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安后宅 卷六》 第1章 【注: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客服。】 【正文开始】 又是一年的除夕。 今年的除夕家宴依旧设在麟德殿中,太子卧病不能出席,承元帝也没什么心思饮宴,只是露了一下面,便离开了。承元帝都离开了,这家宴自是持续不下去,所以草草便结束了。 新的一年初一开始,长安城内便连着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首先便是朝堂上有几位重量级的官员,提议给太子过继一事,打头的便是尚书省右仆射阮成茂。 阮成茂素来爱惜羽毛,会提议这种事,实在让人有些惊讶。可静心一想,便能明白他此举里的意思。如今太子妃失势,东宫妃嫔以阮侧妃最得太子另眼相看,连承元帝对此女都是颇为看重。 阮侧妃是谁啊,是阮家的嫡长女,若是给太子过继,定然会记名在东宫的一名妃嫔名下。如今有这资格的除了太子妃,便只有阮侧妃了,其他的还用说吗? 一时间,朝堂之上对于阮成茂毁誉参半。但不管怎么说,以前关于过继一事,只是小打小闹,如今由‘右宰之称’的尚书省右仆射提出来,又有数名官员附议,就不得不让人重视了。 朝堂之上关于这件事的争议很大,有赞同的,有不赞同的,还有不少和稀泥以及坐山观虎斗的。不过承元帝暧昧的态度,也让众人看在眼底,看来承元帝是打定了主意想给太子过继,若之前只是小打小闹试探一番,这回就是动真格了。 看明白这一切,许多人都坐不住了,纷纷参与进去。一时间,朝堂上分外热闹。而作为事情的另一个主角,楚王府却是十分安静,颇有些不管不问的模样。 就在这时,长安城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此事与朝堂无关,不过只是在市井中流传罢了,但不要小瞧流言的力量,很快连许多勋贵世家都知晓了这件事情。 长安城来了一位名医。 多有名?非常有名! 据说其医术十分高超,专治旁人不能治之病。他来到长安城后,便在机缘巧合下治好了两个必死之人,一时间声名大噪。这些勋贵世家达官贵人们,个个都怕死,关于求医问药之事自然是慎之又慎,本还想再看看风声,哪知这位神医刚冒出头,就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请走了。 请他的人正是楚王。 楚王有腿疾,多年不良于行,这并不是先天的,而是顽疾,这件事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楚王府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停下四处寻访名医求医问药,只是并没有寻到可治疗他腿疾之人,忽然有个绝世神医出现,楚王府那里自然不会漏过。 无数人感叹自己慢人一步,还有许多人抱着看戏的心情,当然也少不了有那些人各种揣测。这神医似乎很有一手的样子,难道他真能医好楚王的腿? 一时之间,关于太子过继之事的动静反而消停了,众人的目光皆聚集在楚王府那处。 只可惜自打那神医进了楚王府的大门,便再没有任何风声透出。无人知晓他到底是能医,还是不能医,医不医的好。因为此事,长安城内各大赌坊还开了盘口,赌这神医到底能不能医好这楚王的腿。 此事传得沸沸扬扬,自然惊动了承元帝。 承元帝亲自发话召神医进宫,美闻其名想关心一下儿子的病情。 每当承元帝有所动作时,九娘便忍不住会阴谋论。 她对楚王说,承元帝必然没怀什么好意,若是这神医说医不了,自然就罢了,可若是说能医,就怕承元帝会对这神医下手。 其实这神医必然得医得了啊,若不然楚王帮着造这么大的势,又是为何。 楚王却是笑道,这就是他为何会替这‘神医’造这么大势的原因,众目睽睽之下,承元帝不可能也不会对此人下手。就算是真动了什么念头,那也是暗里操作的。 神医被召进宫,承元帝亲自问其可有把握医好楚王的腿。 神医答曰:然。 众人哗然。 不管怎么说,神医最后安然无恙的回到楚王府,一心一意开始与楚王治腿。楚王府再度紧闭门户,隔绝了外面许多人的目光。 这期间楚王府里极为安静,楚王也摆出一副认真治腿的样子来。九娘之前料想过的阴谋诡计或者暗中生乱,竟然一次都没发生过。尤其是承元帝那里,居然一次幺蛾子都没出过,实在让人愕然。 九娘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极为惬意,除了侍候楚王,就是照顾儿子。 随着时间的过去,木木也一天天的长大了,如今他虽还不会走路,却是精力十足,会爬的孩子娘折腾不起,一不小心就会险象环生。 无奈之下,九娘特意在正房这里另辟了一个房间,里面摆了偌大一床榻,床榻四周围以栏杆,里面铺着厚软的被褥。每当闲暇无事的时候,便将儿子放在其中,这样一来也不怕他摔下来,更不用担心磕着碰着,给九娘省了不少事,木木也十分欢喜。 深夜,寂静无声。 帘幔之后的床榻上,正在熟睡的人突然自梦中醒来。 第2章 如墨的眸子默默翻滚良久,终于归复平静。他侧头望了身边熟睡中的人一眼,依旧是那张熟悉的娇颜,却是让他心生恍然。 自那日从萧如口里听到许多不为人知的事后,那中断了许久的梦,再度开始延续。 白色的高头大马,红色的嫁衣,喧嚷至极的场面…… 他不知道梦中的‘他’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态,看着她出嫁的。只知道心情极为不好,‘他’觉得那是背叛,‘他’一直是那么觉得的,甚至当初她拿着自己给出的承诺,去换回所谓的自由,‘他’也是这么认为。 没有人能在背叛‘他’后还能安然无恙,她算是唯一的例外。 ‘他’厌恶她至极。 不过也仅是如此罢了,‘他’应该上心的是大业,而不是一个女人,一个对‘他’而言不过是条狗的女人。 ‘他’果然坐上了那个位置。 ‘他’想,那个虚伪而功利的女人肯定会后悔的。嫁人真的那么好吗?‘他’其实可以给她更多。 ‘他’知道她过得不好,虽‘他’对她视如敝屣,可关于她的消息还是一点点传入‘他’的耳朵中。 闲暇之余,‘他’有时候会忍不住的想,当她再度面对‘他’时,她应该是一副什么样的面孔?是狗腿似的巴结,还是假装出来的柔顺?她在他眼里一直是只小狐狸,看似柔顺,实则柔顺的皮子下全部都是刺,一不小心碰触过去,便会扎得满手都是伤。 为了想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面孔,‘他’给了她一个封号,荣国夫人,食邑千户,‘他’觉得这是她应该得的,虽然她背叛了‘他’。 她进宫谢恩,‘他’却下意识的回避了,只让她对着紫宸殿三跪九叩。 之后她离开,‘他’却是站在殿中望着她的背影许久。 那时的‘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也许‘他’真的错过了什么。 这个问题,上辈子直到她身死时,‘他’才弄懂。 而这辈子的楚王却是一早就懂了,也许之前懂得不是太清明,可他却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不退不让。 楚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似乎要将满腹的郁气全部吐出。 身边的人素来觉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侧过身来往他怀里钻了钻,手抓住他的衣襟,又沉沉睡去。 楚王突然发现儿子和她竟有惊人的相似,两人都是那么喜欢抓人衣襟。 他将她往怀里拢了一拢,再度阖上眼。 当楚王醒来时,身边便没有人了。 他隐隐听见隔壁屋有笑声传来。 披上衣衫,下榻。 他熟门熟路的往笑声那处而去,远远就看见屋中偌大一张床榻上,她一身淡青色衣裙倚在榻上一角,那个长得越来越像他的臭小子,光着屁股一边爬一边哈哈大笑,口里还含糊不清的喊着娘、娘。 木木终于千辛万苦的爬到目的地,啊呜一声一头埋在她娘的肚皮上。歇了两个呼吸的时间,他继续努力往上爬,因为不着力,根本上不去,幸好九娘还算善解人意,将他提了上来,放在自己肚皮上坐着。 木木十分欢快,为了庆祝自己得到最终的胜利,他坐在九娘肚子上一颠一颠地蹦弹着,嘴里还发出噢噢噢的欢呼声。还没蹦两下,人突然就飞天了,他左顾右盼一时有些茫然,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扔回了起点。 楚王眼含不悦的看九娘一眼,明明这不是瞪,让九娘却感觉这就是瞪。她不禁有些心虚,干笑着道:"他喜欢玩这个,我就陪他玩了,儿子其实不重的。" 楚王鄙夷的瞧了一眼那肥墩墩胖乎乎的小子,回了九娘一个眼神,大概的意思就是你哪只眼看他不重的? 九娘转了转眼珠,倒打一耙:"还不是你惯出来的毛病,你陪他玩了两次,他就记住了。现在你不陪他,就只有找我了。" 楚王懒得理她,索性今天也没事,便褪了鞋也上了榻。 这榻十分大,差不多占了半间房的面积,别说躺两个大人一个奶娃了,再来三组都能装下。 只是楚王素来注重形象,这种不雅之举是能避免就避免的,几个在正房这里服侍的侍女也明白这点,所以当楚王进了这间屋后,就鱼贯退去了屋外,门也被半掩上了。 九娘从墙角拿了两个软枕过来,给楚王垫在身后,让他可以靠的舒服点。 她如今越来越佩服自己的奇思妙想了,自打儿子会爬以后,这处就渐渐成了娘俩的栖息地,看楚王这样似乎也有被传染的迹象。不过这样确实挺好,这上面地方大,放一张小案几,既能用饭又能看帐,偶尔在上面练练字也是可以的,同时又能兼顾看儿子,可谓是一举数得。 楚王这段时间在府中治腿,该做的样子自是要做足了,前院那里能少去尽量少去,大多都是在正院这里。今儿早上起来,九娘见楚王睡得沉,难得他如此,便没有叫醒他,自己先陪着早起的儿子来了这处玩耍。 第3章 "殿下,我让她们传膳?" "你还没用?" 九娘摇了摇头,嗔了一眼又往她爬来的儿子:"这小子精力旺盛,醒得也早,早上起来我就用了盏冰糖梨水,想等着你起身后一起用。" "那让她们传膳。" 九娘扬声叫人,吩咐了下去。话音刚落,一个小肉团子向自己撞来。 她哎呦一声装作痛苦样,往后面倒去,然后就不动了。小木木愣愣的坐在那里,瞅瞅爹又瞅瞅娘,小胖手直往九娘那里指,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娘。 楚王无语,原来她平时就是这么骗儿子的。 木木见娘不动,心里大急,爬过去就使劲用手拽她衣裳。就在他着急露出哭相要哭出来时,九娘猛地坐了起来,一下子将他抱进怀里。木木尖叫一声,紧接着便木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得口水喷了九娘一脸。 九娘一把将他放了下来,对着他光屁股就是轻轻一巴掌,"找你父王去。"想起儿子根本听不懂父王这两个字,她又道:"找你爹去。"说完,便去翻帕子擦脸。 木木虽然不懂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这个爹他是听得懂的,见娘一副懒得搭理自己的样子,他便乐颠颠又爬去找爹了。 九娘上辈子对子嗣求而不得,这辈子生了这么个宝贝蛋子,自是爱进了心坎里。一般贵妇们养育儿女,大多是将孩子交给奶娘,平日里嘘寒问暖就好,唯独她和人不一样。宁愿不出门交际,也要天天围着儿子打转。 她对养孩子并没有什么经验,一切全靠自己摸索,偶尔余嬷嬷会在一旁指点一二,渐渐也摸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经验。 如今木木虽不足周岁,但可以明显看出比差不多大的小孩要聪明多了,大人所说的话,比较简单一些又常说的语句,他大多能听懂,且精力十分旺盛。在如今孩子很难养极易夭折的当下,孩子精力旺盛就是代表身体好。 木木的身体确实不差,极少有不舒服的时候,也不像有的孩子那样成日里被奶娘抱在怀里,显得病怏怏软趴趴的。这些归咎于九娘对他的粗养,她从不让奶娘总是抱着孩子不丢,包括平日里她自己带木木的时候也是,除了喂奶的时候,都是将他放在自己的小床上。再大一点,会坐了会动了,就给他换一个宽敞的地方,到如今会爬了,九娘也从不拘着他。 大人多运动可以强身健体,少得疾病,小孩子多爬爬多动动,身体也会好些。反正九娘是这么认为的,如今看来效果还不差。 木木又去舔着脸缠楚王了,这边莲芳几个开始摆膳。 她们先抬了一张四方的矮桌过来,置于榻上,然后便开始络绎不绝往矮桌上摆放膳食。摆好后,几人便下去了,只留了莲芳在一旁侍候着。 九娘过去将儿子从楚王身上抱下来,一家三口去了桌前用膳。楚王自用,九娘却是从莲芳手里接过一只汤匙,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给儿子喂食。 如今木木还没断奶,但已经开始添加辅食了,吃的东西让楚王来看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不是些米糊,就是菜糊,不光形状看起来奇怪,颜色看起来也奇怪。可木木却是吃得很是香甜,楚王适应了好久,才适应过来自己儿子竟然吃这样的东西。 今天木木吃的便是一碗黄色的糊糊,里面添了蛋黄,所以他吃得十分香,小嘴儿吧唧吧唧的。楚王的餐桌礼仪很好,素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更不用说吃饭吧唧嘴了。他看了靠坐在九娘怀里的木木好几眼,一副忍得很难受的样子。 九娘戏谑的瞥了他一眼,低头跟儿子说话:"乖乖,好不好吃?" 木木这会儿可不会说好吃,只会说一个字,吃。见娘不喂他了,小手指指桌上的碗,"吃,吃。" "好,咱们吃,吃饱饱,木木长壮壮。" 这又是楚王难以忍受的一点,九娘经常自说自话和一个屁事不懂的孩子说话,这也就罢了,其间言语中的那种亲昵感,是哪怕面对自己都不曾有过的。 九娘喂饱儿子,便将他给了一旁的莲芳,让她抱下去给木木擦嘴净手换衣裳,自己则拿起筷子开始用早膳。楚王本是已经用够了,见她方拿起筷子,便不由自主又多用了几口。 两人前后脚放下筷子,进来几人撤桌子收拾残局,又端了水服侍两人漱口净手。一番弄罢,木木也换了干净的衣裳回来了,一家三口又窝回了榻上。 九娘感叹一口,这种日子真是过得即惬意又颓废,她这阵子都吃胖了,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又去瞥楚王,看他依旧是一副身材挺拔消瘦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嫉妒。 "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好?" 这个好自然指的是腿好,也就是楚王正式腿愈,在人前落脸的时候。 楚王沉吟道:"晟儿周岁前。" 九娘这才反应过来没多少日子儿子便要周岁了,周岁自然是要摆宴的,难道楚王是打算借着这个场合,宣布自己已经可以站起来的事情? 第4章 "希望到时候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九娘感叹道。 这阵子她虽过得惬意,但神经一直紧绷着,直到承元帝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才慢慢松懈下来。 楚王没有说话,心里却明白九娘的顾虑。 不过在他来看,承元帝那边大抵是暂时不会有什么动作,他腿愈之事已经势不可挡,阻止也没用。 就如同他之前所言,人越老,顾虑的也就越多。随着承元帝日渐年老,太子身体越来越差,混乱的局势,渐渐失控的无力,早已让他方寸大乱。 父弱子强,这是一个避免不了的事实,即使承元帝总是视几个儿子为掌中物,可任其揉捏,但随着时间的过去,儿子们的势力在逐渐增长,他日渐老去,手中的势力一点点被瓜分,所有的一切也开始慢慢脱离他的掌控中。 尤其从来被他视为可利用工具的楚王,如今也不听话了。 三足鼎立的局势,失去承元帝唯一可操控的一角,他又能再去牵制谁?如今牵制不牵制,早已不由他做主,接下来的局面,该由强者说话。 恐怕赵王和成王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所以对于楚王的‘腿愈’,两人乐见其成。三个人自己打起来,总比头上压个太岁,还要防着一旁有人对自己出手的强。 对于承元帝,所有人都忍耐到了极限。 转眼间,就到了木木周岁这日。 比起楚王府上次摆满月宴,这次周岁宴的场面要更壮观一些。尤其许多人惦着楚王腿疾一事,楚王府的嫡长子周岁摆宴,楚王自然会露脸。打听不到消息不要紧,到时候直接看到人便好了,所以长安城里各家各户收没收到帖子的都来了。 幸好楚王府这里早有准备,也没出什么岔子。 前来贺喜的人太多,木木在前院抓完周便被奶娘抱走了,九娘则留下负责招待今日前来贺喜的女宾。 至于男宾那处,由胡应荣和杨甲帮衬着招呼。今日楚王也如众人所愿的露脸了。甫一露脸便迎来了众多人的惊讶的目光,与轮椅为伴多载的楚王终于站起来了,虽因康健问题暂时还只能杵着手杖行走,但仅是这些也足以让人惊叹不已了。 楚王能站起来这代表着什么,心里有点谱的人都明白,看来以后朝中的局势又将产生变化,皇位的角逐者又多了分量很重的一位。 更令人惊讶的是,赵王成王这两位不但没有显出什么不悦之色,反而对楚王的腿愈似乎十分高兴的模样。两人满脸笑的连着敬了楚王几杯酒,倒是让宴上的一众人颇为有些看不明白。 皇宫,紫宸殿。 与楚王府的热闹相比,紫宸殿这里安静得异常。 承元帝早早便命人赏了东西去楚王府,待前去传旨的内侍回来后,紫宸殿这里的气氛便降至到了冰点。 龙案后,承元帝正在批阅奏折,阮荣海半弓着腰跪在一旁磨墨。秾艳的朱墨随着他的动作,和着水,慢慢融化来开,粘稠的血红色,刺目惊心,让人乍一看去,还以为是血。 承元帝并没有大发雷霆,这在脾气越来越暴戾他的身上,实属罕见。只有阮荣海知晓,陛下不是不恼,只是最恼的那阵子过了。从那名神医的出现,到楚王如今可以站起来,这期间陛下焦躁难安,却又强制压抑,宛如困兽,可当事到临头他反而有一种异常的平静。 这种平静让阮荣海胆战心惊。 东宫,太子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他半靠在榻上,如今的他瘦得更加厉害了,明明是四月的天,身上还盖了一层厚厚的褥子。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啊,五弟终于可以站起来了。"太子笑着道。 一旁的福泰却是鼻头酸涩。 这场筵宴一直到夜幕降临才散,九娘筋疲力尽的回到正院,连儿子都不想抱了,去东厢看了看木木,便回房沐浴更衣。 莲枝问她是否传膳,九娘歪在贵妃榻上摇了摇头,说是等楚王回来再说。 不多时,楚王便回来了,也像九娘一样先是沐浴换了轻便的衣裳。待他从浴间出来,晚膳已经摆好了,夫妻二人用了膳,便去歇下了。 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楚王腿愈后,要正式进宫面圣。虽承元帝那里没有动静就是好消息,可事情到底怎样,还是要到时候才知道。 次日一大早,楚王便进宫了。 他到的时候,承元帝还未下朝。紫宸殿里的内侍都对楚王不陌生,恭恭敬敬的将他请了进去,在偏殿中坐着喝茶,等待承元帝下朝回来。 这一坐便坐了一个多时辰,其实承元帝早就下朝回来了,只是他招了几位大臣议事。楚王求见的消息也递上去了,只是上面人没发话,下面人自然不敢多做质疑。 冷板凳? 楚王并不是没有坐过,若是连这点道行都没有,他如今达不到这种地位。 第5章 茶,已经换过好几盏了。 正殿那里终于传了楚王,偏殿这里服侍的小内侍恭恭敬敬的将那根紫檀木的麒麟杖递给楚王,又扶着他站了起来,将他送出殿门。 楚王杵着手杖,脚步略有些蹒跚,进了殿后,便来到殿中央的位置跪了下来,颤巍而不失坚定的拜下,"给父皇请安。" 龙案后的承元帝,端详着跪在下处的人,似乎第一次见楚王的样子。 良久,才道:"起来吧。" 立在一旁的阮荣海屏息静气,大殿两侧还立了不少内侍,俱是含胸垂首,似乎浑然看不到楚王站起来艰难的模样。楚王先单手撑地,另一只手拿起放在一旁地上的手杖,借着手杖的支撑,先立起一条腿,又立起另一条腿,之后站起。 说来简单,可等他站起来时,已是满头大汗。 他似乎有些窘然,对承元帝歉道:"儿臣失仪了,儿臣的腿暂时还有些不听使唤,冯神医说是许久未走的原因,多练习走动,慢慢就能好了。" 承元帝点了点头,道:"你的腿能好,父皇甚是安慰,也算是了了父皇的一桩心愿。去看看太子吧,要知道他可是一直惦记着你腿的事。" "是。" 楚王躬身又行一礼,才缓缓往后退去,退至门边,才转身迈过门褴,往外行去。 从承元帝这个位置,可以一直看到楚王出门下了台阶,看着那个略有些蹒跚却脊背挺直的背影,他目光晦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子已经等楚王许久了。 旁人看不显,福泰却是知道,自打那次中毒后,殿下一直精力不振。用了早膳后,福泰几次劝太子歇一会儿,都被他打岔过去了。 福泰知道殿下在等楚王,楚王的腿一直是太子的心病,虽昨日便收到了消息,但福泰想,殿下要亲眼看过,恐怕才能放心吧。 楚王来后,阮灵儿便避去了偏殿。 太子让人给楚王搬了一张月牙凳,让他坐着说话。 他先是问了问楚王腿的情况,知道他如今走路还有些不便,是长久未走动的原因,慢慢锻炼便能痊愈后,便松了一口气。 "你的腿能好,也算是解了孤一桩心事。" 看着满脸病弱却笑容爽朗的太子,楚王眼中闪过一抹复杂。 "让皇兄劳心了。"他低声道。 太子浑不在意的摆摆手:"这算不得劳心,你的腿是因孤而起,你又是孤的弟弟,说起来也是孤愧对你才是。" "当不得皇兄如此说。" 太子眼神复杂的看着眼脸半垂保持恭敬态度的楚王,"孤欠你一句抱歉,希望来的不会太迟。"他顿了顿,又道:"你不要怪父皇,说起来……" "臣弟从来没有怪皇兄的意思。"楚王抬起头来,眼神灼灼的看着太子。 太子在他的眼神下,干白的嘴唇上下翕张了几下,终于化为一声沉沉的低叹。 从小他便和几个兄弟不亲,唯一称得上还算亲近的就是这个当年最小的五弟。过了这么多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孰是孰非已经说不清了,这份兄弟情义终于在外力的干扰下变了质。 "罢了,也是孤迷惘了。"太子苦笑一下,将心里所想讲的话都咽了下去。父皇再不好,那也是自己的父皇,说到底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五弟不去怪父皇。"你进宫一趟不容易,还是早早回府歇息吧,虽是腿好了,还是要注意一些。" "谢皇兄关心,臣弟告退。" 福泰赶忙靠了近来,扶起楚王,楚王站直后,便对太子躬了躬身,然后往门外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站定,背对着太子道:"不管皇兄相不相信,臣弟从来没有怪过皇兄的意思。臣弟很感激皇兄,若是没有皇兄的庇护,也没有如今的我。" 所以,即使被逼到那种份上,明明他可以很简单的解决,却从来没有动过那种心思。为此,儿子差点被过继出去,九娘差点命丧黄泉,他为此一直潜伏等待,却从来不悔。 人,总要有一丝自己的底限。楚王一直在寻求一个两全的办法,而如今他似乎找到了。 望着楚王消失的身影,太子脸上的苦涩更加浓重了,他伸手掩住自己的眼,良久,才低低的道:"这究竟是怎么了……不过,这样也好……" 楚王从宫里回来,九娘便收到消息了,只是一直等到暮色四合,楚王也没有出现。 她问过之后才知道,楚王从回来后便一直待在书房里,这其间并没有召人前来议事。难道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九娘忍不住了,命人去书房那处递话,问楚王是否回来用完膳。 不多时,楚王便回来了。 九娘也没有开口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吩咐让莲芳传膳。一顿饭用的安静至极,九娘看得出楚王似乎有心事,至于这心事为何却并不知道。 第6章 大抵是九娘的眼神太明显,两人上榻后,楚王才开口说道:"太子殿下从小便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几位太傅都对他诸多夸赞,不管是从才学还是从心性,小时候我曾听过太多人说,太子身为储君,将是大齐之福。父皇对他也是颇多寄望,可惜……" 可惜太子的身子太差,光这一点就足够将太子所有努力全部抹除了。 "……小的时候,看着父皇那么看重太子,其实心中多少都会有些嫉妒的。不光是我,估计成王赵王等差不多都是如此吧,可不管我们怎么做,父皇眼里似乎就只有太子一人……母妃过世后,我虽被放在和鸾殿由皇后养着,可日子并不好过,宫里捧高踩低的人太多了,一个不受人重视的皇子,连个奴才都不会将你放在眼中……" "……慢慢便学会了去讨好这个皇兄,太子是一个待人很体贴的人,他即使暗里对我颇多照顾,却从不会在表面上表露出来,因为他知道这种另眼相看,只会害了还年幼的我……直到那次围场刺杀,我替太子挡了一箭……我不知道皇兄知不知道,我其实是利用了他……" 这是九娘第一次听楚王开诚公布的谈起这些事,这些内情其实她早就知道了,还是因为上辈子拼凑而来。九娘听得出来楚王的口气很复杂,自打嫁给楚王以后,九娘对他了解越来越多,一个真实的楚王在她眼前渐渐呈现出来。 原来楚王也并不是全然的冷心冷情,心狠手辣,他也会复杂,也会纠结,也会因为某些事徘徊不定,迷惘为难。 很多时候,尤其是那阵子赵王妃因意外小产,九娘却在之后有了身孕,以及诞下木木后,承元帝想把木木过继给太子的时候,九娘也曾怀疑过。若说赵王和成王不好下手,但以楚王和太子的交情,设局害了太子对楚王而言并不是一件太难的事。上辈子九娘便怀疑太子最后身死,并不是自然死亡,而是为人所害,最可疑的人便是楚王。 按理说,被逼到那种地步,以楚王的秉性应该会下手的,可楚王却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如今这件事终于有了答案,原来楚王不是不能下手,而是不愿。 按理说,九娘应该埋怨楚王的,因为他的不愿,自己经历了那么多的担忧与害怕,甚至濒临死境。可九娘却没有这种感觉,她突然感觉自己和楚王贴得更加近了。那种感觉并不太好形容,却轻轻的拨动了她的心弦。 其实两人何其相像,人,总是还要有一丝自己的底限的。 "你没有怪本王吧?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让本王弄得如此复杂。"楚王将九娘拉入怀中,缓缓的顺着她的长发。 九娘蜷在楚王的怀里,摇了摇头:"没,九娘不是那么没良心的人,不管如何,太子殿下出手救了我几次,且我相信殿下一定不会让九娘还有儿子出事。"所以即使被关在掖庭,差点没一瓶鸠酒命丧黄泉,她也依旧坚信楚王一定会救她出来。 楚王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声音在屋中打了个转儿,渐渐消弭在空气中。 次日,承元帝传下口谕,召冯神医进宫与太子诊病。 对于这件事,楚王早就有所预料,承元帝一直关心太子的身体,突然来了位神医,又治好了楚王多年的顽疾,承元帝不可能不动心思。 按理说,这件事应该由楚王来主动提起的,方显恭敬与孝道。只可惜经历了这么多,避嫌这个道理还是要懂的,这个口只能是承元帝或是太子来开,而不是楚王。所以冯神医虽是治好自己的腿,楚王还一直留他在府中,并没有让他‘消失’。 冯神医是个貌不其扬的老者,从面相来看根本看不出这神医神在哪处,只是之前有几个令人惊叹的例子,也由不得人不敬重他。 人吃五谷杂粮,不可能会不生病,所以时下人们对‘大夫’这一职业,都是非常尊敬的。当然,到了皇族这一阶层,寻常的大夫不可能会入他们眼中,可若是‘神医’,就另当别论了。 冯神医先去紫宸殿叩见了承元帝,承元帝并没有当即便让他去东宫,而是让他先给自己请脉。 承元帝坐于龙案前,手腕上搭了一条明黄色的帕子,冯神医恭敬的跪在他面前,抬手与他把脉。 冯神医把脉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收回自己的手,捻了自己细长的山羊胡一下,道:"陛下可是夜里多梦、盗汗,偶有心慌、气短、耳鸣之症状?若是草民没有诊错的话,此乃是眩晕之症。" 承元帝没有说话,一旁的阮荣海答道:"陛下确实有神医所说的这些病状。"却是并没有提是不是眩晕症。 冯神医心下了悟,点了点头,"此症说严重也严重,说不严重也并不严重。用药控制只有辅助之用,关键陛下还是得少思少虑,忌肝火旺盛。" 肝火旺盛者,目赤、易怒、头痛、胁痛、耳鸣、眼干,说白了也就是承元帝动怒太多的缘故。这个道理承元帝自己也懂,却是从没有一个人敢如此明晃晃的说自己脾气太过暴戾,甚至连隐晦的暗指都不敢。 第7章 说一个皇帝脾气暴戾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就是说他是一个暴君。为君者最忌被人称之为暴君,因为古往今来暴君的下场就没好过。 "你大胆!"承元帝怒斥。 冯神医并没有被吓得当即就跪下来求饶,而是态度不徐不疾的顺了顺衣袖,垂首敛目手拜道:"草民乃是医者,医者自然百无禁忌,以病症为主。若是草民说了什么惹怒了陛下,还请陛下赎罪。" 承元帝哼了哼,道:"继续。" 冯神医放下双手,垂于身侧两旁,"此病以静养为主,不宜劳累,若是静养得当并不会有什么大碍。放血遏制只能治标不能治本,过极必伤。" 又被冯神医说中了一条,承元帝这个老毛病不是一朝一夕的了,太医们的说法与之相同,只可惜承元帝从来是左耳进右耳出。其实也怨不得他,只是脾气在此,且越来越多的烦心事,也由不得他能控制住。 最近这一年多来,承元帝头晕眼黑的次数越来越多,喝药无用,太医们只能采用放血之法。此法倒是挺有用,也能管上一阵儿,可惜近日来连放血之法都没什么用了。 这次冯神医被召入宫与太子诊脉,承元帝将之先召到紫宸殿,说是想试试此人是否真材实料,实则承元帝也有想试试他能不能治好自己的意思。可惜就如同冯神医所言,此病若说严重也挺严重,若说不严重其实也不严重。 忌怒、忌劳累便好。 可惜若真能如此,此时也用不上冯神医了。 "朕还以为你医术多么了得,没想到也不过如此,白污了‘神医’之名。" "草民恐慌。" 其实冯神医一点恐慌的样子都没有,还是那么的闲适淡然,仿若自己面对并不是手操生杀之权的当今陛下,而是一个寻常的求医问药者。 "草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者,从没有敢妄然自称什么神医,这些都是不明事理者人云亦云而来,草民受之有愧。" "那你的意思是朕也是人云亦云的无聊之辈了?那你治好楚王的腿又是做何解?" 果然来了。 冯神医面容不显,"草民万不敢如此评论陛下,陛下圣心独断,之所以会召草民来也不过是一片爱子之心。至于楚王殿下的腿,乃是毒素淤积所致,草民之所以能医好,也不过是刚好对症罢了。" 承元帝半响不语,眼神晦暗莫名。 良久,方道:"阮荣海,你带他去东宫给太子看看吧。" 其实此时承元帝已对此人能治好太子,并不抱任何期望了。太子的身子乃是胎里带病,常年羸弱所致,冷不得热不得累不得劳心不得,其实若说是病,还真没有什么病。与他这病异曲同工,药石罔顾,只能慢慢静养。 可身在这宫里,对平常人来说十分容易的‘静养’,对他们来说却极为不易。 果不其然,冯神医去了东宫以后,认真为太子把脉,得出的结论与众太医诊断的差不多。 之后冯神医离宫,傍晚的时候,一辆马车悄悄驶离长安。 若说真正对冯神医能治好太子抱有莫大期望的,还要属阮灵儿。 早在听闻到冯神医此人,她便动了这种心思,不止一次与太子说待楚王腿愈,能不能把冯神医请进宫来一趟。太子清楚自己的身体,根本不是神医不神医能治的,可不想让阮灵儿失望,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待冯神医离开后,阮灵儿便避去了偏殿,过了一会儿回来,眼圈微微有些泛红,但脸上还强撑着若无其事的模样。 太子微微叹了一口气,道:"孤的身子已经是这样了,并不是人力可挽救的,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可……" 太子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行了,孤的身子孤自己心里清楚,一时半会不会死不了的,你放心就是。" 阮灵儿听了这话,冲动的上前去掩太子的嘴,掩了之后才发现,她此举有些失仪了,忙放下手来。却无法止住眼泪,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她尖细的下巴,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在被褥上慢慢晕了来开。 "别哭。" 她再也忍不住了,扑在太子怀里,痛哭出声。 "灵儿不想让殿下死,不想……" 太子半靠在松软的靠枕上,苍白的面色近乎是透明状,他轻轻地拍了拍阮灵儿瘦弱的脊背,安慰道:"孤不会死,不会的……" 这是阮灵儿第一次在太子跟前如此失仪,哭完后,她即是羞涩,又有些内心忐忑。幸好太子只是眼神温和的望着她,并没有怪她的意思。 又到了太子服药的时候,阮灵儿一勺一勺的侍候太子用药,又服侍他漱口擦嘴。药效很快便上来了,太子陷入沉睡中。 每当太子睡着之后,便是阮灵儿唯一可以空闲下来的时候。 第8章 阮灵儿以前即不信佛也不信道,却在太子那次病重之后,便在浩然殿偏殿的一间小屋子里供了一尊佛像,每日早晚三炷香,闲暇还会来念经祈福,从不会漏下。 她进了小佛堂,先是上了三炷香,然后便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双眼默默祈福。待一套下来完毕,她对着佛像拜了三拜,便起身去了一旁的书案前,开始抄写佛经。 她每日都会抄上一卷佛经,然后供奉在佛像前,待供奉够了天数,便一并烧了,希望自己的心意能够感动上天。 阮灵儿每次抄佛经都是跪着抄的,她说这样才够虔诚。每当看到这么虔诚的娘子,香儿便会忍不住一阵阵的心疼。 她从小跟在阮灵儿身边,吃过苦,受过累,挨过打,同样也荣光过。按理说如今她是太子侧妃身边的一等大侍女,应该是别无所求了。可日日看着自家侧妃如此,素来不懂佛神这一套的香儿,也会忍不住在心里替太子祈几句福,只希望太子能够康康健健的活着,让侧妃不要伤心。 阮灵儿已经抄了半个时辰了,这期间一直没有人来叫她。既然没有人来,那说明太子还未醒,她自是一心一意希望可以将这卷佛经一气呵成。哪知香儿却不依她,硬是要让她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喝盏茶,吃点东西,缓缓再抄。阮灵儿素来是个没主子架子的,且香儿服侍了她这么多年,只能依了她。 香儿服侍阮灵儿在一旁坐榻下坐下,端了茶和几样点心,又跪坐在一旁给她捏腿。 捏着那紧绷如石的小腿,香儿忍不住抱怨道:"娘娘,您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您身子本来就弱,这大半年来日日在殿下身边服侍,劳心劳力的,一刻不得松闲,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会儿了,您又要抄那劳什子佛经。瞧瞧您那脸色,连点血色都没了。" "打住,这话你对我说说也就算了。服侍殿下,那是我的荣幸,也是我心甘情愿如此的。若是可以,我情愿减我自己的寿,换来殿下的身体康健。" 香儿就知道会是这种答案,但还是忍不住说道:"奴婢也不是不让您服侍殿下,只是您也该注意自己的身体,您的月事自打在阮府那会儿就不准,一直也没有调理,您恐怕都还没有注意到吧,您已经又有两个月没来月事了,上一次也是淅淅沥沥的只来了两日。这阵子您老是头晕,若不然请个太医来看看,反正咱们东宫缺什么,就是不缺太医,您也不要只顾着殿下不顾自己。" 香儿不说,阮灵儿还真没有发现自己月事又没来。她的月事一直不准,每次来都会痛得死去活来,恨不得死了算了,所以她从不会关注此事。没嫁入东宫那会儿,也曾偷偷找大夫看过,大夫说她身子从小就没养好,日后慢慢调养就好了。可惜当年在阮府,自顾尚且不暇,又哪里能调养什么。 至于来到东宫,早先兢兢业业,不敢招事惹事,后来好不容易得宠了,又怕人说自己恃宠而骄,到了现在,更是一门心思都放在太子身上,根本想不起自己来,因此这事就一直拖着。 "才多大点事,还用得着去请太医?"阮灵儿皱着眉,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香儿对自家主子简直是没脾气了,遂道:"您要是自己不去,索性奴婢便去求了殿下,殿下仁厚,奴婢就不信他会不管这事。" 阮灵儿赶忙道:"你千万别去对殿下说,殿下如今劳不得神,真是拿你没办法,这事我自己来就是。" "那娘娘一定要说话算话。" 阮灵儿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定一定。" 自打楚王腿愈之后,朝中便呈现出一副诡异的局面。 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承元帝虽使着手下官员屡屡提出过继之事,但奇怪的是附议的人没有几个,反对的人也寥寥无几。似乎就像是在唱独角戏,而看戏的人都是一副你愿意唱自是唱,反正咱们对此事兴趣不大的样子。将承元帝气得不轻,紫宸殿频频传来咆哮声与摔东西的声音,当然这事也就只有宫里的人才窥探些许端倪。 若是给寻常人过继,此事自然由承元帝决定就好,关键此人乃是太子,而他打得主意是给太子过继后,定下立皇太孙一事。这件事就不是他能一力决定的了,还需大多数朝臣同意方好。事情陷入僵局的状态,且似乎有一种持续不下去的味道。 当然,承元帝若是有这么容易会放弃,他就不是承元帝了。 一日,朝会上,承元帝亲口提了此事。 阮成茂一系官员纷纷附议,颇有今日便将此事定下之势头。 只可惜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早前对此事反应不大的众朝臣,似乎是终于梦醒了过来,纷纷跳出来反对。且反对的有理有据,尚有多位成年皇子在,即使太子不成,也没有越过诸位皇子去封一个小奶娃为皇太孙之理。 脸皮一下子就撕破了。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8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