都想像不出他的样子了。”只记得小时候的时候,父亲经常把她放在肩头玩,让她骑大马。也许是因为她是女孩子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她病弱的原因,父亲虽然在别人的面前威风八面,铁血手腕。但对着她的时候,从来没有大声的说过一句话,更没有责备过她。 小碧笑道:“马上就能见到了。到时候啊,一家团聚,就能好好的享受天伦之乐了。” 她话里有不隐藏的艳羡,靖瑶看着她道:“小碧,你若是想家,这次大婚过后,你可以跟着父亲一同回去。你的父母必定也很想念你的。” 小碧的眼睛恍惚了一下,却还是答话:“没事,我守着小姐。”。 “说起来,你比我还要大些。也是时候找个可心人的嫁了。” 小碧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小姐不要打趣奴婢。” 靖瑶握住了她的手道,认真的道:“小碧,男婚女嫁没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你若有喜欢的人,便跟我说,我一定成全你。” 小碧见她说得认真,知她一片好意,强忍着羞涩回道:“小姐,我知道了。若我遇到喜欢的,一定同你说。”她心里想着,若她要嫁,必定要嫁个三殿下那样的。情深如斯,若是能有那样男人爱她,便是让她少活个十年八年的,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两人正说着,忽有人急急的过来传话,说是镇南王已经到大厅了。 靖瑶听了这个消息,竟然伞也不打了,冒着雨往大厅跑过去。 父亲坐在大厅的中央。哥哥就坐在他的下首。 真的太久没见了。若是与父亲在大街上擦肩而过,她绝对认不出这就是自己的父亲。可是这样看着他,心底里却忽然像找到了依靠一样。 天奇看着妹妹倚着门呆呆的站着,招呼道:“妹妹,还不过来叫爹。” 镇南王站起身来,走到靖瑶的身边,爽朗的大笑道:“靖瑶,你我父女好多年不见了,你长成大姑娘了。” 靖瑶的忽然就流了下来,她哭着唤了声:“父亲。” 镇南王拍了拍她的手道:“好靖瑶。” 他拉着她的手坐好,关切的问她:“靖瑶,我在云南听到你受了轻薄的消息。没想到当今太子居然是个如此浅薄之人。可怜我儿你受了委曲了。” 靖瑶含着泪摇头:“女儿不委屈。” 镇南王承诺道:“靖瑶,你嫁过去,若是他敢对你有半点不好。为父就是拼了这命,也不会放过他的。” 靖瑶擦了擦泪:“我认真的做好自己的本分,相分教子。我想,太子不会跟我一个小女子过不去的。” 成亲的那天,仪仗从西四街走出去,到了东五街,仪仗还没有从西四街走完。到处都是锣鼓喧天。 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行人。都在艳羡着她。 她即将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盖着红盖头,眼前的一切都是喜庆的红。手里握着大苹果,象征着平平安安。 一路平稳的过去,到了太子府,有嬷嬷将她扶了下来。 厅堂里是穿着便装的文武大臣。 行礼的时候,太子的小厮突然跑过来跟太子说了句什么。 太子慌慌张张的就站了起来。 靖瑶的心猛的一跳,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大约是坏事无论如何都是会发生的。太子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要走。有要拦着他的,全被他推开了。 靖瑶眼睁睁的看着他骑着马离开了喜堂。 天地突然开始旋转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 她伸出手扶了扶自己的头。 千算万算,把自己算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那些文武百官议论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浮浮沉沉,像海水一样淹没了她。让她不能呼吸。日后,她就要成为天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而这一切居然是她处心积虑求来的。 她觉得腿越来越软,软得像面条一样。根本没有办法支撑她身体的重量。她软软的摊在地上。身旁的喜娘本已经六神无主了,竟没注意到新娘体弱,任她倒在了地上。 她的头越来越痛,每个人的身影轮廓都模糊起来。 她看到父亲冲过来抱住了他。 她刚要出口说话,张口却喷出了一口血。那喜帕掉在了地上,她的下巴上,雪白的颈子上全是血。更可怕的是,她的口中竟还在不停的留着血。像是要把体内的血一次性全流光了一样。 镇南王长年征战沙场,金戈铁马。那铁骨铮铮的汉子脸上竟像孩童一样的无助。他声嘶力竭的叫着:“大夫,大夫,快叫大夫。” 静瑶精致白皙的皮肤被血浸染。 周围的人乱糟糟的全围了过来。带着或善意的或恶意的打探的目光。那些目光几乎要把静瑶单薄的身躯射穿。 她白玉般的手指挣扎着要将喜帕盖在自己的脸上。 小碧见到她的动作,如同疯了一般去推那些位高权重的官员们。带着哭腔大声的喊着:“你们走,你们走,不要都围在这里。” 然后她将喜帕又重新盖在了静瑶的脸上。 一切又变得跟从 分卷阅读14 前光鲜亮丽的样子一样了。没有人知道光鲜的外表下,她是怎样的支离破碎了。静瑶的手指想要抬起去摸父亲的脸。 可是太难了,一点力气也没有,真的太难了。 镇南王的心像是被石头重重的砸了,闷得快要不能呼吸。他抓住她的手。 静瑶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如同风中残烛:“父亲,我对不住你。女儿,女儿不能再孝敬你了。” 镇南王拉着她的手更紧了:“瑶儿,你不要怕,不要怕,大夫马上就来了,你会好的。会好的。我们分离了那么久,我不会让你死的。” 靖瑶勉强的笑了笑:“爹,我不会好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明白。”顿了顿,她又向着天奇招了招手,天奇跪在她的身边,满目沉痛。 靖瑶摸着他的脸,手指从他的眉一直滑到了他的唇,她哽咽着道:“哥哥,我要记住你的样子,刻在心里。如果有来生的话,我,我还想做你的妹妹。”顿了顿,她又强撑着一口气道:“我,我求你一件事情。” 天奇咬着牙道:“你说,你说,我一定替你做到。” 静瑶颤抖着将小碧的手放到他的手里:“哥哥,照顾好小碧,把她当成我一样去照顾她。” 说完之后,她的手终于无力的垂在了身侧。 作者有话要说: 静瑶,你这个小坏蛋,你都不记挂着沈默的吗? ☆、救人 靖瑶没想过她居然还有醒来的一天。 床边围着的密密麻麻的全是人。 她眨了眨眼睛,太阳温热,床外有知了的叫声。树影竹声。 她还活着。 她几乎是第一眼就发现了人群中站着的沈默。 他站在门旁,长身玉立,挺拔如松。脸上却有泥污与血迹。大约是经历了打斗,他束发的玉带有些松散。鬓旁的碎发都沾在他刀削斧刻般的脸上。 他的视线牢牢的锁在她的身上。 靖瑶看着他,心里恍惚觉得有些奇怪。直到微风从门前往里吹的时候,她才明白,到底是哪里的不对。他的左臂是空荡荡的。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呆呆的看着他,眼睛一串一串的掉。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天奇见她哭得悲切,拧着眉问她:“小妹,你哪里不舒服?” 沈默扯着李太医的衣襟问他:“她怎么了?” 靖瑶从床上挣扎着坐起,乌云微堕,她纤长的睫毛上挂了水迹,声音带着难抑的哽咽:“我没事。” 她的眼睛望着沈默一时难以离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着泪,像是难有停止的一天。 李太医惶恐的道:“已服过药,她的病从此根治了。”他也十分不解他为何会流泪。 唯镇南王掷地有声的开口道:“好了,瑶儿刚醒,让她先好好的休息休息。” 等到一行人等走出去后,他对着想要迈出门的沈默说:“你留下陪他说说话吧。” 他看得出来,靖瑶为何而哭。 当看到沈默取来芨芨草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陛下错点鸳鸯谱了。 而瑶儿她备婚之时,亦难展笑颜。原是不喜欢二殿下的。其实想来也很清楚,她之所以愿意嫁给二殿下。必是为了维护独孤一家的荣耀。 他的女儿,他唯一的女儿。 他不能让她的一生过得如此艰辛。 靖瑶招手让沈默坐到床边。 她拉着他的袖子掩面哭泣。 这是他们两个人离得最近的一次。他能闻得到她身上的香气。栀子花的味道。清新雅致。 她在为他而哭泣。小脸红扑扑的。 他看着她的眼睛越来越热。 修长的手伸过去想要给她擦眼泪,却又在咫尺的距离间停下来。然后任那双手慢慢的冷透。放下。 “别哭了。”他低声说。 她抽了抽鼻子,她也不想哭,但是她真的忍不住。 “你一哭我就想杀人。”他偏着头,扯出一抹笑。苍凉而悲怆。 她慢慢的将他的袖子往上卷。 他脸色一变,欲抽身。 但是她的手握得很紧。他怕她伤着,便不敢再用力的拽。 “别看,会吓着你的。” 他背着光坐着,五官深刻而精致。 她仰头看着他:“我不怕。”她的眼睛被泪水洗过,越发的明亮。 他的胳膊还在留着血,有的地方已经化了脓。 她用帕子轻轻的为他擦拭着。 很痒,那种被羽毛挠时的痒。一直从胳膊处蔓延到自己的心间。他有些躁。空气中的温度不停的上升,沸腾。 她低着头认真的包扎,浑然不知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有多么的灼热。 她白皙纤长的颈子像小天鹅一样。 他的喉结动了动。 “为何要去天山?”她是真的不明白。若是两情相悦,也就算了。但是她从未说过喜欢他。这样一厢情愿,义无反顾的付出。更何况她马上就要做他的嫂子了。 他的眼睛黑而深邃:“你以后不会再被病痛所扰了。” “即使我会成为你的嫂子。” 他的手紧紧的陷在了肉里,眸中的光阴鸷而疯狂。敛目时,却又通通藏了起来。 她忽然抬头望他,眼睛里湛然有恨:“你这样救了我,还不如让我死去。”至少,就这么死去了,她的前面十几年过得还是有意义的。她追求她的富贵人生,权势地位,死了也不后悔。可是这样被救了,那么她以前做过的事情算什么呢?她差点杀了一个,愿意放弃所有功名利录,放弃江山天下救她的男人。 他重重的捏着她的下巴,笑得恣意:“可是我不许你死。你就死不了。” 她拽着他空掉的袖管,恶狠狠的笑:“你知不知道你残废了。一个断了手的将军。你会被所有人嘲笑,同情。那些目光,会压垮你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美人。她居然连这样场嘶力竭的时候都散发着一种骨子里透出来的美。 他眉目沉沉,淡漠沉静:“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顿了顿,他的目光直锁住她:“我在救我心爱的女人。” 小碧进来的时候,沈默已经去看大夫了。 小碧端进来好多吃食。 静瑶吃得格外的香。她跟小碧说:“我感觉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然后梦醒了,居然看着馒头也格外的香甜。” 小碧做了个双手合什的动作:“您晕迷的这段时间,我一直求菩萨千万别把小姐带走。现在看到小姐又能开口跟奴婢说话了,奴婢心里特别甜。” 沈默去宫中拜见父皇。 元帝一向喜怒不颜于色的脸此时却裂了一个缝,从缝里流出的是明显的震怒与心疼。 父子之情。连心的疼。又带着恼他不争气。 他捏着沈默的断臂问他:“疼吗?” 分卷阅读15 他的手就按在伤处。沈默额角的汗大滴大滴的掉。他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句□□。漆黑深邃的眼睛里有些雾。薄唇紧抿。桀骜不驯,却又倔强到骨子里。他本想开口说不痛。但是看到父皇的表情,那句回答又在唇边转了个弯。“疼。” 元帝放开了他的胳膊:“朕以为你不知道疼。” 沈默叩头:“父皇,是儿臣做事不周,恳请父皇责罚儿臣。” 元帝负手而立。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竟让这个端庄威严的皇帝看上去疲老许多:“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这么多来,你的圣贤书都白读了。” 沈默的头叩的更低:“儿臣有罪。” 元帝的手重重的拍在扶手上:“真没想过,朕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居然是给镇南王养了。” 话毕,他的身体居然晃了晃,竟有些站不稳。 身边的内侍急忙上去扶住了他。 沈默的眸子掩不住的担心:“父皇,你没事吧。” 陛下的声音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你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不留评,我的心都要碎了 ☆、小娇女 天刚蒙蒙亮,景仁宫就亮起了烛火。 灯火通明下,皇后殿下的一张脸却是胭脂也盖不住的苍白。 姑姑进来福身恭敬的说:“皇后,找到二殿下了。” 皇后对着镜子的面孔陡然僵住:“在哪里找到的?” “城西客栈里。现在就在殿外。要不要传他进来?”姑姑试探着问道。 皇后点了点头:“嗯。” 不过片刻,沈清便进了大殿中。 他的衣角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有明显的黑眼圈。 他看着她的眼睛有微微的惶恐。 他跪着向前走进去抓住母亲的衣摆,仰着头叫她:“母后。” “你不要叫我母后,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她重重的将自己的衣摆扯出来。 沈清的身子被带动匍匐在地上。 但是他很快的又跪了起来,声音哀切:“母后,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您别因为我这样的不肖子气坏了身子。”其实当日他听到意姐姐生命垂危的时候,他最初是想不顾一切的冲出去。但是看着凤冠霞帔的独狐靖瑶,看着权镇一方的镇南王,还有这满朝文武,他也犹豫过。他知道他这一走意味着什么,母后失望的眼神,父皇震怒的表情,群臣乃至天下都会知道他是一个不顾大局的人。可是他没有办法看着意姐姐死,况且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去死。 他能体谅母后的心情,她是怕自己一昧痴迷着意姐姐,冷落了独狐靖瑶,造成镇南王的不满。 可是他怎么能,怎么可以,看着意姐姐去死。 他的脸上满面凄惶。 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她看到他这样不是不心疼的。落魄潦倒。她一方面是怒其不争,另一方面又哀其不幸。 她捏着自己的太阳穴,皱着眉头道:“你瞧瞧你做的这都是什么事?” 他重重的叩头:“儿臣对不起母后。”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镇南王。他心里现在只怕恨毒了你。”皇后深吸了一口气,意有所指的道。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你先出宫,去看看靖瑶吧。好好的哄哄她。” 沈清的步子很重,他只觉得两个脚像灌了铅一样。 身在皇家,他享受着无尚的尊容。为万人所羡。 可是,每一举每一动都在别人的监视下。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要去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就像现在,他想着的是回到太子府,好好安抚受了惊的意姐姐。可是却不得不去独狐府看靖瑶。 甚至他觉得那府门前的石狮子都在嘲笑他,嘲笑他的身不由己。 独狐府的下人们虽然不敢拦他,但是面上也有着掩不住的不满。 独孤天奇来花厅见他的时候,毫不客气的问他:“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独狐郡主。”他觉得嗓子有些涩。 独孤天奇眼睛里的怒火翻涌成岩浆:“她很好。用不着你看。” 太子抿了抿嘴,艰难的开口道:“我知道实在对不起她,我带了些药材给她补身子。” 独狐天奇重重的一摆袖子:“太子殿下的药,我们受不起。” 这样的不给他脸面,太子广袖下的手紧紧的握起。“能不能让我看看她,看一眼就走?” “实在不敢让太子殿下费心。”独孤天奇的态度很强硬。 太子走后,独狐天奇才觉得自己心头的气有所好转。 当日他居然在众人面前逃婚,生生把妹妹气死。若不是顾及着他的身份,他早就杀了他。 妹妹正坐在八角亭中赏荷。见着他从假山后面走来,便询问道:“哥,刚才是谁来了?” “一个不相关的人。”天奇轻描淡写的道。 靖瑶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笑,似嗔还怒:“哥哥,我将来总还是要嫁进太子府的。还是要对他尊重些。” “他配不上妹妹。”他漆黑深邃的眼睛看着她,认真的道。 靖瑶偏过头来笑笑,似自讽又似感伤:“我又有什么好的?” 天奇听她这样说,便有些着急,走到她的前面,握住她圆润的肩,非常认真的一字一句的道:“千般好万般好,便是说到明天也说不完。” 早朝过后,元帝召了镇南王去御书房。太子所做之事实属荒谬。这件事情势必要给镇南王一个交待。不然何以堵住天下悠悠众口。镇南王心里也会因此跟他生了隔阂。 却不料镇南王刚进御书房便跪了下来。“陛下,臣有个不情之情。” 元帝虚扶了他一下:“你说。” 镇南王沉痛的道:“小女无才无德,不堪为太子妃。臣请将小女改嫁三殿下。” “你可知天子一言,重逾九鼎。朝令夕改,你让朕的脸面何存,朝廷的脸面何存?”陛下的脸冷了下来。 镇南王抑扬顿挫的道:“臣也知此事不妥。虽则太子殿下当场逃婚,小女命悬一线。但为了维护皇家的尊严,她就是死也得死在太子府里。但是陛下,求您念在老臣为国征战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允了臣的请求吧。臣就这一个女儿呀。” 元帝的脸色很难看,就如黑云压城时那天色一般。他背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自古臣权力过大,便会威胁到君权。如今连这样的请求镇南王都说得出口。可见在他的心里根本没有自己这个陛下。表面上是爱女心切,实质上也是在与他博弈,看看他这个皇帝能够妥协到什么程度而已。他心思明白的很,但情势所逼,怎能不低头。他转过身去时,脸上已经有了一抹淡笑:“罢了。罢了。朕也知你爱女心切。虽然此事难办,但既然你 分卷阅读16 开口求朕了,朕便是万难也要帮你做到啊。” “谢陛下。谢陛下。”镇南王欢喜之声在御书房里响起。 “虽则儿女结亲,是盛世欢喜。但是新疆叛乱不平,朕这颗心啊,是提心吊胆。” 镇南王眼中的光芒骤闪,片刻后又归于平静:”臣愿带兵为陛下平定新疆。“ “你年事已高,身体也不甚好了。朕怎么忍心让你再为战事奔波。你只需借兵三万给朕。”陛下慈眉善目的道。 陛下当真打的一手好算盘。这借去的兵里全是他的,可是回来的兵里又有多少能再真心的忠于他呢。这是一场博弈,但是他必须为了靖瑶弃子而战。“臣万死莫辞。” 靖瑶坐在月色下的屋顶,白色的掐腰纱裙,像是一只要对着月亮唱歌的小狐狸。 沈默看着她,竟觉眼热。她是明月,高挂在空中。但如今,这抹月光却即将落在自己的怀里。 他知道她心里有皇兄,嫁给皇兄将来又可母仪天下。可是他,他真的不想她嫁。如何能够,将那声嫂子叫出口。 仅仅是想着她要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他便觉得痛不可抑。 无论是什么时间,无论是什么境遇,只要是看到她,就还是想要再拥有她。 他静静的坐在她的身边。不忍心惊扰了这只望月的小狐狸。 虽然已是夏夜,可是晚间,风从池塘那里吹过来,带着荷香,竟有些微微的凉意。 她白玉般的手指交握在膝前,那样白的手,看得清青绿色的静脉,像是写意的山水画。 他将自己的披风系带解开,披在她的身上。 靖瑶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耳朵后浮起暗暗的红。那披风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暖意顺着披风源源不动的流进她的身体。 她一向于皮相并不在意。那些光芒璀璨,光鲜亮丽的皮囊下面也可能爬满了虱子。朴实无华的百姓却也有着赤胆忠心。 可是这样近距离的看着他,她意有些惊艳。 鼻梁硬挺,天庭饱满。眉宇间是少年的骄傲与矜贵。 “靖瑶,你,你可愿嫁给我?”他的吐字带着热气,周围的夜色都被点燃了。跟着灼热起来。 靖瑶面上的红色唰的一下褪白了,她目光冰冷如箭:“你若不愿娶,我便是削发为尼,也不会死乞白赖嫁给你。” 那是心底深处的自卑与骄傲。她是被逃婚的女人,自然不堪。但若是沈默因此而轻看她,她便是在家做一辈子的老姑子也不肯嫁的。 她背过脸去不看他,他心中着急之下,竟出手握住她小巧的肩,将她面向转向自己。急急的解释:“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呢?我,我,我便是做梦也想……”。 话说到一半,却再也说不下去。伴着剑与血长大的男人,如何能够完整的说出这样甜腻的情话。那些话太甜,像糖一样粘住他的嘴,叫他无法发出声音。 此时却又发现他的手还握着她的肩膀,又急急的放开了她。只觉肌肤相贴的地方仿佛有暗火在烧。那火烧得他的心头不得宁静。 风太淘气,将她鬓间的碎发吹落,垂在耳畔。配着红缨络,殊色无双。她杏眼清澈而温柔,带着些笑意。肌肤莹白如月色。小巧的鼻子挺翘。 她的唇是樱花的花瓣,莹润饱满。 他的眼睛越来越灼热。他,他好想,亲她一口,试一试那味道是不是像樱花一样。 靖瑶被他看得越发不好意思,咬了咬唇,轻声的问道:“你想什么?” 他摇了摇,尽力把脑袋中的旖念摇没。看了一眼她的唇,又舔了舔自己的嘴巴,干巴巴的道;”靖瑶,你这边的月亮好圆。“ 靖瑶疑惑的抬起头:“难道比你家看起来要圆吗?” 他看着她月光般皎洁的脸,认真的点头;“嗯。不仅圆,而且更亮。” 靖瑶瞥了他一眼,眉眼间忍不住带了笑意。 他喉结动了动:“靖瑶,你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 他的声音低沉慵懒,却带着灼热的真诚。她粉颊渐渐升温,像是浑身的血都往脸上流了上来。“胡说。” “真的,比月亮还好看。”他又认真的补充了一句。洁白整齐的牙齿因为笑容露了出来。 “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她生气的样子一点气势也没有,反而像是一个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挠人的小白兔。杏眸里是潋滟的湖光。 不过他还是从善如流的哄她:“那我不说了。” 她看着他空荡荡的衣袖,心又开始暗暗的抽搐。“胳膊还痛不痛?” 他眯眼笑笑:“从来都没痛过。”他额上细软的发丝在随着风轻轻的晃动。 她抿了抿唇:“骗人,胳膊断了怎么可能不痛的。” “真的。我一想到以后你就能健健康康,活泼快乐了,我就一点也不痛了。”她的声音温娇软糯,他只是听着她这样静静的跟他说话,便觉得如坠云团。怎么可能会感觉得到痛呢? 作者有话要说: 求个评,求个收 这么甜的甜饼,真的不尝一口嘛 ☆、新婚 透过红盖头往外看是满目的红。仿佛天地都在这喜气中了。 耳边依稀还能听到外院里吵吵嚷嚷的声音。有在劝酒的,有在说事的。 不过,那些细碎的声音很快就被一阵脚步声掩过了。 很沉的脚步声,有些凌乱。像是走路的人有些不稳。 然后是咿呀一声推门的声音。 她透过红盖头往那里看去。 长身玉立,挺拔如松。颀长的身子在地上落下了长长影子,很有压迫感。 他本就穿着红色的喜服,红盖头的光又把他周身的轮廓迷糊了。他的眼睛黑而深邃,井口一样深。唇边却挂着笑。 他慢慢的向她走过来,看着她的眼神,像是巨龙看着洞穴里的珠宝。 她微微仰着头看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他挺拔的鼻梁。他瞳孔的光很温柔。 他慢慢的弯下腰,弯到与她脸齐平的位置。 轻轻的叫了一声:“靖瑶。” 靖瑶,靖瑶,话说出口的时候他觉得心都随之化了。他的靖瑶。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酒的炙热气息,满怀缱绻。那声音就像云朵一样,温柔的能掐出水来。 她明明没有喝酒,却觉得浑身酥酥软软的像醉了一样。 慢慢的,她的红盖头被掀开了。 珠容玉貌,姿容决绝。 他心脏处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着,每一处皮肤都被那火烧的要炸裂开来。 他蹲下身道:“你应当饿了吧。我想着早些回来的,但是劝酒的实在太多了,最后还是我装醉回来的。”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期待的看着她,极像是期待主人夸奖的小奶狗。 靖瑶眨了眨眼睛,她卷曲的睫毛被红 分卷阅读17 烛打出点点光晕,平时那些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便都化了,多了些明艳不可方物:“是,我很饿了。多亏了你这样早就回来了。” 他伸手想要牵起她的手,但是视线落在那双白玉般的手掌上时,他心头的火又更盛了。咽了咽口水,将手上的汗在吉福上擦干静,深吸了一口气。 但是到她的手指边时心却又重重的抽了一下,转而握住了她的腕子。那种心情,就好像是等了数千年,等到了一朵花结出一个果,却又不敢轻易的咬了,便辜负了这果子。 若不是看到他握的动作,靖瑶几乎感觉不到他在握着自己。他握的很轻,小心翼翼的。 他又微微用了些力,她便站了起来,同他一起往木桌边走去。 她这样低眉顺眼的样子真是乖巧无比。他的手指忍不住在她的袖口蹭了蹭,像是那样便可以隔着布料摸到她的皮肤一样。他心里越来越软。“我今天真开心。” 靖瑶嗔视他一眼:“别说了。” 待用了膳,靖瑶与他同坐在床边的时候,手心的汗又开始冒了出来。她眼睛直直的盯着地上,像是要把地给盯出个窟窿似的。 沈默低头看她,喑哑的道:“靖瑶,你别怕,我不会欺负你的。” 靖瑶原以为他说这话只不过是为了安抚她。谁料他真的拿了被子铺在了地上。背对着她开始睡起来。 她绷直的背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这样也好。 上了床以后,她却又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沈默在新婚之夜没有碰她。固然存着珍惜她的心思,但也可能是心有芥蒂。她脸上的红慢慢的淡下来。或许他心里还是介意她曾经要嫁给太子的事情。 到了三天回门的那天,靖瑶天不亮就醒了。 看了看更漏,不过是寅时。 外面黑黑的一片,没有一丁点光。 她摸索着下了床,点了灯芯,看了会书。 到了辰时初的时候,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屋里大致都能看得清轮廓了。她吹熄了灯,坐到沈默的身边。 这样看着他,觉得熟悉又陌生。 他闭着眼睛的时候,便没有了平日里看她的那种炙热的眼神。薄唇紧抿着,依稀就能感觉得到他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冷酷。 她伸出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的戳了戳他的脸。软。 她的指尖慢慢的在他英俊的轮廓描绘着。从挺拔的鼻子慢慢的游移到了眼睛。他的睫毛长而密。放在上面的时候,就像是蝴蝶软软的亲吻自己的手指一样。 他的睫毛突然剧烈的颤动了两下。然后是他惺忪的睡眼。他揉了揉眼睛,嗓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靖瑶?” 靖瑶飞快的收回了手指,咳了一声:“嗯,是我。你醒了就起来吧,今天是三日回门呢。” 他的头在枕头上蹭了蹭,然后闭上了眼睛:“靖瑶,你再看我会吧。” 靖瑶的脸红了红,她急急的站起:“我刚才不是在看你,我只是路过,见你被子没盖,想要过来给你盖个被子罢了。” 他一个利落的起身,膝盖上还抱着被子,仰着头看她,眼睛里晶晶亮亮;“靖瑶,你真好,居然帮我盖被子。” 三日回门的时候。天奇寻了个借口把沈默叫走了。屋子里便只盛下了镇南王与靖瑶。 靖瑶穿着一身红色遍地金的裙子,绫面绣荷的缎鞋。脸色红润,再没半分从前病秧秧的样子。他心头觉得畅快,便是少了3万的兵力,换回她舒坦的日子,也值。 他轻抿了一口茶,问她:“靖瑶,他对你好吗?” 靖瑶点了点头:“很好的。” 父母两长年分隔两地。 他并不知道如何拉近与这个女儿的距离。“你从小就是有什么事情都自己埋在心里。就是不好也不会跟我说的。”就算是让她嫁给太子,她心头或是喜欢,或是埋怨。与外人决不会泄露出一点情绪。 她看到父亲疼惜的眼神,心头有些软:“他真的对我挺好的。”按照她的计划,她还要是嫁到太子府里的。可是父亲冒死进宫劝陛上,她是如何也没有想到的。她觉得,能做到镇南王这个位置的人,骨子里应当是没有什么亲情爱情的。若有,就会成为争权夺势中的软肋。 镇南王长长的叹了口气:“若真的待你好,为父也就放心了。易求千金宝,难得有情郎。” 作者有话要说: 哎。你们什么时候才亲亲吻吻抱抱啊,我是个肉-文作者啊 ☆、吃醋 靖瑶陪着沈默一起去宫中谢恩。 看完皇后之后,皇上传了沈默去御书房。她便一个人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等沈默。 这天是越来越热了,坐在凉亭里,亦是香汗淋漓。 皇后陛下赏了她一串南海珍珠的项链。个个珍珠都有龙眼那样大,光泽莹润。触感温滑。她心中觉得喜欢。不只是珍珠,玛瑙,翡翠。当了皇后有桩桩件件的好。母仪天下,御宇海内,想想就觉得心思澎湃。 沈清本是来宫中见母后的,转过弯,却看到凉亭里坐着个美人。 真真是美人。那种骨相里的美。 她穿着件绣牡丹的湘裙,腰细如柳,姿态袅娜。 百无聊赖的时候,把玩着扇子的样子,更觉得娇俏。 他走到她面前,轻声的问道:“咦,你是谁?我在在宫中怎么从来也没有见过你?” 静瑶见着居然是他,将扇子遮于粉颊前:“回皇兄的话,我是三皇子妃啊。” 那个婚礼上被弃的靖瑶?他一时间百感涌上心头。原来流言真的不可信。这哪里个貌若无盐的丑女。便是在京城中挑挑捡捡也难寻得这样的美人。不过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澈如清溪。同那晚小树林里他看到的那双眼睛一模一样。那白衣果然是他。他的声音有些抖:“你……你就是靖瑶?” 靖瑶的头更低了些,长长的青丝像水一样垂在身侧:“有何不妥吗?” 沈清只觉血往上涌,他伸手如电扯过她的手:“你为何要设计害我?” 靖瑶被他粗暴的动作扯得往前踉跄了几步。只觉被他握住的腕子像是要断了一样疼。满目惶恐,抖着唇道:“皇兄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她的眼神无助的像是猎人箭下瑟瑟发抖的小白兔,纯良又无辜。但是沈清知道这只是她的伪装。那样清澈的仿佛能够映照世界的眼睛,他绝不会认错。他的手又加强了几分力道,咬牙切齿的道:“你还装?” 沈默在花丛后看到沈清与靖瑶立着说话。 他们两站在一起的样子,像是碧画的一对玉人。 他心中明白靖瑶喜欢皇兄,他应该成全她,爱一个人应当是只要她快乐就好了,无论她在不在自己的旁边。 可是道理都明白,能安慰自己的却不是道 分卷阅读18 理。只有她。 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便觉春光好,处处花鸟盛。 她要嫁给别人时,便觉得呼吸都是痛的。 他看着他们站着说话,手紧紧的握着,指甲都陷进肉里,却一点也不觉得痛。 身体里的每一寸都是痛的,痛不可抑。每块骨头都被敲打碎。 他指关节发出错位的声音。脑子里有黑色的漩涡,在海中翻涌,越翻越大,最后翻成惊天的巨浪。这活着的每一分钟,呼吸就像是带着碎密的刀。 他微阖双眸,掩去里面阴鸷暴戾的光。血,他想杀了皇兄,流淌着的欲望。他们这样站着,融洽的气氛,只有他一个人最被隔绝在春光之外的。黑暗吞噬了他,海水淹没了她。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却看见皇兄握住了她的手。 那是他的女人。他清楚的记得那双手有多么的暖,又是怎样的软。 他的眼睛像是被烫了一样。那些心底里墨团一样黑暗的东西便再也克制不住。 他一个箭步走过来,拳头直直的往沈清的面上招呼过去。 那一拳,带着风声,丝毫没有留余地。 沈清的脸像是坍塌的沙子一样,迅速的陷了下去。 他倒在地上发出了重重的闷响声,青石板上是他吐出来的血,红得像艳在枝头的花。 他只觉眼冒金星,天地都旋转了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凝住神。不可置信的看着沈默:“你打我?” “皇兄,靖瑶是我的妃子。”沈默的眼睛猩红。看着他的样子,几乎不能称之为一个人。更像是一个野兽,刚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野兽,随时要择人而噬。 这样充满占有欲与嫉妒的言语。 沈清完全没有想到沈默居然以为的是他在轻薄靖瑶。他深吸了一口气:“你误会了。三弟。我对她没有任何非份之想。我只是想提醒你,她是个蛇蝎妇人,她……” 他刚要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沈默竟拎着他的衣领又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拳拳到肉的声音。 沈清的脸或红或肿,已经不成人形。 靖瑶眼见他越来越虚弱,出声制止道:“别打了,别打了”。 她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理智。 他气喘吁吁的瞪着沈清:“皇兄,你下次再侮辱靖瑶,别怪不顾手足之情”。 沈清满口的血:“你的眼被美色蒙住了,难道连心也被猪油裹了吗?你知不知道日日睡在你枕边的是怎样的毒妇。” 沈默的手再次抬起,正当靖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威严的声音:“都给我住手!” 她如释重负的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皇后。 景宁宫下跪着两位皇子。 皇后的脸色阴沉。“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皇子居然像市井泼妇一样在御花园里就打起来了!这么多年的诗书礼仪都读到哪里去了?我真是为你们感到丢脸。” 大殿里一片寂静。只有靖瑶隐隐的啜泣声。 皇后冷笑一声:“好吧,不说是吧。一个个都还是硬骨头。”她的眼神落在靖瑶的身上:“好,他们不说,靖瑶你来说说。” 靖瑶拿着帕子只是一昧的哭。眼睛里凄惶又无助。皇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旁边的姑姑劝她道:“皇妃,您别只是哭啊,您倒是说说话啊。” 哪里又劝得动。受伤的是沈清,她却哭得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皇后站了起来,走到沈默的身边,责怪道:“默儿,我一向当你们兄弟情深,你这是要把你皇兄往死里打啊。他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让你这么恨他。你倒是说出来,母后也好为你做主。” 沈默的眼睛漆黑一片,他紧抿着唇:“没做什么。” “没做什么,你把你皇兄打成这样?”皇后挑眉道。 沈默抬头看了一眼靖瑶,那目光像是蕴藏着无尽的山川湖水。他压抑着道:“儿臣无话可说。”他决不允许靖瑶的身上有任何污点。她合该是山间月,合该是最皎洁的光。 皇后又踱步到沈清的面前:“清儿,那你说,你做了什么混账事,让你皇弟能对你下这样的毒手?”说到毒手两个字的时候,她已经是咬牙切齿。 宫里还有这些多双奴婢下人的眼睛,沈清如何能把自已做下的混账事说出来。只能忍下这耻辱,一言不发。 皇后气得踉跄了一下:“好,好。到了现在你还包庇他。真是兄弟情深。我是管不了你了。去把陛下请过来。” 陛下见他两闹成这样,又不肯言语。心道长大了还不如小的时候好管教。他勉强压下怒气,吩咐下人道:“不说是吧。来人,每人把他们拉出去打5o大板。若还是不说,就打1oo大板。” 皇后心疼本已心疼沈清受了那样大的苦,又怎能眼生生的看着他再受这等大刑。要知这板子打在身上,如同断骨一样。5o大板下去,哪里还有命呢。 她跪在陛下的身前,急道:“陛下,万万不可啊。这要是传出去了,让他们以后如何威信何存啊?” 陛下脸有愠色:“你闭嘴。自古慈母多败儿。把他们拉出去打。” 不过打了两三板子,两位皇子皆面色惨白,唇如金纸。 靖瑶的耳边听到了沈清的□□声。唯独沈默咬着牙,一点声音也不肯发生。冷汗如雨。 靖瑶的眼睛闪了闪,突然跪在陛下身边高声道:“陛下,您别打了。儿臣说。” 她边哭边哽咽道:“当时儿臣在御花园中赏花,看到皇兄过来。便跟皇兄打了个招呼。没想到皇兄突然,突然冲过来握住了儿臣的手。儿臣一惊之下便叫了出来。当时夫君也在。于是……于是……” 如此颠倒黑白!沈清看着她的眼睛似要用怒火把她烧穿了。“你胡说!你胡说!你这个毒妇!” 陛下的手扬了扬:“停。” 陛下踱步到沈清的面前:“清儿,你既然说她胡说,那么你跟朕说说,事实的真相又是如何?” 沈清迟疑:“儿臣……儿臣……”。父皇本已因逃婚的事情对自己大失所望。若是知道自己贪污赈灾之款,导致数万百姓流离失所。只怕……太子要做不成了。更有甚旨,幽禁王府一辈子。 陛下顿时怒色大现,伸掌向沈清脸上掴去:“混账。”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默呀。做为亲妈我要提醒你 不能因为你看你自己媳妇好,便觉得谁看她都好……都欢喜她…… ☆、吃糖呀 夜晚的时候,靖瑶听到了细碎的声音。非常的小,她凝神去听,才发现是牙齿打颤的声音。 她心头陡然一惊,掀开被子,连鞋子都没有穿便跑到了沈默的身边。 他的脸色惨白一片,头发被汗湿了,贴在脸侧。 分卷阅读19 唯独眼睛里明亮如星星。 靖瑶的心像被人重重的揉捏一样。她的嗓子里也哽了一团棉花。 她跪在他的身边,摸着他的伤口,哽咽着问道:“疼吗?” 他摇了摇头:“不疼。” 话音刚落,便疼晕了过去。 靖瑶赤着脚,跑出去。 外面夜色无边,石座路灯的烛火摇曳出风雨动荡的亮。如同她浮萍般的心。她高声的叫着,快传太医,传太医。 院子里很快有侍女去传太医的声音。她无力的软倒在地上。天边那沟清浅的月光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色如雪般寂静苍凉。 来得是李太医,他把完脉后,便在那边重重的叹息了一句。 随着他这声叹气,靖瑶的心也重重的落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她才鼓足勇气问道:“大夫,他怎么样?” 大夫看着她的眼睛里有着不认同:“哎,他刚断了一只胳膊,现在又受这样的伤。要是再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 靖瑶的手突然握住了衣裳,将衣摆握得褶皱一片:“那他现在如何?” 太医站起身来写药方:“得多亏了他自小学武,身子骨硬啊。这药是外敷的,一日一次。按这个药方去抓药,每日三次,一定要盯着他喝。” 太医走后,靖瑶一个人枯坐在地上。有凉气从地板上沁出来,但她却丝毫不觉得冷。 风从半掩的窗棂中走进来,带着玉兰香的味道。 她第一次觉得寂寞。那种遍山花都被大雪覆盖,一片银白的寂寞。 她轻轻的握住他的手,很暖。 她的眼泪在眼框中滚来滚去,起先是慢慢的垂泪。 最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孩童般的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是她的哭声惊醒了她。“靖瑶,你别哭。” 他的声音粗厉而沙哑。 靖瑶见他醒来,面含喜色,伸手试去脸上的泪痕。那泪却不由自主的还是掉下来。她见到他,便想到他一个人在夜里疼得辗转反侧,却怕吵醒他,强忍着痛。 她哭得鼻尖通红,像只鼻顶红萝卜的小兔子。 他慢慢的尝试起身,伸出手为她拭去脸上的泪:“你别哭,靖瑶。” 他的声音温柔的如同流过肌肤上的水。他的指尖有长期练武留下的茧。肌肤相贴的地方慢慢的泛起一层麻麻的粟粒。她的心就如同浮在空中的云,血液飞快的流动着。 她低垂臻首,颊生海棠花般胭脂色:“我不哭,我不哭,你睡吧。” 他终究熬不住,阖上了眼睛。 他面色惨白,那白就如同冬日里的月色,虚浮缥缈。他头上的汗已经将枕头都涸湿了,青色的枕套染成潦乱的痕迹。他的呼吸轻轻的,融在夜色中,若有若无的,便如一抹青烟,风来了就会吹散了。 她鼻尖一酸,连用帕子遮住了脸向外走去。 她坐在炉边熬药。 只觉今夜的夜色比以往的都浓,如有实质一般,让人几乎喘不过来气。那立着的石灯也闪闪烁烁,分外的没有生气。 小碧过来时,见她面有倦色。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投下青色的阴影。 忙走过去道:“小姐,我来做吧。” 靖瑶摇了摇头:“没事,你去睡吧。我不做些什么,我心里空荡荡的。” 靖瑶将沈默唤醒。 他的精神实在不好,但还是接过药来一饮而尽。 靖瑶向他伸出手,细白的手心里躺着一颗-蜜饯。“吃颗糖吧。” 他摇了摇头,脸色有着不正常的潮红:“我不吃。糖是女孩子家吃的。” 靖瑶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摆,极力忍泪道:“你吃,我不告诉别人。” 他欲伸手去拿,靖瑶恐他牵动身上的伤口。便强忍着羞涩,青葱般的指捏着那个蜜饯送到了他的腿边。 他的眼睛顿了一顿,不敢置信的望着她。见她低垂着头,温顺的样子,眸子的火便燃了起来。他的心跳在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清楚。他舔了舔唇,凑近她的手指。 越来越近,她的手指能感受到他口中的热气。那热气便顺着手往她的脸上爬过去。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他将蜜饯放在嘴中化开。眼睛却盯着她,痴痴的道:“真甜。” 她心中更觉窘迫,耳边尽是他沉沉的心跳声。 她站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今日太子说了那样的话,想来他心头应是对她疑云四起了。 他眼睛里有微微受伤的痕迹。将视线移到了旁边静静立着的八角宫灯上。再移回来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如平日里一样明朗干净:“今夏四川那边进贡了两套蜀锦,我看着颜色挺素静的,便向父皇讨了来。一会你去看看,想要做什么款式的纱裙。” 今日天气难得的好,万里无云。偶有几只雁划过长空,留下细白的一道长痕。 景宁宫里肃静无声。 皇后装扮的肃静,只一件浅蓝色的流彩暗花云锦裙。头上只带着个翡翠的簪子。 同她对坐的,正是沈清。 皇后的手指轻轻扣着桌面。“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母后说的?” 沈清眼见是瞒不下了。便将他做的那起子事情一五一十的交待了。 皇后听完,脸色越发的白。那白像是浮在上面的,更觉渗人。她重重的一拍桌子道:“你竟做出这等糊涂事。” 沈清赶忙跪在她的面前:“母后,儿臣也不想这样。但是身在朝堂上,桩桩件件事情全是要用银子打点的。儿臣当时只是想从中拿点,没想到底下的人竟然贪了这么多,以至于尸横遍野。” 皇后本有心再斥责他几句,可又见他因扯动棍伤,疼的一头汗。那重责之语便哽在喉头。半响,她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真是糊涂。你可知,你拿了银子是大,但这件事情若早告诉你父皇,他顾及着父子情份也会替你周全。但如今把柄却掌握在别人的手上,谁知别人要拿这件事情做什么文章呢?” 沈清皱着眉头道:“母后,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为何独狐靖瑶当时要将三弟对我不利的事情告诉我呢?现如今,她嫁给了三弟,又为何不把我做的事情告诉父皇?” 皇后将沈清扶起,轻抿了一口茶道:“你心中当真觉得你三弟去陕西是为了收集证据好对付你吗?” 沈清抬头看她:“母后觉得不是吗?” 皇后摇了摇头:“糊涂!他从小跟小生活在一起,禀性纯良,哪里有这样的心思?” 沈清心头更觉迷雾四起:“那独狐靖瑶为什么要这样做?” 皇后的脸渐渐的冷了下来:“若不是你告诉母后,本宫也想不对她一个看上去瘦质纤纤的姑娘竟然有这样的野心。” 沈清心头 分卷阅读20 猛的一跳:“母后是指?” 皇后的指轻轻的叩击着桌面,声音阴冷:“你想,若你与沈默闹开了,朝纲不稳,于谁最是有利?” 沈清不可置信的道:“母后的意思是说镇南王?幸亏当年没有了娶了这个蛇蝎女!” 皇后怒视他一眼:“你还敢说!若是她嫁做了太子妃,那还不是任我们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如今你瞧着沈默把她如珠似宝的护着,我们又能奈何得了她?” 沈清提到这事,忙道:“母后,儿臣有一件事情,觉得很古怪。当日在御花园里我抓着独狐靖瑶的手,我当时的面色绝对称不上和善。可是三弟却觉得我在轻薄靖瑶。” 皇后的眼睛眨了眨:“想是他对着你跟靖瑶的事情还是心有芥蒂。” 沈清试探着问道:“母亲觉得要如何做?” 皇后拍了拍他的手:“好了,独狐靖瑶的事情母后会处理的。你要处理好与你三弟的关系。 ” 靖瑶静坐在锦凳上等着皇后。 今早刚起身,便接到了皇后传她入宫的旨意。 她委实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字字藏针。当年她称病久不现于人前,便多半是这个原因。 但如今是躲也躲不过的。明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刘邦却还是要要赴那鸿门宴。 整个景宁宫里的宫女太监全都低头垂手,恭敬的站着。像是一个个无意识的木偶。 突闻一阵醉人的香,她顺着风声看过去,原是院内的海棠。团团结在一块开着,热闹极了。有了这份香,便是省了熏香的银两了。皇后便是乘着这香一起来的。盛妆华丽,细密的步声间有环佩叮当的声音。 她跪着行礼,抬头的时候,看到皇后眼睫上的金纸,一闪一闪的,像这皇宫一样富丽堂皇。 她虚扶了一把。 有侍女端着青瓷盘走到静瑶的面前。四个精致漂亮的盘子里摆着各色的糕点。便是看着那玲珑的样子,也让人津液生。 皇后眉目含笑:“靖瑶,尝尝这些糕点。都是新做出来的。” 靖瑶乖顺的行礼。“谢母后。” 那糕点确实不错。软糯香甜。滑下食道的时候像是水一样。 皇后和顺的道:“你我之间也不必如引客气,你既成了皇妃,便与我有了母女的情份。日后要长走动才是。” 靖瑶点了点头,头上的珠络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的声音明朗:“多谢母后的垂爱。” 皇后探身细细的审视她:“我看着你啊,就想起了年轻时候的我,那时候啊,也是同你一般花骨朵般的好年纪。” 靖瑶的嘴角绽放小小的笑容:“母后如今亦艳压群芳。” 皇后的声音有些凄凉:“不行了。不行了。女人啊,就如同这外面的花,开了一季就谢了。” 靖瑶语涩。她也知今夏宫中刚进了一批美人。听说有个唱歌很好听的姑娘,已被封了贵人了。皇上进宫的时候,多半都是在这个贵人宫中歇息的。 这便是女人的无奈。 皇上心中有江山有美人。可是皇后便只能围绕着皇上而活。以荣宠为倚侍。自古龙为上,凤为下。 皇后顿了顿,又问她:“糕点好吃吗?” 靖瑶舔了舔嘴角;“好吃。” “既然你喜欢吃,我便把这做糕点的厨子赏了你罢。” 靖瑶惊了惊,起身行礼:“儿臣怎能夺母后心头之好?儿臣万万不敢受此恩惠。” 皇后眼含锐光:“我既说赏了你。便是真心给你。莫非你心中对母后有怨气,才不愿受了这个恩?” 靖瑶便再不敢推辞:“儿臣绝无此意。谢母后恩赏。” 见着回来的时候,竟带了个宫里的嬷嬷回来。 小碧的脸上一时难掩岔岔之色:“小姐,那皇后当真阴险,竟派人来监视你。” 靖瑶的半边脸上摇曳着笑意:“我却觉着还好。” 小碧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哪里好了?身边时时多了个眼睛,做什么都不自在。” 靖瑶看了她一眼,夕阳下,便如七彩的虹光在晃:“其中的好处你自然以后就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跟你们说,我的每一章都是要高审的。 我好绝望,你写什么了啊。我连牵手手都不敢写啊 小仙女们,你们猜猜有哪项好处? ☆、大甜饼 刚下了轿,便看见沈默在府门前翘首以待的身影。 他的脸上都是明朗的笑意。 小碧扶着她下了马车,脚还没站稳,他已经三步做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只说有东西要给靖瑶看,像个献宝的孩子。 靖瑶便同他走。 到了花园里,她惊喜的发现原是一个秋千。 系在海棠枝桠上。绿藤做的秋千,浅色绣荷花的坐垫。妙的是这秋千是栀子花丛中的。那藤上还插着新鲜的月季花,个个有碗口大。 他的眼睛像是碧波一样,漾着温柔的波;“靖瑶,我亲手做的。” 靖瑶眼波轻轻漾开,若有若无的看了一眼皇后赐的锦姑姑。然后仰头对沈默道;“你真好,我很喜欢。” 她说话的时候离他很近,那热热的呼吸便欺在颈侧,湿湿滑滑的。他脸上有不易察的暗红。 他看了一眼娇媚的靖瑶,不自觉的舔了舔唇:“你坐上去试一试吧。” 坐垫很软。靖瑶身体不好,这还是她第一次坐秋千。她心头欢喜又紧张。纤细的指紧紧的拽着藤。大红色遍地金的绣鞋在空中一晃一晃的。不过她的表情却是欢喜的。 海棠花影打在她的脸上,映亮她的笑容。 沈默觉得这简直是最好的光景。 锦姑姑要去推靖瑶。 沈默摆了摆手,自己走到靖瑶的身后。 她穿着暗绣流光的浅粉湘裙,站在她背后的时候,能够看到那一垂如瀑布的长发。 手轻轻贴上去的时候,发丝亲吻他手心的温滑。 她便随着那股力,像是蝴蝶一样的飞了起来。飞过花丛,飞过花枝。 她的笑声染亮了整片花色。 他手下又再一次用力。 她便有些心惊胆颤的道:“太高了。” 沈默含笑负手立在她的身后,并没有出手制止的意思。 周围立着的丫鬟眼里写满了艳羡。 靖瑶又坐高处落了下来,她回头笑靥如花的求饶:“殿下,太高啦。” 他修长有力的手握住花藤,那花藤渐渐停了下来。 他抹了抹鼻子道;“靖瑶,你真是胆小鬼。我六岁的时候就敢更坐得比这更高。” 靖瑶眼中笑意越浓:“殿下真厉害。” 顿了顿,她指着下首立着的锦姑姑,对沈默说道:“殿下,这是母后赏给我的厨子,做的糕点很是好吃。你要不要试一试?” 沈默满不 分卷阅读21 在乎的道:“好啊。” 靖瑶含笑看着锦姑娘:“那便有劳你多做些了。” 锦姑娘恭敬敛眉道:“奴婢不敢当有劳两字,皇妃折煞我了。”皇后派她来看靖瑶,她这样看着,觉得她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罢了。得其宠爱,多倚仗其殊色。若说慧质兰心,她倒是没觉着的。 靖瑶抬了抬手,吩咐道:“你们都同她一块去吧,去厨房里帮她打打下手。” 待得满园只剩他们这一双璧人,她徐徐走到他面前,语气温和如四月春光煦煦:“殿下,你也来试试。” 他怔了怔,眼神划过那秋千,又偏过头去,耳后有些许的暗红;“不好吧,我,我就不坐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没关系的。这里只有殿下跟我两个人啊。” 他像儿时一样坐在秋千上。心中觉得新奇又畅快。与别人在一起时,他们总是说着男孩子这样不该做那样不该做。可是靖瑶总是能看出来他心里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而且从来都支持他。 他是不怕的。那秋千几乎要越过墙去。 秋千打下的花瓣簌簌落在他们的身上,远看入画,如同九天谪仙。 他的声音明朗又清亮:“高一点,再高一点。” 等到俩人玩完了秋千,沈默的鬓发有一抹被风吹落在脸侧。 靖瑶走过去,抬手将他头发理好。长长的袖子划落在肘侧。 他听得到自己沉沉的心跳声,痴痴的看着她:“靖瑶,你待我真好。” 今夜是十五月圆。那圆圆胖胖的月亮如同白玉盘一样,洒下一室的清辉。落到臂间的时候,竟如同开起了片片的梅花。室里的青玉案,凤栖琴都被照的轮廓柔和起来。 沈默穿着寝衣正欲打地铺睡下,靖瑶忽然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她在帷账的后面,绰绰约约的看不清面容,但是身姿婀娜窈窕。那半边侧脸的轮廓像是精致描绘出来似的。 他轻轻坐在她的床边,两只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膝盖上,十分拘谨的样子。眼睛也不敢往账内看,脖子梗得直直的:“怎么了,靖瑶?” 靖瑶心中有些奇怪,他这样拘谨僵硬。她指着门外小声的对沈默说:“你瞧。” 她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侧,痒。他凝住心神,不使自己失态。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门棂上一个影子,正往这个房间里窥看着。看着那投射出来的身影,是个女人。 他心头如有霜雪滴在上来,凛然一冰。“大胆贱婢!” 说罢,便要起身去捉那胆大包天的婢子。 靖然急急的拉住了他,温声劝道:“殿下,我想着母后也是担心我们相处不好,才特意让嬷嬷过来看看。我们不好让母后担心。” 沈默眉稍一挑:“靖瑶你的意思是?”他的心已经不可抑制的加快,感觉身体里的空气突然变少,呼吸起来都变得困难。他耳尖烧得通红,如那红玛瑙一样。双手紧紧的握着,指节也有些发烫。 靖瑶的脸已经泛起海棠胭脂色。她强忍着害羞,将帷帐用玉钩挂起。手却是抖的。 他们两人平躺在床上,各自的姿势都是僵硬的。 双脚一板一眼的平放着,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肚子上。 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半刻钟过去了,也没有人翻声。比那棺材里的死人躺的还老实。 空中是海棠花浓郁的香气,熏得人要醉了似的。那更漏半晌才低下的一滴,如同叩响着美梦。 沈默的眼睛倏然在小黑暗中睁开,那漆黑深邃的眼睛里竟然有些狰狞的红。他的嗓声干而艰涩:“靖瑶。” 那声音简直就像一把火,点燃了靖然的身体,她觉得皮肤都在烫得出水。又像是水一样,淋在久旱的地上。唯有背心那一片是凉的,她几乎要不能呼吸。 她用鼻音小声的嗯了一声。 沈默转过身看着她的侧脸,那眼神如同饥饿的狼看着羊一样。“靖瑶你好香。” 靖瑶鸭羽一样的睫扇动了动,待撞进他那样的眼神之后,又立刻阖上了眼帘。 他心中觉得柔软极了,她真像一只可爱的毛茸茸的小兔子。 他放平的了声音哄她玩:“靖瑶,你睡着了嘛?” 靖瑶的眼睫颤得越发的厉害。她拽着锦被将自己的半边脸都遮住,唯留那如远山一样的眉毛在外面。细声细气的回他:“我睡着了。” 他隔着被子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身体,像哄孩子那样轻声的道:“那靖瑶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怕你们吃的蛀牙。 是时候虐一虐了 ☆、恼怒 约莫是昨晚睡得不好,他去上早朝的时候,靖瑶还没有醒。 风轮刮进来的风温突突的,她身上的汗已经将她那素纭绉纱的袖子都濡湿了。颈侧粘腻的贴着被濡湿的发。 他轻声起身,为她扇了会扇子。 他力气大,那凉风从扇间阵阵的送过来,她迷糊中发出舒服的哼声。他心头甜软。 过了会,他下床去唤在外面守夜的丫鬟,小声的叮嘱她:“给皇妃打扇子的时候,风打的大些,不可吵醒了她。” 那奴婢躬身应了是,便低眉顺眼的坐在那里为皇妃打着扇子。 沈默对着铜镜穿朝服,铜镜里的少年英姿勃发,身材挺拔。 门外立着的另一个婢女识眼色的过来要侍候他穿衣。 他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来。” 那婢子有些委屈。自小都是她侍候沈默的。一时怔怔间,竟没有移步子。 沈默在铜镜中观察到她还是呆呆的像木头一样的立在那儿,便侧了侧脸道:“你怎么还不走?” 那婢子眼圈红了红,顺势便跪了下来:“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自打皇妃进了宫,殿下再没有叫奴婢侍候过。” 她声音娇软,又带着哭腔。 本应是格外惹人怜惜些。沈默却着急的看着那床上睡得正香的靖瑶,有些急的扶起了她:“好了,好了,你有什么事情便同我去外面说。” 那婢女勉强擦了擦眼泪,到了外面立刻又跪了下来:“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还望殿下指点。” 沈默及时将她扶起,眼中有些无奈:“我不叫你侍候,你落得个自在轻松,那不是很好嘛?” 那婢女啜泣着道:“做奴婢的本来就是要侍候主子的。” 沈默摸了摸下巴,心道她必定是因为无事可做,怕主子因此辞退了她,故才哭得这样伤心。眼睛转了转,吩咐道:“哎,那好吧。你看外面知了叫得这样大声,一会吵醒靖瑶就不好了。你去把他们都粘了下来吧。” 说完,转身就走了。心中暗觉自已真是个体恤奴婢的好主子。 那婢子先是呆了一呆。接着哭得更伤了。知了都在那样高的树上,她一个 分卷阅读22 女孩子家如何粘得到。 再说沈默先前扇扇子用了太多的时候,到了前厅的时候看了看更漏,竟连早饭也没吃。 看到锦姑姑的时候,他的眼睛里竟有着浓重的笑意。“你做的糕点很好吃。” 那锦姑姑未想得竟得他这样的夸奖。明明昨日里他吃着糕点不过两三块,她以为他是不喜欢的。 沈默侧着头吩咐随从道:“来人,赏她五百两银子。” 待下了朝,陛下便将他叫进了御书房。 虽然是酷夏,便屋子里放了许多冰,站在里面竟有些微微的含意。 父皇扔给他一份奏折。“我这里有一份奏折,你看看。” 待细细的看完,便觉眼睛跳得厉害。竟是四川巡抚密奏镇南王私贮银钱一事。父皇本就对镇南王心生怀疑,只怕如今更是容不下他了。他舔了舔微干的唇。“父皇,南方边疆多有叛乱,布丹族屡次出兵进犯。全靠镇南王身先士卒,英勇善战,才守得江山一片安宁。只是战争劳民伤财,儿臣想,镇南王这么做也是逼于无奈。” 元帝听了那话,一时之间并没有开口说话。 满室寂静中。他落在沈默身上的目光却越来越沉。 半晌之后,他语气复杂的道:“你很体恤官员” 那样的眼神,让沈默的心猛的一跳。他深吸了一口气道;“父皇不是从小就教育儿臣,士为知己者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 元帝起身踱步,那步子像是踩在沈默的心间一样,格外渗人。 他突然伸手将书案上的茶杯向着沈默砸过去。沈默,眼见那杯子砸了过去,却生生的没有去躲。幸好那茶是内侍凉过的,并没有烫着。只是额头出了血,丝丝流下来。从他英挺的眉流到了漆黑深邃的眼睛。有些渗人,他却没有去擦。 元帝的语气沉沉:“你学得真是好啊!朕看你的心都被美色蒙上了。” 沈默伏地叩头:“儿臣惶恐!” 元帝重重的叹了口气:“镇南王狼子野心,私铸银钱,上隐下瞒。你竟还觉得他是个忠臣!” 沈默的指甲紧紧的陷在肉里:“儿臣看镇南王恪礼守节。况若他真的有不臣之心,又如何会借兵给朝廷。父皇,况且这私铸银钱一事只是四川巡抚一人之言,不可全信。若镇南王忠心为国,我们却如此疑他,岂不是寒了忠臣良将之心?” 元帝失望的舒了一口气:“好。既然你怀疑此事,朕便派你去云南巡查。正好镇南王要返回云南,你便跟着他一起去。” 沈默恭敬道:“儿臣领旨。” 待得他到了门口,元帝意重心长的叮嘱道:“你心中要明白孰重孰轻。江山有了,美人自然就有了。可是没有了江山,你就只是丧门之犬。” 沈默拱手;“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他走后,那书房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便是元帝却觉得头痛的狠,一抽一抽的。 太监识眼色的过来给元帝捏着太阳穴。 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他那郁结的眉才慢慢的舒展开。 沉沉吩咐道;“传李青。” 李清约莫五十来岁的样子。 此刻他跪在地上恭敬的行礼:“臣叩见陛下。” 元帝负手在后:“朕拟派三皇子去巡察云南,收集镇南王谋反的证据。你与他同行。” 李清叩头:“臣领旨。” 元帝意有所指的道:“你沿途一定要明查暗访,仔细查看。” 李清明白撤藩一事已是板上订钉之事,若是他能在撤藩中做出贡献,那么加官进爵指日可待了。他眼睛亮了亮,应声道;“是。”。 陛下轻声道:“你一向做事周全细心,朕很放心。”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只有一样。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只需向朕一人汇报,不用经由三皇子。” 李清是个聪明人,当下应道;“臣明白。” 黄昏的灯光透过海棠窗棂照进来,影影绰绰的。 靖瑶坐在铜镜前梳妆,象牙的梳子划过头发时,像是流过水面一样。 她看着镜中的女子,乌发如瀑,粉颊胭脂色。顾盼流转间像是水波轻漾一般。 自打身体好了之后,似乎比原来更明艳照人了些。 待得梳好了髻,便有下人过来传沈默回来了。 她起身迎了出去,却在回廊边遇见了沈默。 他一身朝服,双目相对时,对她露出了笑。 可是他的额头上却有着伤口,看上去有些渗人。 她急急的走了过去,仰着头问道:“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语气欢快:“没事。练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你知道,打打杀杀的,有些伤口是难免的。”说完,又有些歉意的道;“吓到你了吗?” 他的语气温柔缱绻,像是金阳下的湖泊,缓缓的在回廊中流淌。 可是他眼下有浓重的阴影。 靖瑶皱了皱眉:“殿下,你的脸色怎么这样白?我去叫大夫。” 她扭身便要走,手却被他从后面拉住了。 他脸上的笑容大而灿烂,语气明朗:“不用了。昨夜没睡好,休息一下便好了。” 她见他如此,鼻间一酸,勉强压着翻涌到眼眶里的热意,挤出一抹甜笑来。便随同他一起回了房。 许是太累了,头刚挨到枕头便睡了起来。 眼见他睡熟了,靖瑶脸上的笑意突然便没了。面似寒霜,眼睛里是冰冷的寒意。 她哈咐小碧道:“小碧,你去查一下,今天宫里发生了什么?”。 待得次日午后的时候,小碧终于带回了消息。“小姐,陛下传见殿下的时候,只有随身的文公公在里侧侍候着。小桂子没法近身。我让他留意打探着,他只说当时有其他的内侍听到了杯子碎裂的声音。” 靖瑶本是斜倚着横塌睡的,闻此,立时便做了起来。重重的拍了一下小几,怒色难掩:“哼。居然欺负我的人,我不会放过他的。”顿了顿,她又问道:“小碧,柳答应如何了?” 小碧素来知道主子心思重,但她甚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刻。见她如此盛怒,心头纳罕,迟疑了半刻才反映过来小姐正在问她话。便小心的回道:“当初看重她的美貌,才将她救了下来。细心□□着。没想到却是个浅薄的主。到了宫里,与安贵人打了起来,现如今都在闭门思过呢。” 靖瑶揉了揉鬓角,觉得脑袋里雾蒙蒙。“想办法帮帮她。另外,宫外寻找美人的事情也不能拖。” 小碧见她如此,执起一旁的团扇为她轻扇着,软言劝慰她道:“小姐,你也放宽心。这天下美人这样多,能得皇上宠爱的又能有几个?就算得到了,也不过都是短暂的时日罢了。” 靖瑶冷笑道;“你是觉得我这样做费了大力气,却希望渺 分卷阅读23 茫?” 小碧面色惶惶,顺势跪在地上:“奴婢不敢。” 靖瑶平平看她一眼,将她扶起:“你嘴上说不敢,心里却是那样想的。这种事情也确实是希望渺茫。只是万一做成了,收益却是想都想不到的。昔日飞燕合德把持朝政,将皇上戏如稚儿,傅太后从中得了多少好处?” 小碧的头低得更低了些:“奴婢一定加紧寻觅美人。” ☆、糖豆 天奇下朝后来的时候,看到站在厅堂里等她的靖瑶,眼中浮现出惊喜,大步的走到她的面前。 她本在剥在莲子,见他来了,便盈盈站起来。冲他笑了笑。 青玉案几上摆着一个狭长的匣子。她伸手纤纤玉手,将那匣子打开来。 是件墨色的衣衫。做工精致,颜色低调。 她将衣服展开来,伺候他穿上,伸手给他整理腰带的时候说道;“哥哥,这是秋天的衣服,你试试合不合身。” 天奇摸了摸布料,柔软轻滑,他有些好笑的道:“这还正是夏天呢,你就开始送秋天的衣服了。” 她浮氤的眸子凝住他:“我这次回去长途漫漫。再回来必定到秋冬了。” 他微有烦燥,蹙了蹙眉心;“只是这一路颠簸,又是酷暑,你必定要吃很多苦头。” 她随手拿了一颗莲子,剥去莲心,放到自己的口中。微微的苦涩。她眉眼飞扬;“但是我心里是甜的。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糖葫芦。” 他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发心:“京城一样有。” 她摇了摇头:“但都没有故乡的甜啊。” 夕阳西下,晚霞将天边染成了瑰丽多彩的颜色。 偶有蜻蜓高高的从头上发过去。 靖瑶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心里有些莫名的酸。 突然张口叫住她:“妹妹。” 靖瑶转身露出半张如画的侧脸,眼睛微微的迷茫。 天奇的声音带着丝沙哑;“你只要安心的做皇妃就好了。家国大事,那是男人的事情。” 他眼中烦杂如夜色,靖瑶心头暖热。她乖巧的点头说好。 真正上了路,方知路上颠簸还是轻的,真正难挨的热。 以往在宫中府里,总是有冰和风轮的,现跋涉在路上。晚上出汗,又一身粘腻。在床上翻来覆去。生生是睡不着。 沈墨见她总是翻身,便带她到这高山上的湖泊中刷洗一下。 满天的星光和月色,倒是不太暗。只是走在林子里的时候,太过寂静了。偶尔的鹰鸣声就格外渗人些。 待看到那湖时,靖瑶清澈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艳。 那样清的水,在京城里是看不到的。水波无纹,是块大的镜子。共映着月色星光,如同仙境一样。 她抬眸看向旁边立着的沈墨,舔了舔唇,踟蹰的道:“你……”。 沈墨忙举手,正色道:“我发誓不会偷看的。” 说完,便往后走过去。 靖瑶怔了下,玉面浮起胭脂海棠色,她小声的道:“你也不要走的太远了。” 沈墨心头有些热。这还是靖瑶第一次这么依赖他。她这个样子,娇娇软软的,真可爱。 他泛起孩子一样的笑容,那笑容明亮到靖瑶的心也跟着明快起来了。“靖瑶,你不要怕。你一叫我,我就出来了。” 待他走后,靖瑶便将衣服解了。身体慢慢的浸入到湖里。那水许是在高山上的缘故,很凉,几乎是瞬间便带走了肌肤上那股子粘腻的感觉。她发出满足的窥探声。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种舒服中用力的呼吸着。 沈墨坐在树上,他虽然是闭着眼睛的,但脑袋却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耳边能听到哗哗的水流声。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她洗澡的样子。香滑细腻的皮肤,吐气如兰。 越念清心咒,越是浮现的清晰。 他下腹处有火在腾腾的烧着,然后分为两股往上下两处窜去。他蓦的挺直了腰背。因为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感到惊慌失措。 靖瑶正舀水冲洗着胳膊呢。忽然,她感觉到一股粘腻湿滑的感觉在自己的胸前擦过。手里有东西。 她“啊?”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几乎是瞬间,原本在树上端坐的沈墨如同箭一样,射向了湖边。 他看了水中的仙女。 乌衣黑发。那海藻一样的头发长长的垂落了下来,遮盖住了她胸前的鼓胀。她的肩膀那样小巧。皮肤晶莹如玉一般。眼睛的一切像是一幅山水画,又带着旖旎的情思。就那样的冲击着他的视线。 他的喉结动了动,担心的大喊道:“靖瑶,你没事吧?” 靖瑶的耳朵全烧了起来。她尴尬的道:“我没事……你先转过去。” 他飞快的转过身去,声音里还带着急切:”好。靖瑶,我转过去了。刚才发生什么了?你有没有受伤。” 靖瑶本是为刚才之事羞恼的。但见他这样着急的关心她,语气里满是关切,但又觉得淡然了。从来没有人这样的爱过她。也许母亲曾经同样爱她,但是时间太久了,她已经记不清了。 她慢慢的向湖边走过去。 待下了岸,穿上了衣服,她便轻声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刚才划过了我胳膊。” 他有些急切,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你有没有受伤?” 他的手心很热,拉着她的时候,那汗便沾到了她的手上。靖瑶的声音又软了软:“没有,应该是鱼儿吧。” 待他放下了心,才察觉到刚才着急之下竟把靖瑶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 他有些惶惶的瞟了一眼靖瑶,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心头暗自欢喜。大着胆子,没有将那手松开。 一路上他又偷觑了她好几眼,见她只是低着头,不大说话。那青葱一样的玉指安安静静的躺在自己的掌心。 他心里如同吃了蜂蜜一样欢喜。 真是一条懂事的鱼。 一阵风刮过,树林里响起树叶哗哗的声音。 他低头看了一眼靖瑶明艳的侧脸,小声的疑惑的说道;“靖瑶。我听人家说沉鱼落雁,那些鱼儿看到靖瑶居然没有沉下去。真奇怪。” 靖瑶微恼,按捺着情绪,说出的话却有些情绪:“我哪里比得上西施容色无双?” 她的手也从他的掌心抽出来了。一瞬间,他觉得不只掌心空落落的,连心也空落落的了。 他下意识的又重新将靖瑶的手握在了自已的手心里,像是握住自己失而复得的宝贝一样,下意识的握的又紧又重。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焦急,认真的解释道;“不,不,不。靖瑶你是最好看的,是那些鱼儿不好。” 虽然他握得她有些疼,但是她的眼睛弯成了月芽。 她那长长的睫毛像是在他的心上眨一样,有些痒。月光下,她眼波流转的样子。 分卷阅读24 他咽了咽口水。他真的好想吻她那樱花色的唇。 大抵是阴了一天,如今终于有阵阵的雷声响起。闪电划过夜空的时候,将那夜空划得透亮,又在瞬间黯淡下来。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那雨便倾盆的落了下来。 靖瑶感到脸上的凉意,眼睛转了转,伸出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凉意。真凉。 耳边是雨打森林的阵阵声响。不是在远处观看的水幕。是切身的处在这仙境中。茂密的森林,绰约的雨点。 她想开心的转圈。缠绵病榻数十年,如今也能畅快的感觉雨水的温度了。 是凉的。风中会有树叶的清新和泥土氤氲的味道。 她的眼睛弯弯如新月。忽然之间雨小了。她怔了一下,抬眸缓缓的往上看去,是沈墨为她撑上了小小的衣服做的伞。他宠溺的眼神。 靖瑶咯咯笑了两声。 月光照的地方是明的,背着光的地方是暗的。每一个小水洼里都有一个明亮的月亮。她用绣花鞋一脚踩下去,那水洼里的水便溅了起来,月亮也飞出去了。等到再回来时,还是那个小月亮,却比瘦了些。 他弯腰在她的前面:“靖瑶,你上来,我背你吧。” 她乖巧的趴在他的背后,像一个小白兔。歪着头,也不说话,就那样看着哗啦啦的雨点。 雨天路滑,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候,才看到来时见到的那个破庙。 靖瑶轻声的道:“先在这里躲下雨吧。” 进了破庙。两人都湿透了,像个水人一样不停的往下流水。 她穿的薄纱湿辘辘的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段。挺翘的胸,不盈一握的腰肢。素淡的不染胭脂的脸,像是静静绽放的牡丹。 她察觉到他炙热的眼神,玉面腾得燃起海棠胭脂色。偏过头去,用胳膊环住了自己的身子。 他这才像是从梦魇中突然醒了一样。 他突然走过来将靖瑶打横抱起,靖瑶的长发像是被月光描开了一样,静静的在他胳膊上流淌。她腿上的皮肤滑如凝脂。 靖瑶怔了一下,小声的道:“你做什么?” 她的心跳得很快,仿佛要从胸骨上跳出来。那怦怦的声音,从心房传来,让她的耳朵也有了轻轻的耳鸣。 这样占有欲的拥抱。她闻得到他身上蓬勃的少年气息,意气风发。抬头便能看到他滑动的喉结,和微抿的嘴角。 他胳膊生硬的抱着他,如抱着一个宝物,生怕一个轻举妄动,那宝物便会碎了。他的声音也如绷住的弦,紧而涩:“靖瑶,冒犯了。” 他将她抱坐在高高的祭台上。 端坐的时候,恰能看到他幽黑深邃的眼睛。 然后他执起她冰凉的手,双手相贴。温暖的气息便从双手相贴的地方慢慢传入她的身体里。她惊奇的发现身上的衣服居然慢慢的变干了。 待到他收手时,她的衣服已经干爽如平常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殿下,你真厉害。” 他微微的侧过头去,躲开她那粲然的目光。然后一撑手,也坐到好祭台上。他的声音悠远一如森林中的雨:“我在想,要是雨能一直下就好了,我就可以跟靖瑶一直在这个茅草屋里了。” 靖瑶鸦羽一样的长睫轻轻的颤动了几下,他这样说,便是平时活的不快乐了。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自己腰饰上的流苏:“殿下糊涂了,茅屋哪里有宫殿华堂住起来舒服?” 他静默了一小会,突然转过身来,郑重的一字一顿的道:“嗯。靖瑶你这么好,自然应该住在最华丽舒服的房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靖瑶训夫术:殿下,你真厉害 ☆、乎乎 天透过窗来,微明的打在她的眼帘上。她蹙了蹙眉,长睫动了动,眼睛慢慢的张开来。只觉头钝钝的痛。伸出手揉了揉鬓角,并没有好转。 她慢慢的坐起身来,想去喝点茶水。 却发现喉头也痒的狠,像是千百只蚂蚁在爬似的。刚要开口,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咳”声。 沈默本是睡着的,见她这样,忙去给她倒了杯温水。 她细长的手指握着水杯,小口抿了几次。面色却还是苍白的。 沈默着急的问:“靖瑶你怎么了?” “我觉得头有些晕晕的。” 她说话的时候虚虚浮浮,有气无力的。 沈默让她躺回床上,差人找了太医过来。原是着了风寒。 靖瑶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见外面已经是霞光满丈了。她睡得昏昏沉沉,额间全是汗,泅的鬓角的发也全都贴在颈侧。 沈默还坐在她的床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见她醒了,他那本来肃穆冷凝的眼睛突然就绽放出了笑意。他将靖瑶扶起,放了枕头在她的背后。 靖瑶轻声的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沈默:“申时了。” 靖瑶目有歉色:“我耽误你们的行程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没关系。你好好修养。把身子养好了,我们再走。” 用了晚膳,父王来靖瑶的屋子里看靖瑶。 她斜卧在细竹篾的榻上,手上拿本书《兰草集》。 烛光将她的侧颜打量,他有些恍惚。太像她的母亲了。一样的温柔,心思细腻。 他轻轻的咳了一声。 靖瑶闻声看过来。见是父王,便急急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桌子上有放好的冰酿圆子粥。她为父王盛了一碗。团乎乎的圆子躺在碎冰中,玲珑可爱,光是看着,都有几分消署了。 她的嘴有些干,气色浮淡。唯有那双明亮的眼睛是笑的。 她盈盈的将那碗冰推给父王:“父王。” 他轻抿了一口。凉气顺着口腔往五脏六腑滑去,清爽。他的眸色里有些忧色:“靖瑶,你是真病了啊?” 靖瑶的面色有些复杂。她侧了侧脸,细细的道:“我从京城走之前,问大夫要了一味药。” 镇南王的手指动了动,他踟蹰的道;“是药三分毒。你身子不容易才恢复,更要好好珍惜自己。” 靖瑶乖巧的点了点头:“故国好,我才能真正的好。” 五日后,便又到了十五。 月亮像个白胖的娃娃,高高的戏在空中。照得一方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都格外温婉。 帝后相对而坐。 静默无言,唯有陛下时不时的叹息声。 皇后突然跪在陛下的身前,声音委屈;“陛下,臣妾有罪。望陛下责罚。” 陛下皱了皱眉头,伸手将她扶起,拉到自己的身旁而坐。“皇后,你这是做什么?” 皇后抬眸凝他一眼,眼睛里竟有微微的潮意,在月色下如珍珠一般:“臣妾身为后妃,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反而使陛下唉声叹气。臣妾罪该万死。” 分卷阅读25 陛下声音沉沉;“此事与你无关。你何必自责?”他是因为沈默的事情心忧。他派沈默去搜集镇南王谋反的证据。可他却因靖瑶的病在路上一停再停。这么长的时候,已经足够镇南王提前派人去把证据抹杀了。 早知靖瑶如此惑人心。当时便不该允了镇南王的请求。 皇后将头缓缓靠在他的胸前,声音更缓:“后宫不得干政。但陛下若有什么烦心事,不妨说给臣妾听听。臣妾会烂在心里的。” 她的声音潺潺如流水一样,静谧而温情。 可是陛下终究转过眼去:“没什么。睡吧。” 他起身的那一瞬间,皇后眼里的温柔忽然完全消失,只有刻毒的恨意。 靖瑶正在厨房里烧着火的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有没有喝的?” 靖瑶闻声看过去。是个穿青衣的少年,十**岁的年纪。长身玉立,眉眼清秀。 因着是逆着光的,她有些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她却难得的有细看的兴致。眯起杏眼,细细的打量着每一处,似乎在研究比较什么似的。幸而她做在黑暗里,并那少年并不能看清她的神情与打量的动作。 她清朗的声音回道:“公子稍等。” 他走去凉亭的路上便有些微微的纳闷。如何今日厨房里只有这一个丫头。 莲花经了前几日的大雨,许多花瓣都零落在了湖上。想着这一日一日慢慢的冷下去,也快到秋了。 眸眼不经意的一转,却看到一个黄衣女子端着一个青花瓷盘往这边走来。 她长得极为明艳。乌发如瀑,如丝的流在背后。黑白分明的眼睛。冰肌玉骨。走路的时候更是袅袅婷婷。 他心中更是惊疑不定。眼见那个女子一步一步的往自己这边走过来。他安慰自己,怎会是三皇妃呢?那样清贵的女子,且不说不会下厨。便是下了厨,也不会自降身份来给自己端茶送水。 只是太过奇怪了。若不是王妃。这次随行的人里谁有会有这样天人之姿。 那瓷盘里躺着一碗浓郁的乳酪,上面还浮着些碎冰。 风吹过的时候,能闻到乳酪的香味。 他垂下眼睛,看到瓷盘边她的手。根根如葱,竟比乳酪更白。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并不是长期做活的手。 他故作镇静的道;“这是什么?” “杏仁酪。” 明明是冰爽的乳酪,但是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凉意。只是惊奇不定,如坐针毡。 她来时远远看他,他是半倚在横梁上,姿态闲适。如今却端坐于此,笔直的背。 她笑得眉眼弯弯:”好喝吗?” 他持重的“嗯”了一声。 正在此时,岸边遥遥传来小碧的声音:“小姐,你在这里啊。殿下回来了,正四处找你呢。” 心中的惊疑被证实了,李适心头巨震,忙低头叩首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王妃责罚。” 靖瑶慢慢的坐在凉亭中,声音清脆:“公子不必如此多礼。我来是想与公子交个朋友,公子这样说,便是把小女子拒之千里之外了。” 李适的眼睫颤了颤,语气更加恭谨:“小人身份卑微,怎配得上与王妃做朋友?” 见他如此,靖瑶的脸慢慢的冷了下去:“我原以为你真如书中所写的一样的有气节,有胆量,有想法。原不过是我想错了。”当日督兰草集,便觉作者必然是一个胸怀天下,博学多才,恣意自在的人。于是差了人明察细访。终于得知是李学士府中的庶子所作。是以这次她央了沈默,务必带上这位公子。没想到见了面才知原也是这样囿于礼节之人。 李适闻言,唇有些抖:“什么书?” 靖瑶的神情冷漠:“公子写了什么书公子难道不知道吗?” 李适直视她的眼睛:“皇妃你竟喜欢读《兰草集》?”他用时三年,方才写得此一直不得众读书人喜爱。没想到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居然喜欢读韬略之书。 靖瑶见他如此反应,不怒反笑。将他虚扶起。大胆直言道:“不止是喜欢。我遍读古集,全都是道德礼教,三从四德。满纸荒唐言。若真都那样无欲无求,何以写书之人一边写着功名利禄转头空,一边又汲汲专营于一官半职。” 李适喟然道:“皇妃乃我知音。” 靖瑶意有所指的道:“我不只要做你的知音,还想做你的贵人。” 正在此时,小碧又遥遥的叫了一声;“小姐。” 靖瑶哎了一声,便向湖边走去。 到了房门口,便看到了沈默正在铜镜前解玉冠。 她盈盈走上前去,踮起脚替他将玉冠的结解开。 她生的娇小,他弯下身,欺近她,以使她不必踮脚那样废力气。 只是这样一来,倒像是他弯腰要吻她一样。 她的脸从颊中慢慢渗出海棠胭脂色。 小碧走过来时,正看到这一幕。只觉心口怦怦的跳。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平复下来自已的心跳声。 换了常服,两人走到厅内,厨房已经来将菜都摆好了。 饭吃到半途中,靖瑶挟着菜的手顿了顿,细白的手绞着玉箸:“殿下,你觉得今日这些小菜,你最喜欢吃哪道菜?” 沈默怔了一下,坦诚道:“我觉得都还好啊。” 她微微垂头敛目:“难道就没有特别喜欢吃的吗?” 沈默细细想了想,用玉箸指了指那叠狮子头:“那到没有。只是今天这道狮子头味道格外怪一些。” 靖瑶脸上的浅笑快要撑不住了,她声音绷得像根弦,说话的时候那弦就是颤的;“哪里怪?” 他品了品嘴里的味道:“怪不好吃的。” 靖瑶突然将玉箸重重的放在桌上,转身掀帘进了室内。那玉帘流苏撞到一块,发出连绵不绝的轻响声。 沈默看着小碧的眼睛里都是无辜:“小碧,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小碧为难的道:“唉呀。那道菜是小姐自己做的。” 沈默忙起身去追她。 她已经进了房内,门是紧闭的。 他推门而进,只见那榻上鼓鼓的一团,她气得将头都埋进被窝里去了。 他坐在她的床前,轻声的唤她:“靖瑶。” 她不理他。 他无奈之下,用手轻轻的去扯她的背子。先是清远的眉毛,然后是波光潋滟的眼睛,水润的唇。她包得这样岩石,跟个小毛毛虫一样。 他不由得眉眼之间就带上了笑意。 她委屈的眨了眨眼睛。突然转身,只留一个冷冰冰的背影给他瞧。 他隔着被子拍了拍她的身体,像在哄小孩子睡觉一样:“靖瑶,我跟你讲个故事啊。有一户人家有两个人家。可是大儿子特别聪明,学武学的特别快。可是小儿子他反应就迟钝了。 分卷阅读26 每次一招一式都要联习好多天,方能有些样子。谁都没有想到,大儿子长大之后,只是成了一个普通的武士。可是小儿子呢却成了武状元。这个呢,就像刚才的狮子头一样,我刚吃的时候,觉得不好吃。我现在吃完了,却觉得回味犹甘。太好吃了!” 靖瑶慢慢的转回头来,声音细细小小的:“你胡说。那狮子头是咸辣的,怎会回味犹甘呢?” 见她终于肯说话,沈默唇角慢慢的翘起:“?回味犹甘是成语。没有回味犹咸辣……” 靖瑶噗嗤一声便笑了出来。 夕阳下她的笑声染亮了整个黄昏。 他想握住她的手,却听到她咝了一声。 他忙低头去看,她那白玉般的手被割了一道口子,已经自然的止了血,只是边缘红肿着。那红像是描重了的胭脂一样。 他喉头有些紧:“靖瑶,你以后不要再做饭了。” 靖瑶眨了眨眼睛:“?”。虽不是极好吃的,但也不至于难吃到这个程度吧。 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颊边:“看到你这样,我好心疼。” 他低沉的声音温柔的像是皮肤上的触感。她突然觉得身体里酥麻一片。有一种淡淡的,但是持久的渴望。好想他,她想他能亲一亲流血的手。 这种旖旎的渴望,让她的目光久久的凝在他静然的侧脸上。 他见她小脸红红的一直望着自已。唇如点绛。眸如秋水。 心里也燥热起来了。 神始鬼差的,他低下头慢慢的凑近她。 他的五官慢慢的放大,随着他的靠近,她的心也跟着剧烈的跳动起来。 她的睫毛剧烈的抖动着,手紧紧的绞着被子。 突然,听到敲门声。 她的眼睛蓦然睁大。 他离她不过一个小指的距离,温热的气息正打在她的唇上。她的脸红成海棠胭脂色,怯生生的看着她,那眼神柔的能低出水来。 他的喉结剧烈的滑动了一下。 她是美酒,也是佳肴。 想要占有。想要感受她湿软凝脂的皮肤。那日在池边所有的冲动都想在她身上一一体验。 但是敲门声还在持续不断响着。 他翻身下床,眉目间却有着散不去的郁燥之气。 小碧见他的样子,吓了一跳,总担心他跟小姐之间闹了矛盾。她小声的回道;“镇南王求见。” 待到他移步走后,她便急急的进了屋,想要安慰一下小姐。 却见小姐躺在床上,眼睛里水气腾腾,脸却是红的。 小碧担心的问:“小姐,是不是殿下欺负你了。” 靖瑶本就心虚。见她这样说,心里更是羞窘。嗔视了她一眼:“你还学会拿我取笑了。” 留下小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没有取笑小姐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再不来评论,可能就会失去我了…… ☆、认清 这方圆百里都是一望无际的高原。 上面有着清清的绿草。阳光下,那叶子清脆的舒展开,像是呼吸阳光一样。 在高高的山下,立着一块石碑。 碑前立着一双壁人。 那着白衣的素净女子开口道;“母亲,我带殿下来看你了。”她的声音平静而无波。并没有多少的悲伤。失去亲人的当天,自然是痛不欲生,直到现在她还能记得起当年得知母亲离世的消息时,她内心仿佛空了一块的感觉。但时间抹平了一切。那剧烈的心痛已经慢慢变成她心间坚硬的石头。 玄衣的男子恭敬的跪在碑前,给她敬了三杯酒。掷地有声的道:“母亲。我是沈默。谢谢您给了我这么好的靖瑶。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靖瑶在背后瞬也不瞬的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柔软。她并没有沈默说的那样好。就算有,那份好,也是沈默给的。 两个下了山,便到了热闹的集市里。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耳边都是商贩叫卖的声音。 靖瑶仰着头看他:“殿下,你带你去逛一逛吧。” 旁边擦肩而过的路人纷纷回头。云南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三皇子带着皇妃到了云南。听得殿下,再看到他们二人清贵的样子,便猜测得到。已经有两三个停下步子,望着他们了。 沈默眉眼带笑的看着她:“你再喊我殿下的话,一会就逛不了了。” 靖瑶偏了偏头,咬咬唇,忽然声如蚊呐的唤了声;“夫,夫君。” 明明是极细极小的声音,可是他却听得分明。仿佛世间一下子安静下来。唯有她那一句细小的呼唤声。左胸像被什么东西剧烈的撞击了一下,鼓胀的发疼。 他情不自禁的握住了她的手,那样纤细无骨的手,握在手里的时候像是小鱼儿一样,他不由自主的握得更疼些。 很想,很想,把她拉过来,禁锢在怀中,肆意的亲吻。 从那天在湖边,他就隐隐觉得自己身体的变化。没想到她这样轻唤他一声,就能唤起那阵可怕的渴望。 他剧烈的呼吸着。 她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他。 他用了许久才平复下去自己内心的鼓胀。周围的车水马龙又重新动起来。 他发现她那凝脂一样的腕子已经有了重重的一圈勒痕,格外刺眼。 “对不起啊。” 他的嗓音像是赂在石子上,有些发干,还有些涩。 靖瑶虽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依然柔顺的回答道:“没关系。” 自打到了云南以后,他总是不爱出来,镇日里窝在屋里练剑看兵书。靖瑶隐约猜到,他只是不想父王生疑。他此来云南的目的其实轻易便看得出来。他不想她为难。 不过毕竟是少年心性,见着不同于京城的服装风俗,他眉眼间都带着飞扬。 “没想到这儿竟然如此繁华。镇南王很有才华。” 他额角有些汗,靖瑶从怀里拿出帕子为他拭去额际的汗,温声道;“你以后,封疆拓土,会比他更利害的。” 他眼睛更亮,阳光下灿灿的看着她:“你真这样以为?” 靖瑶点头:“当然,我心中,你才是古往今来,普天之下最大的大英雄。” 他突然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羞羞脸。” 靖瑶不自然的垂过头过。如此亲昵的动作。她竟没有丝毫的反感。抿了抿唇,她道:“我们去军营看看吧。” 沈默的眼睛有些闪躲:“那儿风大沙大,有什么好看的?” 她笑得眉眼弯弯:“我很久没看过了,你只当是陪我。” 他浸在她的笑容里:“好。” 很快便到了沙场,父王正在练兵台上操练着士兵。靖瑶远远看到似乎李适跟他的父亲也在场。 枫叶飒飒声里,那些将士的喊声格外让人振奋。 难得的是场上的巴。个个都精神昂扬,鬃毛扬扬 分卷阅读27 ,四蹄摇动间有种遒劲的力道在里面。 她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指着不远处的帐篷对他道;“我坐在这里等你。你先去看看。父皇说过会借三万兵马给朝廷。你正好也去挑挑称手的。” 他不以为意的样子:“岳父大人自然会为我挑好的。” 静瑶嗔怒的看他一眼,像看一个不听话的孩童:“你要成小懒虫了。自己挑的用起来才衬手嘛。” 她刚坐稳,便吩咐立在营账外的士兵:“你去将李适传进来。” 今日李适传了身绯色的长衫,气质如玉。 难道有男子穿这样妖艳的颜色,却不显俗气的。他的皮相确实是一等一的好。单从他的长相也可以轻易推出他娘当年是怎样的天姿国色,当得起京城第一美人的名气。 只可惜这个美人命薄了些。做了名妓。好不容易嫁了个清官,却又被善妒的大房轻易的弄死。大抵女人太过漂亮了,脑袋都是不聪明的。 他能在李夫人的手下长到如今的年岁,确然是有许多本事的。 他见她只是盈盈的望着他,也不行礼,施施人唤她:“知音。” 姿态闲适,意态风流。一点也不似初见时那样小心翼翼。 她开口直言道:“你看我父王的兵如何?” 他似笑非笑的:“兵强马壮,训练有素。” 靖瑶轻抿了茶水,慢悠悠的道;“这是陛下本就知道的。” 李适负手而立,轻描淡写的道:“有件事情,说来也是奇怪。前几日我出门,见有个美人喊了句小抓小偷,旁边的路人都齐齐帮他抓小透,这到是不古怪,古怪的是,那些路人个个身怀武功,跑起路来跟飞得似的。” 靖瑶的速的闪过杀气,不过又瞬间隐于清澈的眼睛里。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何况若李适真有二心,他这些话就会选择去跟陛下说。 这个世上当真是没有完全妥帖的办法。当时父王为了隐瞒兵力,故下了命令让那些士兵扮做农家。这事绝不会像李适说的那样简单。为何别人上街的时候遇不到小偷,偏他上街的时候就遇的到?想来,应该是他发现了什么细枝末节的东西,心有怀疑。便指使了小偷去试。“习武健身。父王一直支持百姓学武。” 他附合道:”这倒是真的。那前些日子,随意逛一逛。发现距这里五里外的一个偏僻山庄里有许多盔甲。想是若是有外族一入侵,那些百姓便可立时披甲上阵。” 靖瑶的眼睛深深的看着他。竟抽丝剥茧,将那些士兵换下来的铠甲都摸了出来。“你果然是奇才。” 他笑眯眯的道:“只待求个明主。” 正在这时,沈默掀帘而进。 偌大的帐篷里,只有靖瑶跟李适两个人 他的眉头微微的皱起。很自然的走到了靖瑶的身后。那位置相当的巧妙。完全挡住了李适的视线。 靖瑶站起身来,盈盈的唤了一声:“殿下。” 沈默的身下还有着若有若无的敌意。觑了一眼李适,挑着下巴问道:“他是?” 靖瑶温声道:“忠臣良将。殿下应当好好礼遇他。” 沈默一时之间没有说话。眸色复杂。也放是他想多了,靖瑶为他收买人心,不过是想让他好好为官,有忠臣良将辅佐。但是她当年分明又说过,她是想做皇后的人。 靖瑶与他一起从帐篷里出来,走到练兵台上,便看到了沈默选出来的三万精兵。 父皇拍了拍栏杆的扶手,朗声笑着;“靖瑶,他可是把我最精良的兵都选走了啊。” 靖瑶抬眸看了一样沈默。 他面色凝肃的看着底下的兵,神情默然,如同精雕的神像。 他是为战场而生的人。这样的时候,她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从他身上传过来的冷然的气质。不再是闺房里那个对她呵护备致的纯良少年。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父皇,这是殿下挑的。我也想挑几个兵。” 镇南王的眼皮跳了跳:“哪几个?” 她开口道:“我想挑□□营的四虎将。” 镇南王沉默片刻喟然道:“靖瑶,我今天总算知道什么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 回去的路上,沈默开口问她:“靖瑶,四虎将很厉害吗?” 靖瑶温柔的给他解释:“他们随着父皇东征西讨多年。武学造诣虽然比不上你,但是排兵列阵,对敌实战对你,应该是有帮助的。” 父王借了精兵强将给自己。只怕是不久后便要回京城了。 她过来王府看父王。 他穿着常服坐在溪边掉鱼,像一个普通的老头子一样,发角已经染满了白霜。 她看到他身边的水筒中已经半满了,全是鲜活的鱼,还在蹦跳着。 她笑意盈盈:“父王,你已经钓上了好多鱼了。中午我有口福了。” 镇南王并没有回去看她,却吩咐立在一旁的侍卫:“拿跟绳子给小姐。” 靖瑶也不顾及地上有灰,径自的坐在青石板上,如同自己的父王一样。“不用了。我从小就是没什么耐心的人。钓鱼这样的事我是做不来的。” 此时,水面微动,镇南王抽绳而上,又有一条鱼上钩了。 夕阳将水面打得黄金流溅。镇南王的声音不急不徐:“靖瑶,你若是下定了决心,便要为自己多打算。许多事情,错过了时机,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她明白父皇的意思。如今她已经嫁与沈默。而陛下疑心深重。若想真的保全家族,必定要扶持沈默坐上皇位。不然,顾及着外戚势大,就算当今陛下不动手,二皇子他掌握了兵权以后,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们。帝王身侧怎容得下雄狮安睡。 靖瑶恍惚的应了一声:“是。” 其实要扶持沈默当皇帝并不难,沈清甚至不堪一击。难的是沈默并没有龙御九天的心思。她屡次出口试探,他怎么是回避。有的时候,她想狠下心做些什么。看着他的左臂,她又觉得今朝有酒今朝醉也是很好的。 镇南王觑她一眼,幽幽的叹道:“你对他动心了。” 她如被雷击,面色惨白,下意思回道:“我没有。” 待得那话出口后,在一片寂静中,她终于意识到父王说的是真的。若不是动了心,她如何会到了今天仍是不肯踏出挑拔他与太子关系的第一步。若不是动了心,她的那些柔软与心动又是怎么来的? 是的。她是喜欢沈默的。或许这份喜欢并没有沈默爱她那样深,但她确实是爱着他的。 镇南王见她怔怔之态,出言提醒道:“喜欢上一个人不是坏事。但是,还是太喜欢了,就是坏事了。” 她低眉敛目,应了声:“儿臣知道了。” 坐在轿子里时,她的眼睛里还有些迷糊。 但下了车,看到沈默月色下亮晶晶 分卷阅读28 的眉眼时,她的脑袋突然间就清明起来了。 未来的事情谁能来断定,只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至少也是怜惜乐的。 她主动的将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手心里。却不敢看他的反应,只是低垂臻首,面侧向另一边。 沈默怔了一下,随即更紧的握住她的手。 她一路拉着他,穿过回廊。 廊中全是桂花的香,有些醉人。她走得很慢,却很坚定。他隐约感觉到她跟平时有些不一样。 屋子里燃了两根如同手腕粗的红烛。将一室清辉都照的婉转绰约起来。 她与他相对而坐,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酒。 是陈年的好酒,酒香醉人。 她轻声道:“这是我母亲小时候埋的酒,说是我嫁人的时候拆出来喝。” 她的眼睛异常的温柔,雾气潋滟,水光迷蒙。 他明明没有饮酒,却已经觉得酒香醉人,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人。他执起酒杯,刚要饮下。 她却抓住了他的手:“殿下,我们尚未喝过合卺酒。” 是。他想起来了。当时他娶了她,生怕她不情愿,并没有同她饮下合卺酒。 她菱色的唇水水润润,眉眼温柔如画。他心头如有雷鸣。 他将手与她交叠过来。 不知为何,她喂过来的酒格外醉人些。那指尖还有着淡淡的香。大约是不小心,他的唇吻过了她的拇指。 身上忽然像是被电电过一样。酥酥麻麻的。 她没有收回手指,只是痴痴的看着他,喃喃道:“殿下,我把靖瑶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不要让她伤心。也同她一生一世在一起。她如果做错了什么,万请你多让着她。” 她的眼睛里竟有水光,与外面的月色交融。惑人心弦。 那炙热的火烧一样的热,向着自己的四肢百骸蔓延开去。 他突然站起身,搂过她的背,她的小腿,将她打横抱起。 轻轻的,她被放在软被上。 ☆、出征 靖瑶早上醒来的时候,方觉自已的喉咙干涩的很,像是有沙子硌了里面似的。 忆及自己昨夜的叫声,她的双颊忽然就泛起绯色。 她有些愠怒的瞥向安睡的沈默。他平时就意气风发,英气蓬勃的样子。没想到到了床上,真如一只小狼一样。丝毫不知道克制。 她刚想穿衣下床,又发现自己的腿也是发软的,跟两个面条似的,一点提不起力气。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眼帘下就是他英气蓬勃的脸。浓郁漆黑的眉,刚峻的线条。她的柔荑缓缓的滑过他的侧颜。再往下,就是他精劲的胸膛了。她有些羞窘,飞快的移回了目光。 她勉强撑着力气下了床,外面已是阳光明媚。 她对着铜镜梳妆。镜子中的她面色红润,唇却有些肿,还带着微红。脑海里又浮现出他昨夜是太子做的,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小碧,你别学书里那些文人,总是把事情怪到女人的头上。” 小碧扁了扁嘴,不情不愿的道了一声:“嗷。” 进了绣坊,果见得她们正在赶制着毛领的披风。 分卷阅读29 靖瑶走上前去,偏着头看看,提出意见道:“这个毛加的还是不够多。我见诗文中说,西北酷寒,风吹在人身上的时候如同刀割了一般,还是多加些吧。” 那绣娘恭谨的道:“禀皇妃的话,再加厚的话,穿上去可能会显得臃肿。” 靖瑶摇了摇头:“那倒没关系。天寒地冻的谁还会去看人是什么样子啊。” 正说着话,小碧突然进来禀告说季统领求见。 靖瑶脸上本来似有似无的笑意一下子全没了,整张脸冷得如同寒冬腊月里的冰。 进了厢房,季统领开门见山的问道:“小姐,你打算何时下手?” 靖瑶侧着头,手若有若无的勾着自己的长发:“总归不是现在。” 季统领看她如此轻乎的态度,追问道:“小姐是不是心软了,不想下手?” 靖瑶的脸陡得阴下来,她顺手将手上的杯盖砸向季统领。声线冰冷:“我的心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忖度了?” 季统领忙顺势跪下,态度此却还是强硬的在:“下官不敢忖度小姐的想法。下官也是为了小姐担心。一旦西北战事平定,陛下下一个要动刀的就是云南。为了避免两军交战,生灵涂炭,小姐一定要早做打算啊。” 靖瑶哼了一声,背过身去:“我的事用不着你担心。你只要护好殿下就够了。这场战事输赢我不在乎,我只知道若是他少了一根寒毛回来,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她去的时候只是穿着一件普通的水绿色纱裙。回来的时候却换了一身繁复的襦裙。裙摆盛开的地方像是一朵繁花绽放。上面绣着立绘的桂花,逼真的如同真的盛开在上面一样。 守门的士兵不敢公然抬头望她,眼角的余光却移不开。 进了府中,正看到迎面走过来的太子与殿下。 她的眼睛眯了眯。他们冷战已久,什么时候何好的? 她福了福身子,行过礼后快速的走向了后间。 太子的眼睛被刚才的美景恍了一下。果真是明艳照人。 锦姑姑正端着桂花糕往房里走。远远的见到皇妃走过来。风轻轻的吹过时,她的裙摆随风飘荡,隐约看得见她细细的脚踝。她忍不住夸了一句:“王妃今个儿真是漂亮。” 靖瑶眉眼弯弯的看着她,随口吩咐了一句:“小碧,去拿了五两银子赏她。” 周围的婆子丫鬟们见锦姑姑如此轻易的便得了赏。纷纷过来讨彩头:“王妃漂亮的像天上下来的仙女儿。” 整个院子里很快便热闹一片。 小碧拿着钱袋,一个一个的发着。 沈默过来的时候,便听到院子里闹哄哄的一片。 走过来见到了里面这一幕,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的道:“你若是仙子,必定是散财童子。” 下人们见主子来了,纷纷识相的拿了银子散开去。 热闹的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靖瑶侧了侧脸,嗔道:“我原生得不好看,自然不敢以容貌自居仙子。” 容貌不过都是红粉骷髅。以前也从未在乎留意过这些。 但如今偏又像得了癔症似的,总想穿些漂亮的衣服。是以当时在绣坊见着如此重工的裙子,当时便买了一下。 一路上被夸着,但总得不够似的。 只有得了他的夸奖,心头才能实落起来。 她说话的时候,有时便爱使些小性子,如现在一样。偏那样的情态却叫人欲罢不能。 他低头轻吻了一口她的额头:“那本将军现在册封你为小仙女。” 此话中听,她扯着发尾,歪着头笑。重重的花影落在她的脸上,一切都美得像一场梦。 他突然伸手将她抱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徐缓而低沉:“靖瑶,我一想到好久不能见到你,便觉得很难受。” 她心中亦觉酸楚。竟有种悔叫夫君觅封侯的滋味。她眼睛转了转道:“不如我扮做小兵与你一块出征吧。” 他刮了刮她挺翘的小鼻尖:“你若是小兵,那就是敌方派过来的间谍。” 她亦知如此。转过身来将头柔顺的倚靠在他的肩上,声音如三月泉水一样温柔:“那殿下一定要小心,爱护好自己。” 他的声音有些哽:“自然。” 靖瑶的声音又低了低;“我的意思是万一战败了,你不许做什么大英雄,做出什么自刎的傻事。胜败都是兵家常事,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他正色道:“我不会输的。” 靖瑶重重的点头:“嗯。殿下英武,必定出师大捷。” 大约是你遇害怕一件事情的到来,那件事情就会越快的来临。出征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这天,王府来了许多穿着铠甲的士兵,他们是来接沈默的。 靖瑶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少年英姿勃发,刚毅的下巴,漆黑深邃的眼睛。他的唇微微的抿着,倔强的样子。一将功成万古枯。她内心强烈的不舍与不安。可是她只是那样的站着,说不出一句话。 他利落的上马,姿态潇洒。 路边来了许多百姓给他们送行。满街的欢呼声。 她跟着那些熙熙攘攘的百姓一直将他送到城门前。 他的背一直挺的笔直。 他不敢往回看。他知道靖瑶一定是含着泪的。只要再看她一眼,他便再没了上阵杀敌的勇气。 ☆、甜饼 一直到春末的时候,才传来他们大捷的消息。 而他们回来的那天是夏日的黄昏。 那时靖瑶正斜卧在榻上看书。听得小碧传来的消息,忙急急的下了榻梳妆打扮起来。 小碧知她欢喜,为她梳了一个繁复的缕鹿髻。胭脂薄涂在唇心。 待得服侍她换了一身柔粉色的樱裙时,她突然转了一圈,拉着裙摆问屋里侍候的小碧:“我这样好不好看?” 小碧婉婉的笑:“小姐生就沉鱼落雁之色,穿这样的浅粉色更将小姐的柔婉衬托出来了。” 她偏着头想了想:“我记得春天的时候父亲不是送过来一套前朝的百鸟朝凤点翠裙吗?你换那套来。” 小碧应了声是。 待得穿上之后,满室的婆子丫鬟眼里都有惊艳的颜色。那拖尾的裙摆贵重而得体,走的时候,仿佛森中孔雀盛屏而开。 待出了门,便见了宫中的轿子在门口候着了。 走到半路的时候,那轿子忽然停住不动。 靖瑶掀起帘子往外面看过去,只见长安街上乌压压的全是人。摩肩接踵的。她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盛况。 她低声吩咐小碧道:“你去问问怎么了?” 不一会儿,小碧满脸喜色的回来报:“陛下百里迎将了,百姓们都赶着去看。” 那轿子真是靖瑶平生坐过的最慢的轿子。等到了迎将台时,文武百官均已经到了。 分卷阅读30 沈默一身铠甲,在夕阳下发着凛凛的寒光。 台下熙熙攘攘,数不清的百姓高高的抬着头仰望着他。 少年封降,千古佳话。 皇后朝她招手,她袅袅婷婷的走过去,在皇后的身边站好。 刚站定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她的身上。那目光炙热而沉重,她的眼睛里慢慢沁起了水光。 待得陛下封赏完士兵,他突然三步做两步的走过来。 他的声音重而沉:“靖瑶,来。” 他的手向着她伸开。夕阳的背影下,仿佛来接她走的披着霞光的英雄。 她将手放到他的手心。脚步轻盈的走到他的面前。 众目睽睽之下,满殿朝臣之中,他牵着她的手一直到了那匹微风禀禀的战马前。 那马的毛色极黑极亮,四个蹄子偶尔轻动在踩着草。 他低着望她:“你怕不怕?” 她摇了摇头:“你在,我不怕。” 他突然笑了两声,极轻快。 他搂着她的腰,将她环抱着坐于马背上。 她轻轻的熨贴在他的怀里,如同没有骨头的猫。这是她第一次坐在马上,,只闲话家常的说道:“皇兄,近些日子可好?” 太子面色变了变:“自然没有三弟你过得风光。” 沈默静了静,才道:“江山万里,祖宗留下的,臣弟打下的,以后都是皇兄的。” 太子愣了愣,眼神复杂的看向他:“你真这么想?” 沈默搂过他的肩,大声笑道:“皇兄啊,皇兄,难道你以为我要同你争吗?” 太子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手。朝势复杂。他脑子很乱。他也不知道到底要听谁得比较好了。尽管母后跟谋臣们都说,三弟如此风光,完全盖住了他这个太子的势头。他手上握着禁卫军与京机大营。京城军力如今几乎全在他掌握之下。外又有镇南王,实在另人畏惧。 可是沈默是跟着他一起长大的,十九年的兄弟。他又有多想信沈默不会跟他争。从小,有什么东西,只要是他想要的,沈默都会让着他。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陛下的贴身公公过来传旨道:“太子,大将军王,你们都在这呢。可真好,不用老奴两处跑了。陛下传你们去上书房。” 太子的眉皱了皱,追问道:“可知是什么事情?” 那公公迟疑了下道:“这陛下的心思,老臣怎么敢私下里揣摩呢?” 太子眉间隐隐有不屑之意,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放到他的手里。 那太监摸了摸玉佩,只觉入手温滑细腻,有如女子肌肤一般光滑柔软。脸上的笑容堆得更多了些:“总归不是什么坏事。两位殿下快跟老奴去吧。” 那太监在前面领着路。 沈默刻意走慢了些,与他离开几丈的距离。确保那太监听不到这里的声音。沈默方才指着那 分卷阅读31 个太监开口道:“皇兄觉得父皇对他如何?” 沈清河瞧了他一眼,眉微微的皱了下,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不过他既然问了,他便老实回答道:“他伺候父皇几十年了,父皇对他自然与对别的太监不同些。” 沈默又问道:“你觉得父皇是明君吗?” 沈清河的眉皱得更紧了些:“三弟,你为何问这样的问题。父皇御下的这几十年,与民休息,抚恤百姓。当然是千古难得一见的名君。” 沈默点了点头:“那就是了。他跟在父皇身边那么长时间,什么好东西他没见过。难道会被一块玉收买了,从而泄露父皇的意思吗?“ 沈清河一细想,脸色微微的变了变:“那他为何要表现出如此欢喜的样子?只是为了逢迎附合我?” 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或许有这部分的原因吧。皇兄你以后可是要龙御九天,掌管他们生杀大权的人。他们现在逢迎你,当然也是为以后铺下后路嘛。但是父皇正值春秋壮年,他铺路其实也勿需那么着急。若是被父皇知道了他私下里接受皇子的馈赠,那他不是自断前程吗?” 沈清河扯过沈默,在他耳边小声的问:“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默看着沈清河,无奈的摇了摇头:“跟据我的猜测。他拿了你银子的这件事情一定会告诉父皇的。” 沈清河脸色大变,大声道:“那怎……”忽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大了,抬头迅速的看了一眼那太监,眼见他没有回头,才压低了嗓门继续道:“那怎么办啊?” 沈默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没关系的。父皇应该也能理解。我们也是怕一言不慎,触怒皇威,才出此下策。”顿了顿,他又道:“但是以后这样的事情,皇兄还是少做。父皇最喜欢的就是你赤子之心了。” 沈清河点头如捣蒜。忽又更加相信皇弟跟他不会争的这个念头了。 待两人进了御殿。 皇上看着他们之间,兄友弟恭的样子,颇为舒心的点了点头。含笑吩咐道:“春天了,风景好。陛交给你们一个好任务。长宁郡主即将成亲了。我就派你们一起去给她贺喜。” 长宁郡主是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备首宠爱。而长公主又是当今陛下一母同胎的唯一的姐姐。从小对陛下关怀备至。是以陛下想借着这次婚礼,让两个皇子同去,算是给她的无上的尊容。 ☆、出路 那是靖瑶第一次去江南。早在书中看到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时候,她便想着那样的美景究竟是怎样的动人心魄了。 她坐在轿子上,掀开帘子,能看到蜿蜒的流水,有潺潺的声音。满树的绿意,盎然的春色。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轿子忽停了下来。原是到了用膳的时候了。 小碧扶她下了车,落脚的地方是一处山坡,从高往上,美不胜收。 她正看着,忽然听得有人叫她。扭过头看去,正是太子妃。 她的脸色慢慢的淡了下去。她从来就是一个小肚肌肠的人。当年,太子逃婚一事,她至今耿耿于怀。虽然这件事情跟眼前的太子妃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是看到她这张脸,她便能想起来曾经不愉快的事情。 太子妃仿佛没有看到她不快的颜色一样。 只是立在她身边,轻声道:“这儿的风景真美对吧。这还是我第一次站在皇宫以外的地方。” 靖瑶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她笑了笑,竟有些羞涩的样子:“我是家人子,一出生就在皇宫里当差。后来我爹娘都过世了,皇后娘娘怜我年幼,便把我调到了景仁宫当差。” 靖瑶的手指动了动。原也是个可怜的女子。 这时候,传来一阵马蹄的声音。靖瑶眯了眯眼睛往下面看去。 为首的那名男子穿了件檀色的圆领袍,轮廓冷峻硬朗,浓眉刀裁,漆黑深邃的眼睛湛然有关。他长年习武,精气充盈,头发乌黑油亮,此时被束在冠里,说不清的俊秀风流。 他扬缰,马健步如飞。风吹起他的玉带,一时间姿色无双。 紧跟其后的便是沈清河。 两人似乎在赛马,有说有笑的。 太子妃轻轻的道:“自打迎娶了你为王妃,三殿下脸上的笑容多了很多。” 靖瑶的面色有些古怪:“难道他以前喜欢板着脸吗?” 太子妃用绣帕捂着嘴巴,轻声笑道:“正是。他小的时候惯不喜欢说话的。整天绷着张脸,像小老头似的。便是跟陛下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怎么逗都不笑。那时,我们都在私下里叫他小刺猬。” 靖瑶的眼睛动了动;“他小时候很爱欺负人吗?” 太子妃摇了摇头:“他幼时丧母,宫里人惯会踩高捧低的,那些侍奉他的人怎会尽力。明里暗里都给他气受。后来,他实在不堪忍受,才从宫里逃了出来。正好撞见了皇后娘娘。他当时饿极了,便从皇后娘娘的手里抢了糕点。” 靖瑶的眼睛一热,她勉强压下心头的酸楚,强自镇定道:“他从来没有与我说过这些。” 太子妃轻声道:“大约怕你为他伤心吧。”顿了顿,她又有些为难的道:“我知道我开口让你原谅夫君很难。但是,他心里其实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只是男女大防,不好亲自向你开口。这里我代他替你道个歉。”说着,她竟真的弯了腰,要给靖瑶行礼。 靖瑶见她诚挚,便不想多为难她。立时将她扶了起来,挤出一抹笑道:“过去的事情便不要再提了。你若愿意。你我之间却是可以做个知心人的。” 露营在外,吃住都不如在京里方便。 沈默将马拴好,回来之时,见大家都已经坐好了。 女眷们做在一块,居于上首的便是靖瑶与太子妃。底下的嬷嬷丫鬟们围着他们或立着侍候着,或等在一边以供差遣。 走了一路,丫鬟婆子们脸上的妆因为汗都有些晕了。唯独她跟太子妃两个人还是衣冠整齐,亭亭玉立的样子。大约是出来探望亲戚的原因,两个人都打扮的盛装隆重。他的视线在太子妃身上快速的掠过后,便短暂的在靖瑶的身上停留了一会。 她穿着鹅黄色的对襟开衫,底下是花团锦簇的牡丹花纹。耳畔的流苏缀子衬得她肤白如玉,肤如凝脂。 许是察觉到他在看她,她若有觉察的抬头望了他一眼。 当真撞见他带笑的眸子时,她的眼睛又像是被烫了一下,快速的移开来。两只手紧紧的绞着帕子,装做与太子妃亲昵的说着话的样子。 太子妃见她说话的时候,有些走神。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来,见着丰神俊朗的沈默,再看看耳畔充血的靖瑶。她摇了摇头,揶揄道:“想不见小时候的小刺猬长大了,有了心爱的姑娘了,隔得远远 分卷阅读32 的,都会盯着人家看了。” 靖瑶心如鹿撞,勉强压下心头的燥热,嗔视了她一眼:“我原以为太子殿下心爱着的,应该是端方秀丽的女子。哪想得竟是你这样爱打趣别人的?” 太子妃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原是说实话。” 那天晚上的夜色极好,小碧出来的时候见着了四虎将中的李将军。她有些新奇的行了礼:“将军怎么在这里?” 他们这次远行,李将军并没有随行啊,按理说,他现在应当身处长安。 李将军身穿常服。眉目上有着连日奔劳的沧桑。他拱了拱手道:“你叫禀告小姐,就说我有要事求见。“ 小碧眨了眨眼睛,为难的道:“小姐已经跟殿下睡下了,你若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李将军长长的叹了口气。背过身去道:“我只是想来催促一下小姐,要快些动手了。此时远离长安,眼线又少,是难得的动手好时机了。错过了这次,我只怕到京里就更难下手了。” 小碧若不经心的道:“你回去吧。今个儿小姐与太子妃相谈甚欢。说的都是殿下小时候的事情。” 李将军的脸变了又变。他知道小碧话里的深意。靖瑶心眼小,恨毒了太子。她如今能跟太子妃相谈甚欢,必定是爱乌及乌。她心中若深爱着殿下,只怕不会愿意再实施原先的计划了。他要另觅出路才是。 ☆、谋略 更深夜重,夜明星稀。 沈清河踏月而行,向着静亭山走去。一路景色虽好,可是他的眉头却一直是紧紧皱着的。似乎有什么放不下的事。 终于走到了山上的那座破庙。那门口的牌匾都已经因风霜而倾斜,半挂在门头上。风一吹,那灯笼颤颤的,像是深夜里的鬼火一样。他的心怦怦的跳,勉强按捺住心头的不安。迈迈的往里面走去。 只见一个修长曼妙的身影,满头轻丝如瀑。 仿佛是察觉到他的脚步声,那个女子慢慢的转过身来。看清她的脸时,他内心里的弦仿佛瞬间被人拉紧,背脊整个人的凉透了。 他心头大骇,那话语仿佛不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的一样:“靖瑶?” 没错,是靖瑶。那张明艳娇媚的脸,纤农合度的身子。可是她半夜把他约来这里干什么?他中心半点没想旖旎的地方想。天下美人都有可爱的地方,唯有靖瑶是魔鬼。寸寸皮相下都是恶毒的心思。 靖瑶看着他的眼睛愣了愣,仿佛也没想到是他一样。她的手指在鹅黄色的春衫下紧紧的握紧。随即眸光一转,暗倒不好。转身向大门方向跑去。那速度快得像是竭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全是枉费。在她的手摸到那扇门前,那扇门已经咿呀一声外面关上了。透过门缝,她清楚的看到关门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的,身材高大魁梧的男子。只是蒙着面纱,根本看不清面容。 她心头大恸。仿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往万丈悬崖踏过去。心一寸一寸的成灰。她勉强按下心头里的不详预感。灵动的眼睛瞧向唯一一扇窗,终于在她的视线里慢慢的并上。耳边听到到外面封窗的声音。 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已经抽离了,全身瘫软的坐在地上。突然,她像响起什么似的,拼命的喊着:“小碧,小碧。” 回应她的只有室里飘摇的烛光和乌鸦的叫声。 沈清河尚未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他走到靖瑶的身侧,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语气不佳:“你又想甩什么花招?” 靖瑶恨恨的看了他一眼,恶狠狠的道:“滚开!” 沈清河的面色变了变。他又一次重新认识了靖瑶,他以前总觉得她是皮上艳骨,皮下可怖。哪今她竟连表面的温婉都撕开了。她眼里从未把他当过太子! 他眉头皱得更紧些,声如冷冰:“你以为我愿意同你这样的蛇蝎女人呆在一块儿?你说,你究竟在耍些什么花招?为什么要把我约在这儿?” 靖瑶清澈的眼睛像是利剑一样射向他:“我什么时候约你了?” 她还不承认,沈清河气结:“我收到密信。说是今晚在这儿,有重要的东西给我。若不是你约的我,为何你会在这儿,这么巧?” 靖瑶慢慢的站起身来,嘴角扯出讽刺的笑;“你真是蠢顿如猪!你自己是什么武功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人家让你去哪你就去哪?你就没想过人家会设下陷阱?” 他脸突然变红,嘎声道:“信上面把我以前做的有疏漏的事情写得一清二楚。我若是不来,信便要交过父皇的手里。”靖瑶早知他做下了陕西一事。如今在这儿,他到是不再遮掩什么,跟靖瑶坦言了。 靖瑶大笑道:“我若是你,我当真没脸活在这儿世界上。你若没有做坏事的本事,就不要做。做了坏事,把柄全在别人的手上。活成了一个提线木偶。我瞧着你真不适合做太子,就算有朝一日登上皇位。以你的智商,也只会是个傀儡皇帝。” 他拳头紧握,双眸如火的瞪着她。 若她是个男人,他今晚就让她命了于此。 可是她仰着脖子,灯光下那脖子白得能发光,像玉一样。侧脸轮廓皎好,眼下亮如繁星。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算了,不与女人计较。 “我自然比不过靖瑶你聪明。一个女人也敢在半夜上山,结果被困在这里。难道这就是聪明反被聪明悟?” 靖瑶惊怒交加的看着他。刚想说些什么,身子忽然一抖,她不自然的伸手抱了抱自己的肩膀。越来越热了,自从门和窗子都关上以后,她便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越来越热。从小腹中升起来的热,贯穿了自己的身体。 那种热,她已经熟悉。就是沈默拥抱她时的那种热,情难自抑。 她的眼睛里蒙蒙隆隆已经有了水雾,觑了一眼沈清河:“你有没有觉得热?” 沈清河点了点头,刚将手放在自已的玉带上,便听到靖瑶大声的呵斥:“你做什么?” 沈清河有些无辜的道:“我觉得热,我脱个外袍,你不介意吧?” 靖瑶的脸侧有微微的暗红,声音更尖厉:“你要是脱了外袍,我就顺便让你脱一层皮。” 沈清河讪讪的闭了闭嘴。他四处看了眼,周围破旧不堪。他勉强捡了个蒲团坐了下来。嘴里喃喃的道:“早知你是这种性格,便是没有意姐姐,我也不会娶你的。” 靖瑶瞪了他一眼:“你说什么?” 他忙摆了摆手:“什么也没说。” 靖瑶慢慢的扶着供桌,也坐在了地上。太软了,一阵阵的酥麻。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清冷的春日晚上,她的鼻尖竟冒出了细细的汗。 “皇兄……” 声音太软了,娇媚入骨。 沈清河听得骨头都酥了。心里提醒了一遍这是蛇蝎女人。顿时觉得 分卷阅读33 好多了。 靖瑶自然也听到了自己那娇滴滴的声音。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让声音听起来不要那么媚:“你,你快去看看四周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好像……”她的声音有些抖,断了会才补上:“我好像中了□□。” 沈清河面色大变。再也坐不上去,四处搜查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桌子上,地上,全被他搜了一遍。 他刚转过头来想跟靖瑶说没找到的时候,就被靖瑶抱在了怀里。她好香,骨子里的香。手环在他的腰上,他震惊的垂眸看了她一眼,她的手很好看,肌肤如玉,有纤秀之姿。 他脑子里的弦登的一声绷紧了。 他伸手想要推开她。只觉那手触碰过的地方有滑腻的触感。温热。 她紧紧的抱着他,所有的清凉都从那里传来。 太紧了,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办法把她推开。沈清河惊恐的发现,自己身上也热了起来。 他呼吸声越来越重,眼中的阴影也越来越深。他刚伸出手回抱住她时。脸却被重重的打到了一边。 她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厌恶,咬牙切齿的道:“小人!” 他还没来得解释什么,她确又软软的倒在了他的怀里。她的眼里居然慢慢的留下了一滴泪,顺着香腮留下,一直到她小小如同白莲花一样的下巴:“我……我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不只是他,沈清河也控制不了了。 迷迷糊糊中,他仿佛看到了意姐姐。新婚那日的意姐姐,凤冠霞帔,软软的唤着他:“夫君。” 他突然伸手打横将她抱起,她很轻,腰细的几不盈握。 他将她放在贡台上,那张如花娇颜艳如春花。 他慢慢的俯下身,她精致的五官在他面前放大。 ☆、计谋 那泛着水光的嫩唇就在他咫尺之遥的时候,屋子传来轰隆一声。随后那扇紧闭的庙门应声而倒。倒地的时候掀起满天的尘土,细细的在烛光下飘摇。沈清河惶恐的转过头望去,只见沈默负手立在门外,发丝无风自动,眸色暗暗,如同修罗一般。 眼前的一切,像是针一样的扎进他的眼睛,沈默闭了闭眼睛。可是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一切还和方才一样。他最爱的女子,衣襟半褪,被他的大哥压在破旧的木桌上亲。 他心里起先是冰寒,然后便是郁气翻腾,带着火的热气烧尽他做人的自制。 靖瑶的意识已经完全的迷糊了。她凑出头来,从沈清河的背后看着门外,只见迷迷糊糊晃动的黑影,只是那黑眼长得颇为像她的夫君。她娇娇俏俏的笑,浑身不知即将要面临的是怎样的风波。 沈默一步一步得往贡桌边走去。沈清河的腿慢慢的软下去,他觉得那一步一步的便如同踩在他的心上一样。沈默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漆黑的眼睛,紧抿的嘴唇。 他眼睛生疼的看着沈默走进,将靖瑶揽在了怀里。 沈默的手摸上了腰间的剑时,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可是预想到的疼痛没有到来。他的眼睛眨了眨,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沈默的那张脸,沉沉的看着他。 他手上的寒毛全都立了起来,那一瞬间强烈的求生欲占据了他的心。他匍匐着抱着他的腿,结巴着道:“是靖瑶,靖瑶勾引的我。” 沈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歪着头看了看,仿佛是不相信那话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一样。片刻后,他笑了笑。那一笑便融化了他脸上的冰冷,但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沈清河怕极了,松开了他的手。 沈默拔出匕首,寒光在月色下如水一样的流淌。在沈清河惊恐的眼睛里,他将匕首贴在了他的脸上。 沈清河满身的燥热仿佛在这一瞬间停了下来。他颤声道:“我是你可哥哥啊,沈默! 他的匕首在他的侧脸上摩挲着,如同摩挲着亲爱的人的肌肤。表情里面满是玩味:“哥哥。若你同别人说是靖瑶勾引的你,我就要了你的命。” 沈清河忙点头如捣蒜:“我绝不会提起的。不会的。” 走出了庙门,沈默便搂着靖瑶的腰腾身而起,消失在山林深处。 直到了瀑布前,他才将她放下来。眼前是壮观的瀑布,还有河流。沈默负手而立。靖瑶意识模糊,走过来搂住他的腰,踮起脚便要来亲她。 他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手下突然一个用力。 靖瑶便直直的向着那河水里倒下去。 春日里的河水冰寒,刀刀刺骨。她不识水性,狼狈在水里扑腾着。头上的发髻也散开了,湿湿辘辘的散有身侧。她嘶声力竭的叫着:“救命啊,救命啊。” 他只是在岸上冷冷的看着她,那目光,冰冷的如同看一个尸体。慢慢的,在那冰寒中,她的意识慢慢的回来了。才意识到那水深不过到她的腰上,远到不了要她命的程度。只是胸腔中怆了很多水,难受的很。 她站在水心,轻轻的咳着。 等她完全回复了意识,抬眼看沈默的时候。发现真的好冷,水冷,他的眼神比水更冷。 他负手站着,高高在上的看着她。 靖瑶的眼睛里有丝丝水雾,她冲着他勉强的挤出一抹灿然的笑容发,软软的唤道:“夫君。” 回应她的只有瀑布落水的声音。她舔了舔唇,又向他伸出了手:“夫君,这里好冷。” 他看了她一眼,竟勾起了一抹笑,那抹笑及尽嘲讽。 她狼狈的自己将手撑在河岸上,慢慢的想要爬上来。可是脚底一滑,她又重重的摔到了水里。背潮下,脸浸到水里。那种窒息的感觉呼啸而来。她猛的翻身,直起身来,重重的咳嗽,眼底都是生理性的泪水。 她索性不在往上爬,就那样站在水里。 脸上都是水,不知是瀑布溅到她脸上的水,还是眼泪。 他的声音疏离又冷淡:“你当真为了皇后,连廉耻都不要了?” 靖瑶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委屈。是,她是心机深重。也确实害过他,可是自打嫁了他,她做的改变难道他看不出来吗?她是有错,她不应该轻信了自己的手下,半夜里跑到这破庙里。可是,她也没想到李将军会突然间背叛她啊。她满腹委屈只想扑到他的怀里诉说。可是他只以为是她勾引的殿下。 她心头大恸,眼睛里的泪水慢慢褪去,变成了钢铁一般的坚硬:“对,没有错。我想做皇后,想疯了。既然你无意于皇位,那我只好找太子殿下。” 他眯着眼睛看她:“你真让我恶心。” 月色下,他的脸同以前一样的清冷俊秀。 可是,以前这张薄唇告诉她:“我第一次爱上一个姑娘,我不信她是那样的人。” 她以为她可以慢慢改变,做一个好姑娘,做一个好妻子的。但 分卷阅读34 其实,就算她真的变好了,他也可能变得没有那么爱她了。所以父亲说的才是对的。喜欢一个人可以,太喜欢一个人了便是一种灾难。 对他是,对她也是。 沈默爱上她,丢了一只胳膊。 可是她爱上他之后,连方向和自己都弄丢了。她从来没有这样难过过。 她咬了咬牙,又一次的自己撑着岸边,狼狈的往岸上爬。 到底是爬上了。他低眼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蝼蚁。衣裳沾了水,湿辘辘的裹在她的身体上,勾勒出美好的曲线与线条。那鹅黄色的衫子被水冲得有些散了,胸下的肌肤如同凝脂一般。 他的眸色暗了暗,然后蹲下身跪在她的身边。 靖瑶一愣,实在是他的眼神,冰冷的高高的审视者的眼神。 他忽然搂过她,重重的亲着。那舌头像是一个暴君一样,在她的口腔里攻城掠地,一寸一寸的占领着。 靖瑶拼命的抗拒着,手推攘着他。却被他扭着将两只手握在一块,扭在背后。因为这个姿势,使她的身子更贴向他,如同纯白的羔羊献祭一样。 那是一个湿粘又绵长的吻。她起先是抗拒,最后慢慢的软下了身子,无骨一样的熨贴在他的怀里。 脸红扑扑的,嫩唇因为呼吸起伏着。 就如同,在皇兄怀里的时候一样。 他突然在她的耳边缠绵着婉转着道了一句:“荡-妇。” ☆、吃醋 她一个人孤身的在山林里走着。 起先上山的时候,她是认得路的,沿着山路上行便会走到破庙里。但是沈默将她带到了这个人鸟不拉屎的瀑布后,她就迷路了。四周都是枝干虬结的树,每一颗树都长得差不多的样子。 偏那路还崎岖,石子烙着绣花鞋的滋味并不好受。刚才在水里泡过了,身上都是湿的,风一吹,如同轻衣薄衫站在酷九寒冬中。但是她又不敢在这山林里过夜,且不说会不会碰到心怀不轨的坏人,就是碰到一两只凶猛的野兽,她也活不过今晚了。 她小心翼翼的在山林中走着,突然自己的轻纱裙被勾住了,她轻轻的扯了扯没扯开。心头一阵郁气,用力一拽,却没想到用力过大,整个人都向后倒去。后面可是个斜坡,她惊恐万分的想要抓住什么,但是周围并没有任何凭依。 这个时候,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她扶好,直到稳稳的站直了。 那覆在青衣下的手修长有力。 靖瑶鼻尖一酸,用力的推了一下他:“你不是先走了?” 他面色仍有郁郁之气:“我也迷路了。” 靖瑶冷笑一声,并不拆穿他。他长年行军,野外做战。迷路,天方夜潭。 两人深深浅浅的向前走着。他步子时快时慢,靖瑶努力的想跟上他,却累得气喘吁吁。 他皱着眉头看她,挑了挑眉梢:“你还不快跟上?” 靖瑶如今有求于人,唯恐他将自己丢人喂了野兽。强自忽略着脚下的疼痛,快走几步,走到他的身边,挤出一抹笑道:“夫……殿下你腿长脚长走得快。” 她本是习惯性的唤他夫君。忽又想起,如今他心中对她满腹怨气,也不敢得罪他。话到嘴边又唤了称呼。 可不知哪里不对,他听了她的话,脸色竟比原先还要冷上几分。疾步往前,再不管他。 靖瑶一路小跑着跟他,差点一个踉跄跌倒。脚下疼得钻心。她停了步子。满腹的怨气与委屈。她虽然是个人质,但从小金枝玉叶的长大,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但对着冷面冷心的沈默,她又不敢发脾气。勉强压下心里的不快,娇声道:“殿下,我实在走不动了,你能不能等等我?” 他侧着头看了她一眼,喜怒不明。 靖瑶的心怦怦的跳着,生怕他不同意。 他觑了她一眼,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满了哀求与惊恐。在靖瑶忐忑不安的眼神中,他慢慢的立在了一边。 靖瑶长长的舒了口气。她低头环视四周,并没有可以落坐的地方。她脸色僵了僵,随意的盘地而坐在了草丛中。背对着沈默,将绣鞋脱下。 果然已经出了血了,又因走了太久的山路,血已经粘在了袜子上。那种疼像是针扎了似的。她刚要拽着绫袜将那袜子硬扯了下来。脚却突然被人握在了手里。 靖瑶猛的一抬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沈默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的眉头皱得很紧,手僵硬的握着她的脚。 “谁教你的?脚磨破了也不说一声。” 靖瑶很想冷冷的回答他一句,不可就是你教的。走的慢了,你尚且都要不高兴。她又怎么敢说自己的脚磨破了,不能再走。 不过她如今仰人鼻息。勾出了一丝笑,语气娇软的道:“也不是很疼,我想着,忍一忍到家了在说。” 沈默长长的叹了一声气。他待她那样好,如今不过凶她一句,她又把自己缩回了原先的壳,带着面具见人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细细的给她上着药。 手指划过肌肤的时候,很痒。像羽毛挠在心上,她的身子又有些酥麻起来。到底是念着他还在气头上,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待到上完了药,他才发现她面色潮一红,眼睛里有一丝迷离。皱着眉头瞧她。 靖瑶心中羞窘万分。她也不想这样,可是身体里的感觉实在控制不住,一股一股的热气扑涌而上。她心中叹道,早知如此,便该在那瀑布待一整晚,少强过面对他这样打探的目光。 月色下,那个姑娘头发散落的披在身侧,轮廓秀美皎好,身段玲珑。侧着脸,看得到颈部肌肤晶莹如玉。她的呼吸声有些重,玲珑的玉兔跳出温婉美丽的波浪。 他心头渐起郁燥之气,绷着冷看她。 ☆、救人 那个晚上她太累了。 醒来的时候还是因为小碧带着侍卫们过来找她了。到处都是呼唤她跟沈默的声音。 她长长的睫毛动了动,阳光照进眼睛里,她不自觉的微微眯了眯眼睛,等到眼睛适应了这个温度,她才看清自己的模样。 衣服散乱一地,他健硕的胳膊环着她的细腰。她的脸还贴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她的脸红了红,撑起身子就欲起来。没料想,腿是软的,还未起得太开,又重新摔在了他的身子。 好巧不巧的,她的嘴唇正落在他胸前,似有似无的擦过他的身子。她尴尬的抿了抿嘴,不自然的移开了视线,却正好撞进他幽深的眸子。 他此刻也醒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她被看得脸红心热,昨天晚上的一幕幕走马观花的从眼前闪过。她的心怦怦的跳着,强忍着尴尬,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轻轻挑了唇瓣:“是嘛?” 分卷阅读35 他的声音轻轻的,还带着微微的鼻音,似乎确认就是她故意的一样。靖瑶扁了扁嘴。 此刻朝阳渐起,春光正好。青峦染翠。薄雾初开。 他站起身,将身上的青衫穿整齐。 眨眼的功夫,又变成了那个丰神俊朗,统率三军的少将了。 靖瑶看着地上的破碎的自己的衣服,脑子里混乱一片。她求助的看着沈默。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沈默也回身瞧她。 她青丝散乱,肤色红润。露在阳光下的玉臂光滑细腻如同上好的瓷器。此刻,眼神无辜又可怜的看着他,像是山林里跑丢的精灵。 那些呼唤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就在这附近了。她眼神越来越慌乱。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想让我帮你?” 靖瑶点头如捣蒜。 他隔空点了点她的鼻尖:“我昨晚就帮过你。” 靖瑶耳后一片暗红。何必提醒她?他昨夜里高高在上,只看着她在那深海中起伏。说是帮她,又像是逗弄宠物似的。 “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你说。” 他指了指她的心:“你可以无知浅薄,恶毒不堪。但是别再糟蹋你自己。”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是一个人,不是垃圾。” 靖瑶的脸色变了又变。他始终都是怀疑她。不过她已经没有昨晚那样的生气与伤心了。她对他做了那样多的坏事,他怀疑她是正常的。若是以前的自己,必定是会那样做的。就算他怀疑她又怎样,还不是会默默跟着她,怕她摔倒。 想通了会,她服软道:“是了。我会记得的。” 他将袍子脱下,扔给她。那袍子对她来说,太长太宽了些。足到脚踝了,两肩垂下来,越发趁得她娇小可爱。谁知,那华服之下,竟是空落落的身体? 她穿戴整齐,亭亭玉立后,将自己的头发用手指疏顺了,才望着他的眼睛又强调了一遍:“其实我也不是人。” 沈默放在她身上的视线重了重。 她义正言辞的道;“我是个小仙女。” 一干侍卫婆子全过来找他们了。很快,靖瑶就坐在了软轿中。她背靠着软垫,如同无骨的一样,嫩汪汪的小脚丫拿到软轿的扶架上,慢悠悠的晃荡。 她的指甲修剪的很漂亮,没有一点棱角。每个脚趾都珠圆玉润,玉血可爱。晃着晃着,她兴许是觉得有些渴了。便伸出手捧个茶杯在怀里,握着杯子的手嫩如春笋,有纤秀之姿。 她身上不过只着了件他的外袍,这样将腿翘起,那双玉腿便暴露在了视线中。曲线完美,有晶莹的颜色。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不往那里飘,但余光里还是看到了。他以手握拳,轻轻的咳了一声。只觉车里闷得慌。 靖瑶见他的眉毛微微的蹙着,便软软道:“夫君,你哪里不舒服?” 边说着,还边从对面爬过来要用手摸他的额头。她半跪着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那衣袍宽松的搭在她的肩上,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有一侧滑落,露出她小巧圆润的肩头。还有她玲珑有致的锁骨。 他心头烦闷更盛,只觉口干舌燥。一挥手便把她挥开了。声音如同紧绷的琴弦:“大家闺秀没一个像你这样。”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坐在他身旁,幽幽的道:“所以她们都没能嫁给文武兼修,威名远扬的三殿下啊。” 他眼皮抬了抬,有些不自然的道:“你居然以此为豪?” 她觑他一眼,知他如今不过是纸老虎了。“那当然。大约这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好的事情了。别的姑娘家都做不到。” 他的眼睛转暖了几分:“你骗人的时候,说的话都很动听。” ☆、方式 靖瑶一觉睡醒已经是黄昏了。整个天空都像是被一个大橙子照成了橙红色。虽然人是醒了,不过人还是懒散的,不肯起床。昨晚上她几乎彻夜未睡,全身的每一寸骨头都要碎掉了。她终于认识到,沈默练武的坏处。偶尔想想,若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她在那时候可能会感受好多了。 丫鬟见她醒了,便过来小声的问:“皇妃,要不要传膳?” 是饿了。她娇懒的吩咐道:“传到我屋里来吧。跟他们说,不必清淡。汤味厚重些。” 那丫鬟应身刚要离去,靖瑶又叫住了她:“你见着小碧了吗?”按说她这么消失了一晚,小碧应会紧张的一直看着她了。怎会一起床便是小佩在照顾自己。 小佩犹豫了一下,才大着胆子道:“小碧姐姐一早在院子里跪下了,说是对不住小姐。让小姐降罪于她呢。” 靖瑶摇了摇头,无奈的跟她道:“你去跟小碧说,让她进来回话。” 不过一会,小碧便站在了她的面前,两个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一样,是哭久的缘故。甚至见到她了,她还在不停的抽噎着。 靖瑶烦得很,将茶几摔到她的面前。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屋子里铮然响起。那碎裂的渣子高高溅起,差点溅到小碧的眼睛里,她下意识的后仰,躲过了渣子。 靖瑶冷着脸道:“你若还是抽抽嗒嗒的,便继续去外面跪着好了。你自幼跟着我,是谁教你遇事的时候只会哭?” 小碧再不敢抽嗒,强自忍泪道:“我只是太担心小姐了。昨天晚上我守在外头,可是突然间后颈就被人打了一下,整个人就失去意识了。等我早上起来的时候都已经天亮了。我担心死小姐了。” 靖瑶冷淡的嗯了一声,眼神极有压迫力的盯着她看:“小碧,你是突然间失去意识的呢?还是放任自己失去意识的呢?” 小碧猛然抬头,水光淋漓的眸子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小姐,你怀疑我跟外人窜通一起来害你?” 靖瑶起身,缓缓踱步:“我总想着,以你的武功,或许会被击倒。但总不至于连一声警示我的声音都发不出吧?” 小碧膝行朝前几步,抱着靖瑶的腿,凄身道:“小姐,是奴婢武功不济。当时,从我受击到倒地,不过瞬息。我真的来不及通知小姐。可是小姐,我跟着你十几年了,我怎么可能会连通外人一起来害你呢?” 靖瑶看着她,脸上似笑非笑的,辨不出喜怒。伸手将她扶起道:“算了。我只是不放心才问问。若我日日想处的人对我有异心,那才是最可怕的人。”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小碧,你知道你效忠的谁吗?是我还是镇南王?” 小碧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那不是一样的吗?” 靖瑶坐在铜镜前,揽镜自照:“我与父王同一立场的时候,你效忠谁都是一样的。可是如果我们反目成仇了呢?“ 小碧大惊:“你们是父女,怎会反目成仇?” 两人正说着,小佩恭身进来传话:“小姐,太 分卷阅读36 子殿下协同太子妃娘娘来了。” 靖瑶轻轻的舒了口气。该来的跑不掉。 她转头轻轻吩咐小碧:“你去洗把脸,好好想想。佩儿,你过来替我梳妆打扮。” 佩儿过来将她的头发缕缕梳顺,结了个百合髻,只余两缕低低垂在颈侧,妩媚又温柔。拿了螺子黛细细的描眉,直到描出远山眉。眼睛上沾了些珠粉,顾盼间光辉流转,神采焕然。唇抹了胭脂,红如幻彩。 佩儿替她换了件粉樱色的湘裙。沙制的料子上重工绣着蝴蝶牡丹,连翩跹的姿势都画了出来。最妙的是那裙摆逦迤三尺,盖过了脚,她如今脚痛的厉害,便可以在里面只着木屐。 妆扮完,小佩掀了帘子,扶她往前走。 走至回廊拐脚之时,正遇见沈默。四目相对,他看着她花团锦簇,绫罗绸缎堆身的样子,皱了皱眉。转身欲向前走去。 靖瑶手摆了摆,示意小佩退下。 然后轻唤了一声:“夫君。” 他回身看她,神色似有不悦。 她快走两步,到他的身边,声音还是一味的婉转悠扬:“夫君,你走慢点。” 他心里恼她这样千娇百媚的样子。但是顾及皇兄皇嫂来了,若是此时不搭理她,难免落了她的面子,让她难做。 她见他慢慢放低了步速,眉目间露出了轻笑。只是他神色冷淡的很,明明与她相距不过数尺。又仿佛隔了几千里时的。 到了花厅前,他忽然伸手挽住靖瑶,靖瑶一愣,颇为欢喜的抬头,瞧见他依旧清冷的轮廓,撇了撇嘴,随即换上了那副温婉娇羞的样子,与他一起进了花厅。 太子与太子妃正坐在花厅里,见他们来了,便站了起来迎他们。 太子瞧见靖瑶今日的样子,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头。她今日眉间带了红色梅花钿,越发趁得眉目清婉,有纤丽之姿。只是盛装华服下,他仿佛又看到了她昨夜那样妩媚动人的样子。 太子妃并不晓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听说靖瑶昨个儿晚上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山贼,幸亏沈默救的及时。如今看靖瑶肤色红润,巧色倩兮的样子,应是没有发生什么别人悔及的事情。 她上前两步,亲热的道:“靖瑶,你没事就好了。我一听到消息,便想来看你。但是夫君如要让你休息下。方才等到现在来看你。” 靖瑶见她脸上是纯然的担心,心头微暖,声音放慢了。故意将头倚靠在沈默的臂上:“多亏夫君来得及时。不然我有何面目再见夫君。你可不知,那些山贼有多么的恶心。” 太子的脸色变了又变,青白交加。 沈默摸了摸她的脸:“是啊。若是你有什么不测。可让我怎么活啊。” 明明是深情的话,可是他绷着脸说出来,像念书一样。哪里都哪里违和。 见他们无事,太子妃与太子很快便告退了。 等他们一走,靖瑶便出言相讥道:“夫君,你未对谁说过深情的话,没有经验也是正常的。但是你总该看过唱戏的,那些戏子难道也是这样板着脸说山盟海誓的吗?” 他冷冷看她一眼,抽出随手的匕首,意味深长的道:“要我给你唱一段吗?” 靖瑶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纱裙下的手握紧:“我想,还是不必了。只要话是在的,怎么说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呢?” ☆、相处之道 今夜风刮的大,窗外都是树枝轻摇的声音。 靖瑶房里的灯却还亮的,小碧进来传话。 靖瑶见来的人只有她一个,皱着眉头问:“李将军呢?” 小碧面色仓皇:“自尽了。刚传来的消息。” 靖瑶全身像是突然被抽离了力气,她踉跄了一步,跌坐在罗汉床上。面色苍白,半晌嘴唇才嗫嚅着道:“消息可靠吗?” 小碧点了点头:“今日有人报了官,说有人在城西树林里自尽。我前去看了尸体,确实是李将军的。” 靖瑶的手指动了动。半晌才道:“算了。他既然自我了结就算了,若是落到我的手里,我当不会让他这样轻易的死了。”话虽是这样的说的,可是她的脸上还是有掩不住的凄凉。那毕竟是他云南的故人,是小时候抱过她的叔叔。她恼恨他不该那样算计她,可是,他突然死了,一切情绪便都跟惶惶起来。 小碧给她斟了杯茶。 她纤指捧了茶杯啜了一口,杯上有湿润的痕迹。 她望着外面风大的夜,侧脸向着小碧:“殿下在哪?” 小碧偷觑了眼她的脸色,绣裙下的手握紧,指节泛白:“殿下还在。” 靖瑶闭了闭眼睛。殊色无双的眼睛里添上了忧色。 她吩咐道:“好了,你也去睡了吧。” 她自去脱了绣鞋上了床,那帘账很厚,只有烛光隐约的透进来。她平直的躺下。只觉脑海中思绪万千,辗转反侧总也睡不着。如今,她就站在两段悬崖的中间。往左走,便是同殿下一起。往后走,便是跟父王站在一边。可是她犹疑,不知道要怎么做。 她唯一的亲人就是父皇跟哥哥了,她舍不下他们。可是她又控制不了欢喜殿下。他只是冷冷淡淡的对她,她便觉得如梗在喉。 胡思乱想着,渐渐睡意昏沉。 两个婆子在外面守着夜。 亥时的绑子刚敲响没多久,便见院子里走过来了一个人。身姿挺秀如峰,双眉神采湛然。 两个婆子本来是有些困意的,见着他来了,忙行礼叫道:“殿下。” 沈默摆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多礼,自已做自己的事情。自去掀了帘子进去。 穿过四扇的锦屏,到了内室。今日是小佩守夜,昏暗烛光下,她的头一点一点的,墙脚有她打盹时的影子。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没有吵醒她。 靖瑶已经睡下了。他脱了衣袍,用玉钩将锦账挂起。她睡在床上,青丝拖在枕侧。水色的枕头上却有水渍,她睫毛上还有未干的精莹。烛光照射下,她阖目而睡,却似乎睡得不□□稳。被子只盖到了她的肚子,小巧的香肩露在外面。因她不稳妥的睡姿,那寝衣的领口敞开,隐约能看到她桃色的肚兜。胸口大片雪嫩的皮肤都在外面,如水一样的光泽。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弯下腰,用锦被将她裹好,放到了里侧。这才自己上了床。从床侧的碗中拿出琉璃珠,随手一扔,将那红烛熄灭了。满室昏暗。 他刚上了床,却有柔软的身体贴过来。胳膊上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响鼻。她像是一个小虾米一们蜷缩在他的身边,玉指紧紧的抱着他的胳膊。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胸腔跳跃的弧度,跟那肌肤的柔润。 他的背慢慢绷直,脑海里按捺不住的血气往上涌。 想要用力将她甩开。目光触及她那带着泪光的睫毛 分卷阅读37 又有些不忍。幸好他学过调气养息的方子,细细的吐呐了两回,勉强按捺住心头里的燥气。亲了亲她的额头。用被子将她包得更严实了些。 靖瑶早上醒来时,只见床侧空空的。她冷笑了一声。 外面的小佩见她起了,忙走过来给她打了帘子,侍候她梳洗以后。 靖瑶边系着襦裙的带子,边若无其事的问道:“昨夜殿下没过来?” 小佩眨了眨眼睛,老实回答道:“没有啊。” 看着靖瑶脸色淡淡的样子,她又补充道:“殿下公务繁忙。” 靖瑶冷笑了一声。公务繁忙的话,就让他累死好了。 今日便是长宁郡主出门的日子了。 她做了轿子去了长宁郡主的府邸。她已打扮完了,凤冠霞帔。娇腮胜雪。周围围了许多的贵女。居中的便是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见她来了,忙伸手招呼道:“靖瑶,过来做。” 靖瑶身姿窈窕,盈盈的走了过去。 太子妃对长宁郡主笑着道:“你方才说什么御夫之道,这个问靖瑶,她是最知道了。” 满室贵女的眼神都看过来,带着好奇。好些都是没有过门的女孩子们。说起这样的事情,脸颊红扑扑的,唯独眼睛里亮晶晶的。都在期待着她说些什么。 靖瑶有些窘迫。裙子遮掩下,她掐了太子妃一下。嗔道:“我哪里会什么御夫之道?” 太子妃婉婉道:“你若不知道,昨日里殿下怎会同你说没了你,便活不了的话呢?我可都听到了。”顿了顿,她又小声的补充道:“都是些女孩子家家的,你便同她们说说吧。” 说完,她环看了一眼那些贵女们。 那些贵女知情识趣的都围过来,央着她说。 靖瑶轻咳了声道:“好了,好了,我说了。但这可都是姐妹间的话,你们不要对外面传才好。” 众女纷纷点头。靖瑶细声道:“夫妻相处之道,在于和字。男主外,女主内。男的在外刚强,他疼着你,但是你也不能逆他的意。总归是要多夸他。你夸得他不好意思了。他自然会想做得好些,对得起你的表扬。” ☆、遇刺 长宁郡主坐在了接亲的轿子后。 太子妃便提议晚走几日。三天后这里有个花灯节,难得千里迢迢过来一次,靖瑶欣然答应。 花灯节时,沈默在粉墙外等她。 只见她一身糯粉裙子,袅袅婷婷的从屋子里出来了。为了不引人注目,她装扮成了寻常人家的样子。普通的交领半臂糯裙,底下是轻纱制地。腰简简单单的束了条月白的腰带,只系一条简单的宫绦。下着月白色的湘裙,风轻轻吹过来时,倒像是要乘风而去般。满头青丝只是轻挽了个百合髻,唯有一粒珠簪。 这样瞧着她,觉得也往日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但又有些说不出的细小差别。总觉得今日的她显得格外单纯娇憨些,如同临家的十四岁少女。 两下里见着,她冲他盈盈一笑。 他像被烫着一样的转过头去不看他。 靖瑶看着他的手紧紧的握住,连青筋都快跳出来了。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好看吧?如此美色在前,我看你能做柳下惠几时?日日睡在书房里,难道那些冷冰冰的书比她这样活色生香的美人还要漂亮。 她本就天生丽质,明艳照人。又经年保养着自己,皮肤在人群中也是扎眼的白。许多与她擦肩而过的男子纷纷回头看她。甚至有些还因此撞着了人。 沈默的脸上越来越难看。 她倒是不介意的样子,时不时的看着周边的美景。烟花绽放,闪耀在水中,融入了月色。花灯摊就铺陈在桥上,走过去一路看着的时候,夜风轻轻的吹在身上,难得的清爽。 恰在这里,她的余光看到了一个摊子上的鱼灯,做的很是别致可爱。她饶有兴致的拔了拔鱼灯,笑容娇俏的问卖灯的:“多少钱?” 那卖灯的小哥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见她这样笑着,明艳生花,光可照人。一时心头恍惚,闹了个大红脸,只是盯着她瞧,却说不出话来。 沈默抱着剑,冷笑了一声。 那小哥这才回了神,以手掩口,轻轻的咳了声:“这灯不卖。需要姑娘猜中了灯谜,便送给姑娘。” 靖瑶看了看那灯笼,果见上面用端正的小楷写着一行字:“三人伴音。” 她歪着头想了想,眼睛一亮:“是谷雨吗?” 她带了红珠在耳侧,衬得肤如凝脂,脖颈修长曼妙。那小哥挠了挠头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这灯便送给姑娘了。” 她拎着渔灯往前走去,沈默从怀里掏出银两递给那小哥。 靖瑶转身正好看到了,秀眉微微的皱起。驻足等他,并肩而行了,她仰着头微有不悦:“我猜中了灯谜,这是我应得的彩头,哪需要你给银子?” 他的唇勾起,带着冰凉的讽刺:“三人伴音是立春。” 靖瑶愣了愣,耳后有微微的红。原是她想错了。 只是身处同门,这样一比,便有了被比下去的尴尬。她疾走几步。不料人潮拥挤,她一个不察,人往后跌去。正好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有胳膊环住她,将她搂入环中。在这拥挤的人群中互助她。 她心如鹿撞,长睫颤动两下,往上看去。是沈默冷峻硬朗的轮廓。他的唇紧紧的抿着,似乎不太愉快的样子。他已经长了新的胡茬。面色也有些疲惫。 她的心里有些酸,竟任他半搂半抱着往前走去。一路无言。 忽听得有人在岸上叫她,她转过头看去,正是太子妃。她忙挣脱了他的怀抱,耳后有暗红依旧。她挥舞着帕子回道“我在这里。” 到了岸边,便看见太子妃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像手心大的饼。那个饼样子丑的很,上面有许多黑黑的像是芝麻一样的东西,却不大均匀。 靖瑶皱着眉头问:“这是什么?” 太子妃激动的道:“是糍粑。当地的特产。特别香。你别看他样子丑,但是真的很好吃哎。”说着,她从手里的纸袋子中拿出了一个糍粑递给靖瑶。 靖瑶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路上,又看了眼丑丑的糍粑。 太子妃还向她伸着手,眼睛亮亮的。 她接过糍粑,有些迟疑的慢慢的咬了一口。她还没有在集市上,在这么多的人地方吃过东西。但是咬上去方觉得甜。又带着芝麻的香。 太子妃随手擦了擦嘴道:“好吃吗?” 靖瑶点了点头。 太子妃笑得更开怀了;“所以其实并不一定要生活在皇家,才会开心啊。我觉得若是我能在江南做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孩,说不定比现在更快乐。”她转过头看着靖瑶:“你说,是吗?” 靖瑶但笑不语。她也不知道。她原先喜欢权势,喜欢 分卷阅读38 地位,若是以前听得太子妃的话,她一定嗤之以鼻。可是,她现在又忽然觉得能跟沈默长久的呆在这里,她也并没有那么抗拒。 吃完了糍粑。太子妃叫了画船。几个人坐在船舱中,船在水中游,如在画中行。 靖瑶的脸靠在栏轩上,手里拿着灯笼,面色带着笑。 这时,忽有利箭破空之声传来。刚巧从靖瑶的面前擦过去,带出的疾风甚至将她鬓角的碎发都吹起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那箭略过她,带着气势万钧的力度直直向着太子射过去。太子大惊之下,根本没有力气,眼睁睁的看着那箭向着他胸□□来。 沈默反应极快,手中匕首出鞘。立时传来金戈交将的铮然之声。那箭歪了方向,射到了船壁上,有木屑纷飞。箭尾余震。 船中四人尚未来得及喘息,又有四支利箭疾射而来,全都指向太子。沈默单手搂着太子,纵身一掠,身如疾雁,跃过船顶,往远处落脚。 靖瑶当机立断,拉着太子妃的手趴在船舱中。 太子妃脸色惨白,声音都是抖的:“靖瑶,我们遇上刺客了。夫君会不会有事情?” 靖瑶心有余悸,没有心情安慰他。声音冷清的道:“你多关心关心自己。泥菩萨过江,还有心关怀他。” 那摆舱的人早已被吓得僵立当场,不敢再动。 靖瑶怒声道:“若不想死,便快些向人多的地方划过去。” 那摆舱人如梦初醒,抖着手开始划船。 外面的金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有扑通落水的声音。 太子妃满脸是泪,发出哽咽声。只觉五感茫茫。扭头却看见靖瑶的脸,那张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冷静的可怕,就仿佛她此刻不是身在危险之中,而是普通在家里看书时一样。 她迟疑不定的看着她:“靖瑶,你不担心沈默吗?” 靖瑶怒瞪她一眼:“你闭嘴?” 船开始打起摆来,靖瑶目光如电往后看过。只见那名摆船人已经中了箭,掉在水中了。 外面全是哭喊尖叫声。太子妃面无人色的看着靖瑶。靖瑶咬了咬牙,踉跄着走到船头,拿起浆。她从未摆过浆,试了几次,船越发晃动的厉害。她咬着牙,慢慢的找到划船的感觉。将那船往岸边驶去。 说来倒也是运气好,那些箭擦着她而过,仿佛都长了眼睛似的闭开了她。两人有惊无险到了岸上。 此时,江南府的士兵也纷纷赶来了。靖瑶上前,语气冷静,有条理的说出了发生什么事情,让那些士兵赶去救人。 那边,沈默将沈清河抱起后,将他藏到了大石子后面,吩咐道:“你不要出来,也不要说话。” 话音刚落,他便起身往射箭的地方扑去。 一路上箭支纷飞,如密集的网。而他像鱼一样,游刃有余的穿梭。在那个弓箭手刚搭上手还未来得及射出的时候,他已经欺身至他的眼前。 那个弓箭手灵活的将手中的箭扔到,拔出腰间的宝剑,目露凶光向沈默刺过去。沈默脚尖一点,往后疾退了两步,那剑峰擦着他的鼻尖侧过去。 他借着后点之力,从侧边欺过弓箭手。弓箭手一时之间剑无法回转。眼看便要丧命了,但沈默的匕首并没有刺向他的脖子,而是挑断了他握剑的手。短短的时间里,他寻得机会,用掌重重的打了沈默的胸膛。 他手筋已断,剑铮然滑落。沈默脚尖一挑,便将长剑握在自已的手里。 那弓箭手痛极,哀嚎一声,跪在地上。 沈默擦了擦嘴角的血,按住胸腔里的腥甜,目光如电的攫住他,质问道:“谁指使你的?” 那弓箭手看着他,仰头大笑两声。 沈默脸色一变,再去摸他的脖颈,果然是事先服了毒的。 此时,士兵守卫们都赶了过来,两厢配合,弓箭手很快就清了。只是死了许多无辜的百姓,本来热闹的花灯节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满河横七竖八的躺着些尸体。河水里汩汩流淌的都是血。雕梁画船仍在,却没了人。 沈默闭了闭眼睛,不忍再看这人间惨相。 沈清河还在石头后面瑟瑟发抖,忽见沈默又站在自己的身边了。他冲过去抱住他的腿,抖着声音问道:“三弟,外面如何了?” 他一个躲在石后只觉度日如年,脑子里面一片混沌。如今见到沈默,腿软的竟没有办法站起来。 沈默伸手将他搀扶起来,扶着他的腰,凌空而起。一路踏着水面,翩鸿照影一般的到了岸上。 靖瑶立在桥上,见他过来了,立时冲过去,推开了趴在他怀里的沈清河。紧紧的搂着他的腰。她不顾不得周围士兵将领都在,只是想着他终于安全了。 她的泪浸湿了他的前襟。她哭了很久,他没有回抱住她。 肩膀上放着一双厚实的手,他摊开了她。眼神复杂。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 放开她后,他问江南府统领:“有没有活口的?” 那江南府统领恭身道:“全都服毒自尽了。” 靖瑶眼睛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眼泪突然慢慢的掉了下来。 时光没有拥抱她,月光也没有拥抱她,她以为他会的。她心底里头一边鄙夷着那种缠绵悱恻的爱情,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可是另一方面,她又有多么的渴望着他的拥抱。 但是她说不出口。 她的心不停的往下坠。 ☆、大夫 那个晚上,他彻夜未归。 靖瑶拥着被子躺在床上,墙外亦是灯火通明,全城戒严,只许进,不许出。她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便坐在铜镜前坐着枯等。彻夜寒坐,等到天微明时,小碧传话说殿下已经回来了,在前厅里进食。 她匆匆的披上衣服便去了前厅。 下人们都在低头服侍。见她来了,纷纷行礼叫皇妃好。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挥手叫下人退下。 他的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面色阴沉,轮廓瘦削。唯有坐着的时候,身形还是笔直的,如同箭一样。 他招手让她过去坐,给她盛了一碗粥。 她出口的时候,发现自己有了些哭音。忙重重的咳了一声,故作冷淡的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他徐觑她一眼,意味深长的道:“我没有受伤。我有一个你这样的好娘子,怎么会受伤?” 靖瑶眨了眨眼睛,脸色无辜:“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脸色突然变得酷烈,双手捏着她的下巴,咬牙切齿的道:“靖瑶啊,靖瑶。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那么多无辜百姓的命,难道你心中一点也不在意吗?啊?” 他心中气极了,仿佛有把火在从里往外的烧着。突然站起,用力的将桌子掀倒,碗盘落 分卷阅读39 地时碎了一地的声音 有下人闻声赶过来。他眼睛随意的一扫,吼道:“滚。“ 那些下人们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脾气,纷纷吓得面无人色,再不敢近前来。 靖瑶的下巴被他捏的快要碎掉了。她慢慢的站起身来,只觉得手脚冰凉。她为他担心一整晚,如今他回来了,却不再是爱着她的疼着她的夫君。她的眼睛微红,嘴唇却抿得很紧。直视着他的目光:“你怀疑我?” 他冷笑:“需要怀疑吗?除了你,谁知道今晚我们四人会扮做平民百姓一起去游湖?谁能调得了那么多高手埋伏?你告诉我,那些箭为什么会避开你,独独的射向皇兄?为什么,你说啊?” 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她百口莫辨。也紧紧的闭上唇,不想再多说一句。她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又兼她曾经做过那样多的坏事,他怪她很正常,怨她也很正常。 无辜百姓的血,那都是她造下的孽。 她摇了摇头,只觉眩晕,向着门外走去。 他出手如电,攫住她的腕子,质问道:“靖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皇兄一死,战争必然四起。百姓便会流离失所。难道你一点都不在意别人的死活吗?你心中只有你自己!” 靖瑶的唇动了动,竟勾出了一抹极美的动人心魄的笑:“是!都是我做的!我从来就是这样的女人。我为什么要管别人的死活。天下安危与我何干。我只要自己开心快乐!” 顿了顿,她将身体完全的转过来。扬起自已的胳膊。风从外面吹到她的衣袍上,她笑得恣意盎然,像一个迷人心魄的小妖精:“都是我干的又怎样?你忍心杀我吗?”她嘲讽的看着他:“你看,我做了这么多的错事,你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有本事你杀了我啊。杀了我,自然天下大安。” 他手中的匕首忽然欺近她的玉颈,凉凉的刀刃就贴在她温热的皮肤上。 他双目充血,如同笼子里的野兽般可怖:“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她望着他,那明艳娇媚的脸上突然泛出一抹海棠春生的笑。轻移莲步凑向刀尖。 他大惊,眼睁睁的看到她那瓷器一样精致细嫩的玉颈有了裂痕,点点的往后沁着血珠。动人心魄。 他背脊僵直,手中的匕首铮然落地。 她全不顾那玉颈上的药,半蹲下来,将匕首捡在手里,又重新递给他。 纤秀的玉指,春笋一般。她笑得盈盈:“殿下,你少年英雄,震慑朝野。难道杀一个女人,却下不去手吗?” 他神色僵冷的看着她,片刻后将那匕首重重打落。心中烦躁,鄙夷,自弃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滚着,像爪子一样挠着他的心。 他伸手重重的将那匕首重新拂落在地上,声如冰溅:“你不过仗着我爱你。所以你就这样践踏我的心。” 靖瑶一滴眼泪也没有掉,眼睁睁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她心中为自己赞扬,为自己歌功颂德,为自己带上冕冠。 她是那样坚强啊。曾经只要自己看到他那只为自己断了臂便会流泪。可是现在,就将她自己的夫君要杀她,她也能够坚强的在这里看着他慢慢远去。 满地狼藉,下人们没有一个敢上来的。 她将背脊挺直,端着身子走了出去。迈出门框的前一刻,她站定,将自己的披风系好,扣子摆正些。她又成了那个钢铁一样强大的,无懈可击的靖瑶小郡主了。 下人们看到她脸上都是战战兢兢的。 她柔声安抚道:“没事了,去吧。把里面收拾一下。” 那态度甚至比平常还要温柔。 她一路走回去,到自己的榻上坐好。然后脱去衣服,放下帘账。沉沉睡去。这一刻,那些痛苦与悲伤也都远去了。 到了中午用膳的点时,靖瑶仍然没有起床。 小碧在帘账外面唤了好几声。但是帘内没有回应。 她大着胆子掀开帘子,却见小姐满脸潮江。她心头一跳,伸出手摸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她握住靖瑶的肩,摇了她几下,急声唤:“小姐,小姐,你醒醒。” 迷迷糊糊中,靖瑶慢慢的张开了眼睛。 “小姐,你醒了。你发了好大的热。我去找大夫,找殿下来,你等着。” 她心里想着,就算殿下与小姐吵架了,但是看到小姐生病了肯定会心疼的。叫他来看看小姐,一个心软,哄哄小姐,两个便和好了。 靖瑶握住了她的腕子。因为生病,她的力气倒是不大,不过眼神却坚定决绝:“去找大夫可以。不许找殿下。” 小碧的嘴动了动,嗫嚅道:“殿下会担心小姐的。” 靖瑶横了她一眼。 她忙垂了头,自去外面叫了大夫。 ☆、鸽子 事情一直忙到了丑时,幸好大夫来的及时,小碧的血止住了。靖瑶看着她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像沉睡时一样。她的心里空落落的。说不上为什么,只是觉得一切都在像是不可预知的不好的一面开始滑落了。 她起身像屋外走去。 沈默瞧着她,她漆黑的眼睛里没有流出一滴的泪。 他转过头问她:“你跟小碧怎么了?” 靖瑶歪过头来对他笑。如今她什么都不想对他说了。她在他的心中或许早已经是心狠手辣,手段酷烈的女子了。而实际上她确实是那样的女子,所以她不能怪他那样的去揣测她。或许在他的心中,小碧也是被她逼的自杀的。 她摇着头,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向前走着。身段窈窕,步态轻盈。廊下的灯已经熄了,只有甬道的灯光昏黄,映照着她妖娆的体态。 他突然出手如电,扣住她的腕子。冷峻的脸上薄唇紧抿,声音艰涩刚硬:“难道你同我一句话也没有了吗?” 他的手劲很大,靖瑶觉得自己的腕骨都要碎了。她又冲着他婉转的笑了笑,声音软软的:“夫君想让我说些什么?” 他瞧着她,她虽然笑容娇俏,语气柔和。便是那笑意全是浮在表面的,她在敷衍他。他咬牙:“你和小碧怎么回事?” 夜风吹过,她剧烈的咳嗽。他怔了一下,手下力道放轻。 她从怀中掏出绣帕,以帕掩口轻轻的咳着。他这才注意到,她的腕子粗粗一道痕迹,他太用力了。他手指箕张,灯光下,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的手指。 她摇了摇头,要怎么说呢?即使把因果重头再说一遍,难道他就会相信她。他说不定认为她是为了逃避责任,才和小碧窜演了这样一出戏。 “可不可以不说?” 月色下,她的眼睛里掩不住的疲倦。 他僵硬的点了点头。她的步子走的很快,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她一样。 到了内室,有早等在一旁的丫鬟婢女们过来 分卷阅读40 侍候。 三殿下今天外面穿得是一袭鹤青披风。小佩踮起脚事,将他颔下的系带解了。三殿下很高,她尽量的踮起脚也不过到他的下颔,他贴心的低了低头,方便她解。 小佩这才看到殿下的下颔长了胡茬,青青的一片。解完了披风,便是里面的圆领檀袍。她将玉带解开后,却看见三殿下的胳膊还是张开着。她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只见三殿下的眼睛盯着正在梳妆的皇妃,眼睛瞬也不瞬。 她心里微微的叹气。管得住自己的感情,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睛。殿下皇妃明明是那么相爱,中间却又像是隔着天堑。两个人都太骄傲了。 靖瑶从浴房里出来后,便躺在床侧睡好了。锦账放下来,隔绝了烛光,帘账内昏昏暗暗的。她闭着眼睛,辗转反侧总也睡不着,耳边却是水声,从浴房里传来,隐隐约约。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那水声停了。她眼睫颤了颤。旋即,室内响起他的脚步声,她透过帘账看过去,正看到他穿着寝衣往这边走过来。 那寝衣宽宽松松的搭在他身上,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有水滴从他的胸膛滑落,一直落到硬实的腰腹间。他身上还有着刚淋浴完的水气。 眼见他就要掀开帘子了,她忙将眼睛闭起来。 沈默掀开帘子,嘴角几不可查的变了一下。 她安安静静的躺在床里侧,双手交叠平贴于腹前。呼吸平稳。 她或许以为她伪装的很好,以为他看不出来她在装睡。 他也不揭穿她,自上了床。伸手一搂,便将她的腰搂在了怀里。 她的眉轻轻的皱了下,这样的姿势,她整个人都被他禁锢在怀里了。腿蜷曲的贴着他。他身上很热,像小火炉一样。 她想开口骂他,又想到如今两人算是在冷战,遂做罢。 这一路回了京城,靖瑶坐在轿子,他骑着马,两人竟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晚上用膳时,靖瑶便开口同沈默提起想去镇南王府小住一段时日。 沈默听完,没有立刻回复。他夹了口咸菜放进嘴里,神情看不出喜怒:“王府住不下你?” 靖瑶的心晃了一下:“我只是想念哥哥。” 沈默面色淡淡:“你若是想念他,我差人把他接到王府里过几日。” 靖瑶堆笑的脸再也绷不住了,她将玉箸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你这样有意思吗?” 沈默眼皮抬了抬,不怒反笑:“靖瑶,你看着,除了世井泼妇,还有谁能像你这样做这种动作?妇德,女戒你是白看了。” 靖瑶冷笑一声:“我从未看过妇德女戒,我为什么要去看那些荒谬的东西。”顿了顿,她补充道:“当然,我也知道我犯了七出之条,若殿下同意,我愿向陛下自请和离。” 她觉得这句话说出口时,心头的重担猛就落下了,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她并耐烦过这种面和心不和的日子。 她认为沈默应该也是欢喜的。和离后,他自然可以娶一个更听话更温柔的女子。 谁知他的脸色却冷得结冰一样。射过来的眼神让靖瑶忍不住打了个冷噤。他的双拳紧紧的握住,靖瑶甚至都以为他要过来打她了。幸好他只是紧紧的闭了了眼睛,随即拂袖而去。 下人们见他面色不好,纷纷退避三舍。 走出主院的时候,他冷着脸将府中的护卫调过来,吩咐道:“守着夫人,不许她踏出院子一步。” 靖瑶见他走了,便自去收拾了包裹。 满柜子的衣服,首饰,全是他送的。她咬牙想了想,虽然他们两个人现在吵架了,但送给她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便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拢好了。 旁边侍候的嬷嬷跟小佩见她如此,脸都吓白了。屋子里静的连心跳声都听得清楚。 半晌后,还是锦姑姑开的口:“皇妃收拾这些东西是要做什么?” 靖瑶挑了挑下巴,语气不善:“我做什么难道要向你交待吗?” 锦姑姑讪讪的闭上了嘴。 她将自己打扮好,便去小碧的屋子中寻小碧。 小碧的伤尚未完全康复,正躺在床上养伤。听得屋外有动静,抬头看过去,见是靖瑶。她穿得很素净,满头青丝结成百合髻,头上一根发钗也没有。唯有眼睛发亮,熠熠有神。 她站在门前,也不进来,只是问她:“你能下床吗?” 小碧心头诧异,却未开口问。勉强下了床,走起路来却飘飘的,十分不稳。 靖瑶想了想,将手中的两大袋包裹丢在地上,走过来扶着小碧的手很前走。 小碧脸色窘红:“小姐快放开奴婢。奴婢卑贱之身,怎能要小姐搀扶?” 靖瑶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小碧看了眼地上的两大袋包裹,眼睛闪了闪:“小姐要扶奴婢去哪里?” 靖瑶看着外面枝柯慢摇的树:“去看看镇南王府的树。” 刚走到院门外,便有护卫出来拦住了她。 为首的那个护卫恭敬的道:“皇妃要去哪里?殿下下了严令,不许皇妃出这个院子。” 靖瑶眉头微皱,随即笑道:“我扶小碧看看湖边的风景,不出底邸。” 那护卫面无表情的重复道:“殿下的严令是皇妃不许出这个院子。小的也是奉命办事,请皇妃不要为难小的。” 靖瑶的面色冷了冷,呵斥道:“难道只有殿下是你的主子,我就不是吗?” 那护卫叩首:“皇妃不要为难小的。” 靖瑶长长的叹了口气。 沈默可不愧是刀尖上滚过来的。拿治兵的办法来治家。 她进了屋子里,又写了封信绑在鸽子上。 ☆、信任 晚上用膳的时候,迟迟不见靖瑶出现。 时已近夏,屋子里闷闷的,他捧着书卷看了会,见她还未来。 便问过来传话的佩儿。 小佩心中害怕,暗暗希望小碧的身体能够快点好起来。殿下与夫人两相不和,她夹在中间,每日活得担惊受怕的。她抬着望了眼殿下,烛光下他神色清冷,并不像是要发脾气的样子。她鼓起勇气道:“夫人说,她不饿,让殿下自己用膳,不发等她了。” 闻言,殿下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不以为意的又翻了一页书册,声音毫无起伏:“去叫她过来,看着我吃。” 小佩愣了一下。看着他吃? 见她没动,沈默抬头望了她一眼。小佩心里一机灵,忙低头而去。 过了小半刻钟的时间,有掀帘声响起。 靖瑶满目恼怒的瞧着他。他身上的官服还未脱下,上面的瑞兽张牙舞爪的。头发用乌金冠束得整整齐齐,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把收了鞘的剑。威仪肃穆。灯光下,轮廓冷峻硬朗。 她冷着脸行了礼。 他像是才看到她一眼,抬 分卷阅读41 了抬眼皮,随手将手中的书卷放下。坐在桌前,随意的招呼她:“过来坐。” 许是听了小佩的回话,他并没有招呼她吃饭。 自顾自的斟了酒喝。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的整齐好看。端着酒杯的样子清隽好看。轻抿了一口,酒杯上有轻微的潮湿的痕迹。 今日不知上了什么肉,香气扑鼻。闻着就让人垂涎欲滴。那肉是烤出来的,滋滋滋的冒着油。 他挟了块肉,放进嘴里咀嚼着。 她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往门的方面投过去了一眼。那信鸽按说已经到了王府了,为何哥哥不来接自己。 “你在等人?”、 他突然开口,靖瑶吓了一跳。低垂臻首,乖觉的回道:“不过是看看外面的月色。” 他竟勾唇笑了:“这鸽子肉很香,你不尝尝吗?” 鸽子肉?她猛然抬头,正撞进他似笑非笑的眼睛。 她脸上强装的笑再也绷不下去了,冷着脸道;“不用了。我不喜欢吃鸽子肉。” 他也不强迫她,用完了膳,自回了屋里。 她不想与他同行,与他隔了两三步的距离,慢慢的走着。 他突然停了步子,眉心微锁:“靖瑶,夫妻应当并肩而行。” 他声音不大,却沉沉的。靖瑶有心要反驳他,却畏惧他脸上的隐然怒色,快走几步,与他并肩而行。 他身姿颀长,她不过到他的肩头。这样的距离,仿佛被他压制住了一般。 内室里隐然有光,有婢子正在铺床。见他们过来,行完礼后,眼观鼻鼻观心的继续铺床。 靖瑶刚坐到罗汉榻上,便听到他沉声道:“过来,帮我更衣。” 他的衣服还带着外面风的凉。宽肩劲腰,她解下上面的宫绦玉带,衣服便宽松起来了。她绕着他走了一圈,将衣服挂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脱完了外衣,中衣。他的里衣有些汗,解下后,便看见了他精壮的身体。左臂断了,时间已经久了,伤口结了疤,但是身体却是残缺的。他穿着衣服的时候,只觉玉树临风,英姿勃发,让人自然的忽略了他的断臂。 她眼睛像被刺到了一样,酸涩微胀。拿过寝衣给他披下,又见那背上的伤痕。盘根虬结,数不清的伤口。那是战场的痕迹。最忍人注目的便是从左肩到腰下的那道,像是丑陋的武功盘在上面。她清楚的记得,那是为她上天山取药的时候留下的。 察觉到她手指不动,愣愣在站在他背后。 他神色一变,将她手上的衣服抢过来,披到自已的身上。语气轻描淡写的:“很丑,不要看。” 靖瑶的心像是被人重重的捏了一下。他曾经为她所做的一切,都好像是一道疤,也烙在了她的身上,让她什么时候疼她就什么时候疼。 她再不要这样进退两难了!若他仅仅是她的夫君,凭他如此误会她不相信她,她定杀了他。可是他是沈默啊! 她眼神突然坚定。在盈盈的泪光中,她突然出手扯开了殿下的衣服。 沈默怔了一下,没想到她有些动作,竟任她将寝衣扯了下来。他精壮的身体完整的立在她的身前。 她突然凑过头去亲吻那条伤疤。 他如被电击,将她推开。声音吵哑:“会吓着你的。” 靖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的瞧着他。他在她的眼睛里看不到恐惧与厌恶,只有心疼与爱惜。 他阻挡的手慢慢的垂了下来。 靖瑶细密的吻着他的伤口。他的双手握得紧紧的,青筋几乎要从手腕上跳出来。被她吻过的地方仿佛有火在烧一样。平常勉强抑制的气血都在克制不住的往上涌。 那铺床的婢女刚转过头,余光里便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顿时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他转过身,扣住靖瑶的手,将她压到墙上。 靖瑶抬眼望着他,目光盈盈。身后是冷冰冰的墙壁,身前是他压迫力十足的身体。 他低着头吻她。温热的呼吸在两人之间传递。那个吻很热烈,靖瑶几乎喘不过来气。 一吻过后,靖瑶气喘吁吁的道:“我没有派人杀太子。我知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我说了你也未必信。但是我还是要说。因为你是我的夫君。这是我向你解释的最后一次。你若不信,我以后不会再说。”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她。辨不出喜怒。 在他的沉默中,靖瑶的心慢慢的往下沉。或许在他的心中,她现在正在使美人计。 她的眼眶酸热:“你知道吗?殿下。这样的不要面子也不要脸的去解释一遍又一遍,我是第一次。我以前以为我不会喜欢一个人人。可是我现在喜欢到,为了他不要脸的这一步。” 他伸手将她的泪擦干净,负手而立:“你不必觉得委屈。”他冷笑一声,笑声里一点温度都没有:“即使你可能是又一次的骗我,但是这次我还是选择了信你。” ☆、春笋 转眼又是夏至了。暑热最是难耐。 武阳伯府家的轻安小姐过及笄礼,广邀宾客。 武阳家贵为四大门筏之一。武阳伯正是当今皇后的父亲。及笄礼在郊外的别庄上办的,流殇曲水,很是风雅。 那别庄依山傍水,山明水秀。旁边便是瀑布,甫一接近别庄,便有一阵凉意传来。 别庄门前,有数十个仆从正在接待客人。仆人皆着新衣,格外精神。打眼看着一辆马车过来,只见那马英武非常,上挂铜铃,一路走着,悠扬的铃声传着。轿面着金漆,有暗纹映刻。 那仆从忙走进几步,躬身去迎。 只见在婢女的搀扶下,从轿中袅袅婷婷的走出了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满头珠环玉绕,贵气非常。众人皆是第一次见到三皇妃,没料想居然是这样的容色逼人,齐声问好。 靖瑶随意的看了他们一眼,摆了摆手,不必多礼。 有侍从引路,一路穿行着,约莫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到了湖边。那里早已设了雅座,用花鸟纱屏围着。纱屏上刻有龙凤,栩栩如生。上首坐着皇上皇后,紧挨着她的左边便是太子妃,公主。右边便是太子与沈默。再往下便是皇室宗亲了。 见着她来了,沈默的眼睛眯了眯。她盛装的样子很陌生,仿佛带了一层权势的纱。那纱让她的眼神都有平时不一样起来。高高在上的样子。 她步态轻盈的向着这边走过来。脸上还带着清浅的笑意。周围的宗亲小姐们时不时的扭头偷偷看过来。 靖瑶一路走到太子妃处,给皇上皇后请完安,便坐在了她身旁。 那湖边立了高台,着纱裙的女子在上面袅娜的跳舞。四周是丝竹之声。真如仙镜一般。 已时的梆子敲响后,有一个少女在仆从的簇拥下缓缓的从海棠花影 分卷阅读42 处走出来。她穿着鹅黄色的对襟薄衫,那颜色衬的她肤色更加柔嫩。豆蔻的年华,眼神清澈。 她缓步行至帝后面前。 皇后见她礼数周全大方,赞可的点了点头。从匣子里拿出了檀香木的簪子,亲自为她束起了发。 她脸色微微的红,是少女的羞赧。 陛下的手轻轻的扣着椅背感慨道:“轻安,你长大了。我还记得朕登基那会,你还是个被抱在怀里呀呀学语的少女。” “是陛下励精图治,使四海生平,天下繁华。我才能无忧无虑的长大。” 陛下哈哈大笑:“你倒是会说话。”顿了顿,他许诺道:“朕便赏你个好彩头。你想要什么,同朕说,朕赏给你。” 轻安环视了一眼四周,咬着唇,似有些犹豫:“要什么都可以吗?” 陛下指了指她:“都可以。说吧。” 轻安跪在地上,面色羞红,声音里抵制不住的颤抖:“千金易得,有情郎难得。轻安想求陛下,将我指婚给三殿下。” 满朝哗然,皆震惊的看向她。本朝民风相较前朝,已开放许多。但哪里容得下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开口求陛下求婚。 靖瑶的面色变了又变。 沈默黑沉沉的眼睛也落在她的身上。挺可爱的一个小姑娘,跪在那里的时候,耳朵尖都红了,跟玉似的,越发趁得颈子白。不错,比靖瑶好太多了。 看看吧,听到有人求陛下指婚给他,他的好王妃还在那里坐着,像个木头人一样。 他的手指无意识的点了点膝盖,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陛下的眼神看向他:“是门好亲事!” 沈默越众而出,躬身道:“儿臣已经有了王妃了。” 旁边跪着的轻安抬头望着他,眼睛湿辘辘的,却有着少女的温情与害羞。“我可以做侧妃。” 沈默唇角勾出了一抹笑。 他本就生得好看,这样笑起来,仿如春水初生。一时间让轻安移不开视线。 他看着她羞红一张脸,痴痴迷迷的样子,越发觉得她可爱。 他朗声道:“父皇,当日,儿臣娶靖瑶的时候,便同她发过誓。此生,无她不娶,绝无异姓之子。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声音并大不声。却像是惊雷一样贯入在场人的耳朵里。 那些高门贵妇们或震惊或羡慕的眼睛全部落到了靖瑶的脸上。她眨了眨眼睛,只觉如芒在背。她饮了一口茶。心道好了,她原先当个皇后,母仪天下,流芳千古。如今,倒是实现了一半的梦想了。做不了皇后,却能流传千古了。以后史书工笔,当记她是最善妒的了。 陛下瞧着他,神色辨不出喜怒。 半晌后才开口道:“好了,轻安。天下的好男儿那样多,墨儿是配不上你了。你再挑一个良婿,朕一定成全你。” 轻安脸上的泪再也止不住的扑了出来。像场大雨一样,没有停止的一天。她起身往远处跑去。那裙摆逦迤成一片美景。本来大好的及笄礼便以这样惨淡的结局收尾了。 靖瑶上了马车的时候刚要回府的时候,便有人掀开了帘子进来。 他身上还带着外面的暑气。大大咧咧的坐下来,轿上的软塌都被他坐得陷下去许多。 她侧过身若有若无的看了他一眼。 冷峻硬朗的轮廓,眉如刀裁,双眸深邃有神。身姿挺秀如峰。一滴汗水从他饱满的额头慢慢的滴下来,划过他泛着青茬的下巴。她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起来。 总归是个妖孽。迷得人家姑娘只想嫁给他。 这样好的皮相。 许是太热了,他将长衣脱下,只余内衣,看得见精壮的胸膛。 她柔软的带着湿意的眼睛又偷看了他一眼。 他不耐烦的伸手重重的捏起她的下巴:“你偷看什么?” 她就势嘟起红唇在他清隽的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整个马车里都是她亲吻的声音。 他怔了一下,感觉全身紧绷的弦都被她弹的颤了一下。目色沉沉:“你做什么?” 她突然迎着他妩媚的笑了一眼:“做晚上应该做的事情。”说完,她挑衅的看了他一眼:“你想吗?” 她今日额间贴了金珠镶箔,趁得皮肤娇嫩,眉眼如画。如今带了媚色,顾盼间水波流动。 他伸出手捏住她细白的颈子,指间触摸到的皮肤柔嫩光滑,是最精致的瓷器。他长年练武,手上已有厚茧。在她柔嫩的肌肤上只是摩挲了几下,那处肌肤上竟红了起来。他脸色突然寒了一下。意兴了了的放开了她的脖子。 在他收回手的时候,靖瑶出手如电将自己的小手塞到他修长有力的手里。然后牵引着他重新握住了自己雪白的颈子。 她跪在榻前,神态虔诚而乖顺,如同进奉给天神的圣女。 他能感受到手下脉搏的跳动,那个柔软的生命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只要轻轻的一捏,她就会失去全命。可是她全然信任的看着自己。 他目光阴鸷,犹有血丝,如同厉鬼。贴近她,在她耳边用低沉的声音蛊惑她:“你猜,我想做什么?” 她的手环住了他的颈子,那手嫩如春笋。 “吻我。” 她祈求的看着他,只为一个吻。 他忽然低头暴戾的吻着她。她的裙子在马车上开出了一朵盛开的大花。 ☆、礼佛 靖瑶已经很久没来礼佛了。 那主持见着她来了,面露喜色,将她迎进了禅房里。 靖瑶打开窗子。外面森林苍翠欲滴,远山含翠,千沟万鹤。近处能看到蜿蜒的河水,以及河水边的村庄。如今已是黄昏,有袅袅的炊烟从村庄处冒出。远处山岭便成了一条线,将视线一分为二。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她看到了叶剑。 那是她来京城做人质的时候,父亲派给她的影卫的头目。后来,她也一直靠着这些影卫与云南通信。 靖瑶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叶剑:“我敬你一杯。” 她很少笑得如此真心。 他低头:“属下不敢。” 靖瑶也不勉强他,见他不接,自饮了那杯酒,恳切的道:“多谢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 叶剑怔了一下:“小姐何必说这些?” “因为我以后再不会见你了。” 叶剑猛的抬头,震惊的看着她:“小姐,你说些什么?” “我想好了,我要做一个贤良的妻子,相夫教子。我什么也不会,也不贪慕权势。我只盼着我夫君好。” 她面色平淡的说出这些。轻易的放弃了自己的曾经的梦醒与追求。 她还带着些愉悦的道:“我从前看过一首诗。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这大约就是我以后的生活 分卷阅读43 了。” 叶剑舔了舔唇,艰涩的劝她:“小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发生任何的事情。只是我突然想通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也告诉我父亲,不要再去动太子了。夫君无意皇位。黄河大水,他已向陛下请旨去治水。我与他同去。再不会回来了。” 小碧撑着伞,两个一路走出了寺庙。 山腰处的凉亭里几个站着的车夫见到她们二人出来了,忙过来行礼。小碧扶着她上了轿子。 路虽然蜿蜒陡峭,但是御马之人技术高超,车稳稳行驶如同在平路上一般。她在车中闭目养神。忽然车身猛的晃动了一下,她的头重重的撞到了车璧上,珠钗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顾不得疼痛,心知外面已经出了事。那些车夫皆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不会无缘无故摔了她。外面只怕已经来了强劲的对手了发。她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千百个念头。到底是谁跟她结了这样大的仇,要致她于死地? 她尚来不得将思绪整理清楚,帘子突然被人粗暴的从外面扯开了,一阵凉风卷着山中特有的泥土气息而来。剑从外面刺进来,带着雷霆之力。她来不得反应,只将瞳孔睁得大大的。 所幸那剑在离她不对寸许的地方停住,她的心猛跳,像是要跳出来。深吸了口气,折腰往后稍避,从旁边绕出来。掀开轿门,外面金戈之声不绝于耳。 那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多达数十人,个个身着黑色劲衣。其中有一个黑衣人,就躺在轿门前。胸口被剑洞穿,涅涅的流着血。见她出来,其中一个黑衣人剑峰一转,便向着她刺过来。 小碧及时将手中的剑翻转,挑开刺客的剑。两剑相击,有细碎的火光。小碧分不得目光给她,只道:“小姐,你快跑。” 眼下车夫跟小碧还能再撑一会,但已处于劣势,只怕撑不了多久了。她当下拔腿就往山林深处跑去。 她脚下穿得是木屐,跑起来十分不便。她当机立断将木屐脱掉,赤着脚跑。 周围都是高大的灌木,有半人高。跑的急了,有荆刺滑破她的衣服,将她的玉臂划出一道长达寸许的伤口,血从她白嫩的胳膊上流下来。火辣辣的疼。 她耳边似乎听到有人追过来的声音,只是将那伤臂抛在耳后,不管不顾。 越往里走,道路越是陡峭。那蜿蜒的小河慢慢变成暗流,是一个长长的山洞。她踏水而过,水面从脚上滑过去,竟有温柔的感觉。山洞口黑漆漆的,像是一个吃人的嘴。偶尔有鹰飞过,发出桀桀的叫声。 她心有犹疑,转头看去,却见十丈开外已经出现了两三个黑衣人。他们正往这边看过来,其中一个高一点的喊道:“她就是那儿,追!别让她跑了。” 靖瑶咬了咬牙,往山洞里跑过去。那山洞一点光都没有,她扶着墙壁小心翼翼的走着。山洞九曲十八弯,忽听得耳边有人交谈的声音。她脊背都绷直了,呼吸越发轻巧。 摸索着走着,不敢发出声音。手摸到了一个细细的缝,她沿着边沿摸过去,恰可容纳一人的高度。她禀了口气,往那缝中挤。只觉皮肤被蹭得火燎一般。却只咬着牙,一点□□不敢发出来。 起先是胳膊,慢慢的腿也过来了。甫一钻过去,她立刻矮下了身子。她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情景,却听得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的心也跟着提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近,此时,就在她一步之遥。 她听到一个人低低的咒骂声;“操,跑哪里去了?” “会不会是跑出去了?” “我们分头行动,你在这里继续搜,我们去外面追。千万不能叫她跑了。” 又是一阵脚步声。靖瑶听得到外面那个黑衣人的呼吸声。他在这边摸索了一阵子,似乎是没有摸到这条缝。向着外面走去。 好大一会儿,整个山洞里没有一点声音。 她全身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腿软得像面条一样,整个人都摊在了地上。 手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爬过去,她惊的叫了一声。怕前面走的那些黑衣人听到她的惊呼声,脸突然变得苍白一片。用手紧紧的捂着嘴。 安静的空间里传来吱吱的声响。原来是个老鼠。 她在漆黑的没有光的山洞里一直坐着,也不清楚过了多久。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心头大喜,高声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出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了。 “靖瑶?” 靖瑶这时听出了,外面来寻她的正是沈默。她从来没有一刻觉得沈默的声音这样好听过。她终于明白了话本里所说的,总有一天,我的英雄会脚踏七彩详云来娶我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鼻头酸酸的,她坐着往那洞缝移过去,带着哭声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我怕死了?” 沈默漆黑的眸中阴影色越加浓重,开口却只有简短的二个字:“抱歉。” 靖瑶抽噎了一会,用手将自己的眼泪擦掉:“我好害怕的。你知不知道。里面有小老鼠咬我。还有虫子叮我。我手脚都磕破了。我还好饿。” 外面静了片刻。 “对不起。” 她一点也不嫌弃他的话少。那些漆黑无助的时刻已经将她的神经磨的太细弱了。他出现在这里,已经让她如同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木。 “你能从里面出来吗?” 靖瑶拼命的摇头:“出不来了。那缝太窄了。挤进来的时候疼死我了。我不想挤出去了。” “那你离远些。” 靖瑶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要自己离远些,却还是乖觉的离的远远的。 剑气破空的声音传过来,那山壁发出了轰一声碎响声。尘土吹到她的面上,她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他循声辨人,找到她的位置后。将剑轻放在地上,将她扶了起来。靖瑶的玉指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腕,整个身体像无骨的花依偎在他的怀里。此刻,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她的心便安定了。 月上柳梢,明月挂在楼间。王府里的琉璃明瓦峻拔陡峭,披映月光。 沈默刚淋浴出来,硬朗的五官,那深邃的眼睛因为水气的蒸笼更显得熠熠有神。水珠像是汗珠一样从他的胸膛滑下来。头发松松散散的笼在肩头。剑眉英挺。 靖瑶瞥了他一眼,只觉好看。 她半躺上床上,哼哼了两声。 他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自去捧了书卷在灯光下看了起来,侧脸轮廓清隽如画。 靖瑶重新又重重的哼了两声。 他的眉心轻轻的锁了一下。目光却还不曾从书卷上移开。修长有力的手执起玉盘中的荔枝,放到薄唇间。轻轻一咬。便是连吃他都做得姿态风流。 靖瑶生气的从床上坐起来 分卷阅读44 ,将哼哼哼变成一首歌的曲调,哼一起来。 他终于将书卷放在高脚小几上,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在询问她做什么。 靖瑶将广袖轻掠了起来,露出玉腕上那长长的伤口。 “疼。 灯光下,他神色清冷:“太医不是上过药了吗?” 她微挑了下巴:“那药没上之间是疼的,上完后便是痒的了。” 他沉默了片刻,语气淡淡的道:“那你想如何?” 靖瑶眼睛转了转,目光落在高脚小几上的那盘荔枝上:“我想吃荔枝。” 他勾了勾唇,神情似笑非笑的,将荔枝端到了她的面前。 靖瑶静静的看着他,见他并没有给自己剥荔枝的意思。深吸了口气,腼着脸道:“我要你剥给我吃。” 他弯腰捏着她的下巴,逼她直视他的目光,语气不善:”凭什么?” 靖瑶就势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好夫君,我想吃。” 她笑容甜美,语气娇软,将他的心里的不甘愿冲淡了些。 他慢慢的坐在她的榻上。 他的中衣上还带着沐浴时的热气,轻轻的往那里一坐,铺得厚厚的榻都往下陷了些。 他修长有力的手轻轻一捏,荔枝的壳便破了,露出晶莹饱满的肉。待得吃到嘴中,只觉深甜。 她将下巴撑在他的腿上:“是谁动的手?” 他面色沉沉:“查不出来,一点线索也没留下。不过,靖瑶,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她重重的点头;“我相信的。所以当时我在山洞中的时候虽然有点害怕,不过我还是充满希望的。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 他重重的捏了一下她的粉颊,嫌弃的道;“救你出来,奴役我吗?” 她又抬头,在他的脸上重重的吧唧了一口。语气轻快;“我嫁给了你,只要无忧无虑的享福就好啦。反正你那么强大,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妥妥当当的。” ☆、晕倒 晚间,靖瑶半梦半醒间,往左侧轻轻一番,竟探到右侧的被中是空的。她全身的血突然都涌上头顶,人也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目光四处搜寻着,却见小轩窗处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月光被厚厚的窗帘挡实了,只露出些许打在他的身上。他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负手站在那里。神情肃穆而冷峻。 靖瑶心知他必定是为了今日自己遇刺之事感到忧心。她一个久居深闺的女人到底是谁要对她下这样的狠手? 若说是太子要杀她,那也有可能,因为她的手里握着他的把柄。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不可能专挑在此刻下手?那么究竟还有谁想要她的命呢? 只可惜那些杀手做得滴水不露,竟让人看不出一点证据来。 那站在窗边的人终于觉着凉意,往这边走来。 靖瑶赶紧闭上了眼睛,装做熟睡的样子。 沈默甫一掀开帘子,便看见靖瑶安睡的样子。她端端正正的睡姿。两只玉白的手交叠放在锦被上。呼吸声儿平稳。 他挑着唇不易察觉的笑了笑。每次靖瑶装睡的时候用的都是这招。她许是不知道,她真正睡熟了怎后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上了床,趁势将她抱在了怀里。 靖瑶的心猛的一跳,只觉自己像个小虾米一样被他圈在了怀里。 两人离得近,他低头就能看到她柔软的发心和玉白的耳后皮肤。娇滴滴的皮肤,仿佛要化在了烛光里一样。她的唇就贴在他的颈上,平稳的呼吸打在他的皮肤上,带着温热的痒。 他突然低头在她的小耳朵上亲了一口。靖瑶只觉自己的耳朵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的擦过了一样,像是棉花糖又像是云朵。那柔嫩的小脸也不由得泛出了胭脂海棠色。 她心中旖旎的几乎要掐出水来,偏又是在装睡的。只能嘤咛一声,假装在熟睡中翻了个声,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背对着她。 换了个姿势,他便看不见她那泛红的耳尖了。 但是也因着这个翻身的动作,她身上的寝衣敞开了些。露玉里面绣着蝶戏水仙的肚兜来。 他将锦被微微的掀开些。她长长的青丝拖在枕侧,那寝衣裁减得当,将她的身姿勾勒的恰到好玉,露出的一双玉腿在烛光下发着水色的光芒。他的喉结不自觉的动了动,眼中的墨色越浓。 他的手握住她秀巧的双肩,唇轻轻的印了她的背部。那种感觉就像是有羽毛在挠着她的心似的,酥痒且麻。她再也忍不住的轻笑出了声。 屋子里都是她的笑声。她做势要挣扎开。 他却将她抱得更紧,就着在怀里的姿势将她翻个了声,一边亲吻着她的鼻尖,一边低沉的道:“你还装睡吗?” 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像是罂粟花一样带着蛊惑的味道。 她抽了抽鼻子,几要醉在他的眸色中:“你怎么知道我在装睡?” 他调侃道:“你真睡熟了,像一只横行的大螃蟹一样,四仰八叉的。” 她柔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暗红色。嘴唇上下的翕动了一下,小声的道:“哪有你这样说自己的夫人的?” 他捏了捏她的鼻尖;“好了,小气包包。我只同你说,又不同旁人说。” 她嗔视了他一眼。顾盼间眸间若有水波流动,明艳非常。 他只觉当下时光真是这些年间最好的时光了。她便如同彩霞一样将他的人生照亮。 他幽幽的叹了一句;“你这些日子先不要出门了。等我查出幕后伤你的人是谁,我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乖巧的“嗯”了一声。 就这样,靖瑶整日里呆在府中,从夏天一直到了秋天。 外面的桂花都已经飘香了,透过了府墙,从外市里飘进来。靖瑶听得外面的热闹,终还是忍不住想出去看看。不过她也不是不知事理的,出去的时候带了数百个侍卫。走过集市的时候,长安城的百姓纷纷看过来。 锦车貂裘,前后是两行穿甲胄持宝刀的战士,面色冷骏的护在马车旁边。 那马车极稳,从在上面如同踏在平地上一样。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便到了郊外。满目青翠,绿意葱笼。小河绕着郊外汩汩的流着。水极清,鱼游其中,仿如空游无所依。水中有着各色各样的鹅卵石。 极目远眺,那屋脊之上便是青山连成的线,将视线范围一分为二。有牧童放得羊,悠闲的漫步在草地上,偶尔翻个眼皮,竟比皇宫中的妃子还要悠闲。 再往前走,便能看到一大片的桂花树。枝干虬结。点点的桂花在树上,仿如阳光金黄细碎的光芒。 她差了士兵去打桂花,上面的婢子用红纱接着。 几十个士兵一起摇着树,那桂花纷落如雨。她心中欢喜。在花中转着圈,裙摆逦迤成花瓣。绮丽至不可逼视。 在 分卷阅读45 她几丈之摇的山坡下,有两名男子驻足而看。 为首的那人穿着檀色的圆领袍,外面是鹤青色的披风。轻风扶过时,他垂落在耳畔的发轻轻的飘起,容颜如玉。而此时,他那双桃花眼微微的眯起,视线锁着上面巧笑俏兮的靖瑶。 那个明媚绮丽的皇妃,云鬓娇颜,珠钗轻荡。舒袖如云,秀腕如雪。眉尖贴了红砂,越发趁得眉如远黛,眸如秋水。 有士兵注意到下面站着的两个人,执剑走过来呵斥道:“大胆狂徒,还不速速离去。” 那声音惊到了正自欢喜的靖瑶,她面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窈窕的身段盈盈走过来,待看到下方站着的两个人时,笑容的弧度却又大了几分。 只是顾及着这一百多双眼睛,毕竟不方便说话。 她用眼神示意底下的男子借一步说话。 那男子领会得她的意思。手下的鞭子轻挥,马竟自向前方走去。 靖瑶去到凉亭中的时候,已看到了那男方。 她轻启珠唇道;“李适,好久不见。” 李适站了起来:“知己。” “听闻了你升了大理寺寺卿。我本想去向你道声谢,只是京城实在不太平。” 他眉头微蹙:“还没查到是谁?” 靖瑶点了点头。 李适停顿了片刻,靖瑶换了个话题:“你今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陛下派我秘密出行,去通州买马。” 他说得轻飘飘的,可是那几个字却像是巴掌一下重重的打在了靖瑶的脸上,让她脸上的红润急剧的退色了。如今四海升平,并无外敌,此刻陛下招兵买马,且又不是派李适秘密出行,只怕是要对云南动手了。 她快速的站起身来:“我有急事,先告辞。” 她走得太急了,脚踩到襦裙的前摆,整个人向前倾去。她大惊失色,伸出玉指想要抓住身边的依托。 这时有一只手从旁侧里探了出来,扶住了她的腰。将她牵引着站好。 那手覆在檀色的广袖之下,此刻离了她的柳腰,手指却还残留着那柔软的触感。五个手指箕张着,似乎那碰触让他觉得极不自在似的。 靖瑶转过头,侧颜皎好:“李适,谢谢你。” 她刚说完,却觉得一阵眩晕。整个人又像着旁边倒去。 李适就站在她的旁边,忙伸手抱住她。她的双目轻阖着。 他伸出修长干净的手放在了她秀巧的双肩上,摇了摇她:“皇妃。” 周围一片寂静,没有一丁点声音。 一阵风吹过,她身上隐约的玉兰香味传过来。他眼中暗沉之色重了重,垂眸恰看到她水润柔嫩的唇微微的嘟着,恰如三月春花,邀人采撷。他的脑中竟浮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这样漂亮的唇,吻起来味道一定不错。 随即,他摇了摇脑袋,想要将这种荒唐的念头摇出脑海。但是越是想要抑制,那些疯狂的念头就越是像疯草一样在自己的脑海中蔓延。 他的呼吸声越来越重,那双杀过无数人的手,在摸到她娇颜时,竟微微的颤抖着。桂花香气中,他低头,将自己的唇映在了她的唇中。一瞬间,脑海里像是有烟花绽放,满目的绚烂。那种巨大的冲击,他觉得他的一生都不会忘却。 他原本只是想要轻轻的吻她一下的,可是那味道太好了。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手上的青筋爆起,如同冬日里的梅枝一般。他的唇慢慢的舔着她的唇瓣,香甜的一如想像。 一吻过后,他的心跳强得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他仰着头,喉结迅速的划动着。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许久,那心跳才慢慢的平和下来。 他半跪在她的身侧,小臂穿过她的腿弯,将她横抱在自己的怀里。她柔顺的躺在自己的怀里,像是一个精致绝伦的布娃娃。他的心里饱胀着珍惜,忐忑,绪。那些情绪都被锁在心中,没有出口。 几步之遥的距离走过去却像是一生似的。 小碧就立在树林里,见靖瑶竟然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眼睛大大的睁开了。她并不是冒失的人,知道小姐既然愿意跟他单独见面,他绝不会是轻薄无礼之人。因此只是快走几步,上前探眼望去。 只见小姐双目紧阖,她脸色白了几分:“小姐怎么了?” 阳光从枝叶间洒落,落在他硬朗的五官上,他神色清冷:“晕倒了。” ☆、生死蛊 那边李适进了城门,便同小碧分头而走。 他做为陛下的人,当不能与靖瑶走得过近。否则以陛下性格,必定疑心他与靖瑶有故。 虽然心中已经下定决心,不去看她。但是拔转马头后,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她一眼。他眼中有些涣散,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心中那种惊天震地的战栗感仿佛现在还能感觉到。 甫一进了府,小碧便差人去请了大夫。 当是时,谁也没想到这是什么大病。那大夫进了府,隔着帘子把完脉,皱眉深锁,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小碧将他骂了一通,赶出府去。但之后又来的三四个大夫也全都束手无策起来。小碧这才惊觉有异。 她茫然四顾着立在房里的婆子丫鬟们。突然皱起眉头,觉得有些不对来。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 有小厮去给沈默递了消息。大约一柱香后,沈默掀了帘子进了屋,只见屋子里满满当当的挤了一群的丫鬟婆子。下人们见他来了,纷纷恭身立到一旁,给他让了道。 他皱着眉看着躺在床上,仿若熟睡的靖瑶。她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一如熟睡的样子。只是无论怎么喊她都始终没有睁开眼睛。 他面色沉沉,着人备了轿子。将靖瑶带去了宫中。 过了玄武门,太医院就在皇城南的地方。 所有的太医都过了手,只是纷纷摇头。沈默冷峻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寒冰。所有的太医心中都战战兢兢的,几乎要站不住。 沈默随手将杯子握在自已的手中,那杯子一寸一寸的碎裂开来,溅到地上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勾出了一抹笑:“若是靖瑶出了事,我要你们通通陪葬。” 那些太医本就如同紧绷的弦,见他如此说,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沈默是在刀尖上厮杀惯的人,杀人无数。他说通通陪葬,但不会少杀一个人。 太医院院判大着胆子求情道:“殿下,不是臣下们不尽力。只是皇妃的症状实在千古未见。” 沈默转身间匕首已经出鞘,剑风掠起院判的鼻尖:“你既然没见过,便是医术不精,死了也不算冤枉了你。” 他冷冷的目光扫过战战兢兢的太医们,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匕首上轻擦了擦:“你们是天下最好的大夫。宫中有天下最好的药材。现在你们说救不了我们的娘子。 分卷阅读46 你们若是不尽力,但配不起医者仁民心的名头,我杀了你们也不算冤枉。你们若是尽力了,也就是医术不精,更该死了。”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用匕首挑起院判的下巴:“我看不如就从你开始吧。” 那院判手脚冰凉,重重的叩头声在这针落可闻的大殿中响起:“殿下三思啊。这里是皇宫,臣死了不算冤枉。可若是陛下怪罪下来,谁来承担?” 沈默的匕首重重的刺在了他的肩胛处。那匕首穿透骨缝的声音闷闷的在大殿内响起。随后就是院判的惨叫声。其余的太医们额头纷纷渗出斗大的汗珠。 沈默毫无同情心的将匕首拔出,那血溅了出来,像是雨滴一样。他面色平淡的持着匕首:“你们现在好好的想一想,能不能救我夫人。再想不出,下一次这匕首刺的就是你们的心窝了。” 院判满目惊恐。他疯了!他年少成名,威震天下。手握三军,多么风光。驱除鞑虏,平定边疆,为天下人所敬重。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英雄,现在却手持匕首,要屠戮这些无辜的人! 寂静的厅堂里针落可闻。 他站在阴影之中,身姿挺拔如同渊亭岳峙。神色冷肃,平凭威仪。 院判在他匕首刺过来的时候闭上了眼睛。 就在此时,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元帝刚走过来,撞入他眼睛的就是这一幕。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手持匕首,面色狰狞,目中充满了血丝。瞧瞧他变成了什么样子?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少年将军吗?他简直就是地狱里走来的恶鬼。 院判将眼睛偷偷睁开了一个缝。那匕首就指在他喉咙处,他吓得往后瘫软,颤拦着叫道:“陛下,救救老臣啊。”。 沈默匕首翻转,他站直了身体,脊梁挺得很直:“他该死。” 元帝的眼睛眯了眯:“生死之事由天定。若是太医什么病都治得了,天下如何会有过世之人?”顿了顿,他声音重了些:“你太胡闹了!” 元帝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那些太医们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如今捡回一条命。脚步再也没有平时的悠闲,只快步的离开,仿佛后面如同有恶鬼追他们一样。 元帝看了眼躺在里侧的靖瑶,云鬓娇颜,肤如美玉。他的眸色里极快的滑过一抹厌恶之情。 他声音沉沉:“默儿。世有生老病死,你应当看开。” 沈默闭了闭眼睛:“劳父皇挂心了。” 元帝见他紧抿的嘴唇,便知他一点劝也没听进去。如今他满脑子的女人,也只能期盼时间一长之后,他慢慢的能将靖瑶遗忘。 他的手重重的拍了拍沈默的肩膀:“你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要太过伤心了。你这样,父皇看着难受。” 沈默见他这样说,心仿佛在温水中泡过了一般。他郑重的点了点头:“儿臣不孝,让父皇担心了。” 元帝摇了摇头:“天色晚了。你今晚便在宫中睡一夜吧。靖瑶的病太医们一时看不出来,也不代表以后都治不好。让她住在宫中,每日里我会派太医照看她的。” 次日晚上,沈默过了御花园,往寝殿走去的时候,忽听得有人叫他。 他抬眸看过去,是个穿着宫装的婢女。眸目灵活的看着他。 沈默皱了皱眉头。 那丫头又向他靠近了几步,摇了摇手上的铃铛,压低了声音道:“我是苗疆的。” 沈默的眉头渐渐的舒展开来:“谁派你来的?” “少爷。” 两人一路向着寝殿走去。靖瑶刚喝完太医开的药,一点效果也没有。仍是熟睡的样子。 那婢女上前去,将手指搭在靖瑶的雪腕上。过了片刻,才将手指移开。 沈默见她面色凝重,便知她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太医们全都看过了,什么症状都看不出来。” 那丫头冲着他盈盈的笑了笑:“殿下,不必愁眉不展。我只是想知道小姐为什么会沉睡不醒。但是无论她是生了什么病,我一定可以救她的。” 沈默猛的抬眼:“你说真的?” 那婢女抬了抬下巴,有些骄傲的说;“我身上有生死蛊。” 沈默重复了一遍:“生死蛊。” 那婢女点了点头:“生死蛊。一生只有一蛊。有医死人生白骨之效。一生只有一蛊。整个苗疆只有我练成了。本来镇南王送我过来陪在少爷的身边,以防少爷有什么不测。没想到要用过小姐的身上了。” 沈默朝着她重重的鞠了一个躬:“姑娘,今日之恩,沈默没齿难忘。她日,若是姑娘有什么要求,沈默一定拼尽全力完成。” 那个婢女突然眨了眨眼睛,娇俏的道:“可是你还没有问我的名字呢?” 沈默愣了一下,原来苗疆的女子不只有靖瑶那样心思沉重的,还有眼前这样娇俏直白的。“敢问姑娘芳名。” 她抬着脸:“我叫小妹。” 他唇齿动了动:“小妹。” 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普普通通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念出来,却别有柔旖楚楚之感。她绕了绕自己手上的珠子:“我们那边,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 沈默眨了眨眼睛。 他黑沉沉的眼睛这样看着她,她觉得胸口的小鹿都要跳出来了。中原人竟有生得这样好看的,当真叫人一见成欢。只可惜他已经有了娘子了。 她坐在床边,手慢慢的抚摸上靖瑶的脸。一只小小的虫子慢慢的从她的袖子中爬出来。那虫子极小,肉眼几不可辨,慢慢的往靖瑶的口中爬去。 沈默心中大惊,却没有出言阻止她。他虽没亲眼见过苗疆的蛊术,但对其神奇之术却是有耳闻的。 约莫半柱香后,那虫子又爬了出来。 小妹仔细的看了一眼虫子,转头对沈默道:“她是中了毒。千丝之毒,此毒无色无味,为□□,需连续服食数月。炼制过程极为复杂,用药亦奇。听说前朝得宠的王贵妃便是中了此毒才香消玉殒。此后便江湖中便再听人说起过这毒。”顿了顿,她又道:“只是有一事想起却觉得古怪。太医院人才济济。这又是前朝出现过的毒,怎得他们没有一个能诊出来。说起太医院有多厉害,竟然还不如我一个小丫头。”说到这里,她还颇为自豪的笑了笑。 “你应当好好谢谢我。这毒本是无药可解的。中毒者从此沉睡,再不会醒来。可是天下间,谁又能想得到,生死蛊居然被我练成了。” 说完,才发现没有人应她。 她又叫了声沈默。 沈默这才回过神来,朝她拱了拱手:“那有劳姑娘了。” ☆、归稳 靖瑶醒后,陛下特为她在宫中办了宴会庆祝。宫中的妃嫔们都到齐了。鼓瑟吹笙。 这边是 分卷阅读47 女眷,对面则坐着一众的高官大臣们。 沈默因办差事,来得迟了些。此刻恭恭敬敬的冲着帝后行了礼,便坐在对面坐好了。 他的视线随意的扫过。女眷们都衣着鲜丽,花团锦簇的坐在一块,人群中,他的视线稍稍的落在了靖瑶身上一会。她正在低头跟太子妃说着些什么,侧着头,脖子修长曼妙,能看得到耳后霜白的皮肤。 她今日打扮的格外的雍容华贵。云鬓中堆叠着玛瑙翡翠。盛装之下,容貌更是衬得一众的宫妃都黯淡了一去。 太子妃突然在她耳边道:“靖瑶,你瞧着,三弟的眼睛都要将你吃下去了。” 靖瑶抬了抬眼皮,果然与他视线撞到了一块。他却没有被抓到的自觉,眉目坦荡。甚至还冲着她勾出了一抹笑。 她微赧,像做了亏心事一样,迅速的移开了目光,广袖之下的手狠狠的掐了太子妃一下:“我当是个好的,如今竟来调侃我。” 宫宴过会,她同太子妃走着,刚走出了回廊,便见沈默修长魁伟的身姿立在檐下。见着她来了,他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 太子妃以袖掩口,轻轻的笑了声:“他看你看得也太紧了些。我好歹是个女儿身,他竟也这样防着。” 靖瑶嗔了她一眼。 她摇了摇头,盈盈的向着远方走去。 靖瑶立在他几步之遥,只觉他沉沉的视线就落在她的身上,如影随行。 她轻移莲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她刚到他的肩头,小小的一只。此时两眼眯眯,踮着脚尖,去刮他挺翘的鼻子;“好看吧?” 他眸间盛了满满的笑意,竟然点了点头。 靖瑶本以为他会出言相讥,没想到他竟如此顺从的点了点头。一时间粉颊泛上了海棠胭脂色。她伸出小手,勾到他的小指。臻首转向另一侧:“再看,你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两人走着。 沈默突然开口道:“靖瑶,这次你中毒的事情你不打算问我些什么吗?” 她从来心思敏感聪明。他知道她心中必定是什么都明白的。他一直在等她来找他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可是她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靖瑶脸上的笑容不减。其实没什么好问的。那些诸多想不通的事情在她中毒一样后,一切都如同被串到了一块一样,脑子里顿时就清明了。 太医就算救不了她,可是也不应当看不出来她中了千丝毒。居然众口一致的认定看不出,那必然是受了指使了。在宫中,谁有那么大的势力去指使整个太医院。只有九五之尊。 至于用意,想通了是他要致她于死地后,也就不难猜了。 李适透漏他在招兵买马,说明不久他就要对云南用兵了。当今朝廷,最有威望,用兵如神的便只有沈默。千军易得,良将难得。况如今朝廷跟云南呈两分之势,若想打这种没把握的仗。自然是沈默领兵为最好。 可是中间便夹着一个她。 陛下起先想再给他指一门亲事。说不定他会移情。可是他宁恳抗旨亦不愿意娶。这更让陛下忌惮她。以至于想要除去她。 当时在江南时,有人要刺杀太子。如今想来,如果当真不是父亲派人做的,那便只有陛下。他深谋远虑,当时有沈默在,太子必然不会出事。恰可挑拨她与沈默的关系。若他们从此交恶,回京之后,再给他指一门亲事。久之,感情便可淡了。 只怕这次她能起死回生,是大大的出了元帝意料。已经出了中毒的事情,他不可能再次动手。想也知道沈默猜出了是他在计划这一切,为了安抚沈默,才会有这次的宫宴。 她心中不是不恨的。任何一个想要她性命的人,她都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可是他是沈默的父亲啊。 沈默伸出手将她环到了自己的怀里:“靖瑶,嫁给我委屈你了。” 靖瑶摇了摇头:“傻瓜,说这些做什么?我根本不觉得委屈。能嫁给你,大约是我上辈子烧了许多香才求来的。不,不应当只是上辈子,我是烧了许多辈子的香。” 他勾了勾唇:“你到是心大,我显些连累的你连命都没了。” “若活得不开心,活得每一秒都是折磨。若活得开心,活得短些也是值得的。” 久在宫中住,再次回到府中的时候,靖瑶竟有些怀念的感觉。 小碧唤她的声音都带了哽咽:“小姐。” 靖瑶拍了拍他的手。 沈默低头询问着总管;“小佩找到了吗?” 那日,知道靖瑶是中了□□的时候,他便开始清察府中的人。小佩消失,说是有家人来接她回了老家。但是老家里的人说并没有派人来接她 那总管道:“消失了。” 沈默点了点头。她帮父皇做了那样的事,只怕父皇是不会留她的。 次日上朝时。 元帝宣布了要对云南用兵。朝廷议论纷纷,奈何陛下主意已定。 元帝环视了下面站着的大臣们:“各位臣工,可有愿意请命带兵而战的?” 底下的臣工你看我,我看着你,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的。他们心中皆明白,这次领兵出征,不过三四成成功的把握。一旦失败,如今的荣耀全都没了不说,更有可能连累家人。 元帝的手重重的拍在扶手上:“列位臣工食皇粮,拿供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的忠肝意胆呢?”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重重的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旋即,兵部尚书出列:“陛下,臣建议由三殿下领兵出征。他用兵如神,大大小小平定过几十场战役。定可让敌军胆寒。” 元帝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认可。眸子扫向沈默:“你怎么看?” 沈默出列;“禀父皇。儿臣经上次西北之役,不甚从马上摔下来,重伤未愈。只怕此刻领兵出征,会给朝廷造成不可平复的损伤。” 陛下冷笑了声:“除了沈默,难道我朝便再无良将了吗?” 他话音未落,便见太子出列,高声道:“父皇,儿臣愿意领兵而战。” 中书令忙躬身道:“太子贵为了一国储君,不能以身犯险啊。殿下当三思。” 陛下凝眉想了想道:“便由太子领兵。”他也当去沙场历练下,建了军功方可服众。有那么多的军士护着他,不会让他有危险的。 当日,沈默便携靖瑶归隐。朝廷之中再无人见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