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娘子》 第1章 【注: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客服。】 第一章 背着装满湿衣服的竹篓,平昭芙一步一步尽其可能的加快脚步回家。 今儿个的衣服较多,她洗得晚了,等等还得准备午饭,用过午饭后须去田里拔萝卜、芋头,还有红薯,动作慢了的话,婆婆可是会骂人的。 平昭芙快手快脚地将湿衣在竹竿上晾平,接着赶往灶房生火煮饭。 过没一会儿,平贵福回来了。 平贵福是她的丈夫,但两人尚未圆房,因为平昭芙是他的童养媳。 三岁那一年,平昭芙被卖进了平家当童养媳,那个时候,她的丈夫尚未出生,收养她,是希望借由她带来儿子,可后继香火,所以她的名字被取叫"昭芙",就是招夫之意。 可是时日一天天过去,平母肚皮一直未有消息,原本对平昭芙还算温柔的婆婆渐渐地变了,尤其再加上奶奶那边的压力,几乎可说是奶奶那儿嘲讽过平母肚皮无用,平母转头过来就打骂她,说白花了钱养了一个没用的畜生。 她一直认为养母肚皮无出,都是她的缘故,不管公婆怎么苛刻她,都默默地忍受,还好在她八岁时,平母有孕了,而且还一举得男,她的日子总算是守得云开了。 打平贵福出生后,就是她带养的,平母打算明年过年、平贵福十六岁时,让两人圆房,毕竟到时平昭芙都二十四岁了,平母就怕拖得晚了,生不出继承人,家里又没钱买妾,平家的香火可不能断在这一代啊。 其实当年平母一直无出,奶奶就有动过为儿子买妾的念头,但平家也不过是靠租来的一亩田过生活,经济不佳,当年买平昭芙的钱还是去借来的,这也是为什么在平贵福出生之前,平家长辈会特别讨厌她的原因。 "午饭好了没?"刚从田里回来的平贵福一进门就喊。 "再等一会儿。"平昭芙朝着门厅方向扬声喊道。 "饿死了,动作慢吞吞的。"平贵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替自己倒了杯水,仰首一口喝尽。 平昭芙有些无奈的笑了下,这个小她八岁的小丈夫,因为是她从小把屎把尿带大的,与其说是丈夫,倒不如说是弟弟,有些任性的言语她都是一笑置之,偶尔过了分了,才会训他两句。 小时候,平贵福还会乖乖听训,把她当姊姊撒娇,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胆子也越来越肥,不仅会顶嘴,还会跟父母告状,最后反而是她挨骂,在家里的地位越发像个佣人一般微不足道了。 "马上就好。"平昭芙加速手上搧火的动作,她忙得一脸汗,汗水滴落眼睫,只能随意用手抹去,小巧清秀的脸蛋上沾染了煤灰。 刚炒好菜,平家二老就回来了。 爷奶在前年一前一后过世,现在家里就只剩四个人了。 瞧见母亲,凉凉等饭吃的平贵福拉了拉母亲的袖子,嘴巴朝灶房方向努了努。 "欸。"平母睨了儿子一眼,"会说的,紧张啥?" "我怕这好事被别人抢走了。" "怕啥?依车家那人的声誉,谁敢再把闺女嫁给他?就算再等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怕有人抢。" "可是我怕依儿等不及啊,万一肚子被看出来可就坏了她的闺誉了。"平贵福急切道。 "还说!"平母拧了儿子手臂一把,语气虽带怒嘴角却扬笑,"小小年纪就会胡来,真是要气死我了。" "娘,我看你高兴的呢。"平贵福调皮地朝母亲做鬼脸,"你就怕平家无后,朝也烦夜也烦,现在都不用烦啦。" 第2章 "再说!"平母扬手装出要打儿子的样子,"我打死你这个惹祸精。" "娘,你才舍不得呢。"平贵福蹭在平母怀里撒娇。 "去!"平母一把将儿子推开。 "好啦!现在是在唱大戏啊。"平父白了母子俩一眼。 母子两人推来蹭去,又忍不住笑开来,连平父也加入了。 平昭芙端着菜肴走出来,就看到平家三人和乐融融,不知在聊啥聊得如此愉快,不免好奇一问,"在说啥呢?这么开心?" "嗯咳。"平贵福咳了声,推了推母亲。 "急啥?"平母正色道:"用过饭再说吧。" 被平家人排除在外不是第一次了,平昭芙常有种自己不是这家人的感觉,她猜可能是因为她跟平贵福尚未有实质的夫妻关系,即便一起长大的,但是因为平家人多把她当成佣人看待,所以还是会有这种格格不入感。 只要成亲之后就好了,她就会是真正的平家媳妇了。 每次被排挤的时候,她都这样安慰自己。 ☆☆☆ 服侍平家三人用完午饭,她才能就着残羹剩饭打发自己的五脏庙。 可是今日,平家人用完饭,却没有进房去午睡,平母甚至要她拉张椅子坐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平昭芙莫名的紧张起来。 "昭芙啊,你知道临和城内有个大富人家姓车吗?" 平昭芙轻点了下头。 车家的有名不仅是因为富有,也不仅是城内将近三分之一的产业都属于车家,还有一项是——车家主人车相烨已经娶了两房妻子,皆是过门不到半年就暴毙。 没有人知道是什么原因,就算官府觉得有问题,也因为跟车家关系良好,而不做任何处理,任凭女方的家人哭天喊地,硬是不收诉状。 所以有小道谣言开始出现,说车相烨个性暴虐无道,凌虐妻子,两个都是被他虐死的,毕竟他在商场上就是一个精明干练、冷酷无情的男人,所以车家产业才会在车老爷过世之后仍继续茁壮扩大,而他将这份无情同样用在妻子身上,不仅没有怜爱之情,更是一有不顺就把妻子当成出气筒。 甚至还有人绘声绘影,车家半夜常传出女人的哭喊声,更夫还曾经吓到丢弃竹梆子,落荒而逃。 "那个富家翁在找媳妇,开出了非常丰厚的聘金,又不局限一定要是年轻姑娘,也不需要给出对等嫁妆,我想你在家里辛苦这么多年,也该过过好日子了。"平母微笑的脸上,一双眼瞳毫无笑意。 平昭芙是个聪明人,一听便晓得平母的意思,但她不愿去相信,虽然尚未圆房,但她还是平贵福的媳妇啊,怎么会让她去另嫁他人,而且还是……还是恶名昭彰、弄死过两名妻子的车相烨! 这岂不是等同于叫她去送死吗? "娘,您说笑的吧?"平昭芙嘴角在颤抖,因为她很清楚平母生性严肃,是从不说笑的。"我是贵福的媳妇呀。" "又还没圆房算什么媳妇。"平母别过头去,嘴角隐约勾着一丝不耐。 "是啊,"一旁的平贵福插话,"我一直把昭芙当姊姊看待。" 可你从小到大没叫过我一声"姊姊"啊。 平昭芙急切的哀求,"娘,一女不事二夫,媳妇不能……" 第3章 "我从没认你是我媳妇。"平母冷了脸,许久不见的老调又重弹,"当初收养了你,花了那么多钱,结果一直无法帮我带子,害我平白受了那么多磨难,谁会想要这样一个赔钱货当媳妇。" 平昭芙垂死挣扎,企图想改变命运,"但你终归还是生下了贵福……" 平母打断她,"你瞧我对你多好,受你的折磨没少过,却还想帮你找个富贵人家,让你享受荣华富贵,你倒是说说,这提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亲事,你有什么资格反对?" 平昭芙小脸越发苍白,"可是那个人……" "别跟她废话。"平父不耐道,"咱家买的人,要卖出去还需要得到她同意吗?" 平父一语惊醒梦中人。 "说得是。"平母朝平昭芙狠狠一瞪,"来月,你就给我以平家养女的身分嫁过去,我已经跟人家说好了,不行反悔。" "娘……"泪水扑簌簌直流,平昭芙膝盖发颤,已经站不住。 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爹,娘,求您了,我以后会更乖更听话,更努力做事情的,拜托别把我嫁给车相烨……" "就说已经定了,求也没用。"平父起身,"车家是怎样的人家,是能悔婚的吗?" "我困了,"平母打了个呵欠,"先去睡午觉了。" "我也困了。" 呵欠是会传染的,三人纷纷抬手打呵欠,走进了房间,谁也没拉地上的平昭芙一把。 望着三人决绝的身影,平昭芙终是认清自己在平家忙活了二十年,尽心尽力孝顺公婆,竭尽所能侍奉小丈夫,到头来,仍是轻易的被弃之如敝屣。 进了车家,还有生天吗? "娘……"趁平母尚未关门,她一把推开房门冲了进去,扑通跪下,痛哭道:"求求你,别让我嫁……" ☆☆☆ 凝望着滔滔河面,平昭芙眸中的泪水已经多到让她看不清。 下个月她就得嫁过去车家了,不管她怎么苦苦哀求,就是无人肯为她软下心肠。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平贵福已经跟邻街一户女儿好上了,那个名叫依儿的女孩甚至已经怀了身孕,对方父母怒不可遏,除了聘金还要求大笔的遮羞钱,平家哪付得起,正苦恼的时候,刚好听闻车家在找媳妇,便把脑筋动到她身上,决计将她卖给车相烨当第三任妻子。 这一嫁过去,怎可能会有什么荣华富贵的生活,那里可是地狱啊,谁也说不准她能再活多少时日,平家等于是把她推去送死的啊。 早死晚死都是死,她不如早日解脱,省去受到非人的折磨。 她咬着凄楚的唇,一步一步走向河里。 河水淹没了她的脚踝,湿了裙摆,冰冷的叫人打寒颤。 忍一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能解脱了。 她咬着牙忍受寒冷的侵袭,双拳握紧,坚毅的一步一步走下去。 河水来到了腰际,突然脚下一个踩空,她整个人瞬间灭顶。 突如其来的踩空以及求生本能让她下意识挥动双手双脚挣扎,无法吸取空气的胸腔闷得要爆炸。 很快地,她的双手双脚沉重得像铅,无法再动作了。 身子沉到了河底,扬起河沙,河水更为混浊了。 第4章 她睁眼看着河面那粼粼闪烁的阳光,想着凄苦的短暂一生终于可以解脱了…… 眼前好像有人的黑影在移动,由于背光让她看不清楚,她猜想可能是地狱使者来了吧,要来接走她了。 不晓得她这一生的功过是否还能进入轮回,下辈子若是为人,她的父母是否可以稍微疼爱她一些呢? 只要一点点就好,至少在伤心难过的时候,还有个温暖的怀抱可以依靠。 衣襟倏然被拉,黑影已经近到能看到对方的脸。 原来黑白无常是长这个样子,不像戏曲的人物会吐着长长的舌,倒是留着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大胡子,一双眼炯炯有神,比夏日阳光还要让人觉得过度炽烈而不敢直视。 她被拉靠在他身上,粗长的手臂用力夹着肩膀将她拖往河面,游向阳光最闪亮之处。 哗啦! 一浮出水面,大量空气钻入肺里,喉头一阵骚动,她难受的咳嗽。 男人不管她咳得有多狼狈,硬是将她拖上岸才松手。 "呼——"那男人坐在一旁,大口喘气。 这人正是临和城首富车相烨,行经河边,看到有人企图轻生,不加考虑即下马跳入河里救人。 寒风一吹,两人不约而同冻得直发抖。 "为何要轻生?"车相烨沉声问,语气虽因冷而微颤,但仍不失威严。 "何必……救我……"平昭芙颤巍巍坐起身,小脸冻得青白。 "谁叫你想死在我眼前。"车相烨毫不客气冷言道,动手拧干衣上的水。 "你可以……视而不见……" "办不到。" 平昭芙咬着唇,嘴角一抖,颤着声道,"我婆婆要逼我改嫁,一女不事二夫,请你这次假装视而不见,成全我吧。" 她踉踉跄跄地扑向不远处的河流。 "喂!"车相烨一把扯住她的衣服,平昭芙一时重心不稳,往后跌,他连忙张臂,纤细的身子摔落在他怀中。 "请不要多管闲事!"平昭芙哭喊挣扎着想要逃离。 "改嫁就改嫁,有什么好为此寻死觅活的!"车相烨怒道。 "不仅是因为改嫁……不仅是……"她绝望的泪喊,"我三岁被卖去当童养媳,盼了五年,好不容易盼到丈夫出生,我以为我已经尽心尽力做好一个媳妇的本分,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舍弃了,我以为他们是我的家人,没想到只有我自己一相情愿把他们当家人看待!" 车相烨看着痛哭失声的女子,对她的苦楚竟起了部分的共鸣。 大手轻碰颤抖的纤肩,想着怎么说服这个女人不要再度寻死时,哒哒马蹄声迅速由远而近,马匹未停妥,一名家仆模样的年轻男子已经跳下马来,冲过来大喊,"爷。" 一跑近,看到浑身湿透的两人,震惊的大声斥责,"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下河游水?" 车相烨翻了个白眼,"他奶奶的,我这模样像是游水的样子吗?" "爷,您真会给我找麻烦。"一点都不像奴仆,反而比较像管家婆的小厮郑平忙脱下身上的披风,披在车相烨身上。 车相烨反手拉下披风,扔到平昭芙身上。 突然覆身的暖意让平昭芙一愕。 第5章 "把这姑娘……"他迟疑的一停顿,改口,"把这位大娘子送回家。" "爷,这是谁啊?"郑平好奇的问。 "想死却不会找好地方的白眼狼。"车相烨不客气道。 "我没叫你救我!"平昭芙不平的瞪着他。 "真要有寻死的决心,不如想办法推掉这门亲事,别让你家人称心如意!"车相烨没再理会她,纵身上马,绝尘而去。 "大娘子,你家在哪儿啊?"郑平询问平昭芙。 平昭芙咬着牙拒绝回答。 一阵寒风吹来,浑身颤抖的平昭芙鼻子痒,连打了数下喷嚏。 "大娘子,你快说你家在哪,我披风给你了,冷得要命啊。"郑平抚着双臂簌簌发抖。 平昭芙心想有这人在,想再投河怕也没机会,不如先回家,明日再来。 可平昭芙却是万万没想到,这小厮把她送回去后,竟多嘴向平母说出她投河一事,平家人因此将她锁在柴房里,直到成亲那日,才放她出来。 ☆☆☆ 拜堂后,平昭芙独坐在喜房内,想到自己悲惨的命运,就要忍不住流泪。 不知那个车相烨将会怎么凌虐她,也不知这条命还有多少时日可活。 稍稍掀开头巾,屋内坐着一名婢女,年纪约莫十五岁上下。 她想到平贵福钟爱的方依儿就是这样青春貌美的年纪,哪像她不过是个被嫌弃的老姑娘。 "至少年纪一把了还卖得到聘金。"她自我解嘲,深深一叹。"也不算是毫无用处。" 被关在柴房的那段时间已让她认命,现在也只求她的夫婿下手能轻一些,或者干脆一些,别让她太痛苦就行。 过了不知多久,已经等待得昏昏欲睡的她听到厚重木门开启的声音,接着是婢女恭敬的一声"爷",她瞬间浑身凛直,睡意全消。 来了。 袖内的双手交握,无法控制惧意的微微颤抖。 "下去吧。" 平昭芙眉头困惑轻蹙。 这沉而有力、略微瘖哑的嗓音怎么好似在哪听过? 婢女离开后,屋内就仅剩他们二人了。 她紧张得全身发颤。 车相烨走上前来,"合卺酒那些缛节就省了。" 他话说完,屋内的烛火就熄了,没一会儿,她感觉到有个人上了床来。 她屏气凝神等待,做好承受一切的准备。 …… 第6章 …… "呜啊!" 她难以承受的痛喊,眼泪毫无预警地流了下来。 第二章 在平家的时候,平昭芙是没有自己的房间的,她只能拿着被褥在灶房的地上打地铺,灶房走道窄小,她一向习惯蜷缩着睡,即便现在躺在大床上,她还是习惯蜷在角落里,像一尾煮熟的虾米。 车相烨起床时,就看到她蜷在床铺外缘,一副快要掉下去的样子,让人不由得捏了把冷汗。 他冷冷的瞥视,对他来说,娶妻是为了传宗接代,更何况她还不见得受得了"诱惑",能躺在这张床上的时间,谁也不晓得能有多少时日。 但他还是好心的伸手把人拖往内侧。 手臂一被握住,平昭芙就吓醒了。 她慌忙坐了起来,但她躺的地方不是地板,而是架子床,坐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失了重心,往外摔了下去,幸亏车相烨手还握着她的手臂,快速将人拉了回来,才不至于跟地板做亲密接触。 她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觉得这长相很是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好似是少了什么…… 困惑的眉头蹙紧,拼命地想要从虚无的记忆中捞出一点线索。 车相烨则是在两人四目相对的同时,认出她来了。 这不是日前跳河自杀的那个大娘子吗? 想不到她竟是平家的童养媳,算是被卖来给他的女人。 瞧她困惑蹙眉的模样,应是记不得他却又觉得有点熟悉吧? 这也不能怪她,因为他在成亲前将脸上的胡子剃了,现在就是一张清俊的面孔,少了胡子给予的粗犷气息。 第7章 他想起那日投河的理由,这才知原来她是不想改嫁予他。 想起她振振有词的"一女不事二夫",嘴角隐约牵动。 若真是这样的理由,也许,这女人会跟前妻有着不同行径跟下场吧。 但也或许是怕嫁过来之后会跟前两任妻子一样"暴毙"。 他很清楚自己在外的"恶名昭彰",也因为如此,在寻第三任妻子时,媒婆面有难色地表明难以帮忙,他表示只要身家清白的未出阁闺女即可,并会给予丰厚的聘金跟聘礼,后来媒婆给了平昭芙的更帖,说这女子是平家养女,因为要照顾年幼的弟弟,所以耽误婚期直到今日。 车相烨的个性算多疑,依媒婆给的资料,他不相信她是单纯的养女,反而比较像童养媳、等郎妹,故派人去调查,还果真被他料中了。 媒婆知道谎言被戳破,这才坦承平昭芙虽是童养媳,但因为八岁时丈夫才出生,现年二十三岁了,依然未圆房,也算是未出阁。 媒婆说得天花乱坠,黑的都说成白的,又打出同情牌,说那个小丈夫另有看上的女子,不肯要这个大龄的童养媳,再这样下去,这个媳妇恐怕就要孤单一辈子了,媒婆觉得这女孩乖巧又听话,是良好的媳妇人选,虽是匹配车相烨不得,娶来做妾也是行的。 最后要不是在城里跟附近找不到人选,他也不会答应。 不过车家有不纳妾的规矩,故还是明媒正娶过来了,却没想到在成亲之前,误打误撞与她有过一面之缘。 想起当初她对寻死一事如此坚决,心境顿时有些复杂。 他佩服她是个守贞的烈妇,但这也表示无法预测她下一步的行动,也许哪日会突然听到她的死讯——因为烈女不二嫁。 他想,该叫人好好看着她,以免她又做出不智之举。 车相烨掀开被子下床去,平昭芙见他下床了,怕怠慢了会有责怪打骂,连忙跟着下床,快步来到衣柜前,想为他更衣。 "先穿好你自己的衣服吧。"车相烨淡声道。 平昭芙这才发觉自己是光裸着身子的。 她羞耻的双手掩住重点,一时不知所措,瞧见地上的喜服,连忙捡起躲到了他看不到的衣柜旁,快手快脚地把衣服穿好。 这时有两名丫鬟进来了,手上端着洗漱用的温水跟毛巾。 "爷。"两丫鬟恭敬的一揖。"夫人。" 车相烨坐在床缘,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杯子,漱口后吐在盆子里,再净了颜,另一个丫鬟已经拿了衣袍,过来准备帮他着装。 平昭芙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好像她能做的都让丫鬟给做了。 "夫人。"丫鬟端着漱口的杯子过来,"您要洗漱吗?" "呃……"平昭芙傻愣愣地看着她,"洗、洗漱吗?" "是啊,夫人。"丫鬟微微一笑,眸中隐约藏有轻视之意。 这两丫鬟一个叫喜儿,一个叫悦儿,早听说新来的夫人不仅是家贫而卖给佃农的童养媳,还是个大龄姑娘,多少都有瞧不起之意。 "好、好的,谢谢。" 瞧她说话吞吞吐吐的,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土包子,跟以前出身良好的夫人相比根本是云泥之别,被太阳晒得肤色黝黑得一熄了烛火就瞧不见脸了,可真是委屈长相俊朗、气宇不凡、一表人才的爷了。 第8章 喜儿悦儿二人不禁深深惋惜。 外头谣言传得凶猛,还越传越离谱,可惜她们都无能为力为爷辩护,就算辟谣前头两位夫人都是病死的,也会被以讹传讹说是被爷逼死,连官府包庇的说法都出现了,越描越黑的结果,干脆隐忍不澄清了。 平昭芙照着车相烨的动作完成洗漱,已帮车相烨穿好衣服的喜儿这时走了过来,作势打开角落的小小衣箱。 那是平昭芙带过来的薄薄嫁妆,是平母难得大发慈悲,帮她做的三套新衣裳。 但那些衣服的质料连眼前丫鬟的衣角都比不上。 喜儿一摸到那粗糙的质料,不免摇头。 "夫人,奴婢帮您更衣。"喜儿随意拿起一件质料扎手的衣服。 平昭芙这辈子从没被服侍过,急忙摇手拿过,一脸腼覥,"我自己来就好了。" "爷、夫人,请用早餐。"第三名丫鬟走进寝室,恭敬的道。 在她掀开门帘的时候,饭菜香飘进内寝,平昭芙的肚子立刻做出反应,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她昨日嫁进来后,粒米未进,肚子早饿得扁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投往她这儿来,她羞惭地低下头去。 车相烨走往外间,平昭芙立刻跟上。 "夫人,"喜儿挡了她,"您不换衣服吗?" "我……"平昭芙低头看着随意套上的喜服,"我等等再换。" 现在得先服侍丈夫用餐要紧啊。 听闻车相烨暴虐无道,前两任妻子都是被虐死的,她如果想在这个宅子好好活着,要嘛就是别让丈夫不开心,要嘛就是自己找机会一死了之了。 之前投河失败,平家人把她关到成亲之日,每每听到外头谈笑声不断,只有她一人孤独的被关在柴房里,在暗无天日的日子,她终于认命,不再跟命运抵抗,但她也是个韧性强的女子,既然命运不可违,那她就想办法在这个地方求生存。 她想,只要她乖巧安顺、殷勤体贴,让丈夫找不到挑剔的地方,也许就不会被虐死了。 况且她从小操劳,皮粗肉厚,生命力应该也会比较旺盛,打啊骂啊她都很习惯了,应该也能撑得比较久。 车相烨一屁股坐上雕花矮凳,平昭芙立刻手脚麻利的帮他盛粥布菜,动作晚了一步的丫鬟站在旁边交头接耳。 "这夫人是奴才做惯了吧?" "毕竟是佃农出身的,又是童养媳,在家应该跟个奴婢没两样吧。" 她们的声音不大,车相烨没听见,但离她们较近的平昭芙隐约听得到她们的交谈,顿时又有些茫然,直觉自己似乎做错了。 她有些担忧的注意着车相烨的动作,万一他发火时,可以在第一时间闪过要害——对常被打的人来说,这已经是一种反射性的动作了。 车相烨觑了双手交握站立一旁的平昭芙一眼。 "坐下用饭吧。" "我、我吗?"她可以坐下用饭吗?跟这样的有钱大老爷? "不然谁?" "是、是的。" 平昭芙连忙帮自己盛了碗粥,坐到另一端去。 见他动筷了,平昭芙才敢端起碗。 这白米粥一入喉,平昭芙顿觉自己活了过来了。 第9章 她从没喝过如此甘甜的粥,浓郁香醇,入口即化,没有米糠没有沙粒,从小只能吃残羹菜肴的她整个人彷佛跟着粥一起融化了。 她一下子就把一碗粥喝完了,还在嚼第一口菜的车相烨有些错愕地看着她的狼吞虎咽。 这吃饭速度也太快,活像是没有下一餐似的。 车相烨当然不知道她在平家是没有什么时间吃饭的,她要忙的事情太多,家务她在做、饭她在煮、田她在耕……几乎没有喘口气的时间。 "嘻,瞧她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 "这辈子没吃过白米吧。" "可怜,穷人家出身的就是这样。" 丫鬟的小声议论让平昭芙又是一阵无地自容,小脸难堪得通红。 她就是个土包子,在这大户人家,完全格格不入。 "喜儿,"车相烨叫了窃笑的喜儿。"再帮夫人盛一碗。" 还可以再吃吗? 平昭芙忍不住暗暗扬起窃笑的嘴角,可一笑就看到站在车相烨后头的丫鬟一脸不以为然的摇头,她顿时明白,这粥只能喝一碗,再喝第二碗要被笑的。 "我吃饱了。"她有些尴尬地笑着,即便肚子还是饿得紧。 "不用客气,吃吧。"车相烨招了下手,喜儿帮她盛了一碗热呼呼的粥,还帮她布了菜。 "谢……谢谢。" 这次她不敢一口气就把粥给喝光,而是跟着车相烨的频率,他吃一口,她便吃一口,看她"有样学样",丫鬟又忍不住偷笑,倒是车相烨觉得这个新婚妻有点意思。 "你嘴角有饭粒。"平昭芙习惯性的伸手捏起车相烨嘴角的饭粒,直接送进自己口中。 每次平贵福嘴角沾了饭粒,她都是这么做的,是故车相烨错愕看着她时,她又是一脸茫然,直到站在她背后的悦儿又嘲讽了句,"是有多饿,连爷脸上的饭粒都要抢",她才明白自己又错了。 完了。她丧气地想。 还以为只要做到步步留心,让他找不到地方挑剔、责怪,就不会被虐,可谁知她自起床到现在,没一件事做对的。 说不定她在这个地方连三日都撑不到,毕竟这个环境跟她以前所居之处相差太远了,她拿不准规则,无所适从。 她提心吊胆,以为车相烨会借机发脾气,没想到他啥都没说,低头继续用膳,松了一口气的平昭芙见状连忙也跟着用饭,不敢再多事了。 车相烨的确是因为她这个举动而傻住了。 他犹记得很小的时候,那时他是家中独子,母亲最疼爱他,每次他吃到嘴角沾了饭粒,母亲也会笑着拿掉放进自己嘴里。 弟弟出生之后,她就没再这么做了,虽然他晓得那也是因为自己大了,母亲关爱的举动全都移转到弟弟身上去,但再也无法跟母亲撒娇的他,因平昭芙这样一个不经心的动作,勾起了昔日的回忆,也勾起心口处一道陌生的情感。 用完早饭,一名小厮走进来。 平昭芙一看到那人,倏地站起,惊呼脱口而出,"是你!" "欸?"郑平一脸莫名,"请问夫人,小的怎了?" "你不记得我了吗?" "嗯……夫人请不要说这种暧昧的话,会让爷误会的。"一向调皮,又有点没大没小的郑平玩笑道。 第10章 像什么突然击中了天灵盖,平昭芙错愕转头。 "你是……啊……那个……"她投河时救她起来的男人?"你的胡子呢?为什么不见了?" 就是因为没了胡子才害她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啊! 车相烨嘴角抽了抽,暗暗咬紧牙关忍住了笑意。 平昭芙不敢置信、面色苍白。 她那天被救之后说了什么? 说了她不想改嫁……求他成全……还有说啥? 她是不是还骂他多管闲事? 而且他也知道她宁愿死也不要嫁他一事了! 平昭芙顿时眼前一暗,跌坐在椅凳上。 这下别想有太平日子过了。 车相烨走了过来,他个子高大,平昭芙顿觉自己像是被野兽盯上的小老鼠,只能瑟瑟发着抖,等待被吃掉的一刻。 下巴被长指抬起,车相烨看到她眼中满是惊恐。 那天指责他不该救她时,说话挺溜的,敢跟他吵架,还敢瞪他,现在却像个小可怜,肯定是听多了外头谣言之故吧。 "还会再寻死吗?"车相烨平声问。 平昭芙咬住下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指尖略微用力,感受到"威胁"的平昭芙连忙摇头。 "不会了?" 她再摇头。 "说话。" "不会。" 拇指拂过颊面,所经之处皆泛起一阵鸡皮疙瘩。 她的肌肤被太阳晒得有点粗糙,倒是没长什么痘子斑点,细看五官也端正、小巧秀气,颇得他眼缘。 "乖乖的,我不会亏待你。" 他的"乖"另有含意,但平昭芙以为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会很乖的。"她连忙保证。 "那就好。"注意到郑平疑惑的目光,他这才意识到手在她脸上流连时间太久,有些不自在的移开。"我要出门了。你若累了,可再回去休息。" 车家两老均已过世,媳妇无须晨昏定省。 车相烨说完就与郑平出门。 平昭芙不敢怠慢,跟在两个人后面。 察觉她的亦步亦趋,车相烨纳闷回头,"你做啥?" "送、送你……送爷出门。" "甭了。"车相烨挥手,"回房去。" "是。" 丈夫下了指令下来,平昭芙不敢违背的提起裙摆转身回了房,这时丫鬟正在整理餐具,平昭芙连忙出手帮忙。 丫鬟们见状也没阻止,反而故意假装东摸西摸,一桌的餐具全让她收拾,好像她才是佣人。 "灶房在哪?"平昭芙问。 喜儿指了个方向。 平昭芙便提着装有餐具的餐盒往灶房走去。 身后,一群丫鬟皆笑开了。 "果然是天生贱命,嫁进来大户人家还当自己是奴才。" 平昭芙没听见她们的嘲笑,家里的事一直都是她打理的,不管是洒扫煮饭、种田喂牲畜,都是她的责任,收拾餐桌自是做得理所当然。 来到灶房,一位大娘把她手上的餐盒接走,接着以困惑的口吻问道:"你新来的?" 第11章 平昭芙以为她指的是新嫁娘之意,便点头,"对。" "你怎穿红色的衣裳?"许大娘上下打量她一遍,"这喜服吗?"许大娘灵光一闪,"你该不会是夫人吧?" "我叫平昭芙……对,我是新嫁进来的。"她还是不习惯被人唤做"夫人",毕竟就连平母都没人这么尊称她呢。 "怎么会是夫人亲自送餐具回来呢?"许大娘摇头道,"夫人,我听说您以前家境贫苦,但您现在已经是主母了,要有主母的派头,怎么可以做这种仆人的事情呢?" 另个大婶走过来,亦纳闷道:"昨日的喜服怎么还穿着?该不会是没带衣服过来吧?" "有的。"平昭芙忙解释,"是因为早上有点匆忙,来不及换衣服。" "您该不会是穿着喜服过夜吧?"两女人对视一眼,大婶直白的问,"爷没碰您吗?" "这……"说起房中事,平昭芙不免害羞,迟疑一会儿才点头。 "早点帮爷生个孩子,"许大娘道,"你唯一的责任就是生下继承人,其他的事你不用管。" "是吗?"其他的事都不用管? "有什么事就吩咐房里那些丫鬟去做就行啦。"许大娘转头叫来一名年轻的厨娘,把餐具全塞给对方。 "对了,"许大娘劝道,"平日不要在家里乱走,就待在您跟爷的院子就好,懂吗?" 许大娘意有所指,但初来乍到的平昭芙是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的。 "只能待在院子里吗?" "对,最好只待在院子里,林子、花园那些地方就别去了。"大婶心想,这样也许可以阻隔平昭芙跟"他"见面。 只要不见到面,就不会有"憾事"发生了。 "我了解了,谢谢。"平昭芙点头告辞离开灶房。 回到院落,三名丫鬟正以轻松的姿态在打扫,见平昭芙回来也没特意招呼,像是把她当成空气存在。 平昭芙换了自己的衣服出来,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要干嘛才好,虽然灶房的大娘说她什么都不用做,但习惯劳碌的身体一闲下来就闷得慌。 于是她拿起放在墙角的扫帚,娴熟的扫起地来。 正在擦窗户的喜儿看见她,故意摇头不予认同道:"夫人,你怎么还穿这种衣服?" "衣服怎么了吗?"平昭芙不解。 "这衣服质料也太差了吧。"喜儿摸了摸她的袖口,摇头,"咱车家好歹也是临和城首富,您是爷的妻子还穿这种粗布衣也太丢爷的脸了。" 平昭芙抿着唇,一脸尴尬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可是她二十三年来穿过最好的衣裳了,难得没有半块补钉跟破洞,还是全新的衣裳,以前她都只能捡邻居或平母不要的衣服来穿呢。 悦儿走上前来,像隔墙有耳似的低声道:"其实爷有帮您准备衣服。" "真的?"平昭芙惊喜的小嘴开开。 "在后面小房间的衣箱里,您自己过去看。" 平昭芙抱着期待走到作为仓库的小房间,果然看到了好几只衣柜,拉开一看,全都是绫罗绸缎,每一件布料均是细致质佳,绣工更是精致,甚至还有狐裘大氅,让从不曾看过这种好物的平昭芙瞪直了眼。 这些都是要给她的吗? 第12章 平昭芙心口一时激动,热泪盈眶。 这外头的传闻根本有误嘛,车相烨是个大好人啊,之前的妻子突然暴毙也许是富贵千金身体太过娇弱,并不是受虐致死的,像她这样身强体壮的,绝对不会有健康上的问题的。 平昭芙迅速换上一件厚厚的棉袍,袖口细致的绣花让她爱不释手,且这衣服比她自己带来的可是温暖了好几倍,踏出屋子都不觉得冷了。 回到正屋,丫鬟们矫情的喊:"这衣服夫人穿起来可真好看,真是人要衣装啊。" 平昭芙害羞的笑了。 "对啦,"悦儿道,"那些衣服啊,本来是爷要给您的惊喜,所以晚上爷回来时若看到您穿新衣,可别说是我们说出去的,否则我们要挨骂的。" 平昭芙立刻点头,"我一定不会说的,我会说是我自己发现的。" "夫人人真好。"悦儿笑得虚假。 平昭芙忍不住又摸了衣服好一会儿,才又继续扫地的工作。 ☆☆☆ 晚上,车相烨自商行回来用膳,门房一传了消息过来,灶房那立刻传了晚饭过来。 喜儿端着脸盆让车相烨先净手漱口,他转头看到伫立在餐桌旁的平昭芙,浓眉立刻重重蹙起。 "你怎么穿着这件衣服?" 平昭芙想起悦儿的交代,立刻解释道:"我在后面的小房间看到的,想说……" "脱掉!" 平昭芙一愣。 "我叫你脱掉!"车相烨怒吼。 平昭芙吓坏了,连忙将棉袍快速脱掉,仅着里衣的她因耐不住寒而簌簌发抖。 "为什么那些衣服还在?"车相烨质问丫鬟。 丫鬟们推来推去,最后由年纪最大的喜儿出面解释。 "是先暂放在小房间尚未处理,没想到被夫人看见了,执意要穿,我们阻止也没用。" 喜儿跪了下来,另外两个丫鬟也连忙跟着跪。 "我们真的有阻止夫人,可是她看那些衣服质料很好,坚持要据为己有。"喜儿泣道。 "夫人还说,这家里的东西都是她的,我们只是丫鬟,若敢再阻拦,就要家法伺候我们。"乐儿哭得浑身颤抖,好不可怜。 平昭芙傻站在原处,万万没想到她被这三个丫鬟给阴了。 她连忙上前想要解释,"我没有这么说……" "夫人是当家主母,我们哪敢违背她的意思。"悦儿对着车相烨哭喊道,"但我们真的有告诉她,您会生气的。" 平昭芙顿时陷入了百口莫辩的局面,她僵立在原处,面色苍白的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出去!"车相烨厉声吼道,"立刻给我滚出去!" 第三章 表面装作惊惶无措的丫鬟们仍跪在地上,抬袖掩饰窃笑的嘴。 她们三个是爷房里的大丫鬟,均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新嫁娘多少都在她们手上吃过亏,不过因为前两任夫人本身就是千金小姐,也都有自带贴身丫鬟过来服侍,三人恶意的伎俩施展不开,而平昭芙家贫,形同孤女没有依靠,不欺负她欺负谁啊。 且她又傻傻地啥都不懂,轻易的就被欺骗摆弄了。 一旁的平昭芙面如死灰,惊惧的泪水流落双颊。 第13章 她没有想到嫁进来的第二天就要被赶出家门,接下来她要何去何从呢?她能回平家吗? 平家有可能收留她吗? 还是她只能在外头流浪,过着跟乞丐无异的生活? 车相烨见无人动作,又是厉声一吼。 "还不滚?" 这次可是连三名丫鬟都吓得肩膀一耸,不由得埋怨那个没眼力的"夫人"怎么还不赶快死出去,杵在这儿惹人嫌。 平昭芙想到外头形容他如何残忍,凌虐妻子的过程多惨无人道,深怕再不滚就要被打,连忙放下手上的棉袍,快步跑出去。 "你去哪?" 细腕忽地被抓,平昭芙惊恐回头。 "不是……不是叫我滚?"毫无血色的唇不住颤抖。 车相烨微眯了眯眼,黑眸闪过一丝不耐。 "别哭哭啼啼的!" 他一拽细腕,拉着她走到三名丫鬟前面,一脚一个,踢翻倒地。 "哎呀!" 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车相烨是叫她们滚,三名丫鬟这才惊惶的大声求饶,并喊着冤枉。 "爷,都是她自作主张,咱们只是丫鬟,哪能左右啊……" "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丫鬟。"车相烨朝说话的喜儿肩头狠狠踹下,喜儿顿时痛到说不出话来。"欺上瞒下、凌辱主母,你说我该怎么惩治你们?" "爷……"三名丫鬟还想做垂死挣扎。"我们真的没有……" "现在立刻滚出去,以后你们就是粗使丫鬟,通通去给我扫地洗衣!" "爷?" "滚!" 三名丫鬟狼狈地踉踉跄跄跑出院落,哭声震天,让随后过来的郑平满头雾水。 "爷,您……"一踏入屋里就发现平昭芙衣衫不整,郑平连忙背转过身,踏出屋去。 "你先入内室。"车相烨对平昭芙命令道。 平昭芙快步进了内室,坐在床缘,当下还有种恍惚感。 他是信了她吗? 他不信丫鬟们的谎言而站在她这儿吗? 平昭芙心口不由得有些激动,从小看人脸色惯了,就算平贵福惹了祸事,锅也是她在背,所有的教训都是往她身上来,没想到今日竟然有人愿意为她出声。 而这个人还是她的丈夫。 小手在大腿上紧握,嘴角忍不住扬起了暖暖的笑。 生平第一次有人这样护着她呢。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胸口既甜又酸,使她几乎要落下感动的泪。 忽尔发现自己还只穿着里衣,连忙到小衣箱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换上。 她庆幸没听三名丫鬟的话,把这些衣服给扔了,否则她就没衣服穿了。 可那些漂亮华贵的衣服是为谁做的呢? 也许是某位他很重视的女人? 平昭芙蓦地心情如自天上掉到谷底,胸口闷闷的,像被锁住了呼吸。 肯为其花钱用上等衣料制作衣服,必定是喜爱之人,就像她出嫁那天,看到已经嫁进来的方依儿,身上也同样穿着漂亮的衣服,据说是使用车相烨给的聘金买的。 相较之下,她的衣服甚至喜服都十分寒伧,如此天差地别的待遇,只是更证明她在平家二十年了,什么都不是。 第14章 她起身走向窗边,推开窗子,冷风猛地袭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下脑袋。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间起了这样的念头,像在跟谁比较了什么,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才开窗吹风让自己冷静冷静。 过了好一会儿,门帘被掀开了,平昭芙一看到车相烨,赶忙将窗户关上。 车相烨先看了她身上的衣服一眼才道:"出来用饭。" "好。" 平昭芙微低着头,快步走到外厅,郑平人还在,桌上已经盛好两碗饭。 "那我先去交代陈姑姑处理了。"郑平道。 "去吧。" 郑平一走,屋内就一片寂静,只有嚼食食物的声音在偌大的空间小小声地响着。 "你衣服从哪拿的?" 平昭芙闻言,神经下意识紧绷,放下了碗。 "就后面的小房间。"她指往后方。 "后面的小房间?" 他刚有听到喜儿提起,但他一时想不起来哪来的小房间。 "放了很多东西的房间。"平昭芙解释着,"有一些洒扫用具,跟一些完整但好像用不到的家具、衣柜,衣服就在衣柜内。" "仓库?" "啊,对对,应该是吧。" 喜儿她们怎么说,她就照着说了。 "明儿个叫人把那里头的衣服全都扔了。" 那些是前两任妻子的衣服,他不想再见,看一次扎一次眼,皆是在提醒他种种不愿想起的难堪过往。 "扔了?"她诧异,还以为那是他十分珍而重之的衣服呢,没想到这么轻易的就要丢掉了。"可是那些衣服质料都很好。"丢掉太可惜了。 "扔了。"他抬眸,眼神锐利,"同样一句话不要让我讲第二次。" "知道了。"她连忙点头应允。 平昭芙在用饭时,还是习惯性的会去注意车相烨的动作,自然的帮他布菜,车相烨没有多说什么,平昭芙就当他默许了。 她偶尔趁布菜时偷觑他线条俊朗、弧度优美的侧面,觉得他并没有传言说的那般戾气凶狠,虽然不是温和好相与的,但从她进门到现在,他从不曾用拳脚在她身上招呼过,相反的还维护了她。 她好想问他,为什么会在他的贴身丫鬟与她之间选择相信她呢? 可是她没那个胆子问。 平昭芙并不知道,车相烨派人监视着她的行动,在他傍晚归家时一一报告,除了预防她又寻死,也能及早知道某人是否又开始行动了,所以他晓得她做了一整天的丫鬟工作,且似乎颇自得其乐,与丫鬟们污蔑她的言词相去甚远。 听到这些丫鬟竟然差遣主母洒扫洗衣,他已经不爽在心底,再听到她们竟故意诬陷她,更让他怒不可遏,才会干脆的将人赶出去。 真是人善被人欺。 望着仿着他速度用饭的平昭芙,他怀疑她大概没什么自保的能力,就算她性子再贞烈,恐怕也难敌那人的伎俩。 察觉车相烨盯着她瞧,平昭芙心一跳不由得耳热。 "请问为什么如此看我?"她摸了摸脸,怀疑是不是有饭粒还菜渣黏在脸上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后才道:"我现在是你丈夫。" 第15章 "嗯?"平昭芙不懂他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 "既然你嫁进来了,就不要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一点就通的平昭芙问,"你是指投河自尽一事吗?" 车相烨微眯了眯眼。 平昭芙并不知道"自尽"二字在车家是个禁忌的词汇。 "不会了。"语气里隐约夹杂着叹息。"我被关在柴房的时候就想通了,既然我婆婆……我娘说我是养女,我就不是平家的媳妇,也就没有事二夫一事了。" "关在柴房?" "就是那天那个人……你身边的那个男孩……"手指在空中胡乱地挥着。 "郑平。" 平昭芙点头,"郑平送我回家时,告诉我娘他们我投河自尽的事,他们怕成亲那日交不出新娘,就把我关起来预防万一。" 虽然不满他的新娘子竟然被关在柴房关到成亲那日,但想到她因此改变了主意,他不用再提防她趁人不注意又自尽,心口的不安稍平稳了些。 "所以你只有我一个丈夫。" "嗯。"平昭芙心想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为何他一再刻意强调? "记着就好。" "噢。" 他低头继续用饭,她也连忙跟进,他吃饭,她就吃饭,他夹了菜,她才敢夹菜。 过了好一会儿,车相烨终于受不住的命令,"吃你自己的饭,不要学我。" "因为我不知道你们家的规矩……" "咱们家。" "呃……咱们家的规矩,所以想说最安全的方法就是有样学样。" 好奇怪,他说那句"咱们家"时,她又觉得心口暖暖的,好像他说的话与春风无异。 "明天我会叫陈姑姑过来,告诉你府里所有的规矩,还有你身为主母该学会的管家事宜。" 管家?! 平昭芙惊诧的眨了眨眼。 "陈姑姑管理所有的奴婢,另外还有位徐总管管理整间宅邸,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他们。" "好的。"平昭芙忙点头。 "你从小没有那样的环境,学起来会比较辛苦,自己要多努力。" 他的"鼓励"让她又是一阵欣喜,忙不迭点头。 "好,我会努力的。"她冲着他直笑,笑容纯净真切,车相烨心口一悸,连忙别开头去。 "快吃吧。"他夹了块鸡肉,不自觉地就往她的碗里放去。 看着那油滑鲜嫩的鸡肉,平昭芙双眼大亮。 长这么大,就算过年时,团圆饭有肉也是轮不到她的。 娘说的没错,她是嫁过来享福的,她不应该把平家人想得那么自私,至少她现在日子过得很好啊。 她也夹了块鸡肉放到他碗上,而且比她的还要大块。 "就说别学我了。"车相烨有些无奈地转头,却见她笑颜灿烂,双目直勾勾看着他,像是在等他称赞,他抿了下唇,嘴角微微勾起。"快吃饭吧。" 她愉悦的点了点头,吃着鸡肉的模样,好像那是全天下最美味的珍馐。 真是单纯。他想。 他喜欢这份单纯,但也害怕这份单纯。 第16章 因为单纯,所以更容易被左右。 用完晚饭时,有两名丫鬟进来,两人的年纪比喜儿她们大了些,约莫二十上下,举止也比较沉稳。 "爷。"两人同时福身。"夫人。" "陈姑姑派来的?"车相烨问。 "是的,爷。" "叫什么名字?" "菲儿、柔儿。"菲儿先指自己,再指旁边的柔儿。 "规矩有说了?" "说了,爷。" "先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吧,"车相烨命令另一个,"去准备浴水。" 两人应声各司其职。 "你过来,"车相烨对平昭芙道,"帮我更衣。" 为了不要影响到菲儿整理餐桌,而呆站在一旁的平昭芙一听有事做了,立刻开心的应好。 车相烨瞧她嘴角咧着笑,不免纳闷的问,"什么事值得笑?" 她总是这样一直笑一直笑,跟之前凄苦的模样大相迳庭,反而让他心头有些莫名的纷乱。 以为被指责的平昭芙立刻敛起笑容,低头专注的帮他脱去外衣。 她的动作快又精准,可见做了无数次。 车相烨莫名觉得有些不爽,扣住细腕。 "常帮人脱衣服?" 平昭芙心无城府的回,"贵福……我以前在平家的时候,都是负责照顾我那个无缘的小丈夫,从小到大,吃饭穿衣都是由我来的。" "照顾到几岁?" "十……"平昭芙回想了下,"十二。" "这么大年纪的孩子不会自己穿脱衣服?" 一说完,车相烨就意识到他这不是自打脸吗? 平昭芙现在不就在帮二十八岁的他更衣? "咳。"车相烨觉得有些尴尬的轻咳了声,但平昭芙完全没发现他话中的语病,依然用澄澈的双眸望着他。 "娘说贵福是我的责任,我必须负责照顾他,下田的时候也是背着他,喂他吃饭、沐浴……" "还帮他沐浴?也洗到十二岁?" 平昭芙点了点头,"他没有办法自己洗头。" "胡扯!" "我没有说谎,"平昭芙急忙辩驳,"我是……" "我说他胡扯。"十二岁还不会自己洗头、沐浴,分明是故意揩油。 见平昭芙似乎专心的在思考平贵福是否真在胡扯,车相烨心底莫名的又是一阵不爽。 这时,柔儿回来了。 两名男仆分别扛着两桶烧热的热水,进入浴房,再混入冷水,调适成适合沐浴的温度。 "爷,浴水已经准备好。"柔儿在外间与内室相隔的门帘后恭敬的道。 "都下去吧。" 奴仆都走了,车相烨对平昭芙道:"过来服侍我沐浴。" ☆☆☆ 说实话,平昭芙虽看过十二岁之前的儿童身体,可没看过成年男子的。 虽与车相烨有夫妻之实,但灭了烛火后屋内一片黑,啥也看不到,况且她对于初夜的记忆只有痛而已。 今早车相烨摇醒她时,人已经穿好里衣了,不像自己被看得一清二楚。 第18章 …… 平昭芙整个人立刻无力的跌坐在盆底,呼呼喘着气,双眸没什么焦距。 车相烨跨出浴桶,用放在旁边预留的温水冲净身体,擦干后便毫无留恋的走了。 第四章 过了好一会儿,平昭芙才缓过气来,这时她的双腿已经没什么力气,又坐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撑着桶缘爬出来。 她的衣服已经被撕裂,像破布一样扔在地上,整个都湿了。 她知道自己一定又说错话了,才会惹得他大发脾气,可是她不知道她错在哪,还是他看穿自己说谎了呢? 可她总不能老实告诉他——当时是因为怕被你虐死,受尽痛苦折磨,干脆直接自己了结比较痛快。 她再笨,也知道这话不能说的。 他脾气一上来时,真的很可怕,但她仍记得他的温柔、他的维护,故判定错是在自己身上,以后说话必须再更小心才是。 平昭芙左顾右盼,瞧见了被车相烨随意扔在衣架上的微湿布巾,抓下来挡着身子,走进房间。 外间的大门未关,冷风吹入,平昭芙鼻头一痒,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揉揉发痒的鼻子,从小衣箱里拿出衣服穿上,这时的车相烨靠躺在床栏,手上拿着本书斜倚,半湿的长发凌乱的披在肩头,平昭芙忍不住想,这画面真是太美了,就像夏天的湖面,朵朵荷花争奇斗艳,叫人屏息,难以移开目光。 她走来床前,拉起他肩上的发丝,凌厉的目色杀了过来,她不免有些胆寒,怯怯道:"我帮你擦干头发,免得受寒了。" 车相烨不置可否的低眉,平昭芙猜想他这是默许了,连忙抓着干净的布巾爬上床去,细心的帮他把头发一缕一缕擦干。 "你也都这样帮平贵福擦头发?" "嗯,不然……" 长臂突地一横,将她推开。 猝不及防的平昭芙跌坐在床上,背撞上了墙,疼痛的轻喊了声。 "我拉痛你了吗?" 车相烨心想这女人要不是蠢就是迟钝,连他在气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再小力一点。"平昭芙手才碰触到他的头发,车相烨又把她推开。 她这才明白,他不想让她擦头发。 平昭芙咬住唇,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现在是冬天,虽然屋内生有火炭,但还不够暖,就算是夏天,放任头发湿淋淋的也是有可能受风寒的。 "你头发湿的,一定要擦干。"她坚决道,就像平常在劝告平贵福的语气一样。 "少拿碰过其他男人的脏手碰我。" "贵福他……" 第19章 "闭嘴!" "他就跟弟弟一样!"平昭芙抢在他又喝令她"住嘴"或"滚"的时候先声夺人。 "啥?" "我从小看他长大,他就跟弟弟一样。" "他是你丈夫。" "可是在情感上是姊弟。"小手不知不觉握紧拳。"我一直当他像弟弟一样照顾,所以他常觉得我很烦,每次都叫我不要管他,可能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喜欢上别人。" 毕竟是从小带大的男孩,她从没想像过与平贵福做适才在浴桶里的事情,连亲吻都不曾。 "说到底你还是气他喜欢上别人,才去投河。"车相烨语气带着酸味。 他最恨的就是自己的女人心里有着其他男人,当初在明知她是童养媳的情况下还答应这桩婚事本身就是个错误,只是他当时真的有些心急了,毕竟他年纪不小,快到而立之年,膝下无一儿半女不说,连想找门媳妇都因臭名远播而寻不着。 除此外,派去调查的人证实她是个勤勉踏实的好女孩,想想之前的两门妻子都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娇生惯养,兴许就是因为如此,才会这么容易就被诱惑,而平昭芙年纪不小,又是有经历的,也许会有所不同。 他就是抱持着这样的希望才应允了媒婆。 但他却忘了她可能心底一直都有那个小丈夫。 "那的确让我很受伤,"平昭芙老实道,"但只是原因之一。会投河是因为绝望。我从三岁被卖入平家之后,自认一直勤勤恳恳,孝顺爹娘、努力干活,到头来却发现我所认知的媳妇身分、家人情感都是虚无的,我突然不知道我是谁,我为什么活在这世上,才会万念俱灰投河的。" 车相烨转过头盯着面容凄楚的女孩,双唇紧闭维持沉默,平昭芙一颗心七上八下,无法确定他是否信了她。 "听过我的传言吗?" "什么?" "我的妻子不是暴毙而亡,都是被我凌虐致死的。" 这要说没听过实在太虚假了,平昭芙一脸为难的点头。 "不怕吗?" 他试探的伸过手去,平昭芙没有闪避,姿势有些僵硬的点头。 车相烨拉过一撮半湿的发,像这发是人质一样的紧握。 "我随时会要你的命。"他低声恐吓。 平昭芙蓦地抬起低垂的头,直视他的眼。 她的目光太清澈,反而让恶意欺负她的车相烨有些心虚的别开了眼。 "你不会。"她的语气突然有些激动,像是急着想说服谁。"如果你是这样残暴的人,当初你就不会在冻死人的河里硬是把我救上来,还把郑平的披风给了我。" 在发现他就是救了她的人(即便她一点都不想被救),她就想通此点了。 车相烨冷哼一声,"我只是无聊。" "那天的河水非常的冰冷,没有决心之人是无法下水的。" 她自己曾在河里没了顶,当下的感觉像是身体被冻成了冰块,挣扎的时间是那么的稀少,手脚就僵硬无法动作了。 "我那天骂过你多管闲事,也想着后续还要再找机会投河,而且我一定会先观察左右,确定你人不在才跳。" 车相烨嘴角忍不住抽动,不想被发现他因她一脸天真的说话模样而牵引了笑意。 第20章 "那你又被谁救了?" "我没跳啊,我之前好像有说过,我被关到了成亲那一天。" "嗯。" "自从知道原来你是那天救我的人,而且还愿意相信我,说话又很温柔,我就知道你不是外界传闻的那样。" "我哪儿温柔了?"他还真从没听过这种正面的评价。 "除了偶尔脾气上来时,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很温柔的。"她用力一点头,信誓旦旦。 "你……之前家里人都对你颐指气使吗?"他相信自己的个性是与温柔无关。 "你是觉得我拿你跟之前平家人做比较吗?" 他微微的点了下头。 "这样说的话也没错。"她认同的点头。"对了,请问,为什么你那个时候选择相信我,而不是喜儿她们?" "我有派人盯着你。" "咦?"这是监视? "你这一整天做了啥,我清楚得很。"嘴角讥诮扬起。"这样还觉得我跟传闻不同?" 平昭芙思考了下后道:"派人监试我很正常啊,毕竟我对你来说是个陌生人,你家大业大,随便偷个花瓶出去就可以生活好几个月了,防着我也是应该的。" 车相烨五官因憋笑而扭曲了起来。 这个新婚妻还真是有点意思的。 "我可以继续帮你擦头发了吗?拖太久真的对身体不好,明儿个要头痛的。"她担忧的眉头蹙起。 "自己的头发也记得擦干。" 小脸儿绽出喜悦光芒。 就说他很温柔的嘛。 她那不晓得在高兴啥的笑颜让车相烨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清了下喉咙后道:"要生孩子的身体,不能随意生病。" "嗯,我晓得。我嫁进来的目的就是生孩子,我会努力帮车家开枝散叶的。"语气与眼神充满坚决。 所以即便床笫之事是那么让人觉得难受,总是让腿心处发疼流血,她也会努力忍耐的。 她说的这句话让他心底不太舒服,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却又作罢。 车相烨转过头去继续看他的书。 "我先把你的擦干再擦自己的。" 车相烨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声。 平昭芙细心的为他擦干湿发,见他很配合的不随意变换姿势,嘴角不时扬着笑意。 ☆☆☆ 早晨,天未亮,平昭芙小心翼翼的蹑手蹑脚下了床,提着蜡烛不敢点亮,就怕把车相烨给吵醒了,直到踏上檐廊,才敢将蜡烛点着,就着微弱的烛光,走往灶房。 厨娘们打着呵欠走来,讶异灶房内已有灯火,烧柴的声音噼啪响,一具娇小的身影正忙碌切菜。 许大娘定睛一看,讶异叫了声,"夫人,您在干啥?" "我在煮早饭啊。"平昭芙回头笑道。 她在平家的时候,每天都是天未亮就起床为一家人煮早饭,早饭煮好后叫醒每个人,打水给他们洗漱,服侍他们用餐完,自己把剩饭菜肴吃光,就下田去工作了。 等太阳出来的差不多,田里的事忙一段落,则要去河边洗衣,洗完回家晾晒衣物,做午餐,送到田地去给平家人吃或等他们回来吃,然后继续忙农活,忙到太阳偏西,就回家煮晚饭。 第21章 用过晚餐后,通常还要整理家务跟洗好的衣物等等一些家事,等全部忙完才能上床睡觉。 "在帮爷煮早饭?" "对。"平昭芙笑了笑,低头继续切菜。 许大娘见她的手脚麻利快速,能同时处理好几件事,可见以前常下厨,不过她在肉类上的处理就比较生疏,应该是家里没什么钱买肉吃。 "果然穷人家出身的比较勤劳,之前的夫人不是只在旁边指挥,就是睡到送早饭过去才醒呢。" 一旁有人说了前夫人闲话,许大娘怕被平昭芙听到,立刻用力一拧多话厨娘的手臂。 "快去忙。"许大娘瞪了厨娘一眼。 "是的,许大娘。" 厨娘与厨工连忙各自散开,忙活去了。 "夫人,既然你有心,那我先跟你说一些爷在饮食上要避开的食物跟喜好。"许大娘拿走平昭芙手上的锅铲,交给一旁的厨娘。 "好,谢谢……请问我要怎么称呼你?"平昭芙在油裙上擦干净双手,与许大娘一起走到不妨碍人的角落。 "叫我许大娘就行了,我主要管灶房的。" 接着,许大娘将车相烨饮食上的喜好尽量仔细地告知平昭芙,包括一些烹调的方式,平昭芙仔仔细细的洗耳恭听,一一记在心上。 天亮时,菲儿过来了,看见平昭芙在灶房里,难掩讶异。 "爷今日的早饭可是夫人做的。"许大娘将餐盒挂到菲儿手上。"小心一点,别弄倒了。" 喜儿那三个丫鬟昨天骤然被降到粗使丫头一事,没一会儿就在下人圈中人尽皆知了。 同情的有之,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毕竟这三人仗恃是爷房中的大丫鬟,个个气焰嚣张,眼睛长在头顶,对其他奴仆颐指气使,不晓得的人,还以为她们是车家的千金大小姐,身分尊贵得很呢。 菲儿点头表示会注意,与平昭芙一块儿回到院落。 "我去叫爷起床。"平昭芙快步走进内室,这时的车相烨还躺在床上。 由于床宽,平昭芙得上床才能碰得到他,她脱下鞋爬上床,手正要碰触车相烨的肩头,不期然听到他呓语。 "娘,是我的错……请原谅我……" 她闻言一怔,猜想他一定是做恶梦了。 "爷。" 小手轻碰肩头,车相烨翻身正面朝上,人仍不停呓语,在这大冷天的,他的额上却是布满薄汗,再仔细一瞧,脸整个都是红的,薄唇干燥得唇纹明显,唇面一层干燥的皽。 平昭芙对这样的脸色一点都不陌生——他发烧了。 她猜想可能是昨晚她擦发的动作太慢,加上房中不够暖,才会害他染上风寒了。 懊恼的她急急忙忙来到外厅,险些与端着水盆进来的柔儿撞个满怀。 "爷发烧了,这水给我。"平昭芙拿走柔儿手上的水盆。 "那我马上去请大夫。"菲儿伶俐的立刻转身奔出屋子。 坐在床沿,平昭芙将布巾浸湿拧干,搁放在车相烨的额头上,并吩咐柔儿把窗户都关紧了,别让寒风吹入,加重了病情。 她拿着干布巾,细心的把脸脖泌出的汗水擦干。 大夫来了,诊了脉开了药方,菲儿再度出门去抓药,并照着大夫的指示煎好药汁,送过来给平昭芙。 第22章 怕他躺着喝会噎着,平昭芙请柔儿一起帮她把壮硕的车相烨托起来,半靠在床栏上。 车相烨在半梦半醒之间,不时听到温柔的嗓音在他耳畔轻柔的低语—— "喝点粥好吗?" "我怕你直接喝药胃会不舒服。" "来,喝药了。" 因为药苦,生病的他像个孩子一样抗拒,那个声音极有耐性的哄着。 "再喝一口就好。" "要不吃点糖?" "要喝药才会好,我们再喝一点好不好?" 这是谁的声音呢? 是母亲吗? 母亲愿意原谅他了吗? "娘……"他感觉到伸出的手被握紧。"娘?" "在这。"轻柔的嗓音极能抚慰人心。 他感到安心的沉沉入睡了。 ☆☆☆ 车相烨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因为发烧的关系,整个人昏昏沉沉的,直到翌日早晨才比较清醒些。 他一张眼,喉咙渴得紧,又干又痒,难以控制的咳嗽出声。 坐在床前,靠着立柱而睡,被咳嗽声惊醒的平昭芙连忙探看他的状况。 "是不是想喝水?豆.豆.网。" 他轻点了下头。 平昭芙唤来柔儿,帮她一起把车相烨扶起来靠着床栏,伶俐的菲儿递过来倒了水的碗。 她用调羹舀了半口,置放在他的唇上。 "慢慢喝,小心噎着。" 车相烨一愣。 这不是一直在梦中出现的声音吗? 他一直做着小时候的梦,那时事故尚未发生,贤淑温柔的母亲时常用这样轻柔的语调说话,在他还很爱撒娇的童年,最喜欢趴在母亲的膝盖上,听她说一些好听的故事。 那样的日子,竟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他张口想确认,可嗓子发疼,让他不得不在她的喂食之下喝了半碗的水,才有办法开口。 "你一直在照顾我?" "嗯。"平昭芙将碗交给柔儿。"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粥?" 他点了下头。 "奴婢去端过来。"柔儿飞快的离开。 "要不再躺一下,粥拿过来时再叫醒你?" "我就这样靠着吧,躺久了不舒服。"腰酸背疼的。 平昭芙点头,帮他将被子拉高到胸口处,就怕他又着凉。 小手放上额头,确认温度。 车相烨发现她的手很暖,对于仍有些畏寒的他,这样的碰触感觉很舒服。 "还有点烫。"平昭芙见他似乎仍觉得冷,不免担忧的问,"要不要再加点炭火,弄暖点?" 车相烨没回应,直接抓过她的手握在掌心。 只是一只还不够,他将另外一只也抓了过来,一起握住。 突如其来的亲密动作让平昭芙觉得有些害羞。 "怎么了吗?"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握她的手? "你的手很暖,握起来像暖炉。"而且还不需要炭火就能一直发热。 平昭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被当成取暖的暖手炉了。 第23章 对于自己的手有帮助他的用处感到高兴,可又莫名的有着难以言喻、无法解释的失落。 "我的手温一向高。"就算冬天也是暖的,大家都说这代表她身体健康。 "身体也是吗?" "啊?"没头没脑的一句让平昭芙不明其意。 车相烨突然将她整个人抱了过去。 猝不及防的平昭芙整个僵立在他怀中。 "再过来点。"她离得太远了,两人之间有着让冷风灌入的空隙。 "呃……"屋内还有菲儿在,让她觉得很是难为情。 还好菲儿是个懂得看眼色的,迅速找了帮茶壶加水的借口,快步离开飘散着温情气息的房间。 平昭芙脱鞋上床,离他更近些。 "抱着我。"他指示。 平昭芙红着小脸,将伟岸身躯轻轻的抱着。 "你好暖。"他舒服的喟叹,拉起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这样比较不会冷吗?" "嗯。" 平昭芙开心的抿唇一笑,对他的病有所帮助而喜悦。 柔儿端着粥回来时,就看到这对新婚夫妇抱在一起的恩爱模样,不由得嘴角扬笑,放轻了脚步。 她轻点了点平昭芙的肩,"粥端来了。" 差点睡着的平昭芙点了下头,对车相烨道:"我盛粥给你。" "夫人,我来吧。" 柔儿手脚麻利的盛了碗粥,交给平昭芙。 平昭芙一口一口的喂着,手势娴熟。 车相烨瞧着她专注吹凉调羹内热粥的模样,冷不防问了句,"常喂你以前的丈夫吃饭?" 平昭芙心无城府的回,"他一直都是我照顾的,所以我……" 手上的粥突然被打飞了出去,一旁的柔儿差点被碗打中,吓得尖叫一声。 "走开,不用你喂!" 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吓得平昭芙当场呆愣。 "滚!"车相烨朝她大吼。 平昭芙狼狈的下床,不小心一脚踩到热烫的粥,她忍着疼站到一旁去。 "柔儿,麻烦你喂爷吃饭。"平昭芙因忍痛而双手在身前用力交握。 "是。" 车相烨脸色说变就变,柔儿也是胆战心惊,手忍不住发抖,碗在她手上彷佛随时会被抖落。 菲儿年纪较大,个性也较稳,便主动拿走柔儿手上的碗,盛了半碗粥来到床前。 "我自己来。" 车相烨几乎是用抢的把碗拿走,唏哩呼噜也不管烫,两三口就喝光,塞回菲儿手中,自顾自地躺下睡觉了。 三个人蹑手蹑脚,快速把地上的米粥收拾干净。 柔儿两人出房时,发现平昭芙人未动。 "夫人?" 平昭芙摆手要她们不用管她。 两婢女走了后,平昭芙才用布巾擦拭脚底板,那儿已经红通通一片了,一碰就泛疼,怕晚点会起水泡,湿布巾持续压着脚底。 怎么又惹他生气了呢? 平昭芙着实想不通,不明白她回应的话是哪儿有问题,触犯到他。 他的脾气总是说来就来,喜怒无常,让人摸不清什么时候乌云闪电就会突然到来。 第24章 平昭芙心想她以后一定要更谨言慎行一点,才不会老让他暴怒,尤其他现在又病着,怎可以让病人动怒呢。 这次的风寒凶猛,加上天气越来越冷,车相烨发烧的状况反反覆覆,就跟他的情绪一样,让平昭芙吃了不少苦。 不过这对她来说,不是不能忍耐的事,毕竟她以前在平家,常是被迁怒的对象,尤其平贵福若犯事,被骂的都是她,即便她无辜。 好不容易车相烨大病痊癒了,生活作息恢复日常,平昭芙则是积极的为做好当家主母而努力,不断向负责管奴婢的陈姑姑与徐总管请益,聪明的她逐渐上手。 "夫人,爷回来了。"柔儿急急忙忙奔过来灶房通知。 正在煮晚饭的平昭芙闻言将锅铲交给一旁的厨娘,"后面麻烦你了。" 接着与柔儿一起回房。 她慢了一步,车相烨已经进房间了,菲儿正在为他更衣。 "去哪了?" 回到家竟然没看到妻子,让车相烨有些不悦,不免猜测她人跑哪去了。 监视她的人照常报告她一天的行踪,一样的规律跟无趣,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他"也没有出现,但平昭芙一没在车相烨认为她应该待着的地方,就无法不胡思乱想,怀疑会不会是监视的人偷开小差,其实她早就跑去跟"他"幽会了。 "我在灶房,"平昭芙接手更衣的动作,"煮晚饭。" "没去别的地方?" "没有。" 之前许大娘曾告诫她,在家里不要随意走动,最好尽量待在院子里,她以为这是车相烨的嘱咐,故一直很乖顺的遵守,比较常出现的地点就是灶房了。 车相烨打量她身上的衣服,"新衣?" "是啊。" 车相烨病好的隔日,自家经营的布庄掌柜就带了不少漂亮的布匹过来,由她亲自挑选,要帮她做衣。 她受宠若惊,面对质地细致、花样秀美的布料,只觉眼花撩乱,不知如何挑选。 最后还是柔儿跟菲儿帮她挑了几匹高雅的花色,让掌柜带回去裁切制衣,做好的衣服在今日下午送来,一换上,加上不用再下田而逐渐变得白皙的肤色,让她的气质整个上来,也越来越有主母的架式了。 车相烨检视了她身上的衣料,"太朴素了,该绣点花样。" "可我觉得这样就很漂亮了。"她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当初布庄掌柜也曾提过绣样一事,但她对这方面毫无概念,便推拒了。 "有空自己绣点东西上去吧。" "我、我不会刺绣,不知要上哪学。"对于自己的庸碌无才,平昭芙一直觉得羞惭,故在跟陈姑姑他们请益时,更是专心好学。 "你以前不帮平贵福绣荷包、制衣的吗?" "刺绣我不会,但裁衣我会,贵福的衣服都是我帮他做的。" 车相烨闻言眼神蓦地一冷。 那明显的情绪变化让平昭芙浑身一震。 他冷笑,"你嫁进来到现在,从没说过要帮我裁衣。" "因为……因为你的衣服都是用上好的质料,我的缝衣功夫普通,怕会毁了衣料。"她坦诚以告。 "是借口还是无心?" 第25章 听出他不高兴了,平昭芙急忙道:"要不我明天帮你缝件衣服。" 她发现了,当车相烨发脾气的时候,通常都是在提到平贵福时。 平常的车相烨是个温柔的好丈夫,但只要一说到她曾为平贵福做了什么,他一定会发怒。 她不懂他生气的点在何处,平贵福只是个市井小民,从头到脚没一样比得过他,她不明白为何要为此计较。 莫不是他曾对平贵福有仇恨? "明天?"车相烨斜睨诚惶诚恐的她。 "对,明天我就开始裁衣。" "那我明日归家时,要看到那件衣服。" 第五章 明日归家就要看到衣服? 平昭芙错愕。 她的意思是明天开始动工,可不是一日完成啊。 她以前帮平家人裁衣时,一件至少要花上旬日,即便她现在不用下田,可他的衣服绝对不能粗制滥造,针脚一定要细,不可能一天就完成的。 但她没有勇气在他不悦的眼神下说明自己的无能为力。 "可、可料子呢?还得选料子。" "去问陈姑姑,上回裁衣的料子应该还有剩,尺寸应该也有记录。"车相烨捏起平昭芙的下巴,"我期待明日归家的时间。" 他扬起嘴角,单眉微微挑起,目光凌厉,那样的笑容让平昭芙背脊发寒,虽然也跟着嘴畔扬笑,但眼中完全没有笑意。 隔日一大早,平昭芙就急急忙忙去找了陈姑姑,带回了一匹布跟车相烨的身材尺寸表。 平昭芙心想时间不多,就做简单样式的家常服吧。 虽然心底没有把握,但硬着头皮还是得做。 菲儿两丫鬟一忙完手上的活,也过来帮忙。 菲儿的针线活不行,缝得慢,常不小心扎到手,柔儿倒是挺熟稔的,平昭芙好奇一问,才知原来她的母亲是个裁缝,她从小耳濡目染,也帮了母亲不少忙,只是后来因为家中食指浩繁,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以及帮忙生计,才签了约当奴婢。 平昭芙不禁感叹她们这种市井小民各有各的辛苦,总是为了一口饭而身不由己。 "所以我一开始就挺喜欢夫人的。"柔儿笑道,"夫人没有架子,不像以前的夫人都是千金小姐出身,不仅个个姿态高傲、颐指气使,还跟二……啊!"大腿突然被拧了一把,柔儿疼得喊叫了声。 "少碎嘴。"菲儿警告。 柔儿连忙摀嘴。 "还跟什么?"平昭芙好奇的问。 她只听到一个"二"字就被菲儿打断了。 "没有没有!"柔儿慌忙摇手摇头,"是奴婢不好,不该说前夫人的坏话。" "我不介意的,你说吧。"她也非常好奇前夫人的事,更想知道她们死亡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她绝不相信真如外头所谣传,是被车相烨凌虐而死,毕竟她惹恼车相烨不知多少次了,但他从没动过手,顶多是叫她滚蛋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等他气消,就跟平常无异。 所以前两位夫人过世的真正原因,让她更加好奇,只是一直没机会找到真相,而丫鬟或者其他奴仆就算不小心说漏嘴,旁边也一定会有人提醒,像是要刻意隐瞒着她似的。 第26章 她不免又想到那日许大娘的交代——不要四处乱走动。 难不成是这个家某处会有陷阱,不小心掉落就会赔了性命? 可柔儿却坚持不肯继续未完的下文,而菲儿更是守口如瓶,平昭芙不好继续逼问,只好将满肚子困惑压了下来。 在经过柔儿效率奇佳的工作分配,以及三人不休息的努力,终于在车相烨归家时将衣服缝制完成了。 车相烨跨入院子时,平昭芙刚好收完最后一针,急忙剪了线起身迎接。 车相烨瞥了桌上刚完成未熨烫的衣服一眼,"做好了?" "好了。"平昭芙忙点头,双眼因为使用过度而酸涩,眼中布满了血丝。 车相烨伸手抚了抚平昭芙疲累的双眼,心头有些过意不去。 他的要求太过分,他也不是不晓得,但在那个当下他就是想知道她能为他做到何种程度,以一种幼稚的态度在跟另个男人比拼。 他想从一次又一次的试探中,确定自己是她的唯一,希望自己的分量能重到"他"无法抗衡的地步。 "我穿穿。" 他此时的声线极其温柔,平昭芙知道他心情好,代表今天的努力是有收获的,开心的脸上堆满了笑。 一旁的菲儿拿起衣服交给平昭芙。 这是款式简单的袍子,上头也没什么特别的花样,颇为素雅。 平昭芙抖开后,为车相烨套上,想不到右手臂没问题,左手的袖口却是不小心缝死了,车相烨的手伸不出来。 菲儿一见大惊,因为左袖口是她缝的,这下可惨了。 她慌乱的上前想请罪,想不到平昭芙已经先认错。 "抱歉,我不小心把袖子缝死了。" 车相烨环顾三人惊慌失措的样子,淡声问:"这你一个人缝的?" 平昭芙咬着唇,不知该怎么回答才是正确的,若回丫鬟们有帮她,但他只准她一人完成呢? 可要说她是自己缝完的,却又是说谎,好像把丫鬟们的功劳也抢了,这种事她可做不出来。 "是……"她抬眼迎上车相烨的视线,"柔儿跟菲儿有帮我,我的缝工不佳,大都是靠她们的帮忙,但是我不小心把袖子给缝死的。" "夫人……"平昭芙为她揽错让菲儿动容,眼眶含泪。 同样的问题发生在不同人身上,得到的结果可能会有所不同,平昭芙深谙此点,才会毅然帮菲儿扛责。 而且只是袖口出问题,没扯到平贵福,她猜他应该不会生气。 "去把袖口剪开吧。"车相烨脱下了衣服,眉间连道不悦的痕迹都无。 她猜对了! 平昭芙大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暗喜自己越来越能洞悉他的想法、抓稳他的情绪变化了,虽然她仍是不明白他到底不爽平贵福哪点,她今日也曾经向两个丫鬟打听过,得知在她嫁进来之前,车相烨与平家根本是毫无交集的。 于是此问题仍是无解。 "夫人,剪刀。"柔儿递上剪刀。 平昭芙坐在矮凳上将缝死的线剪开,重新整理收编,菲儿则入内室帮车相烨更衣。 "夫人今天做了什么?"车相烨问菲儿。 即便从监视的人口中已得知她一整天的动静,但偶尔心血来潮,他还是会问问奴婢,好推测这两个丫头是否跟平昭芙沆瀣一气,一块儿欺瞒他。 第27章 虽然这两个丫头是车家的奴婢,不像之前那两个妻子的丫头是陪嫁过来的,忠心护主,但他看得出来柔儿跟菲儿挺喜欢平昭芙,既然她这么会收拢人心,那么这两个丫头就该提防。 "夫人今天一整天都在帮爷缝那件衣裳。" "没去别的地方?" "夫人大都在房间,或是灶房。" 这点跟监视的人回报的一样。 "没四处逛逛?" "好像灶房的许大娘曾叮嘱过她尽量在房里活动,别去他处。" "许大娘吗?"原来早有人偷偷提点她了。 "是。" "真是乖巧。"车相烨轻哼一声。"明儿个带她出门,帮她选购一些布料、首饰。"他顿了会儿后又道:"没什么事的话也带她去园子走走。" 到园子走走……吗? 这样不就很容易遇到"那个人"? 爷在打什么主意呢? 这要是她,肯定恨不得将夫人锁在房间里,不要给予任何遇到"那个人"的机会。 照理,爷在这方面应该会比她更注意才是。 不明车相烨想法的菲儿心口微凛,"是的,爷。" 换好衣服的车相烨走来外厅时,平昭芙尚在跟针线奋战。 他不声不响站在她身后,借由身高的优势,视线掠过纤细的肩,落向一针一针无比专注的小手。 因为缝制的是冬天的厚衣料,需用比较大的力气,捏针的手有多个凹陷,显见她今儿个有多努力认真,指腹也有几个不小心被针扎的洞,刚才多了一个新伤口,还在冒血,只要血珠一冒,她立刻含入唇中吸吮,就怕弄脏衣服。 她的手一点都不细嫩,非常粗糙,关节处几乎都有薄茧,代表她过往日子的辛劳。 他之前的两门妻子都是富贵人家出身,从小培养琴棋书画,针黹均是一流,绣功了得,平昭芙与之相较,缝制出来的针脚粗糙多了,却有另一种让人无法忽略的东西存在,他说不出来那是啥,就是不自觉的被吸引,看着她裁缝却不想走开。 他朝两个丫鬟做了个手势,菲儿与柔儿心领神会,默默地离开了。 "缝好了。" 平昭芙开心抬头,却发现原本站在一旁的柔儿不见了,眼角余光察觉身后似乎有什么,转过头去,一见是车相烨,连忙站起来。 "袖子已经缝好了。"她特地把袖口撑开给他瞧。 "我试穿看看。" "好。" 平昭芙连忙抖开衣裳,为他穿衣。 她细心的整理衣领,拉平袖口。 "腋下这儿好像有点窄。"她拉高他的手臂。"会不会?" "里头少穿一件的话应该还行。" "那要卸一件衣服下来吗?" "嗯。" 平昭芙忙碌的动手脱掉外衣再试穿,这次的结果刚刚好合身,不管袖长还是下摆,都没有过长或过短的问题。 "刚刚好呢。"平昭芙退后一步欣赏自己的杰作,脸上扬着轻松的笑。 车相烨将身上的衣料皱褶抚平。 虽然四处可见赶工的痕迹,却是出乎意料的暖。 第28章 也许暖的不是衣服,而是心意。 "该用晚饭了。"他淡笑道。 "好的。"平昭芙转头一看丫鬟都不在,"我去叫人拿过来。" 说完,她急急忙忙地跑出去。 ☆☆☆ 走往灶房的途中,经过一棵大树时,平昭芙察觉树后似乎有人,她好奇的绕过去,见一名年轻男子坐在树下,仰头闭眼似在晒月光。 平昭芙诧异地看着这名陌生人。 她嫁过来也好些时日了,未曾见过这名年轻男子。 他看上去大约二十左右,面白如雪、细致如瓷,五官精致俊秀,唇色淡如樱,身子清瘦,颇有仙人之姿。 "请问……" 年轻男子眸张启,乌瞳黝黑如黑曜,清澈明亮,美得叫人屏息。 "你是树神吗?" 她想外貌如此完美无瑕的人肯定是神仙吧,尤其他还穿着月牙色的衣服飘飘逸逸,像是一个不留神,就会腾空飞起,飞向皎洁银月。 年轻男子闻言一笑,眸中闪掠过惊奇,对于她突梯的疑问有些意外。 "你猜呢?" 轻柔的嗓音如流水潺潺,更似春风温柔,平昭芙心想若是人的话还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 她觉得自家相公已经是外型俊朗得叫她都要自惭形秽,连衣角都配不上,没想到车家连神明都这么好看。 "我得去忙了。"平昭芙想到她还得帮车相烨备膳呢,可不能让忙了一整天的相公饿到了。"明日我再备饭菜过来祭拜祢。"平昭芙转身赶忙跑了。 "祭……拜?"少年一愣,随即大笑出声,"有趣!真有趣!" 他笑得眼角泌出泪,须臾,忽地止笑,冰冷的眸光射向平昭芙消失之处。 "初次见面,大嫂。" ☆☆☆ 吹熄烛火后,平昭芙上了床,躺在身侧的男人突然长臂一伸,将她拉入怀里,平昭芙下意识全身一凛,连指尖都僵直。 察觉她抗拒的反应,美眸微抬,"不想我抱你?" "不、不是……" 夫妻间的亲密,对平昭芙来说,是各种疼痛的产生,交杂着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即便很想为车相烨怀孩子,但仍不由自主的心生抗拒。 …… 第30章 …… 那晚,夫妻俩缠绵到半夜,她第一次在他怀中沉沉睡去,嘴角尽是满足的笑。 第六章 菲儿照着车相烨的交代,带平昭芙出去购买裁制衣服用的布料以及首饰,帐款全挂车家。 店家晓得她是新入门的媳妇,虽然脸上带着笑,但眼神均是复杂,更多了怜悯。 平昭芙懂他们为何会这样看着她,今日易地而处,她也会同样寄予同情,就怕寿命不长。 但她知道车相烨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暴虐无道。 他的确情绪多变,喜怒无常,但从不曾对她动过手,而且她也已经知道怎么去避免让他情绪暴怒的诀窍,相信以后的日子会更平和。 但是谣言的真相到底如何,她还是想知道。 第31章 她希望将来若有人质疑丈夫的性情,认定他杀死了前妻时,她可以据理力争,为他辟谣,还他清白。 在茶楼用饭的时候,平昭芙再次问了柔儿她们,前两位夫人到底是怎么过世的,还说她认为车相烨是无辜的,所以她想知道事实真相。 她决定这次一定要逼她们把事实说出来,不想再抱着满肚疑惑地过日子。 菲儿与柔儿对看一眼,柔儿推了下菲儿,把这个任务推给了她,就怕自己不小心说错话或说溜嘴了。 菲儿想起前晚主子的交代,实在不明白主子心里在想啥。 为何要放夫人去花园呢? 不怕送羊入虎口吗? 难道主子还要再伤心一次吗? 还是……她脑中灵光一闪。是在试探平昭芙? 菲儿不免唏嘘。 主子的性子本不是这般阴晴不定、易猜忌,这说来都是前两位夫人的错,不守妇道、红杏出墙,最后锅却是主子来背。 她相信平昭芙必定是洁身自好,可又怕有万一,毕竟"那个人"不管容貌、手段皆让女人难敌诱惑,又有着能引发女人母性之爱的伤痛过往,因而惴惴不安,就怕平昭芙也中招,下场凄凉。 "菲儿?"平昭芙见菲儿欲言又止,微微倾身,"你能说吗?" 菲儿很想提点平昭芙远离"那个人",可这是车家大丑事,陈姑姑严格交代绝对不可泄漏一字半句,否则就会被赶出车府,还会将当初的签约金拿回来。 母亲的年纪大了,体力已经不行,就连农活都做不太动,父亲虽是铁匠,但技艺不够精,只能制作跟修理农具,生意普通,家里还有弟妹跟生病的奶奶要养,如果她没了车家奴婢这份工作,家中生计会更艰难的。 "前夫人她们都是生病过世的,绝对不是像外头传的被爷虐待死的。"菲儿斩钉截铁道,即便这话有半句是谎言。 一旁的柔儿立刻附议点头,"是啊,爷才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呢,都是前夫人……"她的大腿突然被拧,是菲儿怕她又说溜嘴的提醒。 被拧痛的柔儿有些生气地转头,"我知道。" "知道什么?"平昭芙好奇的问。 "知道……"柔儿结巴了一下,"就是前夫人……夫人都是因为生病过世的。" 平昭芙不是笨蛋,她晓得她们还是隐瞒了她,不肯吐实。 也许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平昭芙推测。 毕竟她们是车家的奴仆,不能随意乱讲话的,可平昭芙却深刻的感觉到,她尚未被这个家所接受,所以很多事情都不能同她说。 也许是车相烨的交代。 她不禁心情落寞。 制衣、添购首饰,她固然感激又高兴,但她对于物质上的享受欲望并不强烈,她更注重的是一个家的感觉,毕竟被卖到平家当童养媳时,她已经有记忆有感受了,她无法忘记她被带走的那一天,被强迫抱离母亲时,哭得有多声嘶力竭。 刚到平家时,她因为想念父母而哭,平母日日藤条问候,打到她再也不会动不动就掉泪为止。 当平母一直没有怀孕迹象,她偶然听到他们想再把她卖掉的意思,她自那时起就充满了失去家的不安全与恐惧感,战战兢兢的极力讨好,一醒过来就不断的忙碌,希望他们能因为她的乖巧而别把她卖掉。 第32章 好不容易生下了平贵福,她更是善尽照顾之责,平贵福根本就是她拉拔长大的,她只差无法喂奶,否则大大小小的事情,哪样不是她打点的? 可她再怎么努力拼命,还是被卖掉了,只因为平贵福爱上了别人,不想要她这个如姊姊般的媳妇。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希望它能快点有消息,只要有了孩子,不管是男是女,这都代表车相烨不会抛弃她。 她从不敢妄想车相烨会喜欢她,但只要能生下孩子,就代表她对这个家是有用的,至少母凭子贵,她就能一直待在他身边。 "夫人?" 菲儿的叫唤让她从回忆中回神。 "该回去了。"平昭芙打起精神道,"咱们可不能比爷晚归家呀。" "嗯。"两丫鬟点点头,柔儿先下楼去叫车夫将马车牵过来,三人上了马车,起程回家。 ☆☆☆ "夫人,您这儿的线得用针挑一下,以免产生空隙。" 柔儿指导平昭芙刺绣的方法,平昭芙点点头,卖力的学着。 端了点心进来的菲儿扬声笑道:"吃点心了,夫人您休息一下吧。" "哇。"最爱吃点心的柔儿开心鼓掌。"我去泡个茶来。" "好。"平昭芙也绣得眼睛发酸了,便把针黹工具放到一旁,偕同丫鬟一块儿用点心。 三人天南地北的聊了好一会儿,菲儿望着平昭芙,心想不能再拖下去了。 前些日子,车相烨叮嘱她带平昭芙去花园走走,不懂车相烨用意的她虽然不敢违背主子的交代,可心头就是不愿,害怕出事,还好平昭芙近日不断的找事做、找东西学,忙得不可开交,她也就理所当然地把这件事搁着,可昨晚车相烨又再问了这件事,她心知再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尤其她不过是个小小丫鬟,哪能如此随心所欲,只好趁着点心盘空的时候,询问平昭芙:"夫人,今日天气不错,要不要去花园走走?" "花园?"平昭芙有些讶异的看着提议的菲儿。 "是啊,夫人嫁进来后,几乎都是待在房间里,也太孤单无聊了,咱们车宅有不少地方您还没去过吧,奴婢跟柔儿一块儿陪你去逛逛。" 平昭芙想到许大娘给她的警告,要她最好待在房间里不要四处乱跑。 其实想想,这警告真的很莫名,她目前是车家主母,焉有自个家不行逛的道理? 虽然不明白许大娘的意思,她后来去灶房煮膳食时也问过许大娘,但许大娘只丢了句"我是为你好,听老人家的准没错",就将她敷衍过去了,但这个质疑仍一直在她心中,她甚至曾以为这个车夫人就是个笼中鸟,哪儿都不能去的。 她以前听过那些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像她们这种穷苦人家需抛头露面求生计,或许大户人家的夫人也是这样吧。 她也只能做如是想。 可前些日子车相烨要菲儿带她出门添置新装、购买首饰,还带她上了茶楼,可见并没有如此严厉的家规。 嫁进来已快两个月了,到现在也仅熟悉灶房那一带,对于其他地方平昭芙其实好奇得紧,极度想一窥风貌。 她点了头,"好。" 菲儿与柔儿互换眼色,帮平昭芙备了暖袍,以免冬天的气温把人冻病了。 第33章 车家人口一直不多,据说家有严规,只准娶一房妻不准纳妾,原因是曾有一任家主宠妾灭妻,大把产业落入侍妾手中,差点把整个家都灭了,自此之后,不准纳妾,若是无出,直接休妻。 乍闻这家规,平昭芙既高兴又紧张害怕,喜的是,她不用担心有其他女人跟她抢丈夫,毕竟她年纪不轻了,出身寒微,随意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就能将她比下去,可能成亲没多久就会被冷落了吧。 紧张害怕的是,要是她生不出一儿半女,加上年纪的关系,不知道车相烨会给她多久的时间,是一年或是两年?也许更短,就会被休赶出去。 她最害怕的就是没有家,要是哪天真沦落到这种下场,她还真不知自己要怎么活下去。 真希望肚皮能快点有消息,这样心也会踏实些。 四处走了走,平昭芙才知道车家不愧为临和城首富,宅院占地竟然如此之广,就连平家租来耕种的那块田地都远远不及,走绕了一圈,腿都酸了。 车家东北方有一座湖,当初在建屋时,就把一座天然小湖泊给一块儿买下了,成了园林的景致之一。 湖边建了一座凉亭,冬天其实是有点冷的,不过这座凉亭地基较高,几乎可以看到整个园林的风貌,平昭芙在这儿歇腿,肘倚着栏杆,望着虽然萧索但别有另番风貌的景致,微微眯了眼,嘴角带笑。 从小到大,她从不曾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嫁给拥有广袤园林的主人,且车相烨并不如她一开始的担忧,是个暴力无道的男人,相反的,他有他的温柔,想到那天在床笫之间,他轻柔的亲吻全身,带给她奇异的特殊快感,小脸不禁微微红了。 虽然觉得害羞,但她好喜欢这种夫妻相拥的感觉,在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真的是这个男人的妻子,而这个男人是愿意跟她牵手一生的。 一只乌龟从湖水中冒出头来,平昭芙惊喜地喊,"水里有乌龟。" "不仅有乌龟,还有鱼呢。"柔儿笑道,"下次奴婢准备馒头过来让夫人喂鱼。" "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灶房找找,说不定有剩下的馒头。"平昭芙兴致勃勃,不想再等到下次。 "夫人,风凉,您先把袍子穿上吧。"菲儿张开袍子,欲帮她披上。 平昭芙转头,瞧见菲儿拿袍子的手正隐隐颤抖着。 她想,这两个丫鬟日子过得再差,也没她昔日差,所以才这点风、这点冷意就无法控制的颤起抖来了。 "你们俩怎么没多穿点衣服,都在发抖了。"平昭芙笑着拿过袍子,却是盖在两人身上。"拉好。" "夫人?"这塞了满满棉花的袍子十分温暖,但这可是平昭芙的衣服,她们哪敢穿呀。 "我不冷,你们穿就好。" 平昭芙脚步轻盈的走下凉亭,东边有一条林荫大道,两旁种植了银杏,若从这条路往灶房会绕个大弯,但这沿途景致太美,平昭芙捡起地上的一片黄色扇形落叶,在指尖漫不经心地转啊转,徐缓的往前走去。 "景色真美。"她由衷赞叹。 走着走着,她瞧见前方有个人,坐在一张附有轮子的椅子上,仰头看着天空,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平昭芙好奇的趋近,发现那人颇眼熟。 "爷……"不,不是爷。 第34章 这人的侧面看起来跟爷几乎一模一样,同样有着饱满宽广的额头,高挺笔直的鼻梁,樱色薄唇,但线条更为细致,也比较柔和,如果说车相烨是个成年男子,那这个人就是车相烨的少年版,且更俊美秀气。 一道灵光忽地闪入。 这不是她之前偶然遇到的树神吗? 她提脚快步跑了过去,就怕晚了,"神明"就消失了。 在后方散步的两名丫鬟一看到那个年轻男子,脸色均是一白,像是突然掉进冬日的湖水里一样,浑身冻得僵直。 柔儿揪了揪菲儿的袖子。 "要不要阻止夫人?"她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 "是爷要我带夫人出来走走逛逛的。"菲儿咬住唇,心里同样不愿意。 "历史会重演的。"柔儿五指掐紧棉袍的袖子。 "也许夫人不同,"菲儿怀抱着希望。"夫人不像前夫人一样,养在深闺,毫无人生历练,应该……应该禁得起诱惑的。" "爷在想啥啊?"柔儿跺脚。"莫非、莫非他不喜夫人,才故意叫你这么做,好有借口让夫人……让夫人走上绝路或休了她?" "你别胡说。"菲儿斥道,"爷的想法不是我们能洞悉的。" "一定是这样的!"柔儿断言道,"要不正常男人怎可能让自己的妻子接近二少爷,他可是前科累累,没人逃得过他的手掌心呀!我要是爷,就把夫人锁在屋子里不给她出来。" "好啦,别臆测了。"菲儿被柔儿说得心里也烦,"我们把夫人盯紧点,她就没……就没红杏出墙的机会了。" "好!"柔儿用力点头,不等菲儿开口就赶忙奔过去平昭芙身边。 落叶被踩碎的声响扰醒了假寐的车轩宇,他张眼循声转头,瞧见朝他奔来,脸上漾着笑的平昭芙,嘴角上扬,柔柔一笑,几乎只要是女人,都要醉于这绝美的笑容里。 "神明。"平昭芙来到他跟前,就是双手合十一揖,十分恭敬,让车轩宇有些哭笑不得。 他想,这个女人肯定是个蠢蛋,一定很好骗。 他可以想像到大哥愤怒却又不敢发作、脸色铁青的模样。 思及此,嘴角笑意加深,就连赶来的柔儿两人,虽然明知他的真实性子,却还是不受控制的芳心悸动,呼吸不顺了起来。 "我不是神明,"他的语气十分温柔,如天籁之音,"我是你小叔。" "小……叔?"平昭芙一愣,"你是爷的弟弟?" 平昭芙心想,怎么一直没人告诉她车相烨还有个弟弟呢? 她都嫁进来多久了,却没有人告诉她这件事。 被排除在外的感觉越加明显,身侧小手下意识握紧。 像她这样出身贫贱,形同孤儿的人果然是配不上这个地方的吧,所以才什么事都不告诉她,只能待在房间里,因为她可能有一天得走,离开这个不属于她的地方。 "怎么叫自己丈夫『爷』?"车轩宇饶富兴味地看着她,一双媚眼刻意的勾着。 平昭芙微笑,并没有回应他这个问题。 她是跟着丫鬟们一起叫的,对于喊车相烨"相公",她觉得胆怯,怕自己不够资格,而一直以来,不曾有人纠正过她,她猜在尚未生下孩子之前,她都不算真正的车夫人,因为她随时有可能会被休离赶出去。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66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