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家的小娇娘 上》 第1章 【注: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客服。】 【正文开始】 阿橘觉得自己要死了。 热,热,热,毒辣的太阳拼命发热,没个尽头。 她看看肩上快把自己压垮了的扁担,两桶水晃晃悠悠的,随时都要洒出去。 没办法,阿橘决定歇歇脚,刚巧前面有棵大树,勉强能遮住大太阳。她坐在石头上,用手扇来一股热风,更热了,她只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望着四周,强迫自己不去想这恼人的日头。 刚好前面转角走出一个人,手里提着的,不知道是野兔还是野鸡,还在抽搐。宽阔的背上背着一个竹篓,满满当当的,看起来收获颇丰。 阿橘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认出来了,他是去年才搬到灵溪村的祝问荆。 灵溪村世世代代都是这些人,除了嫁过来的小媳妇和像她这样过来投奔亲戚的,就没有外人了。可是祝问荆不同,他从来没来过灵溪村。 村长本来不想多事,不知根知底的,谁敢让他在这里安家。 可是他会治病,习得一手的好医术。 村长蹲在地上想了半天,瞅瞅周围眼巴巴的父老乡亲,一个个体弱多病的,还是决定让他留下来。 灵溪村太偏僻,有个头疼脑热的都要跑到老远的镇子上,有个会医术的人在,总比一群人抓瞎好。 祝问荆二十又二,长得又高大俊秀,按理说他应该娶妻生子的,可是村子里的人都不舍得把闺女嫁给他,因为他带着一个女儿。 但凡是个疼闺女的,谁愿意让闺女一嫁过去就做继母? 村里的人爱嚼舌,一传十十传百的,都说祝问荆把自己的媳妇儿克死了,在自己村里找不到媳妇儿了,才来灵溪村。 这是阿橘去找她小姐妹容兰玩的时候听到的,她没吭声。她是不信的,哪就有人能克死人呢?可是她又不知道和谁说,只能在心里嘀咕几句。 直愣愣的想着,前面的人影顿了一下,回过头,似乎察觉到了阿橘的目光。 阿橘猛地回神,也没避开,大方的朝他笑了笑。 祝问荆似乎看清了她的神情,怔愣了片刻才拐了个弯,不见了。 阿橘慢慢把笑容收回去,有点同情他,带着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女儿过活,真是不容易。 不过再看一眼手边的两桶水,她甩甩手腕子,把扁担放在肩上,钩起两桶水,还是先同情同情自己吧。 舅舅家在村子中间,离得不算太远了,阿橘一鼓作气抬回了家。刚放下木桶,还没伸直腰,就听见舅妈在堂屋的叫嚷:"不顶用的死丫头!提两桶水这么慢!" 阿橘没力气了,不想和她吵,趁舅妈还没出来,她捂着肚子回了自己屋里。 没过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甄氏的埋怨声:"你真是长能耐了!提水就提了一桶半!" 声音越来越大,阿橘没有反驳,今天她来葵水,平常她是可以提两桶水的……但是和舅妈说这些又没什么用,只会遭来她的白眼。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凉的,摸摸肚子,犹豫了一下,又抿抿有些干裂的嘴唇,还是喝下去了。 小腹里翻涌起来,阿橘疼的想在地上打滚。 "阿橘!晌午了还不做饭,想饿死我!"甄氏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没消停一会儿,又嚷起来,"你爹娘怎么养出你这么一个好吃懒做的东西!我看你爹娘……" 阿橘冷了脸,站起身走出去,甄氏吓了一跳:"你你你……""你"了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了一点心虚,"干嘛这么看着我!" 阿橘盯了她一会儿,扯出一丝笑,"不干什么,给舅妈做饭去。" 经过舅妈身边,阿橘漫不经心的瞧了一眼她的肚子,低低的说了一句,"也不知道给未出世的孩子积点德。" 好大一会儿,甄氏才拍了拍心口,她这个外甥女,瞧着不声不响的,脾气可大着呢。一听见她提她爹娘,立马像变了个人,死了多少年了,提一句还不让了? "不就是做顿饭吗,还瞪我,真是给她脸了。"甄氏嘀嘀咕咕半天,才想起来她要摆出长辈的谱儿,怕一个外甥女?真是笑话。 想到这儿,甄氏挺着肚子来到灶前,又觉得烟尘多,有些嫌弃的扶着门框站着,看着阿橘不说话。 阿橘狐疑的看她一眼,又整什么幺蛾子? 手上却没闲着,她把切好的小葱和野姜下到锅里爆香,又打了两三个鸡蛋,捏了点盐巴,木铲子翻了几下,很快就把鸡蛋炒好了。 甄氏看着她忙活,眼珠子转了转,转身走了,吃饭的时候再提也不迟。 舅妈平常有话就说,什么时候这么犹豫过?阿橘心里警钟大作,还没等她想明白,锅里就冒出了白烟。 馒头已经蒸熟了,阿橘有条不紊的拿出来,有些烫,抬手擦擦汗,又拍了个黄瓜,把菜盛出来半份,出来摆碗筷。 如今农忙,舅舅和表弟阿智在地里忙活呢,得给他们留着饭。 第2章 甄氏早就坐好等着了,饭菜上桌,她嫌弃的夹了一筷子黄瓜,又扔了进去,"就做这些?我可还有身孕呢。" 阿橘解下围裙擦擦手,坐在杌子上头也不抬,"家里就这些东西。" "你舅舅每个月给你那么多铜板让你买东西,别是你都私吞了吧?"甄氏越想越觉得合理,饭也不吃了,撂下筷子质问她,"把钱都藏哪儿了?" "你吃不吃?不吃留着给阿智。"阿橘拿起一个馒头,心平气和的看了她一眼。 甄氏悻悻的拿起筷子,白养了一个小贱人,吃她家的东西不说,还天天瞪她,哪有一点寄人篱下的自知之明? 不过……想起一会儿要说的事情,甄氏又有些幸灾乐祸。 前不久她出去串门子,偶然听说付少爷要纳妾,本来和她没关系。可是转念一想,家里不是还有一个任她拿捏的外甥女?长得也不赖,又能干,付少爷不要她要谁? 最重要的是有二十两银子呢!二十两银子,都够阿智这些年的束脩和娶媳妇的钱了,让她怎么不心动。 甄氏一边想着,一边飞快把炒鸡蛋吃的干干净净,清了清嗓子,把嘴角的笑压下去才开口:"我给你找了门亲事。" 阿橘一愣,放下筷子,郑重其事的听舅妈说话。她已经十六岁了,是该嫁人了,若是找的人是个清白的好人家,她倒是没什么意见。 "是咱们这儿附近有名的富户,"甄氏瞥她一眼,就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勉强控制住再次咧开的嘴角,才说,"付老爷你知道吧?就是买了咱们村很多地的那个付老爷,他有个儿子,儿子生不出来儿子,想纳妾……" 阿橘本来只是淡淡的听着,越听越不可思议,听到最后这句话终于如坠冰窖,"嚯"的站起身,冷声质问:"你让我做妾?" 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给人做妾?阿橘冷笑,就算她死了爹娘,也没到给人做妾的地步! 甄氏也不怕她了,在银子和外甥女面前,是个人都会选银子吧? 她马上就要生孩子了,正是缺钱的时候,哪哪都要钱。让阿橘给付少爷做妾,不仅打发了这个拖油瓶,还能白得二十两,这买卖做的值! "付少爷看中你是你的福气,你知道他们家出多少聘礼吗?整整二十两银子!"舅妈鄙夷的上下打量阿橘一眼,"我还觉得给多了呢。" 二十两银子卖了她?阿橘觉得有些可笑,她还没见过二十两长什么样呢,现在知道了,二十两银子长她这样。 阿橘绷紧的身子骤然放松下来,她自己也没想到她还能笑得出来,"那你觉得我值多少银子?十五两够不够?" 舅妈这才变了脸色,阿橘她娘死的时候,给了她十五两银子,让她好好照顾自家闺女,她见钱眼开,满口答应。 可是她后来做了什么呢? 刚刚八岁的阿橘来到灵溪村,天寒地冻的,连个像样的衣裳都没有,舅舅给了她一个破棉袄,小小的人就藏在破棉袄里瑟缩了一整个冬天。 后来,洗衣做饭,挑水喂猪的活计都是她做的,就为了那一个小小的栖身之地和一口热乎的饭。 阿橘冷笑,如今看来,她所顾念的亲情,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一文不值。 她闭了闭眼,眼神坚定起来,正想说话,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两人转过脸,是舅舅邵二郎和表弟阿智扛着锄头回来了,本来还在说说笑笑的两人,看见她们正僵持着,马上不动了。 阿橘连忙走过去,拽着舅舅的衣襟把他拉到舅妈面前,和她对峙:"舅舅你说,舅妈让我做妾的事情你知不知情!" 邵二郎咳了一声,刻意避开阿橘祈求的目光,又看了甄氏一眼,把锄头扔给阿智,留下一句"我出去转转"就跑得没影了。 就知道是这样,阿橘心里又凉了半截,自她过来,舅舅就没做过邵家的主。 阿智放下锄头跑过来,没管僵持的俩人,拿阿橘刚挑的水洗了把脸。 阿橘抿唇,看着他兜头浇下半桶水,浪费的干干净净。 甄氏一脸慈爱的看着儿子,"阿智快来吃饭,"又瞪一眼阿橘,"愣着做什么,盛饭去啊!" 说着她又探头看了一眼水缸,"一会儿再挑两桶水去。"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阿橘握拳,控制住自己发抖的身子,继续刚刚的话题,"就当我是你买的一个丫鬟,丫鬟倒贴你十五两银子,你还不满意,要把我逼上绝路?" 甄氏轻蔑的瞧她一眼,"你爹娘都死了,现在是你舅妈我给你找的亲事。"顿了顿,她又假装不经意的提起,"你舅舅也没反对,去付府吃香的喝辣的你还不满意?" "吃香的喝辣的?"阿橘像听了天大的笑话,笑着笑着就流了泪,转头看向阿智,"阿智,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你愿不愿意去?" 第3章 阿智一脸莫名的看着她们,甄氏挡在阿智身前,像护崽的老母鸡,"扯阿智做什么,一码归一码,你不去也得去!" "我不去!"阿橘狠狠的抹了一把泪,"你们全家都忘恩负义!当初我爹娘是怎么接济你们的,你是都忘了!" 舅舅懦弱,舅妈强势,表弟冷漠,这就是她待了八年的家! 阿橘一直以为她也算是他们的半个家人,没想到她到头来居然是个可以拿去做交易的丫鬟。 甄氏也恼了,当初她和邵二郎成亲,就是看中了他的好相貌,谁知道他是个靠姐姐靠老娘的软骨头! 现在好不容易能靠阿橘赚钱了,她还不听话,甄氏气急了,扬手就是一巴掌,"给脸不要脸!明天就把你卖了做贱妾!" 阿橘有些恍惚,脸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也在翻江倒海。 她直起身看着甄氏,第一次觉得,舅妈这么可恨,来不及多想,她用尽了力气,也给了她一巴掌。 突然一阵天翻地覆,阿橘晃晃脑袋,栽倒地上不省人事。 "姐!你这是怎么了!"阿智吓得饭也顾不上吃了,连忙蹲下晃她。 甄氏还在不断叫嚣:"小贱人居然敢打我!"说着撸起袖子,骑在她身上就要扇巴掌。 阿智连忙拉住她,虽然阿橘不是亲姐姐,但是平常还是很照顾他的。 他也不想看见阿橘有事,连忙大声喊"爹",又是一阵鸡飞狗跳,闹得鸡犬不宁。 阿橘是在自己屋里醒来的,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站着。是谁?阿橘如临大敌,吓得大叫,不会是那个付少爷吧! 她谨慎的看了一眼四周,只有木桌上的针线筐勉强可以防身,她抖着手拿起来对着他,"别过来!你敢过来我先杀你再自杀!" 那人顿了一下,转过头,抬脚想上前,又后退了两步,证明他没有恶意,声音也出奇的温和:"你醒了就好。" 说着他随意瞥了一眼她脸上的红肿痕迹,眼里闪过些什么,却没有多话。 阿橘迷瞪了一会儿,看着面前男人的宽肩窄腰,还有那张不同于一般庄稼汉的清秀脸庞,才认出来,这是同村的祝问荆。 阿橘没有和他说过话,没想到祝问荆居然还有这么一副温和的嗓音。 是了,做郎中的人,不温和是要把病人吓跑的。 阿橘慢慢的想了一会儿,都火烧眉毛了,她还能想这些无关的事情。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阿橘想说话,满屋子的药味却先引着她咳嗽了两声。她低下头看见手里的针线筐,慌忙放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 祝问荆看她一眼,把冒着热气儿的药碗放在桌子上,制止了她的话,"记得喝药,我先走了。" 阿橘有些感激,感激他什么都没问。 目送着高大男人的背影远去,阿橘这才发现屋门没关,家里也安静的出奇。 是去请那个付少爷"验货"了吗?阿橘握紧拳头,低下头凝视了那碗黑漆漆的汤药片刻,一口气喝完了。 很腥,很苦,还有点辣,就是不甜,就像她自己,人生四味,酸甜苦辣,她只占了酸苦辣。 阿橘咬了咬舌尖,勉强把那股奇怪的味道逼走,阿智突然回来了。 他快步来到阿橘的屋子,显得有些欢快,"姐,付少爷马上就要来了,我娘说让你收拾收拾!" 阿橘沉默的看着阿智一会儿,阿智快十四岁了,妻和妾的区别他是已经懂了的。 她却不想计较什么了,故作轻松的说:"我知道了,你出去玩吧。" 阿智犹豫了,他很想留下来看看姐夫长什么样,可是看看姐姐的脸色,她似乎不想让他待在这儿。 不过这些嫁人的事儿哪有下河游泳和掏鸟窝有趣,所以他只犹豫了一瞬,马上就跑走了。 外面传来阿智呼朋唤友的声音,阿橘忍着小腹的坠痛,强撑着直起身,却看见一个破旧的背篓,里面放着一些草药。 是祝问荆的吗?阿橘没在意,反正他会想起来的。 准备好了一切,阿橘在院子里坐了很久,也想了很多。 小时候她家里也算是富裕的。爹爹以前是秀才,家里穷,书院的束脩交不起,所以他没有去教书,而是去做了生意。 后来家里过得一年比一年好,只可惜爹爹在她六岁那年患了病,她七岁那年爹爹就去世了。娘为了照顾爹爹,也落下了一身病,在她八岁那年,娘也去世了。 娘临死前把她交给舅舅,舅舅保证的很好,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舅妈也说以后给她找一个好人家,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娘才笑着闭上眼睛。 舅妈是看在十五两银子的份上才同意的,阿橘一直都知道,但是她没想到舅妈会这么狠心,把她逼上绝路。 第4章 更没想到的是舅舅耳根子这么软,吹吹枕边风就能把自己的亲外甥女卖去做妾。 在邵家做脏活累活她认了,把她当成丫鬟使唤她也认了,可是唯独做妾不行。 爹爹说做人要有骨气,阿橘吐出一口浊气,天边排成一排的大雁飞过去,她眼里弥漫了水雾。 "付少爷,瞧瞧,这不就是阿橘嘛!"甄氏殷勤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傍晚分外刺耳,附近有狗叫了两声,像是在附和她的话。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阿橘擦干眼泪,假装乖顺的敛眉,只看见两个同样大的肚子。 "阿橘……"付少爷在阿橘面前站定,眯着眼上下打量她,像是在看一件集市上的货物。 她低下头,强忍着没有表现出不情愿的眼神,又朝付少爷的靴子看去,绣了金线的的花纹,就算太阳快要落下去了,也分外显眼。 甄氏看她木讷,陪笑一声,忍不住走过去撞了她一下,掐她的胳膊低声吼:"说话啊,哑巴了?" 阿橘忍住心中的怒气抬起眼,看着这个即将要把她纳入房中的付少爷,肥腻的脸上粘着汗渍,一双细长的眼睛闪着精光,不断把眼神往她身上的几处瞟。 阿橘看见他色眯眯的眼神就想吐,别开眼不说话。 甄氏跺跺脚,连忙打圆场:"瞧瞧,咱们阿橘也是爱慕付少爷呢,都不敢看您!" 阿橘瞪了她一眼,那一眼被付少爷瞧见,倒是看出了些别的意味,梨花带雨的小美人红着眼睛在床上放狠话,那滋味得有多销魂…… 甄氏陪着笑看着付少爷,他摸摸三层厚的下巴,摆摆手,没介意她的不知礼数。女人嘛,就是要亲自调教出来的才有味道。 想到此处,付少爷很满意的说:"这个倒是不错,定金我带来了,五两银子。" 说完又拿眼觑着甄氏,甄氏意会,收了银子,拽着阿橘进了屋子。 阿橘没挣扎,甄氏边走边说让她和付少爷培养感情。 感情?阿橘想笑,她和舅妈培养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最后还不是要把她卖了? "你舅妈都同意了,你从了我,我保证让你过好日子!" 屋子里,没了外人,付少爷兴奋地搓手,他倒是没想到灵溪村还有这等姿色身段的姑娘,还够辣,做妾倒是委屈了。 他眼睛一转,拍着胸脯和她保证:"等我弄死那个臭婆娘,我扶你做正妻!"说着慢慢走近她,盯着她的俏脸,"先过来让我摸摸。" 阿橘冷眼看着他靠近,一把抽出剪子,恶狠狠道:"敢过来我捅死你!" "有气性,我更喜欢了!"付少爷笑的咧开了嘴,这个小娘们儿倒是个好玩的,他今天没白来!越想越兴奋,他拖着壮硕的身子了扑了过去。 阿橘瞪大眼睛,尽量握稳剪子,付少爷一步步把她逼到屋门的夹角,眼看就要摸到她的手,阿橘心一横,闭上眼睛扬手刺了下去。 "铛"的一声,剪子落地了。 "找死啊是不是,信不信我不给银子了!"付少爷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正想关门,一个男人单手抵住了屋门,另一只手捡起地上的剪子。 阿橘心跳如雷,跌坐在地上,看着那只修长的手,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有人来救她? 付少爷偏头看清了来人,愣了一下,摸着下巴走到明处打量他,似乎有点眼熟。懒得细想,直接问他:"你是谁?敢挡了老子的好事?" 阿橘没抬头也没起身,有些心灰意冷。付家家大业大,不管是谁,她都没救了,给他做小妾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出来说话。"那人终于说话了,声音低沉,不带一丝感情,阿橘却莫名觉得熟悉。 是祝问荆?他应该是来拿背篓的,怎么过来瞎掺和了? 太阳挣扎着露出最后一丝光亮,才终于落下。 阿橘瞅瞅黑漆漆的屋子,扶着墙走了出去,甄氏恶狠狠的拦住她:"你干什么去?"想死也得去了地主儿子家再死,休想挡着她的财路! "人呢?他们俩人呢?"阿橘茫然四顾,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甄氏看着阿橘,她倒是没想到,阿橘还有做狐媚子的潜质,祝问荆居然说要娶她?在付少爷手底下抢人,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朝门外努努嘴,凉凉的补了一句:"去吧,再见你的小情郎最后一面。" 这个时候祝问荆肯定被付少爷揍得鼻青脸肿了吧。 阿橘没理她,径直朝大门走去,右脚却在即将跨出去的时候顿住。 她听到了什么?付少爷居然叫祝问荆叫大哥? "祝大哥,你怎么在这呢?"付少爷额头的汗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天热的,他伸手摸了一把。 第5章 忽然又想到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他问的颇有些小心翼翼,"你和那个阿橘什么关系?" 祝问荆淡淡回他,"没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还管这么多?付少爷想发火,却又猛地想起祝问荆手里捏着的把柄,他抑制住怒火,忍了下来。 祝问荆正想开口,余光瞥见木门边上的一角碎花衫裙,目光一凛,把付少爷拉去了更远的地方。 阿橘听不清了,她探身出来看了一眼,发现两人在不远处的大树下站着。祝问荆背对着她,似乎又捕捉到了阿橘的视线,往这边偏了一下头。 阿橘抿唇,站直了身子,却没再上前。 甄氏也过来了,一脸讥笑的倚在木门上,如果付少爷不要她,祝问荆倒是也不错。 不想去享福,那就跟着那个没地没钱的祝问荆过一辈子吧!不过如果聘礼没有十两银子…… 甄氏轻蔑的看了一眼祝问荆,做梦去吧!不把他的家底掏空,她就不姓甄! 该死的贱蹄子,打她一巴掌还想嫁得好?这个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甄氏目眦欲裂。 到了吃饭的时候了,各家的烟囱里都冒了烟,饭香味不断飘来。还有几个老汉端着碗出来,看见邵家这阵势,出来的人越来越多。 阿橘环视一圈,他们应该都知道她要做妾了吧,她也算是灵溪村第一人了,阿橘自嘲一笑。 再次把目光投向祝问荆,阿橘有些迷惑。他来到灵溪村的这一年,他们俩从来都没有说过话,除了今日。 就算他有能和付少爷抗衡的资本,但是他凭什么一定要得罪付少爷帮她呢 阿橘想不通,所以她没敢把希望放在祝问荆身上,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她握紧拳头,万一还有解决的办法呢,再想想再想想。 "阿橘,这是怎么了?"一个年轻的妇人走了过来,阿橘木木的转过脸,是容兰姐。她脸上这才带了点笑,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问了。 容兰没出嫁前是和阿橘同村的,比阿橘大两岁,小时候她们俩是要好的小姐妹。后来阿橘来到灵溪村,她们俩就断了联系。 没想到过了几年,容兰居然嫁到了灵溪村,她们俩自然又熟络起来,说是闺中密友也不为过。 容兰挽住阿橘的手,有点心疼这个妹子,幼时爹娘去世,长大了又被黑心舅妈逼着做妾,这世上的坏事都被她碰着了。 "阿橘你别怕,"容兰凑近她咬耳朵,"有姐在呢。" 阿橘心里一暖,还没来得及回话,那两个男人就一前一后的回来了,祝问荆依然是淡淡的模样,付少爷看起来却有些狼狈。 "我先走了。"付少爷怒视着乌泱泱的人群,勉强维持住富家少爷的傲气。一群吃饱了没事干的闲汉和臭婆娘,明年就让灵溪村的租子翻一倍! 村里的人连忙作鸟兽散,他们可惹不起这位付少爷,只是可惜了阿橘哟。 不过真不知道祝问荆有什么本事,村子里的人交头接耳,他居然能让付少爷这么低三下四。想想过去几年,付少爷哪次来收租不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付少爷啊,咱们阿橘和您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您怎么说反悔就反悔!"甄氏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紧紧攥着手里的银子,她还没捂热乎呢! 付少爷没理她,他居然这么倒霉,好不容易瞧上一个,偏偏出来个祝问荆拦他的路。 他倒是不怕祝问荆,但是如果他把手里捏着的把柄告诉他爹,那他以后还怎么继承家业! 想到此处,付少爷不得不忍气吞声,低头就要走,刚迈出一步,祝问荆却拦住了他。 他来到甄氏面前,把她攥的死紧的手轻而易举的掰开,拿出银锭子,放在付少爷手里,"把你的银子拿走。" 付少爷差点忘了这茬,把手里的银子放在袖子里,又留恋的看了阿橘一眼。可惜了,这个美人他是无福消受了。 祝问荆皱眉,挡住他赤裸的视线,阿橘嫌恶的别过脸。 甄氏眼睁睁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飞走,索性破罐子破摔,指着祝问荆的鼻子明码标价:"明天给我拿十两银子娶她,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村里的人原本还在庆幸阿橘不用去做妾了,她心眼好,嘴也甜,见了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若是被送去做妾,怕是一年都活不了! 但是听了甄氏说的这番话,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阿橘这是才从虎口脱险,又入狼窝? 谁不知道祝问荆还有一个女儿,连块地都没有,吃了这顿没下顿,而且还要让他拿出十两银子?别说是十两,五两他可能都拿不出来! 阿橘静静的听着舅妈的骂声,觉得有些难堪,她刚想说话,就听见一个坚定的声音先她一步说了出来:"好,我娶她。" 第6章 那语气再平淡不过,仿佛在说我晌午吃了一个馒头。 甄氏瞥了祝问荆一眼,有些难以置信,很快又趾高气昂起来,"你有银子吗?也不看看自己那穷酸样。"说着又漫不经心的瞥了阿橘一眼,高声质问她,"你们俩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说话也忒难听了些,村里人都有些愤愤不平,他们可从来没见过阿橘和哪个男人走得近,一个老老实实的姑娘家,居然被亲舅妈怀疑水性杨花。 容兰再也忍不住了,跳出来骂她:"添油加醋的本事这么厉害,你不去当厨娘真是可惜了,你还要不要脸?"她的话像连珠炮一样砸在甄氏脸上,"我看你确实没脸,都让外甥女做妾了,还要什么脸?阿橘爹娘就算下了黄泉,今晚也要过来找你!" 甄氏被她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咬碎了银牙,鄙夷的看她一眼,才憋出一句:"不会下蛋的老母鸡在这儿嚷什么嚷!" 容兰听了怒火中烧,撸起袖子就要打她。她嫁过来两年了,是没孩子,她男人三天两头的在外面做生意,她一个人生个屁啊! "怎么着?想打我?看我有孩子了就眼红要打我?"甄氏挺着肚子逼近容兰,像是在炫耀自己立身的资本。 村里人没想到这么一点事她们都能吵起来,连忙劝架,哪能因为这件小事伤了和气。 原本处在风暴中心的阿橘突然无人问津,她无措的站在原地,看着这场越来越歪的闹剧,忽然有一双手把她扯了出来。 是祝问荆。 "明日我带聘礼过来,"祝问荆的话很少,"若是你不愿,现在还来得及。" 阿橘仰头看他,心里异常平静。她忽然觉得祝问荆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虽然他住的是茅草屋,还有个孩子,家里没有地,但是他还有一身力气,还会治病,嫁给他又有什么不好呢? 思及此,阿橘苦笑一声,旁人都避之不及的祝问荆,对她来说却是最好的归宿了。 "我愿意的。"阿橘低声说,只要不是做妾,嫁谁不是嫁。 "不拿出十两银子,你想娶阿橘,门都没有!"甄氏早就被人扯散了发髻,像个疯妇一样叫嚣着,引来几声狗吠,村里人架着她回了院子。 祝问荆叹口气,眼神却又坚定了些,最后看了一眼阿橘,才转身走了。 "我该早些来娶你的。" 风中飘来一句话,阿橘一怔,看向祝问荆,他刚刚说话了吗? 来不及多想什么,阿橘看着他走远,拨开乌泱泱的人群回了屋子。 "阿橘真惨啊,"门外的人还在叹息,"怎么摊上一个这样的舅妈。" "跟着祝问荆才是惨,啥都没有,还带着一个拖油瓶。" "一嫁进去就要做后娘啊……" "先别说这个,他有没有十两银子还说不准呐!" 外面的人渐渐散了,阿橘心里的一团乱麻却没解开。 明明她和祝问荆说过的话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可是他却答应娶她了。她不明白,同情她吗?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阿橘努力理清脑子里的一团乱麻。 他有银子吗?那可是十两! 村里人赚三四年才能赚出来的十两银子! 阿橘辗转难眠,一夜没没合眼,到了翌日清晨,祝问荆真的来了。 他提着一些兽肉并两只活鸡,又把十两银子摆在桌子上。 别说甄氏了,就是村里的人也看直了眼,他们真没想到,祝问荆居然真的能拿出钱来,十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甄氏也忽然有些后悔,她昨天怎么没多要点银子! 但是看着闻风而来的村里人,她再加价肯定会被人用唾沫星子淹死,只好冷哼一声,干笑着请祝问荆去了堂屋商量日子。 祝问荆的银子迟早都是她的,不能急在这一时,甄氏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阿橘透过屋里的小窗子往外看,也吓了一跳,不是都说祝问荆家徒四壁吗?他的银子是哪来的?就算是给人治病和打猎,一年也攒不了十两银子吧? 可是总算放下一件心事了,阿橘终于感觉到了困意,外面村人的大声议论也没能让她再睁开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屋门忽然开了,阿橘听到动静,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是舅舅。 邵二郎站在门口搓搓手,看着阿橘的目光里带着歉意。 "舅舅有事?"阿橘开门见山,不想多说话。 "阿橘啊,婚期定了后日,来得及吧?"没等阿橘回话,他一股脑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阿橘别怪舅舅,这都是你舅妈的主意,我又反抗不了,你看这……" "我知道了,舅舅还有什么事?"阿橘不耐烦和他周旋,直接问了出来。 第7章 邵二郎没想到一向温顺的阿橘居然会打断他的话,他张了张口,下一句却说不出了。 阿橘淡淡的看着他,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你舅妈说家里没钱,嫁衣就不准备了……"邵二郎有些难以启齿。 阿橘笑了,难不成祝问荆给他们的十两银子已经花完了?不过没有就没有吧,她来邵家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的时候自然也要干干净净。 "嫁衣我自己会准备,我先出去了。"阿橘说完就径直出了门,后日出嫁也不赖,这个家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身后的邵二郎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敢叫住她。不给阿橘准备嫁衣又不是他的错,这都是那个婆娘的主意,阿橘怎么连带着他这个舅舅也不亲近了? 邵二郎很是不解,养了八年的外甥女,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阿橘慢慢走在路上,遇见村人依然笑着打招呼。 村人放下手边的事,都有些可惜,这么好的姑娘,嫁了祝问荆不会又会被克死吧? 阿橘听着平常亲近的大婶交头接耳,抿唇低头走路,忽然撞上了一个人。她连忙道歉,抬起眼看看,是住在舅舅家隔壁的巧文。 巧文冷哼一声,抬头挺胸的离开了。 阿橘看她没计较,也没再说话,径直去了容兰家。 "容兰姐,"阿橘抓着容兰的手,一句废话都没说,"这几日你有回门的打算吗?" "怎么了这是?"容兰看着她眼下的两团乌青和脸上还没完全消下去的巴掌印,有些心疼。 这个妹子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比她小两岁,但是可比她稳重多了,现在见她这副模样,心里也不好受。 "我娘的嫁衣应该还在,你能不能帮我拿过来?"阿橘有些急切的请求,她这几日都走不开,要准备的东西太多太多。 "好,我一会儿就回去!"容兰二话不说,马上同意了。 阿橘本来只抱了一丝希望,但是傍晚的时候容兰拿着一个小包袱偷偷摸摸过来的时候,她忽然想掉泪。 小时候阿橘调皮,翻箱倒柜的时候见过这身嫁衣,娘和她说过,这身嫁衣是要留给她的。 所以她赌了一把,没想到就算是最艰难的时候,娘也没把嫁衣卖了。 爹娘真的很爱她,阿橘怀念的摸着嫁衣,像看见娘亲温柔的眉眼。 没什么工夫伤心,阿橘马上试了一下,容兰帮着改了改尺寸,嫁衣的事情就解决了,虽然只有五成新,但是好歹是一件嫁衣。 窗外传来甄氏的冷嘲热讽,阿橘没有理她,她要出嫁了,只要舅妈不主动招惹,她以后和舅妈井水不犯河水。 她这两日花了自己攒下来的碎银子买了棉絮和料子,绣了薄薄的喜被和红盖头。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她手里的银子也只剩了不到一两。 甄氏没想到她居然还存着私房钱,气红了眼,没帮她绣一针一线,就坐在一边看笑话。 阿橘却很高兴,她终于能离开这里了。 她年少的时候对成亲也有过期待的,娘在她小的时候就说要给她挑个人中龙凤,爹也没因为她是姑娘就不喜欢她。 她是爹娘唯一的孩子,她要带着爹娘对她的爱活下去。 所以祝问荆问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什么都没有又如何,他们两人有手有脚有力气,不愁没有好日子过! 只是现在…… 阿橘坐在床上,听着外面热闹的声音,和她面前的小娃娃大眼瞪小眼。 她记得的,祝问荆的女儿叫妙妙,只是她从来没有见过,今日第一次见,她就成了她的继母? 还真是有点奇妙。 阿橘仔细看了妙妙一眼,她快一岁了,长得白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瞧见她这个陌生人倒是没有哭,拿着一个拨浪鼓自己玩着,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 阿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娃娃,不过想想祝问荆的相貌,她能长得这么好也不奇怪。 想到此处,阿橘试探着朝她伸出手,妙妙把拨浪鼓放在她手上,"啊啊"叫着,示意让她发出声音。 没想到妙妙居然是个不怕生的,阿橘捏着拨浪鼓的木柄晃动起来,欢快的鼓声忽而急促忽而平缓,妙妙笑着爬起来认真的盯着瞧。 祝问荆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和乐的景象,他怔怔的看了一会儿阿橘眼里的笑意,才走了过来。 阿橘听到动静转头,看见穿着大红衣裳的祝问荆,显得坐着的她更娇小了。她有些无措的站起身,大红的喜烛也随着她起身的动作猛地一暗,很快又带来满室光辉。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俩第二次单独见面,难免拘谨。阿橘也捉摸不透祝问荆的想法,他总是冷着一张脸,叫人不敢亲近。 第8章 虽然她对他笑过,但是她对谁都笑啊,总不能因为那个笑,他就娶了她吧?阿橘自认还没好看到那个地步。 "去洗脸吧。"祝问荆开口了,阿橘连忙应是,迈着小碎步走到屋门外,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准备好的木盆和干净的水。 把脸上黏腻的妆洗掉,阿橘脑子里还一团浆糊,有些犹豫要不要这么快进去。她探头看了一眼,祝问荆正在给妙妙换尿布,小小的娃娃扭着身子,不让他碰。 祝问荆捉住她的小脚丫,似乎用的力气有些大,妙妙呜咽两声,忽然哭了起来。他无措的放下,想伸手,又怕弄疼她,犹豫不决。 阿橘叹口气,一个男人带着女儿,真是不容易。 她没有再犹豫,跨过门槛走进去,把妙妙抱起来轻声哄。 妙妙很快止住了哭,阿橘把祝问荆手里的尿布拿过来,又让他抬起妙妙的腿,不一会儿尿布就规规整整的垫在了她身上。 "看清了吗?"阿橘满意的看了一眼,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会照顾孩子。 祝问荆定定的打量了她两眼,摇摇头。 他不像个很笨的人啊,阿橘狐疑的看他一眼,只好手把手教他。 祝问荆这次学得很快,阿橘又把帮妙妙穿衣服的活揽了下来,他无所事事,看着两人的动作。 看着看着,他皱了眉,俊秀的脸上多了两团可疑的红,他轻咳一声,说丢下一句"我去洗把脸"就飞也似的出了屋门。 阿橘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夺门而出,低头却看见妙妙的小爪子正好按在她的胸上。 "!!!"夏日本就穿的轻薄,她早就换了衣服,妙妙的手刚好放在不该放的地方,于是就有了一点凹陷,她怎么就没发现! 阿橘脸一红,把妙妙的小魔爪拿开,想了想又握住,防止她又动起手。 妙妙眨眨眼,以为是在和她玩,欢喜的叫起来,又一口咬住了阿橘的手指。 阿橘吃痛,连忙把手抽出来,看了看她刚长出来的两个小奶牙,没想到她人虽小,咬人的力气还挺大。 她把妙妙从床上抱下来,放在她睡觉的摇车里。 可是双手感受到小毯子的柔软触感时,阿橘愣了一瞬,难以置信的又摸了两下。这个料子很好,她上次去集市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 店家说这是精棉,凡是布料里带个"精"带个"细"的,她都买不起。 没想到祝问荆居然买了给妙妙用,阿橘心情有点复杂,外面说祝问荆家穷的都是谣传吧,单看妙妙用的东西,就够别人过几个月的了。 可是再瞅一眼屋子里的摆设,阿橘又犹豫了,一张床,三张破旧的木桌,一个木箱子,再加上妙妙的摇车,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显得屋里空荡荡的。 唯一值钱的就是木桌上放着的三五本书了,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阿橘凑近看了一眼,都是医书。 不过祝问荆肯定是个疼女儿的,舍得给女儿花钱。 祝问荆是喜欢女儿的男人,阿橘心头一暖。她想起了爹爹,生病的时候还坚持教她写字,给她讲故事,和她说读书明理。 只可惜爹爹去得早,她还没来得及尽孝。 有脚步声响起,阿橘连忙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和妙妙玩耍。刚刚发生的事情太尴尬,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而且一会儿就要睡觉了,可是她…… "吃点东西吧。"祝问荆的声音传过来,阿橘转过头,这才看见他手里还捏着几个饼子。 她确实饿了,也没推辞,坐下吃了几个,看起来像是摆宴的时候剩下的。 不过只有她吃是不是不太好,她犹豫了一瞬,笑着开口:"你要吃吗?" "我吃过了。"祝问荆闷声说道,又铺起了床。 阿橘看着他的动作,心情复杂的放下饼子,有些吃不下了。 今晚是洞房花烛夜,难道她要和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坦诚相见? 难道她要和一个才见过几面的人坦诚相见? 阿橘低下头,看着被自己蹂躏出来的一地碎渣,觉得自己做不到。 "你睡里面。"祝问荆站起身走向她,指指床的方向。阿橘抬头,才看清那里有两床被子。 一个是她绣的大红喜被,另一个似乎是祝问荆以前的被子,很破旧了。 阿橘点点头,心里忽的生出了些许希望,虽然不是分床睡,但是两个被窝也很好了。 "你先睡吧,我和妙妙玩一会儿。"祝问荆把妙妙抱起来出了门,没有看她。 黑灯瞎火的,能去哪里玩?阿橘看着父女俩的身影消失,忽然有些明白了,这是怕她尴尬。 祝问荆是个好人,阿橘心里感激,快步走到床上。不过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阿橘犹豫了片刻,没敢脱,热就热吧。 第9章 侧头看了一眼祝问荆的被子,实在太破旧了。阿橘决定改日给他缝补一下,也算是感谢他的照顾了。 过了好一会儿,祝问荆才抱着妙妙回来。阿橘刚有了些许睡意,很快就被妙妙的笑声吵醒了,她迷迷糊糊的想着,祝问荆和他女儿的感情倒是很好。 一觉醒来,阿橘看着陌生的床榻,还有些回不过神,昨日的记忆不断涌上来,她成亲了,和祝问荆。 阿橘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转过脸,看着身旁男人的侧脸,他的鼻子很挺,睡觉也很板正,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腹部。 看他睡得这么熟,阿橘不知道该怎么起身,看看天色,以前这个时候,她已经在灶房忙活了。 现在她嫁了人,更应该勤快一点,更何况还有一个小娃娃在,大人可以忍着不吃,妙妙可不能放着不管。 阿橘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坐起身,看了一眼祝问荆的身子到床沿的空隙。很好,她松了口气,刚好可以跨过去,而且不会踩到他。 轻手轻脚的下了床,阿橘看了妙妙一眼。她已经醒了,却不哭不闹,跟自己的手指玩,看了阿橘好久,才甜甜的笑起来。 看样子是已经记住她了,阿橘莫名有点开心。 看着妙妙软软糯糯的一张小脸,阿橘忍不住俯下身亲了她一口,满嘴的奶香味。妙妙笑着接受了,阿橘心头一软,又伸手捏了一下她圆乎乎的小胖脸,妙妙却抓着她的手就要塞进嘴里。 阿橘连忙拿开,不能再陪她玩了,看来她是真的饿了。匆忙去洗了把脸,阿橘扫一眼灶房里的东西,决定给妙妙做一碗米糊糊。 床上的人听到灶房里传来的动静才睁开眼睛,神色清明,哪里有一丝睡意。 祝问荆早在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已经醒了,正想下床的时候,她也醒了,怕她尴尬,他只好又闭上眼睛。 他穿上衣裳,学着阿橘昨日教的的方法帮妙妙换了尿布。不过昨日他起来好几次照顾妙妙,居然都没有惊醒她,看来是真的累了。 祝问荆笑了笑,把脏尿布拿了出去。 阿橘做着饭听到水声,奇怪的出去看了一眼,眼前的画面却让她大吃一惊。 祝问荆坐在小杌子上,有些伸展不开拳脚,姿势别扭的搓着尿布。 阿橘愣愣的看着,她从来没见过有男人愿意给女儿洗尿布的。不过想想也是,妙妙的生母不在这里,他不洗也没人洗了。 原来祝问荆也不像面上看起来那么冷漠,洗尿布也没避开她。爹爹给女儿洗尿布,在他看来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阿橘觉得祝问荆没那么可怕了。 这是把她救下来的男人,她在心里默念几遍,没再多看,快步回了灶房,添了两把柴。 两人都做好了手上的事,祝问荆让她去喂妙妙,他来炒菜。 阿橘奇怪的看他一眼,炒菜不是应该她来吗?不过她也没说什么,端着碗去找妙妙。 喂妙妙小口吃着米糊糊,阿橘吸吸鼻子,闻见了外面飘来肉的香味,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祝问荆也算是半个猎户,没人让他治病的时候靠打猎为生,家里肯定是不缺肉食的。 舅舅家里十天半个月能吃上一顿肉菜,肯定不能和祝问荆家比的。这是怕她不会炒肉菜吗?阿橘默默的想,还真被他猜对了,她确实不太会。 喂完了妙妙,祝问荆已经在盛菜了,阿橘想去帮他,但是两个人待在一处怪尴尬的,她只好把桌子擦了一遍才去灶房。 祝问荆却说烫,不让她端,只让她去四处看看。 阿橘想起小时候,她朝爹爹献殷勤,爹爹也这么说过,"阿橘,爹爹知道你孝顺,等爹爹老了再孝顺也不晚。" 她怔了一会儿,没敢再多想,快步去了院子里。 祝问荆看着那个越走越快的背影,他怎么觉得,刚刚看见她眼眶红了? 阿橘放下心里的思念,专心看了起来。 祝问荆家里很简单,院子里只有一个灶房和一棵大树,枝繁叶茂的,夏天乘凉再好不过了。 堂屋和卧房紧挨着,还有一个放杂物的屋子,里面除了打猎和治病的东西,还有个洗澡用的大木桶,其它东西放的乱七八糟的,阿橘没有细看。 每个屋子都仔细瞧过了,她心里也有了计较,盘算着以后哪里该放什么东西。 "阿橘。"一道低沉的男声传过来,阿橘吓得一愣,才听清是祝问荆的声音。她快步走回去,帮他摆碗筷。 "吃饭吧。"祝问荆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没有泪痕才放下心。 不过他似乎没做什么惹她伤心的事吧?祝问荆仔细想了想,没什么头绪,他从来没哄过姑娘家,万一他问起来,她再哭了怎么办? 他默了片刻,只好把这件事揭过不提。 第10章 阿橘依言坐下,看着那几块肉和两碗肉汤,再看看凉拌豆角,夹了豆角来吃。 祝问荆知道她初来乍到,难免有些拘谨,主动夹了一块肉放她碗里,"多吃点肉,补身子。" 她才十六岁,还在长身体,若是吃的少了,肯定长不高。 他边想着这件事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仿佛阿橘不存在。 不过这倒是合了阿橘的心意,她放松了一些,小口小口的吃着肉。 不过祝问荆的饭量可真大啊,阿橘看得啧啧称奇,两个馒头转眼间就没了,几块肉也只剩下了骨头,肉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以后家里肯定没有剩饭了,阿橘忽然又有些挫败,她还想着要养一窝小鸡呢。 吃了饭,祝问荆就要进山了,阿橘连忙把背篓和箭筒递给他,朝他笑笑,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不过那句早点回来她没说。 祝问荆像一座沉默的大山,妙妙就是大山里的温泉,热乎乎的。所以阿橘觉得她还是照顾妙妙,和妙妙一起玩比较自在。 祝问荆认真的看了两眼她带笑的眼睛,才点点头,独自出了门。 送走了祝问荆,阿橘抱着妙妙来到院子里玩,她打量着光秃秃的院子,决定以后去集市的时候,买点种子撒在地上,应该会长得很好。 "吱呀"一声,门开了,阿橘好奇的看过去,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扒开门,眯着眼睛瞧了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瞧我,我都忘了,问荆都娶妻了!" 祝问荆家在村子最西边,周围也只有王婶家离得近,就在隔壁。阿橘也和她相熟,所以热情的叫她进了院子。 阿橘记得,王婶以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裁缝,只不过前些年丧夫又丧子,眼睛也熬坏了,没再做老本行,偶尔给人浆洗衣裳,算是能养活自己了。 去年祝问荆过来的时候,村长就把他的家安在了这里,方便给王婶看病,也方便给她做个伴。 听说他给王婶治病是不收一分钱的,阿橘心情有些复杂,虽然她和祝问荆不熟,但是他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 "婶子有事吗?"阿橘掂了掂怀里的妙妙,把她放在地上教她走路。 "我这不是看见问荆出门了吗?以前他不在都是我照顾妙妙。"王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今儿他没送过来,我不放心,就过来看了一眼,才想起来他娶了你,瞧我这记性!" 阿橘也忍俊不禁,别说王婶了,连她一早醒来看见陌生的屋子还唬了一跳呢。 两人就一边逗妙妙一边说起家常来。 王婶问她:"阿橘,听说你那件嫁衣是你舅妈买的?可真好看呐!" 阿橘一愣,试探道:"都是好几年前的款式呢,现在不时兴。" "瞧你说的,别怪你舅妈了,纳妾那事也没成不是?"王婶笑起来,"买嫁衣补偿你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阿橘心里一阵发凉,强笑着问她:"这是我舅妈说的?" "是啊是啊,"王婶热心,想为她们俩解开心结,"听婶子一句劝,好歹是亲舅妈,哪有隔夜仇啊!" "我舅妈给我买嫁衣这事,有多少人知道啊?"阿橘腿都麻了,把妙妙抱起来,假装不经意的问起来。 "嗐,村里当然都知道了!"王婶把妙妙抱到自己怀里随意说道。 甄氏可真是爱立牌坊……阿橘想笑,她不觉得亏心吗?还弄得村里人尽皆知,生怕砸了她这个好舅妈的招牌? 拿爹爹娘亲给她留下的嫁衣往自己脸上贴金……阿橘在心底冷笑,她今日就是要砸了甄氏的招牌。 虽然王婶现在眼睛不太好,不过她做了这么多年的裁缝,眼光毒辣,肯定能看出来嫁衣的新旧的。 所以阿橘马上笑道:"婶子想看看吗?"她引着王婶往屋里走,"听说婶子以前也做过嫁衣呢!" 王婶果然欣喜:"那敢情好!不过我做的嫁衣哪能和你舅妈买的相比,肯定很好看!" 阿橘笑笑,没再多说话,直接把嫁衣拿出来放在床上,王婶眯着眼睛,特意凑近了看,越看越不对劲。 这花纹,这绣工,怎么越看越像是她做的呢? "阿橘啊,"王婶迟疑片刻才问出来,"这嫁衣真是你舅妈买的?" "阿橘啊,"王婶迟疑片刻才问出来,"这嫁衣真是你舅妈买的?" "舅妈说是她买的,那肯定是她买的,"阿橘满脸真诚,"我已经很感激了。" 阿橘真善良啊,王婶心想,甄氏都做到这份上了,她还护着,我得帮着阿橘讨回公道。 世上所有的便宜都被甄氏占了,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看不一定,"王婶越想越气,语气里多了一丝怒意,"这嫁衣至少有十个年头了,你不用替她隐瞒!" 第11章 阿橘听了一喜,王婶眼光果然毒辣! 她把王婶扶到床上坐下,终于说了出来:"婶子说的不错,其实这是我娘的嫁衣。"阿橘幽幽一叹,"舅妈要做好人,我一个小辈又不能驳了她。" 阿橘说着说着就要掉泪,把王婶气的不轻,她颇为愤慨的说道:"我还以为那甄氏转性了呢!没想到她居然死性不改!你娘都已经……" 她不忍心再说下去,看阿橘的眼神里也带了几分怜爱:"其实我和你娘也算是有几分渊源,这嫁衣是我绣的。" 阿橘猛地抬头,这也太巧了吧!她本来只想让王婶看出来嫁衣的新旧,没想到还能牵扯到这段故事。 "这件事以后再和你说,"王婶脸上带着怒意,"拿我十几年前做的嫁衣给她自己卖好,她脸怎么这么大!" 说着把妙妙往阿橘怀里一放,"我今天不吃饭也得去和她讨个说法!" "婶子,我也去吧。"阿橘下定决心,她要去给甄氏补几刀,省的她天天生事。 "不用了,"王婶边走边说,"你现在见娘家人不吉利,下午婶子过来找你!" 阿橘看着王婶风风火火的出了门,没再勉强,她把妙妙放在摇车里,陪她玩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现在还不到午时,做饭有点早了,阿橘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看看。只是妙妙一个人在家里她实在不放心,只能抱着她一起去了。 没想到她刚出门,迎面就撞上了祝问荆。这下可巧了,阿橘顾不得被他撞得生疼的鼻子,把妙妙递给他,丢下一句"我一会儿就回来",就快步走了。 这是怎么了?祝问荆想叫住她,可是她似乎有急事。所以他什么都没问,看清了她去的方向,才抱着妙妙回了屋子。 阿橘来到舅舅家,已经聚了许多人了,刚进门就听见舅妈的叫嚷:"都说了是我买的,你也忒没脸没皮了!" 可真是理直气壮,阿橘叹口气,捏了捏依然生疼的鼻子,她凭什么觉得她的谎言不会被拆穿? "那你说说,嫁衣上绣了什么花纹?用的什么布料?"王婶一步步逼近她。 "这……"甄氏犹豫了,她就看了一眼,哪能记住这么多细节?这个王氏瞎凑什么热闹? 想到这里她又嚣张起来,"我只管买了给阿橘穿,好看不就行了,你怎么多管闲事?" 村里人纷纷附和甄氏,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王氏也不避讳避讳,天天出来招摇过市。 "我多管闲事?"王婶气极,也不给她留面子了,反问她,"阿橘的身量尺寸你总得知道吧?不然嫁衣怎么这么合身?" 甄氏要被气死了,她哪管得着阿橘的身量尺寸!没花她的银子,又让她捞了一个好名声,本来是一箭双雕的好事,怎么突然蹦出来一个寡妇凑热闹? 她只好含糊的说了个尺寸,反正阿橘又不在这儿,随她怎么说。 阿橘笑了,她拨开人群走上前,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舅妈,要不你再好好瞧瞧?" 村里人见阿橘红着眼眶过来了,再瞧她身量,哪里能和甄氏说的对得上号?都不由得鄙夷起甄氏来。 "阿橘都哭了,你这个舅妈忒狠心!"村里人为阿橘抱不平,"磋磨小辈算算什么本事?" 哭了?阿橘摸摸鼻子,没想到被祝问荆撞了一下倒是让她扳回一城。 "不瞒大家伙儿,嫁衣是我十几年前绣的,"王婶见众人激愤忍不住说出了真相。 她指着甄氏高声说道,"你就是个黑心舅妈,让外甥女做妾,还靠着大姑子的嫁衣挣名声,得亏我认出来了!不然村里人都被你骗的团团转!" 灵溪村的人大多善良淳朴,如今见甄氏脸上涨成了猪肝色,哪还有不明白的,看她的目光越发鄙夷。 他们原本还以为甄氏让外甥女做妾是有难言之隐,没成想阿橘不用做妾了,祝问荆还给了那么多银子,她居然连件嫁衣都舍不得买,纷纷谴责起甄氏来。 甄氏不甘心被王氏揭穿,恨得牙痒痒,忽然计上心来:"你怎么证明嫁衣是你绣的!我还说这是我亲手给阿橘绣的呢!" 阿橘诧异的看着她,甄氏这人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过要证明这件嫁衣出自王婶之手,还真是有些艰难。 王婶却胸有成竹:"我记得清楚,嫁衣上绣的是丁香花纹,背部的丁香花蕊上有一道被油灯燎到的痕迹,你不信可以去瞧瞧。" 甄氏心里咯噔一下,哪里想到王氏还有这一手,干笑起来,再也不敢张牙舞爪了,只好说道:"阿橘昨日才出嫁呢,现在看嫁衣多不好,瞧你急的。" 嫁衣穿过之后都是要压箱底的,代表新嫁娘的底气和福气,万一把阿橘的福气赶跑了……村人大多迷信,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12章 "我已经带来了。"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外面传过来,阿橘转过头,是祝问荆。 祝问荆居然跟着她过来了…… "你不要怕。"祝问荆目光沉沉的盯着她。 阿橘用力点头,她不怕,什么劳什子的福气,她不要也罢,她只想远离邵家。 王婶很快就找到了那道被燎出来的痕迹,村人一拥而上,争相去看。 "舅妈,"阿橘朝甄氏走去,声音很轻,许多人却都听见了,朝阿橘看去,"我再叫你最后一声舅妈,别搞这些小把戏了。理亏的是你,我永远问心无愧。" 说完她没再看众人神情,径直出了邵家的门,没有回头。 甄氏脸色灰败,动了动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哪还有一点骄傲自满的模样。 祝问荆把嫁衣的褶皱仔细抚平,蹲下身平视甄氏,一字一顿的说道:"舅妈好好养胎。阿橘的福气,我会给她挣回来。" 村里人一片唏嘘,看看人家祝问荆和阿橘,还能好声好气的让她养胎。反观甄氏,挺着大肚子还整这么多幺蛾子,真是高下立见啊! 甄氏却恐惧的捂住肚子,只有她看出了祝问荆眼里的警告与威胁,就这么护着阿橘!他们俩才成亲一天而已!甄氏气的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 阿橘率先回到了家,从杂物房抱着柴火出来,平静的生火做饭。 祝问荆慢她一步回来,没急着去看妙妙,而是先来到了灶房。 他新娶的小娘子正在切番茄,心思却没有在番茄上,看得他心惊肉跳。他想过去提醒她,又怕她被吓到切到手。 阿橘却已经发现了他,见他过来了,连忙说道:"你先出去等一等,饭一会儿就好。"说着加紧了手上的动作,越急越出错,差点切到手指。 祝问荆皱眉看着,上前把菜刀从她手上拿了过来,"我来吧。" 阿橘知道自己现在没心思做饭,就没再勉强,把馒头放在蒸笼里,就无所事事了。 顿了顿,她又觉得两人之间有些太过安静,她也不想再提起今日发生的事情,就和他说起家常来。 "今日王婶过来玩了,"阿橘坐在小杌子上烧火,"王婶很喜欢妙妙呢。" 祝问荆"嗯"了一声,看起来是淡淡的模样,嘴角却翘了起来。 阿橘分神偷偷瞧他一眼,原来这个男人也是喜欢听别人夸他女儿的,所以她的语气也欢快起来:"妙妙好乖,我照顾了她半日,她不哭不闹,以后肯定乖巧聪慧。" 虽然是刻意奉承的话,但是阿橘确实是这样想的,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娃娃。 舅妈以前也是有过两次身孕的,可惜都没活过两岁。那两个娃娃,天天哭闹,她都快以为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了,没想到妙妙居然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她确实很听话。"祝问荆的语气里染上了几分骄傲的意味。 阿橘偷笑,他就不会自谦一下吗? 不过她的心情确实变好了,阿橘默默的想,舅妈那样的人,不值得她挂念一分一毫。 吃完了饭,祝问荆拿了些肉送去给王婶,感谢她的照顾,然后又回来歇晌。 阿橘看着里面给她留出来的位置有些难为情,晚上也就算了,都看不见对方。可是现在是白天,她更不好意思和一个男人躺在一处了。 祝问荆奇怪的看着她,"你不困吗?" 她是有点困,但是和与他睡在一处相比,她更愿意睁着眼睛不睡觉。 所以阿橘连忙摇摇头,坐在小杌子上开始缝衣裳。 祝问荆也没强求,看了她一眼就合衣躺下了。阿橘看着熟睡的父女俩,心想他们的作息还挺同步,妙妙这个孩子太好照顾了。 想着想着,她也有点困了,耷拉着眼皮,认针都有点困难。 外面还是大太阳,不睡干什么呢?阿橘有些后悔,呆呆的看着床榻的方向。 没想到祝问荆忽然睁开了眼睛,和她对视片刻,沉声说道:"过来睡吧。" 说着他起身,给她腾出地方。 阿橘抿唇,她矫情什么呢,都成亲了,迟早都要睡在一处的,她觉得自己有毛病。 所以她这次没再拒绝,脱了鞋就去了里面。她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没想到太困了,闭上眼睛马上坠入了梦乡。 祝问荆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睡着,他怔了一会儿,侧头看她,把她脸上的几根头发撩到耳后,才慢慢闭上眼睛。 还是个不知事的小姑娘呢,祝问荆暗笑。 这一觉睡了一个多时辰,阿橘醒来的时候,祝问荆已经不见了。她下了床,看了一眼自顾自玩耍的妙妙。 妙妙也盯着她看,两人大眼瞪小眼,妙妙率先咧开嘴笑了起来。 第13章 "醒了?过来搭把手。"外面传来祝问荆的声音,阿橘把睡的凌乱的发丝整理好,连忙过去了。 祝问荆正在抬木板,不知道要做什么用,阿橘也没多问,帮他抬起来放在大树下。 终于抬完了,祝问荆擦擦额头的汗,和她解释:"我准备做个木桌和几个木椅,以后你和妙妙好乘凉。" 阿橘点点头,看着这棵已经有数十年树龄的大树,欢喜道:"妙妙很喜欢在这儿玩呢,有了椅子她肯定更开心。" 祝问荆见她高兴,他眼里也带了笑,只是面容依然有些严肃。 原来笑容也是会传染的。 阿橘瞥见他嘴角一丝极淡的笑意,不由自主的把心里话说了出来:"你也应该多笑笑。" 不过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她连忙又说道:"这样妙妙以后才会变成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 不然和祝问荆一样长大变成一个闷葫芦,以后可怎么办呢?阿橘觉得自己想的很周到,话说得也挑不出错。不过祝问荆做不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这样吗?祝问荆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是他也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所以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那你笑一个?"阿橘眨眨眼,见他点头,不由得更大胆起来。 不过这样是不是像是在调戏他啊,阿橘说完了才有些后悔,他们俩还不太熟呢。 祝问荆听到她的话真的笑起来,眉宇舒畅,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明明只是一个浅笑,阿橘却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只是随便说说,祝问荆怎么就这么听话呢,听话就算了,还笑的这么好看。 没由来的,阿橘想起小时候爹爹教她的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可是祝问荆也没到"公子世无双"的地步吧,阿橘摇摇头,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暗骂自己没出息。 两人在大树下站着,都没说话。一阵热风吹来,飞来了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子,阿橘连忙把恼人的小飞虫当做借口,转身回了屋里。 她摸摸自己怦怦跳的胸口,祝问荆只是笑了一下而已,她怎么像是被勾了魂一样? 还站在树下的祝问荆收起笑容,有些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就走了,他若有所思的想,是因为他笑的不好看? 两人各怀心思的吃了晚饭,马上就要再次同床共枕,阿橘觉得自己快适应了。 趁祝问荆还在外面忙活,阿橘决定先替他把妙妙哄睡。 妙妙白天安静,晚上是最闹腾的,她抱着妙妙站起身,晃晃悠悠的走来走去,轻声哼着歌。 是娘亲以前给她唱过的,阿橘眼神一黯,声音更轻了。 祝问荆把手里的木板放下,进了屋子,阿橘把妙妙递给她,出门洗脸。 明明才相识一两日,却默契的像生活了许久的夫妻。 阿橘出了屋门,不敢多看黑漆漆的院子,洗完脸也忘了擦干净,就三步并作两步回了屋子,心跳还在加快。 祝问荆似乎看了出来,他盯着她脸上未干的水渍若有所思:"怕黑?" 阿橘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她原本是不怕黑的,但是自从爹娘去世,在舅舅家黑漆漆的小屋子里待过之后,她就特别怕黑。虽然后来有了一个小窗子,但是还是留下了一些阴影。 祝问荆看她一眼,拨了拨油灯,把原本昏暗的油灯燃的更亮了些。 阿橘静静的看着那抹温暖的橘色,心底一暖,祝问荆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话不多,看起来也冷漠,但是他做事总是细心又体贴的。 她低头勾唇一笑,忽然有些期待未来的日子。 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浅浅淡淡的阴影,祝问荆看着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被睫毛笼住,忽然想知道她哭起来,会不会像书上说的那样,泪盈于睫。 妙妙坐在摇车里翻来覆去,弄出声响。可是两个大人却都不理她。她委屈极了,酝酿了一会儿,瘪瘪嘴哭了起来。 阿橘回过神,连忙抱住妙妙哄她,一阵兵荒马乱,三人相安无事的睡下了。 次日吃了早饭,阿橘看着祝问荆走远,觉得身上不大自在,她想洗个澡。看了看木桶里的水,省一省可以用到明日。 只是妙妙还不困,阿橘不放心她一个人待着,陪她玩了一会儿。妙妙却越玩越精神,阿橘无奈,只好牵着她软乎乎的小手教她走路。 没想到一来一回,妙妙居然可以站直走两步了,虽然膝盖有些弯,但是已经比同龄的孩子好很多了。 阿橘很惊喜,但是也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没想让她一天就学会。 又抱着她玩了一会儿,妙妙终于有些困了,阿橘这才把她抱到摇车里哄她睡觉。 第14章 轻手轻脚的离开,阿橘看了一眼熟睡的妙妙,笑着转身去烧热水。 只是烧好了水,祝问荆似乎也快回来了,阿橘抿唇,心一横,水都烧好了,她不洗岂不是要浪费。 没有犹豫,阿橘飞快的关上杂物间的门,倒了两桶水进去。 享受的泡了一会儿,阿橘知道时间不多了,连忙就要擦洗身体,可是她打开放澡豆的盒子,忽然沉默了。 再看看放皂角的盒子,依然空无一物。 祝问荆洗澡的时候难道什么都不用吗?阿橘有些后悔出嫁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过来。 就算是将就洗洗,没有澡豆也关系。可是头发已经被打湿了,没有皂角多难受。 阿橘把长发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没有皂角,头发肯定会又毛躁又硬的。 再等下去祝问荆就要回来了,阿橘不敢再犹豫,刚刚起身,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祝问荆的声音。 "阿橘,在家吗?" 阿橘连忙缩在木桶里应了一声,有些难为情,"我在洗澡……你先别进来。" 祝问荆的脚步声停了片刻,才又远去。 阿橘知道自己必须要起来了,祝问荆听见水声,高声喊她:"水还热吗?" 她连忙又缩了回去,小声的说了一句"很热"。 问这个做什么呢……阿橘觉得他有些奇怪。 "那你先等等,"祝问荆沉吟片刻,"我帮你做些皂角。" 阿橘应了一声,呆了片刻才想起来,皂角不是要煮很久吗?等他煮好,水肯定早就凉了! 外面传来一阵有规律的敲打声音,阿橘的心忽然乱起来,没敢仔细听,也没管祝问荆在做什么。 她担心的是,一会儿做好了该怎么拿过来啊!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祝问荆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阿橘觉得难为情,情急之下直接躲到了水里,头发更湿了。 阿橘懊恼的想,这下不想用也得用了。 祝问荆敲敲门问她:"我进去还是你出来?" 阿橘从水里抬起头,杂物间有窗户,可是没有帘子,她刚刚没有趁机穿衣裳就是怕祝问荆不小心看过来,那她岂不是没脸见人了。 所以她心一横,飞快的浮上去喊了一句"你过来",又沉了下去。 祝问荆身形一滞,有些难以置信,他原本只是客气两句,她怎么……阿橘嫁过来的这两天,都是乖巧伶俐的模样,也有点像惊弓之鸟,稍有动静就会吓坏她。 他可从来都不知道阿橘还有这么干脆的时候,更何况他还是一个男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 她就不怕他做出些什么毁了她? 顿了片刻,祝问荆才了然,她必定是知道他不会那样做,才这么有底气罢。 他心情有些复杂的推开门,低垂着头把敲碎的皂角放在小桌子上,他可以控制自己什么都不做,但是他控制不住眼角的余光。 祝问荆的脸热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关上了门,有些恼恨自己刚刚的失态。 平复了复杂的心情,祝问荆靠着墙,听见里面传来的哗哗水声,他想起自己刚刚看见的一幕。 木桶里水雾缭绕,后背若隐若现,几绺墨发黏在她的背上,衬得她的背如白玉一般…… 他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听下去,离开的脚步声有些凌乱。 阿橘听到他的脚步声远了,才从水里探出头,祝问荆在外面待得太久,她差点憋死在里面。 她趴在桶沿上喘气,又伸出右手把敲碎的皂角拿过来好奇的看了几眼,原来皂角还能这样用,果然还是看书的人懂得多。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阿橘从木桶里出来,不用看也知道,她现在的脸肯定红透了。 她拍拍脸,尽量让热气散去,在屋里转了好几圈才出去,离开的时候她看着窗子心想,明天她就找块破布把窗子堵严了! 祝问荆就在灶房里忙活,阿橘没敢靠近,而是先把祝问荆的箭筒和背篓放在杂物间了。 想了片刻,她去屋里看了一眼还没睡醒的妙妙,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她叫醒。 没有妙妙这个开心果在,她总觉得和祝问荆在一起有些尴尬。更何况他们俩刚刚还那么别扭,阿橘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 不过自从嫁了人,她怎么想的越来越多了,阿橘抿唇,她有点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该面对还是要面对,阿橘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反正祝问荆绝对不会提起这件事的,她不怕! 一步三挪去了灶房,祝问荆刚好已经做完了饭。 阿橘没敢多看他,迅速把饭端出来,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阿橘的背挺得笔直,总觉得祝问荆的目光总是似有若无的飘向她。 第15章 一定是她想多了,阿橘抿唇,回头看了一眼,刚好对上祝问荆深沉的眼眸,她忽然心慌,快步走过去把碗放在木桌上。 祝问荆没说话,心里却已经把她想象成了一只凶猛的小兽,但是只要他盯着她看,马上就会变得温顺起来。 "后日想去集市吗?"吃着饭,祝问荆主动问她。 阿橘还在想刚刚祝问荆的神情,冷不丁的听见他主动说话,愣了片刻才欢喜的应了一声,她当然想去! 祝问荆点点头,仔细瞧了两眼她的笑容,又移开目光。 不过欢喜过后,阿橘突然想起来,明天就要回门了。 去还是不去,她有点犹豫。 她和舅舅舅妈早在他们决定把她卖去做妾的时候,就没有一点儿情分可言了。昨日又出了那档子事,就算回门了也是去听舅妈的冷嘲热讽。 阿橘烦躁的加重了洗碗的力度,决定把选择权交给祝问荆,只要他不提,那她就不去了。 没想到一直到了晚上,祝问荆真的没有提起这件事,像是忘了一样,和平常一样让她睡觉。 阿橘放心的闭上眼睛,明日肯定不会去了。 半夜的时候,阿橘被一阵哭声惊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祝问荆正抱着妙妙哄,小小的娃娃哭成了泪人,也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 "我要下去吗?"阿橘努力清醒了一些,倒是没有生气,孩子哭是常事。 昨晚她也被吵醒了,想去哄妙妙,祝问荆却拒绝了,只让她好好睡觉,没想到今晚又哭了。 "不必了,"祝问荆神色中多了一丝歉意,"又吵醒你了?" 阿橘没有应声,妙妙这次哭的声音太大了,她听了也难受,若是哭哑了嗓子怎么办? 想着她也没管祝问荆的回答,坐起身直接下去了,把妙妙从他怀里抱过来。 祝问荆见她坚决,也没有拒绝,若是能早点把妙妙哄睡,他们三人都能休息。 不过他还有些歉意,对着那双盛满温柔的眸子轻声说道:"委屈你了。" 委屈?阿橘笑笑,她没有觉得委屈。祝问荆还没有把她当成一家人吧,不过她才嫁过来两日,客气一些也是应该的。 她拍拍妙妙的身子,站起来走动,轻轻摇晃,她看了祝问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哼歌。 还是那首娘亲给她唱过的童谣,这是她最喜欢的一首。虽然她已经忘了名字,只记得和缓的曲调,但是给小孩子听最合适不过了。 祝问荆坐在一旁,心念一动,阿橘声音小,他听得不清楚,但是对这首歌还是有印象的。 他闭上眼,在她断断续续的轻柔哼唱里找到了那段和药材作伴的时光。 唱了两三遍,怀里的妙妙慢慢止住了哭泣,只剩下了小声抽噎。 阿橘松了口气,一直把她哄睡才停了哼唱。小心翼翼的把她放下,阿橘做了个吹灯的手势,先他一步上了床榻。 祝问荆看着她盖好被子,才吹了灯,摸黑上去了。 屋里陷入一片黑暗,窗外却繁星满天。 阿橘直直的盯着那颗最亮的星星瞧,那会是爹爹和娘亲在看着她吗? 她有些难受,强迫自己不再想下去,终于坠入了梦乡。 祝问荆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才侧过身子,抚平她紧蹙的眉头,"阿橘,你还记得我吗?" 大概是忘了,她那时候才几岁,不会记事的。祝问荆笑笑,没再多想,看着她娇美的侧脸闭上眼睛。 阿橘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她的爹娘,还有她一直惦记着的医馆哥哥,虽然知道已经天亮了,但是她有点不想醒。 祝问荆本来没想叫她,但是已经快到午时了,只好轻轻推她的肩膀,"阿橘,吃饭了。" 阿橘睁开眼睛,还没从做的梦里回过神,也没来得及回味一番,就笑不出来了。 她一眼就看见桌子上放着的肉,还有一些糖果和饼子,摆的满满当当的。 已经准备好了回门的东西?阿橘心情复杂的坐起身,和他商量:"不然咱们不去了吧,妙妙在家我不放心。" "妙妙有王婶照顾,她一会儿就过来。" "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回来再做也不迟。" 阿橘气极,既然不吃软,那她就来硬的! 所以她不再装糊涂,索性直接说了:"我不想去!" 祝问荆挑眉,沉默的看她一眼,"为何?" 阿橘抿唇,她说不出口,都说家丑不外扬,把那些腌臜事摆到明面上来说,总是特别难受的。虽然她自认已经和邵家没什么关系,可是村里的人都不这样认为。 等纳妾的风波被人淡忘,他们只会说邵家养了一个白眼狼。 第16章 阿橘不知道祝问荆是不是也这样想,她懒的猜测,最后只好低低的说了一句:"就是不想去。" 祝问荆拉住她想要逃避的身子,带了点强迫的意味,说出口的话却带了一丝暖意,"你别怕,有我在。" 听了这话,阿橘呆坐片刻,莫名红了眼眶,她相信祝问荆,相信他可以保护她。 她没有再拒绝,又怕他看见她红红的眼睛,主动提起了东西走了出去。 "等等,"祝问荆把她手里的东西放下,"先吃饭。" 一会儿去了邵家,阿橘肯定食不下咽,祝问荆都知道。但是她必须要去,不能给邵家留下任何对阿橘不利的把柄。 两人并肩走在小路上,一路上不知道惹来了多少目光,或冷嘲热讽,或面带同情。 阿橘低头,没有看任何一个人,祝问荆偶尔瞧她一眼,也没有说话。 她以往都是和村人笑着打招呼的,哪怕他来到灵溪村不到一年的他,她也会朝他笑。 祝问荆有些心疼。 到了邵家门前,他还是让她抬起了头,认真的端详她故作镇定的脸庞,"怕什么,你是来回门的,他们若是难为你,我不会让他们好过。" 这是祝问荆说过最长的话,阿橘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她愣了一会儿,有点感动。 他们才相识三天而已,祝问荆就这么维护她。 "一会儿你不必说话。"阿橘感动之余,也没忘不能把祝问荆牵扯进来。 祝问荆一怔,没有反对,阿橘并不懦弱,只是被所谓的亲情禁锢住了。 阿橘推开门,一眼就看见甄氏坐在院子里,像是在一直等着,看见他们俩,凉凉的说了一句:"来了,带了什么东西?" 阿橘没有理她,扫了一圈,没有瞧见舅舅,是不敢出来吗? 祝问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看她还提着东西,主动把阿橘手里的东西拿过来,又扶她坐下,倒真的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甄氏仔细盯着他们俩瞧了两眼,哼了一声,开始颐指气使,"阿橘,快去做饭!" 让她做饭?阿橘有些难以置信,单不说她已经嫁出去了,现在是邵家的客人,想想她以前做的那些事,她哪来的脸提! 见阿橘冷了脸,祝问荆问道:"不如让我去做如何?" 甄氏本来想给阿橘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就算她嫁出去了也得伺候她,只是祝问荆为什么过来插了一脚,居然这么护着她? 她倒是想同意,只是她现在敢点头,晌午她苛责外甥女的事迹就能传遍整个村子。 想到这里,她憋屈的愤然离开,又把邵二郎叫出来,"死哪去了?你的好外甥女回来了!" 邵二郎连忙从堂屋里出来,低着头坐在阿橘的对面。 阿橘和舅舅相顾无言,她原本觉得舅舅只是软弱一些,看在娘亲的面子上还是会护着她的。只是没想到,舅舅居然对她不管不问,反而助长了甄氏的威风。 阿橘冷笑,有时候她觉得舅舅比舅妈还面目可憎。 躲在女人背后,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管,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跑……阿橘有点心酸,若是没有舅舅的默许,舅妈根本没胆量把她卖了做妾。 真是一个好舅舅啊,阿橘闭了闭眼,勉强维持住平静的模样。 若是没有祝问荆,可能现在她的下场已经凄惨了吧。被卖去做付少爷的小妾……阿橘不敢再多想,低下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这里留给她的回忆只剩下痛苦,阿橘祈求的看向祝问荆,希望他能带她回去。 祝问荆定定的看她两眼,没有顾忌邵二郎的想法,伸出了手,看着自己手上磨出的茧子又顿住,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痕,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声音温柔的说话,"你不要怕。" 阿橘内心的波动就被他奇异的抚平了,她相信他。 饭菜做好了,阿橘主动去端,四人沉默着吃饭。祝问荆时不时给她夹菜,阿橘感激的朝他笑笑。 甄氏冷眼看着他们俩,她真没想到,阿橘这个小妮子居然这么快就笼络住了祝问荆的心。 可是那又怎么样,过得还不是苦日子?还带着个拖油瓶。想到这里,甄氏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 她戳了戳邵二郎的手臂,示意他开口。 邵二郎看他们一眼,没说话。祝问荆冷眼看着他们打哑谜,也懒得猜,只动手给阿橘夹菜。 "阿橘啊,在祝家过得怎么样啊,你那个继女还好吧?"甄氏干巴巴的开口,话虽然是对着阿橘说的,眼睛却瞟着祝问荆。 以前让她照顾她亲表妹都不情不愿的,现在换成一个外人,还是自己的夫君和前妻生的孩子,她不得上手掐她? 甄氏幸灾乐祸起来,最好被祝问荆看见,然后打她一顿,就是欠打! 第17章 甄氏眼露讥讽,还没等她再添油加醋的说一通,大门开了。 她不耐烦的看过去,却见推开门的人是巧文。 "婶子,我来找阿橘玩呢!"巧文轻快的走过来,仿佛没看见她们在吃饭,亲亲热热的挽起阿橘的手臂,在甄氏和阿橘中间坐下。 阿橘疑惑极了,她和巧文并不熟,巧文怎么忽然过来了? 不过看她动作,阿橘倒是隐约想起一事,巧文似乎喜欢祝问荆,可惜被她爹娘发现骂了一顿,这件事最后也没成。 后来她似乎是想明白了,见到祝问荆理也不理了。 还有前几日纳妾之事闹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巧文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当祝问荆说要娶她的时候,她脸上露出的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句话是容兰和她说的,阿橘那时候自然没工夫管其他人。 若是容兰姐的话是真的……巧文是来看她笑话的?阿橘轻笑,并没有管舅妈和巧文之间的眉眼官司,可惜她要让她们失望了。 "阿橘啊,"甄氏涎着脸看她,"咱们家没银子了,阿智的束脩还没着落,你都嫁到祝家了,是时候该贴补贴补了。" 说出的是要钱的话,但是看她神情,却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似乎阿橘合该给她钱。 阿橘点点头,看了一眼努力控制住笑容的巧文,淡然开口:"舅妈想要多少银子?" 甄氏一看有戏,喜滋滋道:"不多不多,也就三两银子!" 祝问荆是个肯花钱的,阿橘又笼住了他的心,管钱的肯定是阿橘。 阿橘心软,也不记仇,她这三两银子岂不是手到擒来? 而且邵家好歹是阿橘的娘家,娘家有难,岂有不帮忙的道理? 甄氏自认自己的想法没什么错,乐呵呵地等阿橘开口。 "三两银子?太少了吧,"阿橘一副担忧的模样,"咱们阿智还得娶媳妇呢,不如给你十两?" "那敢情好!"甄氏乐坏了,没想到还翻了好几倍,"舅妈真没白疼你!" 阿橘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不显,"等我赚了十两银子就给舅妈,"她掐着手算了算,"五六年后吧。" 甄氏马上变了脸色,小妮子长能耐了,耍着她玩? 她想骂她,可是顾忌着桌上还有巧文和祝问荆两个外人,她憋了一口气吐不出来,难受极了。 阿橘起身,把眼里最后一丝笑意收敛,没再管桌上神色各异的人,去了自己住过的小屋子。 进门第一眼就看见她前些日子从外面摘来的野花,可惜早就已经枯萎。阿橘伸手摸了摸,干枯的花瓣掉了下来,随之而来的,是舅妈的摔门声。 她"砰"的关上门,怒视着阿橘,朝她低吼:"把银子拿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还藏着银子!" 阿橘看也不看她,专心把花瓣拢在掌心里,可惜了这朵花,枯萎了还要受这种惊吓。 甄氏气极,她什么时候在外甥女面前受过这种委屈?比一朵烂花还不如? 她气不过,又知道阿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转了转眼睛,当即就开始哭诉起来:"阿橘啊,咱们家是真的没钱了,你舅舅都快要愁死了,就算你不心疼我这个舅妈,也得心疼心疼你舅舅和你未出世的小表弟吧!" 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看起来像真的似的。 阿橘听着甄氏的干嚎,心生烦躁,直接怼她:"我不穷?我爹娘一个铜板都没留给我,全都给你了,让你给我一个家。到最后你把我卖了做妾,你哪来的底气?" 甄氏要气疯了,这个阿橘现在怎么这么牙尖嘴利,以前肯定都是装的!想到这里,她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打开门要找祝问荆告状。 现在这个样子,哪有一点在祝问荆面前乖巧的模样!不让她这个舅妈好过,她也别想好过! 不成想刚打开门,她迎面就撞上了一个人,甄氏抬头怒目而视,却是祝问荆,像座大山一样矗立着。 甄氏心底一喜,被祝问荆听见再好不过了! 她抹了一把泪,抓住祝问荆的衣衫开始哭天抢地:"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连我这个亲舅妈都不帮衬,以后肯定要跟着野男人跑,你还不如打她一顿把她卖到青楼去!" 阿橘冷眼看着,若是舅妈刚刚说的话有现在三分真诚,说不定她还能信两分。 祝问荆面露嫌恶,把她拽着自己衣裳的手扒开。甄氏没抬头,以为他听信了自己的话,马上让开了道,幸灾乐祸的看着阿橘,等着瞧吧。 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份屈辱?甄氏看着祝问荆蒲扇般的大手,扇到阿橘脸上肯定疼死了! 她兴奋的盯着祝问荆的背影,期待他接下来的动作。 祝问荆走上前,甄氏一步一步的数着,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这种感觉,比拿到阿橘娘给的十五两银子还要兴奋。 第18章 只要阿橘以后过得不好,她就心满意足了! 最好能卖去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日都不能停歇,最后被人磋磨至死。 祝问荆终于走到阿橘面前,甄氏看着他握紧拳头,青筋暴起。 砸在阿橘脸上也行,毁了容肯定就没人怜惜她了,甄氏恶毒的想着。 祝问荆在甄氏期盼的目光中终于抬起了手,在离她的发梢有一寸的距离又顿住,转而把她拥入怀中。 "你受苦了,"祝问荆把她带到门外,"咱们回家。" 甄氏震惊的看着他们两人,祝问荆中毒是不是太深了?阿橘都说出那样没心没肺的话还护着她? 想到此处,她还要不依不饶,肚子却猛地抽痛起来,额头冒起冷汗,她扶着桌子稳住身形,惊恐的看着祝问荆。 他使了什么阴招?甄氏神情狰狞,却痛苦的说不出一句话。 祝问荆回头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给你一个教训,"他冷声开口,"快生了吧?祝你好运。" 毫不掩饰的威胁。 眼睁睁的看着祝问荆和阿橘走远,甄氏捏着木桌角,几乎要把木屑捏出来。 凭什么她嫁了个没钱的男人还能这么嚣张?等着瞧吧,她才不会让她好过! 可是实在是太疼了,甄氏恨不得蜷成一团,祝问荆到底使了什么法子! 回到家的阿橘迫不及待的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祝问荆没有过多解释,"她自作自受。" 阿橘也没有再纠结这件事,看他的目光里带着感激,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问道:"你想吃什么?" 祝问荆一愣,还是回答了,"下个面吧,打两个鸡蛋。" "好!"阿橘兴冲冲的去准备了。 她一直都知道舅妈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只是有点可惜。 可惜了爹娘给的那十五两银子,也可惜了祝问荆给的十两银子。 阿橘看着锅里快要沸腾的水慢慢想着,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 银子没了可以再挣,阿橘看得很开,可是像舅妈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知足的。 她也算是彻底和邵家断了联系吧……阿橘轻舒一口气,把面条下到锅里。 祝问荆也来到灶房,两人一起做饭,倒是真的像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夫妻。 "明日要起得很早,"吃饭的时候祝问荆提起明日去集市的事,叮嘱了几句,"我们坐骡车去。" "骡车?"阿橘有些忐忑,是不是太贵了?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咱们走路去吧。" 从灵溪村到苍平镇也不算太远,十多里路,走大半个时辰就到了。若是坐骡车,快是快,但是他们两人至少得二十文。 二十文可以买许多东西呢,阿橘舍不得,祝问荆为了娶她已经花了十两银子,她担心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 不过她到现在都没有问祝问荆的家底,就算是一穷二白,他们两人也能赚钱过上好日子。 "不用担心钱的事,"祝问荆目光沉沉,"放心吧。" 见她张口还要拒绝,祝问荆直接说道:"家里还有银子,过几日我把银子交给你保管。" 阿橘愣住了,她不是想要银子,不过看他这么胸有成竹的,她也不想拂了他的意,只好去收拾碗筷了。 到了晚上,阿橘看着妙妙犯了难,"明日带着妙妙吗?" 妙妙正在玩拨浪鼓,也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眼睛看向祝问荆。 祝问荆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把她放在王婶那里就行。" 阿橘点头,虽然她很想带着妙妙,但是她还小,还是待在家里比较放心。 一夜好眠。 天蒙蒙亮的时候,祝问荆就把她叫醒,阿橘连忙爬起来,两人简单的吃了点东西,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村子外面。 灵溪村就在山脚下,山里雾气重,还有些冷,阿橘特意穿的厚了一点。 但是看着祝问荆被风刮的猎猎作响的单薄衫子,阿橘裹紧了衣裳,还有点好奇,他不怕冷吗? 从灵溪村走到隔壁白桃村,阿橘和祝问荆坐上了去县里的骡车。 苍平县是离灵溪村最近的县城了,小时候因为爹爹的病,阿橘隔三差五的去,有时候甚至会睡在那里。 后来爹爹的病更严重了,她们就去了城里,比苍平县更繁华,但是留给她的回忆并不好。 阿橘想起那段颠沛流离的生活,虽然艰难,但是至少爹爹和娘亲都还在。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坐骡车去县城,以前都是娘背着她去的。家里的银子都拿去给爹爹治病了,坐骡车一个人十文钱,娘亲舍不得拿出来。 第19章 只有从苍平镇到城里,才能坐骡车,能省就省。 阿橘回头望去,这条小道,不知道娘亲走过多少回。那时她还很高兴,去城里可以见爹爹,还可以见医馆哥哥,一切都是美好的。 长大了她才知道后怕,这条路荒无人烟,娘亲该有多害怕。若是遇上了拐子,她们娘俩都活不成了,幸好老天爷还是怜惜她们一家的。 祝问荆平静的看着她眼底的落寞之色,没有说话。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若是突然出声安慰她,岂不是惊扰了她的思绪。 一路上两个人都是静悄悄的,只有骡车平缓驶过的声音。 慢悠悠的到了苍平县的集市,阿橘回过神,这才感受到了热闹的气氛。 路边的小摊和走街串巷的小贩络绎不绝,她看花了眼,不自觉的往前走,祝问荆手里提着肉,走在她身后护着她。 "我要把肉交给饭馆的伙计,你坐在这儿等一会儿。"祝问荆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让她坐下。 阿橘忙问:"远不远?我和你一起去吧。"她人生地不熟的,不敢一个人待着。 祝问荆指了一个方向,阿橘眯着眼看过去,是有些远,于是也没强求,乖乖的坐在石头上。 祝问荆提起兽肉走了,说了一句他很快就回来。 阿橘点点头,捏捏碎花布包里的荷包,看着祝问荆走远。 周围卖什么的都有,阿橘挨个看去,都是她买不起的。正想转头,忽然看见一个卖种子的小摊。 她眼前一亮,连忙走了过去,她正想在院子里种点菜,没有种子怎么能行! 摊主是个热情的妇人,帮着她选了几样,最后阿橘买了最好养活的番茄、黄瓜和豆角,还有小青菜,都是种上了就不用多管的东西。 付了钱,阿橘没有离开,她看着一旁的花种有点心动,家里太空了,她一直想在家里添些什么,养花不就是最简单的吗? 可是她又有点犹豫,她带的钱不多,也不想浪费这个钱。灵溪村也有各种各样的野花,其实和这些要娇养的花相比也是毫不逊色的。 老板娘多精明的人,看她犹豫,连忙口若悬河般介绍起来。阿橘拿起一包随意看看,老板娘忙说这是风铃花,开的小花像铃铛一样,煞是可爱。 阿橘问她多少钱。 "不贵,十文一包花种,可以开很多花呢!"老板娘笑道,见她还在左右为难,又拿起一包常见的雏菊种子递过去,"这个就当是我送给娘子的,娘子长得好看,香花自然配美人!" 阿橘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老板娘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很果断的掏出了十个铜板递给她。 不过想想还是有些肉疼,十个铜板都够她坐骡车回家了。 阿橘看着满满两包花种,既然买了,也没有再退的道理。她很快就想通了,两包花种可以让自己开心,还能让家里多些生气,妙妙肯定也喜欢,何乐而不为呢? 买完了种子,阿橘把种子放在自己带来的碎花布包里。 只不过祝问荆还没回来,阿橘坐在石头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想起爹爹看病的医馆就在这附近。 那时候爹爹的病还不严重,娘亲眼里还有笑意,她还小,对生离死别还不太懂,总是看着外面好吃的零嘴儿流口水。 娘亲也乐意惯着她,经常给她几个铜板让她出去转转,那时候的她,是很有口福的。 可是现在,阿橘看着小时候隔几天就能吃到的东西,却不敢买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勤俭持家,为了娶她,十两银子可能已经掏空了祝问荆的家底了吧。 阿橘忽然有些愧疚。 正想着,祝问荆终于回来了,阿橘连忙站起来,问他现在要去哪儿。 "先去给妙妙买点东西,"祝问荆左右看看,很快就知道了大概方向,"就在前面。" 阿橘连忙跟上。 祝问荆带她来的是一个卖小人书的店,阿橘好奇的翻开看了几页,花花绿绿的,倒是很适合妙妙看。 祝问荆随意挑了薄薄的两本,阿橘被下面压着的一个没有上色的怪异小人书吸引住了。 她好奇的拿起来看了一眼,祝问荆见她感兴趣,以为她也想买,便也朝她手上的书看去。 这一看,两个人的脸都显而易见的红了起来,阿橘惊得松了手,那本怪异的小人书掉在了地上。 一男一女纠缠在一起的模样落在了两人面前。 祝问荆:"……" 阿橘:"……" 祝问荆帮她捡起来,故作镇定的随意塞在角落里,也没敢多看,结了账就拉着她飞快的走了出去。 走出去很远,阿橘摸摸自己滚烫的脸,还有些回不过神。 第20章 容兰送嫁衣那天,隐晦的和她提过这档子事,虽然她没有认真听,但是还是有几句飘进了她耳朵里。 现在看到那幅寥寥几笔却勾勒的传神的图,鬼使神差的,阿橘把容兰说的话一字不差的想了起来。 "阿橘,第一次都是会疼的,你别怕……" "到时候你让他轻一点……" "男人都是贪心的……只给他一次就行了……" 阿橘甩甩头,努力把容兰姐的话抛到脑后,又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祝问荆,他早已神色如常了。 她没由来的松了口气,幸好他什么都没提,不然多尴尬啊。 两人慢慢走着,祝问荆带她进了一个飘着淡淡脂粉味的小店,各种木梳、镜子和胭脂水粉,还有各色首饰,阿橘看花了眼。 县城里的东西就是精巧,不像在村里走街串巷的货郎,卖的都是一些前几年流行的小玩意儿,她羡慕不已。 阿橘没敢仔细看,只挑了一个样式简单的铜镜,还有一把桃木梳子,就小声说该走了。 祝问荆却觉得不够,他看了片刻,拿起一盒胭脂。 胭脂?阿橘连忙拦住他,光看盒子就很值钱,雕着精巧的花纹,一看就是她买不起的。 祝问荆皱眉,想告诉她家里还有银子,但是看她一脸惊慌的模样,还是把胭脂放下了。 阿橘松了口气,转眼又看见祝问荆拿起一个银镯子。 "买这个吧,戴上试试?"祝问荆比划了一下,大小应该合适。 "不……"阿橘正想拒绝,老板娘就走了过来,把阿橘夸得天花乱坠,阿橘硬着头皮受了。 祝问荆听了老板娘的夸奖,心里很是高兴,问她多少钱。 老板娘打量了一下他们俩的穿着,也没多要,三十文。 三十文?阿橘有些犹豫,一个不能吃只能看的银镯子,买了有什么用?不过想想她刚刚买的花种,忽然有些不好意思再劝他了。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阿橘忽然瞥见角落里有小娃娃戴的银镯子,她连忙拿出来,朝祝问荆小声说道:"给妙妙买吧,我不想要。" 祝问荆把她手里的银镯子拿过来看了看,两个银镯子花纹都是一样的,他心念一动,"两个我都买了,还有她手上的东西,"他指指铜镜和桃木梳子,"包起来吧。" "好嘞好嘞!一共是一百二十文!东西您拿好!"老板娘数着铜板乐开了花,原本瞧着那男人的穿着打扮像是个没钱的,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果断的付了钱。 果然人不可貌相! 阿橘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付了钱,又一脸茫然的跟着他出来了,一百二十文啊,祝问荆不心疼吗? 阿橘大致算了算,出来的这半日,已经花了快两百文了,大头都在那两个银镯子上。 她心情有点复杂,照祝问荆这种大手大脚花钱的性子,他以前过得是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你知道那些肉卖了多少钱吗?"祝问荆见她还在纠结,只好安慰她。 "……八十文?"阿橘咬唇,说了一个大概的数字,那些肉再贵也不至于一百文钱吧? 阿橘看见祝问荆摇摇头,难道比八十文还要少?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道:"把银镯子退了吧,我……" "三百文。"祝问荆看着她吓呆了的模样,耐心解释,"这是饭馆的老板早就想要的肉,原本我只是碰运气,没想到我前几日运气好,真的猎到了。" 他摸摸阿橘的头发,温声道:"所以你放心,别舍不得花钱。" 阿橘重重点头,看着他笑起来,祝问荆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这么有本事吗? "可是我真的不想要,"阿橘抿唇,她从来没有戴过这些首饰,说不上有多喜欢,她还是更想攒钱,"下次不要再买了。" "你不喜欢?"祝问荆皱眉,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姑娘家应该都会喜欢啊……" 阿橘一愣,他怎么会觉得姑娘家都喜欢?思索了片刻,忽然想起来他原来是有个妻子的,那个女子应该很喜欢戴这些首饰吧。 她低下头,看着妙妙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到今天她才记起来她只是个续弦。 想到此处,阿橘把嘴唇抿得紧紧的,径直去了下一个摊位。 祝问荆疑惑地看着她快步走远,怎么刚刚还欢欢喜喜的,转瞬就变了一个模样? 又陆陆续续逛了几个小摊,阿橘有些走不动了,但是她还是憋着一股劲一直走。 跟在她后面的祝问荆无奈的看着她,一向好脾气的阿橘居然生气了,而他居然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他硬着头皮又问了一次:"你不喜欢那个银镯子?" 第21章 阿橘瞥他一眼,侧过头没有说话。 祝问荆看看她用一根木簪固定住的头发,鬼使神差的说道:"那我再去给你买根银簪子?" 阿橘滞了一下,走的更快了。 祝问荆愣愣的看着她走远,又有哪里惹她生气了? 一直到回到家里,阿橘都没有再和祝问荆说话。 嫁过来的这几天,阿橘第一次坚定的认同了外面的传言,祝问荆以前是有妻子的,而且应该很喜欢她。 到了晚上,阿橘把刚买的银镯子戴在妙妙手上,又摸摸她的小脸,满脸温柔。 祝问荆盯着她看,还是想不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如果他不问,阿橘肯定不会说的。 可是他要怎么问呢?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喜欢银镯子?为什么不理他? "今晚我睡外侧吧,"阿橘低声说,"换我哄妙妙。" 祝问荆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和他说话,他没有反对,沉默地铺床。 阿橘今日走了很长一段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祝问荆却辗转难眠,他盯着那个银镯子看,银镯子就放在他们俩的枕头中间,阿橘没有戴上。 到底为什么呢?祝问荆想了许久,还是没有思绪。 半夜的时候,妙妙又哭了起来。祝问荆一直没睡,正想下去,阿橘就已经掀了被子坐起来,迷迷糊糊地下了床。 他有点担心,阿橘还迷糊着,会不会磕碰到,听说姑娘家是最不想在身上留下疤痕的。不过看她逐渐清醒的模样,他就没再出声。 阿橘把妙妙抱起来摇啊摇,这次她倒是很乖,没有哭很久。阿橘打了个哈欠,逼出了几滴眼泪,她揉揉眼睛把妙妙放到摇车里,半睁着眼睛走回去。 她踩在床榻的边沿,从外面跨过去,然后掀开被子进了被窝。 不过被窝里怎么这么热啊?阿橘强撑着睁开眼睛,对上的却是祝问荆幽深的眼眸。 阿橘:"!!!" 她吓得突然清醒了,她今晚是睡在外侧的!没想到睡在里侧成了习惯,下意识的就进了被窝,这叫什么事啊…… 阿橘连忙掀开被子坐起来,飞快的进了自己的被窝。她的脸有些烫,肯定已经红透了。幸好是晚上,看不清。 不过他怎么不说话呢?明明醒着……阿橘只好硬着头皮主动开口:"你没事儿吧?" 祝问荆:"……"他没事才奇怪。 被她这么一折腾,祝问荆有些心猿意马,他的呼吸开始粗重起来,脑海里控制不住的想起今日和阿橘一起看的画册。最重要的是身边还有一个妙龄姑娘躺着,他能没事吗? 祝问荆轻咳一声,把刚刚萦绕在鼻尖的香气吹散,还是咬牙低声说了一句"没事。" 声音比平常更低沉,也带着一丝情欲的味道。 那就好那就好,阿橘听不出来他声音的变化,果断放下了心。 不过她还是觉得自己有点丢人,哪有主动钻别人被窝的女人啊,阿橘捂脸,她的脸被自己丢尽了。 她朝祝问荆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个侧脸,还有挺立的鼻子轮廓。 "你睡着了吗?"阿橘的声音像最轻柔的羽毛,拂过祝问荆的周身,带来一阵酥麻。 她怎么还不睡!祝问荆咬牙,想把她搂到怀里,然后堵住她的嘴。 可是他不能。 祝问荆叹口气,压下心里的火,翻了个身面朝着她,又闻见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故作镇定的问她:"怎么了?" "今日是我不对,"阿橘咬唇,说出的话有些难为情,"我不该耍小性子。" 她今日做的太过了,祝问荆把她救了下来,她居然还因为她是续弦生气。续弦好歹还是正妻,若是做了妾,那她还有活路吗? 祝问荆在黑暗里眼神极好,他能看见她一张一合的娇唇,只是她刚刚说了什么,他却完全不记得了。 阿橘却以为他快睡着了,这怎么能行呢,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不能让他睡觉。 她伸出手,戳了戳祝问荆的肩膀,只是还没等她开口,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指。 阿橘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她想把手指抽出来,可是祝问荆的力气太大,她的那点力气哪能和他抗衡? 祝问荆定定的看着她一眼才松了手,回答她的话,"阿橘,这是你的权利。" 她的权利?阿橘愣了一下,揉了揉被他捏的有些疼的手指,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祝问荆没有过多解释,起身从她身上跨了过去,"我出去一下。" 他这是怎么了?阿橘一脸茫然,看着他落荒而逃。 祝问荆生平第一次想要一个女人。 第22章 他脑海里全是阿橘的背和温热的手,还有那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勾的他想不管不顾的要了她。 可是他不能。 祝问荆倚在墙上,听着风吹动树叶的簌簌声,擦净了手,还有些愧疚,阿橘满心依赖他,他却生出这些龌龊的想法。 一墙之隔的阿橘等了许久,祝问荆也没有回来。 这是生她的气了吗?阿橘心里有点堵,什么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就是哄她玩! 阿橘没有再等,躺下睡了。 天蒙蒙亮,稍有一点动静她就醒了,半睁着眼睛看向里侧,依然没有人。 是一夜都没有回来吗?她半闭着眼睛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被窝,凉的。 阿橘坐起身,突然有了些不好的猜测,难道祝问荆昨日上茅房掉里面了? 她连忙穿上鞋出去了,在茅房外面试探的叫了两声,没有人应声,她捏着鼻子进去看了一眼,没有人。 那他能去哪儿呢!阿橘要急死了,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难不成他已经去山里了?可是现在还有雾气,在山林里肯定会迷路的。 阿橘急得要死,慌不择路的奔向了杂物间,刚推开门,就看见祝问荆歪坐在地上,倚着木桶歪头睡得正香。 她怔了片刻,这是打算要和她分床睡了吗?可是也不能睡在地上啊。 阿橘叹口气,蹲下身轻轻推他。 祝问荆皱眉,缓缓睁开眼睛,看见阿橘正蹙眉担忧的望着他,他动了动手,一夜没变过姿势,半个身子都是麻的。 "你怎么睡在这里?昨晚为什么没回来?"阿橘尽量平静的开口,声音里却还是带着颤抖。 "我……"祝问荆想说话,喉咙里却干渴的厉害,他清清嗓子,逃避她关切的视线,"我怕打扰你睡觉。" 怕打扰她睡觉就要睡在地上吗?阿橘觉得他在睁眼说瞎话。 "我昨日做的确实不对,"她低下头,"你不用这样。" "……" 祝问荆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这件事也解释不清。他强迫自己看向她,却看见了她凌乱的发丝和衣领间微微露出来的锁骨。 他觉得自己没救了。 阿橘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她抬起头,却见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头发。 头发?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似乎是有点乱。她连忙起身,丢下一句"我先去梳洗"就匆忙走了。 祝问荆是个爱干净的人,阿橘有些懊恼,她脸也没洗,头发也没梳就跑出来找他,最后却弄得她自己落荒而逃。 阿橘舀了一瓢水,恨不得把脸埋进木盆里。 祝问荆活动了一下酸麻的手臂和大腿,扶着木桶站起身,轻舒一口气,他以后该怎么面对阿橘,得好好想想了。 "阿橘,"祝问荆站在窗子外面叫她。 阿橘正洗着脸,闻言"嗯"了一声,继续闭着眼睛把水撩到脸上。 "我要进山了,今日晚些回来,晌午不必做我的饭了。"祝问荆把背篓和箭筒背上,径直出了门。 这么突然?阿橘胡乱擦了几下脸,出去追他,"那你晌午吃什么!"林子里除了一些野果子,还有什么能吃的? "要不我给你烙几张饼带着?"阿橘拍拍脸,太阳已经出来了,她脸上的水珠很快就被太阳蒸发,那张脸却白的晃眼。 "不用了。"祝问荆没多看,推开大门也没忘嘱咐她,"记得把门闸上。" 阿橘点点头,也没再劝他,目送他出了门。 喂妙妙吃了饭,阿橘不太饿,仓促喝了几口野菜粥就准备动手弄出来一个菜园子。 她从杂物间翻出来一把锄头,在灶房右边的空地上寻了个位置,趁着日头还不算毒,用头巾包住头发,就开始除草了。 祝问荆家靠近田地,虽然土比较松软,但是杂草也多,而且还都是一些生命力旺盛的杂草,阿橘气喘吁吁的干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弄干净了。 她擦擦汗,看着已经初具规模的菜园子,有些庆幸她买的种子不多,不然光是清理杂草都得耗费一整日的工夫。 不过额头上的汗黏在脸上太难受了,阿橘决定回屋洗个脸。 "嘶……"手刚碰到水,就是一阵钻心的疼。 阿橘看着手上磨出的几个小水泡哭笑不得,拿了针挑破,太阳已经升的很高,她也不敢再继续,只好去和妙妙玩。 不过那两包花种种在哪儿呢?老板娘说风铃花是会爬墙的。阿橘四处看了看,决定种在卧房的窗子下面,明年就能爬上来,肯定好看的紧。 院子四周围着篱笆,倒是也可以种一些,大门那里可以种些雏菊,对讨人喜欢。 打定主意,阿橘就不舍得闲着了,她找来一个小铲子,一鼓作气把墙边的土翻过来,撒上了花种,又认真地埋上土。 第23章 还是种花简单,阿橘站起来抹了把汗,有点头晕。 晌午了,日头太毒,她没顾得上浇水,洗了手去灶房做饭。 今天好累,阿橘吃饭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胳膊要抬不起来了。不过是嫁过来四五日而已,没有做过重活,她就娇弱到这种地步了。 阿橘甩甩手腕,决定晌午不睡觉了,要在祝问荆回来之前把菜园子弄好。 说是这样说,可是把妙妙哄睡后,她看着泼点水就能马上冒白烟消失的地面,心里有点发怵。 不管了,先睡一个时辰再说吧,终究还是困意占了上风,阿橘脱鞋上了床,还没躺下就看见昨日买的银镯子,静静的躺在两只枕头中间。 阿橘抿唇,把银镯子塞到枕头底下,闭上眼就睡着了。 申时一刻,阿橘终于醒了,外面的太阳也没那么大了,她洗了把脸清醒一下,妙妙还睡着,她放下心,轻手轻脚的去了院子里。 先给花种浇上水,又细心的把周围的小草拔了,阿橘这才拿起锄头去翻地。 翻地也是力气活,阿橘忍着刚磨出的茧子,花了一个时辰的工夫弄完了。 太阳马上下山,阿橘不敢耽搁,休息片刻就开始起垄做畦,要把菜地整成一个豆腐块,留下几条沟,这样下雨的时候就不怕菜地被淹了。 祝问荆提着猎物回家,一眼就看到了阿橘弯腰拿着锄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把东西放下,悄没声的走过去,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奋力挥着锄头,边走边退,一条沟逐渐成形。 他没有动,阿橘直接撞到了他身上。 阿橘吓得回过头,瞧见是祝问荆,才拍拍胸口松了口气,"你吓我一跳。" 祝问荆冷着脸把她手里的锄头夺了过来,"你做什么?" 阿橘疼的龇牙咧嘴,她手上的小水泡还没好呢,而且他怎么这么冷淡,她有点委屈的开口:"我想在家里弄个菜园子。" 祝问荆捧起她的脸,皱眉看着她脸上的泥土印子和汗渍,不由得放软了声音,"为什么不让我做?" "因为我可以自己做啊。"阿橘奇怪的看着他。 她没有告诉祝问荆她买了种子,就是想自己动手,而且这也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不需要他帮忙。 祝问荆叹口气,"那你为什么要嫁人呢?" 嫁了人就应该把脏活累活都丢给他干,祝问荆自认有一身力气,她不使唤他,居然自己动起手来。 阿橘茫然的问他:"这和嫁人有什么关系?" "就像我昨晚说的,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他顿了顿,沉沉开口,"我同样是你夫君,把这些都交给我。" 阿橘摸摸自己手上硬硬的小茧子,还是有点委屈,勤快反而是她的错了。 顿了顿,她小声嘀咕:"可是以前都是我自己做啊。" 自从来到舅舅家,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做的,她也没有开口求过舅舅帮忙,不然舅妈肯定要骂她。久而久之,她就习惯没有人帮忙了。 更何况她已经长大了,这些事情她都可以自己做了。 阿橘觉得自己脑子里有点混乱,既然亲舅舅亲舅妈都不会帮她做,那祝问荆为什么要帮她做这些? 祝问荆认真的盯着她瞧了两眼,才别开眼,"以后有我了。" 没等她回答,祝问荆马上说道:"我去做饭,你先歇着。"他抬脚想走,又想起什么,转身看着阿橘的手。 阿橘连忙把手背过去,硬着头皮解释:"不碍事的,只是几个小水泡,我已经挑破了。" 祝问荆没有说话,固执的看着她。 阿橘的手松开又握住,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办,她没有和男人有过接触,除了昨晚……可是那是不小心碰到的,阿橘咬唇,偷偷抬眼看他,他还是一脸淡漠的模样。 就把他当成郎中好了!阿橘咬牙,慢慢把手递了过去。 祝问荆第一次仔细的看她的手,白皙修长。或许是为了方便照顾妙妙的缘故,她的指甲很短,圆圆的,修剪的整齐。 不可否认,这是一双好看的手,美中不足的就是那几个刺眼的已经被挑破的小水泡。 他尽量平静的握住她的手,抬眸看了一眼她绯红的脸颊,又低头轻笑,"你别紧张,我只是看看。" 她当然知道他只是看看,阿橘抿唇,把脸别到一边,认真观察大树的树干。 说起来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树呢,似乎有点像槐树。为了不让诡异的气氛继续下去,阿橘好奇的问他:"这是槐树吗?" "嗯,"祝问荆点头,"花期过了,明年给你和妙妙蒸槐花。" 好吧,阿橘点点头,那就假装她想吃蒸槐花了。 第24章 祝问荆逐一按下四个小水泡留下的痕迹,阿橘皱眉,有点疼。 "这几日不许再弄菜园子了,"祝问荆声音也带了点严厉,"我会帮你做好。" 阿橘看他这副模样,心里还真有点怕,于是她点点头,没再说话。 不过不是已经看过了吗,他怎么还不松手?阿橘忍不住动了动手指,想抽出来。 祝问荆却似乎知道她想逃离,一把握住。她的手在他的大掌里显得更加娇小。 昨晚也是这样,难不成祝问荆喜欢她的手?阿橘惊讶的抬头看他。 还没等她想明白,祝问荆神情不变,随即松开了她的手,"我去做饭,你去洗洗脸吧。" 阿橘心底一松,刚刚他冷着脸还挺吓人的。 她没再犹豫,回屋把已经睡醒的妙妙抱到院子里,木椅已经做好了两个,其中一个还加了护栏,给妙妙坐正合适。 怕妙妙无聊,阿橘给她揪了几根狗尾巴草,趁她玩的高兴,连忙去梳洗了。 身上的衣裳也脏了,阿橘想了想,飞快的换了外衫,又重新梳了一遍凌乱的头发。 等她出来的时候,饭香已经飘满了院子,祝问荆坐在妙妙身边,背对着她,不知道在做什么。 阿橘好奇的走过去,看着祝问荆把几根狗尾巴草缠在一起,手指翻飞,一只小狗就编完了。 阿橘:"!!!" 祝问荆照顾妙妙的时候不熟练,和妙妙玩倒是熟练的紧。 妙妙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把小狗抢过来,欢喜的叫了起来,拿在手里揪着玩。 还有一些剩下的狗尾巴草,祝问荆又飞快地编了个兔子,把兔子放在她手里,带了点逗小孩似的漫不经心,"给你做的。" 虽然很好看,但是她没说想要啊,阿橘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祝问荆觉得自己养了两个女儿?不过好歹是祝问荆的心意,阿橘还是欢欢喜喜的收下了。 祝问荆眉眼一松,看着她的笑容,心里有些舒坦,只要阿橘不排斥他的示好就行。 他捻捻手指,似乎还留着阿橘掌心的滑腻。 吃过了饭,祝问荆趁天还没黑,继续起垄做畦。本该是阿橘的活却被他抢了去,她只好拿了针线给祝问荆缝被子。 她看了一眼妙妙粉色的小被子,再看看他的洗的发白的蓝色被子,有点哭笑不得,他的银子全都花在妙妙身上了,对自己倒是狠心。 妙妙是个闲不住的,在床上爬来爬去,阿橘怕她一屁股坐到针上,直接把她抱到了院子里。 "和你爹爹玩吧。"阿橘摸摸她的头发,看了一眼祝问荆,他似乎没有发现她的身影,她一溜烟儿的跑走了。 祝问荆擦了把汗,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跑回屋里,不就是摸了一下手,她的反应怎么这么可爱。 他含着笑默默想了一会儿,又干了两炷香的工夫才把锄头撂下。 "阿橘,"外面传来祝问荆的声音,"过来抱她,我身上脏。" 阿橘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去院子里把妙妙的口水擦干净才问他:"要洗澡吗?我去烧热水。" "你要洗吗?" 他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测,被他看着,阿橘忽然有点心慌,她顿了一下才说道:"我、我要洗。" "那你先洗。"祝问荆点点头,没再说话。 阿橘没有反对,去了灶房,趁着烧水的工夫,她抓紧时间把被子缝好了。 只是祝问荆去哪儿了?阿橘抱着妙妙出了屋子,听见杂物间传来的水声,她透过窗子看了一眼,他正在往木桶里倒水,水雾升腾。 不过,窗子……她忘记找破布遮住了!阿橘悔不当初,她这几日怎么把这件事忙忘了。 把妙妙放在摇车里,阿橘连忙找了几块布条缝在一起,勉强可以遮住,她在祝问荆的注视下把布条塞进去,然后问他:"我可以洗了吗?" 不过她干嘛要问他啊!阿橘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但是话已经说出来了,她硬着头皮等他发话。 祝问荆看她一眼,点点头,提着水桶走出去了。 阿橘连忙关上门,她终于可以舒舒服服的洗澡了! 一洗就是小半个时辰,水都要凉了,她才慵懒的起身,随意挽住湿透的长发,穿上了衣裳。 她飞快进了屋子,一眼就瞧见正在逗妙妙的祝问荆,不时有笑声传来。 阿橘有点诧异,她没想到祝问荆还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她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尽量不打扰到父女俩的二人世界。没想到她走了两步,祝问荆就回过头,眼里还带着点笑意。 "你烧好水了吗?"阿橘只好开口,"我洗完了。" 祝问荆点头,起身离开了屋子,换阿橘哄妙妙玩。 第25章 她偶尔抬眼,却始终没有看见祝问荆去灶房抬水的身影。 她起身走了几步,站在距离屋门一尺远的地方,却听见杂物间传来了撩水的声音。 原来已经在洗了啊,阿橘脸有些红,祝问荆不仅帮她倒了水,还已经洗上了,动作倒是快。 一炷香的工夫,祝问荆就回了屋里。 阿橘听见声音,朝他看去,刚巧一滴没有擦干净的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滑落,滴在地上。 她顺着水滴往下看去,还能看见被水沾湿的轻薄衣衫露出来的肌肉。 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却足够让她脸红心跳。 她红着脸抬眼,刚好和祝问荆对视上,他眉目舒朗,笑的恣意。 此刻的祝问荆不像一个二十二岁的男人,而是像一个和她同龄的少年。 她呼出一口气,把奇怪的想法抛到脑后。祝问荆比她大六岁呢,她在想什么。 不过张了张口,她也不知道和他说些什么,只好继续低下头拍着已经睡着的妙妙。 他们也该睡觉了,祝问荆想了想轻声问她:"你睡哪儿?" 阿橘咬唇,想起昨晚自己丢人的时候,还是说道:"我睡外侧。"她不信同样的错误她会犯两次! 不过现在妙妙挑的很,晚上只要不是阿橘抱她她就一直哭,她也很疑惑,不知道她身上哪点吸引了妙妙,大概是因为她缺了娘亲,所以格外依赖她? 祝问荆心情复杂,一手养大的女儿被没来几天的阿橘拐跑了。不过看到妙妙和阿橘相处的好,他自然也是乐意的。 起初他还担心阿橘会不喜欢妙妙,没想到他完全多虑了。阿橘照顾起妙妙,连他也自愧不如。 两人各怀心思的睡着了。 到了月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妙妙又哭了起来。阿橘这次清醒的很快,动作迅速的爬起来,似乎早有准备。 她下了床看了一眼,妙妙这次哭不是因为做了噩梦,而是尿布脏了。 祝问荆也醒了,拿了一个干净的尿布过来,阿橘点了油灯,两人帮妙妙换上。 "你先去睡吧,我再抱她一会儿。"阿橘点点她的小脸,一脸慈爱。 祝问荆认真的看了一眼她在烛光下更显柔和的侧脸,才上了床榻。 "呼"的一声,阿橘把油灯吹灭了。 "怎么吹了?" "省些油钱。"阿橘漫不经心的说道。 祝问荆在黑暗里哑然失笑,他还没穷到那种地步,不过他也没在意,勤俭持家确实是好事。 确定妙妙已经睡熟了,阿橘把她放在摇车里,起身上了床。 不能再重复上次的失误了,阿橘清楚地记得自己是睡在外面的。她眨眨眼睛,努力看清床的方向,刚踩上床榻,脚底却一滑。 完了完了,阿橘心想,这下更丢人了! 祝问荆一直在等她上来,看她惊呼一声,马上就要后仰过去。 他心底一惊,手已经伸了过去,揽住她的腰,直接把她抱在了怀里。 阿橘:"……" 祝问荆:"……" 祝问荆揽着她的纤腰,仔细感受了一下,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很细。 若是换个像样的词,那便是盈盈一握。 电光火石之间,祝问荆主动把手放开,却又在黑暗里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她的腰,更显曼妙。 视线往上,就是她微张着的小嘴,呼吸有些重,显然还没回过神,他默默的看着她出神。 阿橘还处在震惊中,同样的错误她居然又重复了一次!她捂住脸,觉得自己再也没脸见人了。 在祝问荆似笑非笑的注视下,她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床,这次没有失误。 在他心里,她已经是个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了吧。阿橘欲哭无泪,可是这两次都是意外啊! 可是她也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只好轻舒一口气,感激的说了一声谢谢。 祝问荆轻轻"嗯"了一声,怕她难堪,主动侧过身子,面朝着墙,盯着墙上的一个小裂缝瞧,越瞧越觉得像是她的细腰…… 阿橘捂住自己怦怦跳的心,也没睡着,她想了两遍这两次的失误,觉得很丢脸,祝问荆明日起来不会嘲笑她啊? 不会的,阿橘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既然上次都没有笑她,也没有提那件事,这次应该也不会……吧。 阿橘忐忑的把头偏向他,有些憋闷,她怎么就这么蠢啊! 两人又各怀心思的睡着了。 清晨起来,阿橘又没有看见祝问荆,她懵了一瞬,不会又和上次一样睡在杂物间了吧。 忐忑的往窗子外面望了一眼,祝问荆正在忙活菜园子,许是太热了,他脱了上衫擦了擦满额头的汗。 第26章 行动间,有力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鼓起来,汗水在太阳的照射下有些刺眼。阿橘被那光一晃,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好好的,为什么要脱衣裳……阿橘拍拍自己红透的脸,把妙妙抱到床上,和她脸贴脸,希望妙妙能给她带来一点凉意。 妙妙什么都不知道,伸手就抓住了她的头发,笑的像一个小恶魔。 真是调皮,阿橘耐心的把她的手拿下来,妙妙却指指床尾放着的木箱子,啊啊的叫着。 阿橘狐疑的起身,箱子没有落锁。于是她打开看了看,没想到箱子里都是一些给妙妙绣的小玩意儿,还有两个上了锁的木匣子,一大一小。 她没管那两个木匣子,拿起一个布老虎看了看,针脚不够严密,但是很软。 是祝问荆做的吗?阿橘看了一眼依然在大太阳下挥舞锄头的祝问荆,有些犹豫。他应该不会用针线吧,她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 那就是妙妙的生母做的了,阿橘心情有些复杂,把布老虎放回原处,关上了箱子。 妙妙不解的看着她的动作,瘪瘪嘴,不给她玩,她又要哭了。 阿橘连忙把床上的蒲扇递给她,吸引她的注意,妙妙这才转移了目标,抱着蒲扇,嘴里发出"噗噗"的声音。 阿橘细细凝视着她的小脸,白净又漂亮,祝问荆的前妻肯定是个大美人。 她呆呆的想了一会儿,才怅然若失的叹了口气。 玩了一会儿,妙妙坐不住了,扭着身子就要下去。 可是祝问荆脱了衣裳啊,阿橘不能带她出去,只好悄悄哄她:"妙妙乖一点,你爹爹一会儿就过来了。" 妙妙不领情,张嘴就要哭出来,阿橘只好抱着她去了院子里,放在木椅上,一眼都没敢看祝问荆,又回到了屋里。 祝问荆怔了怔,才想起他把衣裳脱了,不禁失笑,他看了一眼搁在木椅上的衣裳,想了想,还是没有穿上。 她会习惯的,他们每日同床共枕,总不能每晚都规规矩矩的穿着所有的衣裳。 阿橘回到屋里,瞅了一眼铜镜,还是偷偷摸摸的拿了起来。 铜镜里映出一张清秀的脸,虽然清秀,但是还没到人见人爱的地步。 那妙妙的亲娘得有多好看呢?阿橘拧着眉放下铜镜,又觉得自己有病,和一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女子比什么? 又回到床上,阿橘盯着那个箱子有一炷香的工夫,才又打开了。 里面放着的布老虎有四五个,每个都不一样,但是一个比一个做的好看。 阿橘就想象出了一个不怎么会做针线的女子,笑着给未出世的孩子做布老虎的画面来。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觉得这种滋味似乎有点不好受。 只是祝问荆为什么不拿出来呢?是怕她见了会闹?还是怕妙妙把这些布老虎弄脏? 如果这是她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祝问荆想睹物思人? 不管事实是怎样的,阿橘都不太满意。 外面舀水的动静把阿橘惊醒了,她慌忙关上箱子,心跳如雷。 "阿橘,去吃饭吧。"祝问荆走过来,阿橘应了一声,飞快的看他一眼,他已经把衣裳穿上了。 "一会儿你还出去吗?豆*豆*网。"吃着饭,阿橘问他,菜园子已经弄好了,就差撒种子了,男人干活就是快,阿橘有点开心。 原来有人帮忙的感觉这么好。 "不了,和你一起忙活。"祝问荆吃完饭,等她吃饱了,又接过她吃剩的碗,大口吃起来。 阿橘托腮看他,他可真不浪费粮食,每次都吃的干干净净的。她尽量多吃了,可是每次都吃不完,只能交给祝问荆。 以后还怎么养小鸡呢,阿橘很郁闷。 洗完了碗,祝问荆已经在撒种子了,阿橘也连忙过去了,"这些种子够吗?" 祝问荆把菜园子建的大了一点,阿橘担心种子太少了。 "没事,大一点也没占什么地方。"祝问荆没有抬头,依然专注的动作。 阿橘看着祝问荆的姿势,忽然想起了那个医馆里的哥哥,做事的时候也和他一样专注,没事的时候也会耐心的陪她玩。 在她的记忆里,那个哥哥好高好高,当时还是一个小萝卜头的她只能仰着脸看他。 可惜她已经忘了那个哥哥的模样,也忘了他叫什么名字。 阿橘心不在焉的想着,很快就撒完了手里的种子,她站起身,头却晕的厉害,身形不稳,差点栽倒地上的时候,祝问荆扑上来抱住了她。 他皱眉摸着她的脉搏,"怎么这么虚弱?" 阿橘连忙逃开他的怀抱,红着脸看他一眼才说道:"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体虚的缘故,蹲的久了就会头晕。 第27章 祝问荆上前,阿橘不由得后退几步,他却不由分说的把她扶到屋子里把脉。 阿橘头还有些晕,呆呆的看着他,忽然觉得他认真沉思的模样很好看,很像医馆里的哥哥。 她摇摇头,今日是怎么了,那个哥哥肯定还待在医馆里,怎么可能是祝问荆呢。 祝问荆闭上眼睛,在她脉搏上停了许久才睁开眼,沉吟片刻,认真的问她:"你的葵水稳定吗?" 阿橘脸一红,怎么问这个问题。 她不想回答,可是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只好把他当成医馆里的郎中,小声说了。 祝问荆点点头,又问她:"怕苦吗?" 阿橘猛地想起祝问荆给她熬得那碗药,又腥又苦,她差点吐出来。 她连忙点点头,心有余悸地想,千万别再让她喝苦药了。 "你太怕苦,"祝问荆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以前我见过一个病人,一大碗苦药一口气喝完了,也没说一个苦字。" 还有这样的人?阿橘愣住了,忙问他,"为什么啊?" 因为他的女儿正含着泪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他怎么可能让女儿伤心。 顿了下,祝问荆看了阿橘一眼,那个人就是她爹爹,她全都忘了吗? 或者觉得她爹爹喝的药一点都不苦? 想来是后者。 所以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明日开始喝药,不许说苦。" 啊?阿橘哭丧着脸,有些难过,她真的很怕苦啊。 祝问荆笑着看她的脸皱成一团,肯定很好捏。他的手指动了动,又握紧了。 胆战心惊的等到了明日,阿橘亲眼看着祝问荆熬药,一碗黑色的稀粥模样的药汤端到她面前。 阿橘看着祝问荆,咽了咽口水,语气软了一些,"可以不喝吗?" 祝问荆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她的眼睛,低头把药碗推得离她更近了一些,意味不言而喻。 阿橘只好端起冒着热气的碗,苦着脸小口喝了,没敢细品,连忙咽了下去。 可是好像不苦啊,阿橘凑近药碗闻了闻,也没有腥味,她又惊喜的喝了一口,真的不苦! 阿橘扬起脸笑着看着他,"你真好!" 祝问荆一怔,没有说话,看着她捧起碗又喝了一口,嘴角才有了一丝察觉不到的浅淡笑意。 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以后的药也不苦吗?"阿橘喝完了药,把空碗给他看。 祝问荆仔细想了想,"我尽量。" 那就是不一定了,阿橘哼了一声,偏过头不看他。 "你求求我啊,"祝问荆嘴角掠过一抹极淡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求求我就不苦了。" 阿橘愣愣的扭过头,嗫嚅道:"求你?" 祝问荆轻轻"嗯"了一声。 认真的吗?阿橘古怪的看了一眼祝问荆,清清嗓子:"那我求你。" "开始吧。"祝问荆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已经求过了呀。"阿橘慢慢眨了一下眼睛,满脸无辜。 "……" 祝问荆起身出了门。 "你别说话不算数!"阿橘连忙追上他,"明天我要喝甜的!" 祝问荆捏捏眉心,瞅了一眼这个不解风情的傻姑娘。 让她喜欢上他,真是任重道远。 昨日还剩下一点种子,阿橘哼着歌,一鼓作气把剩下的菜种子种上,还有些心有余悸,慢慢的扶着墙起身,终于不晕了。 祝问荆盯着她看,见她没什么异样,才别开眼,想起一事又问她:"你的葵水是什么时候?" 阿橘茫然的张大嘴巴看他,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问出来姑娘家的私密事情? 只是祝问荆的神情太过严肃,阿橘稳了稳心神,才尽量平缓的开口,只是心里还在直打鼓。 祝问荆边听边点头,目光始终平静的注视着她,阿橘从他的目光里感觉到了安心。 "这副药先喝半个月,半月后再看看要不要换一副。"祝问荆的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一圈,"今日气色不错,但是也要注意休息,别再像昨日那样劳累了。" 阿橘点点头,突然发现他在说这些的时候总是滔滔不绝,看来他真的很喜欢治病救人啊。 她思索了片刻,如果祝问荆没有来到灵溪村,或许以后会是一个不错的郎中吧,或许还能开一个医馆也说不定。 正漫不经心的想着,祝问荆又说话了,"以后有什么重活就交给我,我不会累。" 哪有人不会累啊,他这是把自己当成神仙了吗?阿橘忍俊不禁。 "这副药会让你每日睡得久一些,不过你不用担心。"祝问荆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明日我会给你留饭。" 第28章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阿橘有些犹豫,什么活都让祝问荆干了,那她做什么呢? 可是看着他不容置疑的神情,阿橘还是点点头,不如这几日多绣些荷包,下次去集市的时候可以卖一些钱。 打定主意,阿橘就不苦恼了,脸上扬起了笑,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又说道:"下次去集市,我们去买一窝小鸡崽吧,下的蛋都给妙妙吃。" 祝问荆点点头同意了,舀了一盆水给种子浇水,"以后想买什么,先和我说,不要乱花钱。" 说的是她私自买种子的事情吗?阿橘咬唇,笑意渐渐隐去,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可以花我的钱。"祝问荆见她没吱声,又继续说道。 啊?阿橘震惊的看着他,犹豫了一瞬还是问了出来,"家里还有银子吗?" 祝问荆失笑,她怎么天天担心这个,为了让她放心,他把手里的水瓢放下,带她进了屋,拿出木箱子里的小匣子给她看。 小匣子上了锁,祝问荆从怀里掏出钥匙,全程都没有避讳阿橘。 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钥匙转动,鬼使神差的,阿橘忽然想道,他抓药的时候肯定很好看。 "这是咱们家的钱。"祝问荆低头开了木匣子。 咱们家?阿橘把这几个字回味了几遍,心里有点甜,祝问荆已经把她当做家人了啊。 "虽然不多,但是足够这几年的花用了。"祝问荆把木匣子转向她。 阿橘低头瞅了一眼,很快瞪大了眼睛,这些不多吗?她有些难以置信,这些银子,虽然零零碎碎的,但是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二十两吧? "这些银子……哪来的?"阿橘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心里一瞬间生出好几个可怕的猜测,"抢的还是偷得?" 他来灵溪村不会是躲债的吧?阿橘被自己的猜测吓住了。 祝问荆:"……" "你放心,是我赚的钱。"祝问荆说的含糊。 但是阿橘提起的心还是放下了,没由来的,她就是相信祝问荆。 "过段日子我再告诉你这些事,"祝问荆沉默片刻,低头把钥匙放在她的手心,"这些钱你随意取用,不用问我。" 阿橘握着钥匙,忽然觉得自己挑起了重担。原来祝问荆这么信任她啊,她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 不过那些银子她不会动的,她要勤俭持家。 阿橘的眼睛转了转,看着他掀开木箱,露出花花绿绿的布老虎。 她仔细看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阿橘细细琢磨了一会儿,难道是她想错了? 她低头咬咬唇,想问他这些布老虎是谁做的,但是又怕勾起他的伤心事。 祝问荆自然也看见那堆布老虎,他轻咳一声,瞥一眼阿橘依然怔愣的脸,不敢解释。 总不能告诉她这些都是他做的吧?他见过阿橘的绣工,很是精巧。 祝问荆看着他做的这些拙劣小玩意,摸了摸鼻子,迅速关上了箱子。 两人浇完了水,也就没什么事做了,阿橘好奇的问他:"你这几日都不去打猎吗?" 祝问荆摇摇头,还是要去的,"下午再去。" 好吧,阿橘点头,她也没什么要说的了。和祝问荆共处一室就有这一点不好,总是很沉默。 她把妙妙抱起来,点点她的小嘴唇,心里有了点期盼,快点学会说话吧。 不然我要被你爹爹逼疯了,阿橘忧伤的想着。 祝问荆走后,阿橘正无所事事,转眼就有人敲门。 "谁啊?"阿橘来了精神,飞快的跑去去开门。 "是我,容兰!"外面传来容兰爽快的声音,阿橘惊喜的开门,连忙把她迎了进去。 "容兰姐怎么这个时候来?日头太毒了。"阿橘边回屋边看看毒辣的太阳,差点被刺的睁不开眼。 她把容兰带到屋里去,倒了杯茶水给她。 容兰没闲着,四处走动,打量了几眼屋子,有些不满意:"家里怎么什么都没有?他既然娶了你,也该置办点东西。" 语气里颇有些娘家人的气势。 阿橘倒没觉得有什么,骄傲地抬了抬下巴,"有菜园子就够了,你说的那些东西是能吃还是能用?" 容兰心想这倒也是,但是还是苦口婆心的劝她:"虽然祝问荆家里没什么银子,但是便宜的也得买一些,不然妙妙连个小玩意儿都没有。" 说着她把妙妙从摇车里抱出来亲了几口,"可算是能抱她一回了,瞧瞧这小脸儿。"她爱怜的摸摸妙妙肉嘟嘟的小脸。 阿橘默默低下头,祝问荆还算是有钱的。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含笑看着容兰。 注意到阿橘的落寞,容兰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阿橘,和姐说说,你不讨厌妙妙吧?" 第29章 阿橘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想什么呢,妙妙这么招人疼,我可不是什么黑心继母。" 容兰心想也是,阿橘是个再善良不过的人了。 她想了想,把妙妙放下,和她咬耳朵,"你和祝问荆,有没有……做那个事?" 那个事?阿橘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红着脸摇摇头,连声说道,"容兰姐说什么呢,妙妙还在呢!" "是因为妙妙在才没有?"容兰的脑子转的很快,思索了片刻马上说道,"不如你把妙妙抱到我家,今晚你们……" 阿橘连忙捂住她的嘴,"不用了不用了,我们都没想……" 容兰把她的手拿开,"说什么呢,祝问荆都二十二了,怎么可能不想。"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气愤,"更何况他以前还有个媳妇儿呢!得了情滋味,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阿橘没有反驳,这种事总是越描越黑的,不过她心想,祝问荆确实没有动手动脚啊。 容兰见她不说话,又凑近她:"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阿橘思索了片刻,才认真的回答她:"他像我的兄长。" 不过她没说祝问荆很像那个医馆里的哥哥,她和容兰说过那个哥哥的事情。万一她一时兴起跑去问祝问荆,那真是丢死人了。 阿橘捂脸,有点庆幸她什么都没说。 容兰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把夫婿当成兄长,可真有你的!" 她还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一对儿呢,所以又起了八卦的心思,缠着阿橘问了她许多事。 末了她得出了一个结论,祝问荆和阿橘都是榆木脑袋。 "对了阿橘,"容兰想起一件正经事,"你还记得咱们南风村的刘婆婆吗?" 刘婆婆?阿橘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没什么印象。 "就是以前住你们家隔壁的刘婆婆啊,不过你忘了也不怪你,你好久都没回去了。"容兰想了想说道,"我跟她说你成亲了,她还不相信呢,非要拉着我问个明白。" "不过她坚持说让你回去一趟,也不知道在神秘些什么。"容兰说完撇撇嘴,刘婆婆这几年神神叨叨的,谁知道她是真有事还是假有事? 阿橘没多想,马上说道:"那我过几日回去看看吧,反正我有的是空闲。" "去不去都行,"容兰没放在心上,"我就是有点好奇她到底想干什么。" "好,我晓得了。"阿橘点点头。 送走了容兰,阿橘仔细回想了一下以前生活过的南风村,却发现她的记忆里是一片模糊。 不过被容兰一说,她也有些怀念爹娘了,爹娘的墓都在南风村,她决定过年的时候去祭拜一下。 不过刘婆婆……阿橘想了想,很快就放下了,又不是什么要紧事,过段日子再说吧。 黄昏时分,祝问荆回来了,阿橘刚好做好了饭,三人吃过了,阿橘洗完了碗,又按捺不住跑去看菜园子。 虽然这些种子才种上一天,但是阿橘每天往这里跑的次数有五六次。 还有墙角种上的花,阿橘瞥了一眼,觉得有点好玩,祝问荆还不知道她在那里种花了呢。 等开花的时候,祝问荆会不会大吃一惊?阿橘笑的开心。 "阿橘,你在墙角种了什么?"祝问荆指了指墙角,刚好是阿橘种花的地方。 阿橘差点一头栽在地上,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祝问荆怎么知道 迎着阿橘诧异的目光,祝问荆怔了片刻,得出一个结论,她有点傻。 "那里的土一看就被翻过,"祝问荆俯视她,面带怜悯,"你还浇过水。" 阿橘默了片刻,看着那片明显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泥土颜色,再次被自己的愚蠢折服。 她什么时候才能不在祝问荆面前丢人? "我种了风铃花和雏菊,"阿橘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祝问荆心念一动,脱口而出:"你可以种些九里香。" "为何?"阿橘忘了尴尬,好奇的看他。 难道祝问荆喜欢九里香?这个花的名字还挺好听的,改日去集市可以问问。 祝问荆猛然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没有回答她,转而说道:"回屋吧。" "好。"阿橘本来就不是一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听他不想解释,再好奇也没有多问。 并肩回屋,祝问荆偷偷看她一眼,果然噘着嘴。 他觉得有点好玩,阿橘的性子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 就算在邵家生活了八年,也没有沾染分毫舅妈的市侩和舅舅的懦弱,依然保持着纯真和善良。 阿橘的爹娘,把她教的很好很好。 他蓦地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日阿橘的爹爹越大郎状态很好,还有工夫打趣阿橘。 第30章 他问阿橘:"以后你嫁给这个哥哥好不好啊?"越大郎指着祝问荆。 六岁的阿橘听了爹爹说的话,满脸羞红,埋在爹爹怀里撒娇,又忍不住偷偷看他。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祝问荆认真的回忆了一番,却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似乎没有在意,他那时候已经十二岁了,是个半大的少年。不过是一个六岁奶娃娃的喜欢,不值得放在心上。 谁知道兜兜转转,阿橘真的嫁给了他。 想到这里,祝问荆心里忽然软成一片,或许冥冥之中,他和阿橘的缘分,早已是注定的了。 两人进了屋,默契的开始逗妙妙。 阿橘心想,果然还是有个小孩子好,不会冷场。不然家里若是只有她和祝问荆,还怪尴尬的。 虽然她话不少,但是每次都让她开口,她也做不到,容兰姐今日也和她说,姑娘家要矜持。 阿橘深以为然。 "啊!"祝问荆一声惊叫,把出神的阿橘拉了回来。 她慢慢转过脸,还在想原来祝问荆还有这么失控的时候,下一瞬她也叫了起来。 妙妙尿了祝问荆一手…… 阿橘忍着笑看向一脸无辜的妙妙,起身拿了一块干净的尿布。 祝问荆:"……" "没有别的布了吗?" 阿橘同样一脸无辜,"前几日都让我糊窗子了。" 好吧,祝问荆接过尿布,简单的擦了一下,妙妙是他养大的女儿,他倒是没有嫌弃什么,只是阿橘…… 他瞥了她一眼,发现她还在憋笑,终于勉强压下了笑意,拿起尿布帮妙妙擦身子。 他心底忽然放松下来,他把阿橘想的坏了。明明方才还觉得她纯真善良,一遇到事怎么就把她想象成了恶毒继母? 阿橘也是把妙妙当成亲生女儿疼的,祝问荆默默记在心里。 看着阿橘给妙妙擦干净了身体,祝问荆主动说道:"该睡了。"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想起他们俩都没梳洗,他打量了一下屋子里的陈设,转而出了门。 阿橘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不是说该睡了吗,他怎么又出去了? 祝问荆的脸从黑暗中慢慢浮现出来,他一手端着空木盆,一手提着满满当当的一桶水,阿橘连忙去帮他,好奇的问:"这是要做什么?" 祝问荆没让她拿,他把木盆放在那张闲置的小木桌上,倒上水,才说了一句,"你怕黑。" 她怕黑……阿橘没想到祝问荆还记得这件小事,其实只要她不去想,就不会这么害怕。 不过祝问荆居然还记得,她感激的朝他笑笑,眼睛亮亮的。 依然是阿橘先梳洗,木桌子有点低,她弯下身子,把水撩在脸上,哗啦啦的水声不断响起。 祝问荆盯着她的身形看了几眼,慢慢别开眼。 一弯腰就显出她窈窕的身段,还有白净的侧脸,沾上水之后格外红润的嘴唇,似乎闪着亮光…… 他不敢深想,转而看向油灯。 阿橘不记得他,自然对他没有任何感情,只把他当成救命恩人,祝问荆垂眸,心不在焉地想着,要慢慢来。 阿橘洗完了脸,端起木盆,想出去倒水,祝问荆回神,连忙叫住了她,"放那吧,我还没洗。" 她点点头,来到床前,把手放在粗布腰带上,狐疑的看着祝问荆,他怎么还不去? 祝问荆看着她那双白玉般的手,她的动作又是那样……他艰难的移开眼,站起身。 阿橘脱了外衫,只穿了里衣,这几日天越来越热了,她穿着外衫睡觉不舒服。 更况且祝问荆这几日都没有动手动脚,在她心里,他是个非礼勿视的好人,不会把她怎么样,她就放心的脱了。 她往祝问荆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正弯下腰洗脸。可是他把水倒了吗?阿橘有些疑惑,他好像没有出去过啊。 难道用的是她用过的水? 他可是郎中呢,也太不讲究了吧。阿橘有些脸红,但是也不好意思问他,趁他去泼水的工夫,连忙低下头,假装在哄妙妙睡觉。 妙妙是个乖孩子,抱她一会儿就有了睡意,只是晚上不知道还要醒几回呢。阿橘叹气,不过经过了前两次的教训,她绝对不会再犯错了。 祝问荆泼水出来,站在门边驻足看了一会儿才进去。 "妙妙睡了……""吗"字还没说出口,阿橘就打断了他。 "嘘,"阿橘把食指抵在唇边,小声说道,"快了。" 祝问荆就没再说话,随手拿了一本医书去了床上,拿起枕头想垫在腰上,忽然银光一闪,他看见了那个银镯子。 他心念一动,看了一眼阿橘光秃秃的手腕,她的手很好看,应该戴着的。 第31章 终于把妙妙哄睡了,阿橘把她放在摇车里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上了床。 还没等她掀开被子,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银镯子。 祝问荆平静的看着她,"要戴吗?"语气却有些不易察觉的紧张。 阿橘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想戴,一看见这个镯子她就想起祝问荆的前妻,心里有点膈应。 祝问荆却以为她不好意思说,直接把她的手拉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套上了。 戴上了之后他却没有松手,细细看了两眼才抬眼,"很合适。" 当然合适了,阿橘有些气愤,她又不胖,除了小孩子戴的她戴不上,其它的她当然能戴上。 她有些怀疑,那个女子是怎么和祝问荆相处的?夸人都不会,也真是委屈她了。 想着想着,阿橘忽然有点同情她,不过她更应该同情的是她自己,毕竟她现在是他的妻。 "还是不喜欢?"祝问荆皱眉,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说话,还是问了出来。 "喜欢。"阿橘点点头,她自然不能因为那些见不得人的想法就说这个镯子不好看。 祝问荆这才松了口气,看着她的手腕,缓缓说道:"戴上了就不许取下来。" 阿橘转转她手上的银镯子,没有说话。 "可以取下来,"祝问荆想了想,又变卦了,"日后我会买更好的给你。" 阿橘疑惑的抬眸看他,祝问荆神情一凛,又补了一句,"给你和妙妙。" 她这才点点头,还是给妙妙买比较好,这些东西可以攒着给她当嫁妆。 还是给你买比较重要,祝问荆看着她扬起的唇角,心里也高兴起来。 阿橘的一言一行都可以牵动他的心……祝问荆没有避讳自己心里的想法,反而很受用。 他很有信心,他和阿橘,迟早会是真正的夫妻。 没由来的,祝问荆伸手把她散落的长发别到了耳后,动作不由自主的带了一点亲昵。 阿橘紧张的跟着他的手移动,心跳有些快。祝问荆怎么忽然摸她的头发?他们俩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吧…… "睡觉吧。"祝问荆看着她不知所措的神情,愉悦的把一字未看的医书合上。 阿橘依言躺到了被窝里,闭上眼睛。 祝问荆皱眉,她穿着里衣还不好好盖被子,见她不动,他只好伸手帮她掖了一下,抬手的时候却碰到了她的下巴。 凉凉的,还有点软。 阿橘睁开眼睛看他,祝问荆今日怎么回事啊?怎么这么体贴? 祝问荆怔了片刻,察觉到阿橘略有些紧张的视线,从善如流的收回手,也躺下来了。 一片黑暗,祝问荆轻声开口:"知道我为什么让你种九里香吗?" 阿橘当然不知道,她好奇的看向他。 "九里香又名月橘。"祝问荆声音低沉,"是你的名字。" 阿橘大名叫越橘,只不过太久没有人提过,她都快忘记她姓越了,阿橘苦笑,她真是个不孝女。 不过祝问荆是怎么知道的?签下婚书的时候?虽然就看了那一眼,记住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阿橘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于是她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句话有歧义,阿橘连忙描补:"你怎么知道九里香又名月橘?" "因为月橘是药名,"祝问荆轻笑,"问荆也是药名。" 他的名字是师父随口取的,他只记得他姓祝。 不过他和阿橘的名字倒是般配。 "我们好般配啊!" 下一瞬,他听见阿橘说话,他怔了怔,还以为他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祝问荆的回答,阿橘有点疑惑,他不会是睡着了吧? 她离他更近了一点,试图看清他的眼睛也没有闭上,下一瞬她的眼睛就被他的掌心遮住了。 然后她听见祝问荆坚定的声音,尾音还轻轻上扬,"嗯,我们很般配。" 不是……她不是那个意思啊,她想说的是名字般配!不过再多的解释也没用了,阿橘有些气闷的用被子盖住了脸。 祝问荆看着她缩到被子里,轻轻呼出一口气,幸好他忍住了。 阿橘是真傻还是假傻,离他那么近,近到他能看清她额头上细小的绒毛,让他差点忍不住摸上去。 不过更想摸的是她的脸,他伸出手,在空中描绘了一下她的容颜。 清晨醒来,阿橘故意没有动静,她怕睁开眼睛看见祝问荆尴尬,就在心里默念她还在睡觉她还在睡觉。 祝问荆看了一眼她动来动去的手,无声的笑起来,装睡都不会。 听到祝问荆出去的声音,阿橘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气。 第32章 不多时,外面的香味飘到屋里来,阿橘吸吸鼻子,有点饿。不过既然祝问荆说了会给她留饭,她就不起了吧。 她觉得自己开始有点懒了。不过仔细想想,祝问荆似乎很喜欢做饭,她都没什么机会展现自己的厨艺。 不知道妙妙醒了没有,阿橘睁开一只眼睛,余光却瞥见祝问荆的衣裳。 她连忙闭上眼睛。 祝问荆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把张牙舞爪的妙妙抱到床上。 四周静悄悄的,有一双软软的小手正在扯她的衣裳,是妙妙。 她想睁眼,可是祝问荆在不在屋里啊,阿橘心里直打鼓,没敢睁开。 妙妙见床上的人不理她,手脚并用的爬到床头,对着她的脸吹气。 阿橘有些忍不住了,妙妙又把小魔爪伸到了她的胸上。 !!! 她不敢装睡了,连忙睁开眼睛,慌乱地把妙妙的手拿开。已经是第二次了,她怎么就没发现妙妙是个小恶魔! 不过祝问荆到底在不在呢?阿橘忐忑的往旁边瞅了一眼。 祝问荆神情古怪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的走了。 阿橘脸色爆红,妙妙刚刚的动作他肯定都看见了! 她咬牙切齿地捏捏妙妙的小脸,决定把她教成一个沉静内敛的闺秀,不能再放任她再这样下去了。 阿橘下定决心。 可怜的妙妙天真的啃着手指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狠心"的继母定下了未来。 院子里再也听不见什么动静了,阿橘下了床,把妙妙抱了出去,她去盛饭。 祝问荆今日炒的菜是肉,又是肉……阿橘看看院子里一个都没发芽的种子,心情复杂。 她的厨艺还是很好的,只不过她不常能吃到肉,自然不怎么会做。 不过阿橘很快又摩拳擦掌,等菜园子里的东西成熟了,她一定要大显身手。 妙妙现在也可以吃一点肉了,阿橘喂了她两口,她还要,阿橘不敢给了,让她喝了一点肉汤。 在菜园子里忙活了一番,太阳光越来越刺眼了。 阿橘擦了把汗,决定把杂物间收拾出来,里面放的东西太过杂乱,得好好规整一番。 烟尘有些多,阿橘包住了头发正收拾着药材,忽然在角落里瞥见了一支毛笔。 她好奇的拿出来,连着几张黄麻纸也掉了下来。 祝问荆是会写字的吗?既然他以前做过郎中,必然是会写字的,阿橘觉得自己的疑问有些荒唐。 只是为什么要把毛笔和纸扔在这里,多可惜。 她想了想,又给自己解答了疑惑,附近的人都是不识字的,自然也没有用到这些东西的时候。 祝问荆还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呢?阿橘觉得自己对他的过往越来越好奇了。 看着手里的毛笔和纸,阿橘有些心动,她小时候在地上用树枝写过字,也用过医馆哥哥的纸写过字,如今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不知道她还记得多少。 阿橘想了想,用毛笔蘸了点水,没敢糟蹋那些纸,在破旧的木桌子上比划了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是爹爹小时候教的千字文,阿橘斟酌良久才下笔,尽管那些水痕很快就消失不见。 祝问荆回家的时候,没看见阿橘,这次他没有直接在院子里喊,而是靠近了杂物房,脚步声故意放的重了些。 阿橘听见脚步声,连忙搁下笔走到门口,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毛笔。 没等祝问荆开口,阿橘连忙说道:"我见这里有纸笔,就想写几个字,忘了时辰。" 祝问荆挑眉,没有怪她,反而说道:"过几日给你买一块墨锭。" 却没有问她为何会写字,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阿橘自然也没想到这一层,她的注意力都被墨锭吸引走了,她是渴望写字的。 认真的思索了一番,阿橘没有拒绝,又问他,"墨锭会不会很贵?" "不贵。"祝问荆眉毛都没动一下,十个银镯子而已。 "那就好。"阿橘松了一口气,如果太贵的话,还不如给妙妙买点零嘴儿吃。 其实不用俭省到这个地步的,祝问荆动了动唇,还是没有说出来。 或许是他花钱大手大脚也说不定,阿橘想的很周到。 "忙完了吗?"祝问荆瞅了一圈杂物间,点点头,已经很好了。 "还没呢,"阿橘很是气愤,"若不是看见了毛笔,我早就收拾完了,哪能才收拾一半!" 这是收拾了一半的样子?祝问荆进了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的放着,很容易找到。 第33章 特别是那些药材,归置的最好。 还没等他开口,阿橘又絮絮叨叨的说道:"我得把地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擦洗一遍,"她把手上的灰尘洗掉,又嘟囔了一句,"男人就是不会过日子!" 祝问荆默默点头,没有反驳。 阿橘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和他说话也变得不那么生疏了,他有点高兴。 晌午又是祝问荆做饭,阿橘觉得自己很没用,她嫁过来是来享福的吗? 她抱着妙妙在树下玩,打量了一下空荡荡的院子,思索片刻,马上朝祝问荆喊道:"过一两年在树下打个秋千吧。" 祝问荆翻炒着鸡蛋,不解的问她:"有什么用?" "给妙妙玩啊,你看她活泼的性子,"阿橘笑着看向妙妙,"以后肯定是个小霸王。" 语气亲昵自然,倒真的像是亲生母亲了。 祝问荆点了点头,把鸡蛋盛出来,"过几日我就做一个。" 是不是太早了点?阿橘疑惑地看着他,妙妙还不到一岁呢。 祝问荆解释道:"你还小,也可以玩。" 瞥见阿橘骤然呆滞的神色,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好不自然的补了一句,"抱着妙妙玩。" 他的神情依然严肃,阿橘信了,把惊讶的表情收了回去,起身端碗。 不过他确实猜对了,阿橘想捂脸,她确实想玩。 祝问荆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坐下之后慢悠悠地说:"不用怕,没人看见。" 阿橘:"……" 可是这不是有没有人能看见的问题啊!阿橘放弃了和他交流,专心吃饭。 幸好饭桌上他没再提,阿橘松了口气,她十六岁了,已经嫁人了,不能再像个孩子一样。 "被人看见也没什么,"看着她弯腰收拾碗筷,祝问荆又说了一句,"到时候我就说是妙妙想玩。" 阿橘的身形滞了一下,才飞也似的逃到了灶房。 她再也不理祝问荆了! 下午祝问荆要去旁边的村子给人治病,那人病了许久,他每隔几天就要去一次,所以没有耽搁,吃完饭就走了。 真是辛苦,阿橘收拾着东西,感叹了一声。 晚上喝了药,阿橘开始昏昏欲睡,祝问荆主动说道:"今晚你睡里侧。" "好。"阿橘打了个哈欠,爬上床就合上了眼,忘了脱衣裳。 只是依然挡不住她姣好的曲线和脖子处露出来的春光,烛光温暖,映着那一片美玉似的白。 祝问荆低头抱着妙妙玩耍,没敢多看她,看一眼似乎都是亵渎。 他不自觉地开始渴望和阿橘的肢体接触,哪怕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他就会欢喜半日。 祝问荆用以前看过的医书安慰自己,他已经二十二岁了,整晚都和阿橘同床共枕,心思比平常多一些也是正常的。 只要他不主动去触碰,就不会越雷池半步。 不能吓到她。 终于把妙妙哄睡,祝问荆吹了油灯,挣扎片刻才上去了。 小心翼翼的躺着,他轻轻呼吸,鼻尖萦绕着的却全是少女体香。 他分辨出来,今日阿橘趁他不在的时候沐浴了,用的是泉水,清冽的甘甜。 他偏头看她一眼,她似有所觉,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躺着。 祝问荆不由自主的盯着她浓密的睫毛和莹白如玉的脸颊看,她红唇微张,呼出的气息轻轻吹到他脖子上,像羽毛轻拂,带来一阵酥麻。 他不敢再看下去了,闭上眼睛,那股馥郁的香味却更浓烈了。他心如擂鼓,却依然不敢有什么动作。 旁人娶了媳妇,当晚就是洞房花烛夜,只有他要做君子。 祝问荆不由得叹息一声,原来娶了媳妇之后只能看的滋味这么难熬…… 为了不受阿橘的影响,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闭上眼睛,到了后半夜才睡着。 阿橘睡得早,醒的自然也早。 她躺着等了一会儿,祝问荆还没有醒,是她醒的太早的缘故吗? 可是往常这个时候,他已经起了。 阿橘觉得有些奇怪,伸手戳了他一下,祝问荆一把握住她的手,睁开眼睛。 他的手怎么这么热,阿橘皱眉,心里却没有排斥,又看见他眼下的乌青,她忐忑的问:"昨晚妙妙又哭了很久?" 祝问荆沉闷的"嗯"了一声,直接下了床榻。 阿橘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 "我去做饭,你先歇着吧。"祝问荆没有再停留,脚步急促。 阿橘梳洗之后,把妙妙从摇车里抱出来,还是有些懵,这几日每次祝问荆起床,怎么都像是换了个人? 第34章 可是再想下去也没什么思绪,阿橘只好把此事放在一边了。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祝问荆有起床气。 越想越觉得合理,阿橘摸摸妙妙的小脸,小声说:"你爹爹居然有起床气,妙妙千万别学他。" 妙妙眨巴着好看的眼睛,歪头朝着她身后笑。 "阿橘。" "啊!"阿橘吓了一跳,慢慢转过头,不会被他听见了吧…… "我没有起床气。"祝问荆叹口气,有些哭笑不得,她想的似乎有点多。 "那你怎么这么奇怪?" 祝问荆目光沉沉的盯着她看,"你真想知道?" 阿橘咽了下口水,他怎么忽然严肃起来了,难道真实的理由比起床气还要难以启齿? 所以她连忙摇摇头,表示她不想知道。 "那就去吃饭吧,"祝问荆把妙妙从她怀里抱过来,"你去盛饭。" 她没有问,也不好奇,看着阿橘的背影,祝问荆忽的有些失落。 只是若是她真的问了,他会开口吗?他怔怔的思索了片刻,没有答案。 今日祝问荆没有去打猎,阿橘也有点高兴,他们俩熟悉起来了,自然也不想他累着。 只是没想到转眼之间,祝问荆又去弄秋千架了。 阿橘给他倒了杯茶水问他:"你不累吗?" 祝问荆拿着根粗绳子过来,头也不抬,"不累,我有的是力气。" 阿橘不由自主地瞟向他鼓起的肌肉,又想起他前几日脱了上衫之后……她没有再想,微微红了脸。 今日天气好,还有些凉风,去河边肯定是不晒的,阿橘决定把这两日攒的衣裳洗了。 打定主意,她抱着木盆,和祝问荆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从家里到河边还真有些远,路上还要不断和村里的长辈打招呼,阿橘抱着木盆,手都要麻了,走的也气喘吁吁。 终于看到了河岸,她一鼓作气走过去,瘫坐在地上,伸手抹了把汗。 虽然快到秋天了,也有风,但是太阳时不时的从云层里出来,还是很热,阿橘撩水洗了把脸,才开始洗衣裳。 刚洗了件妙妙的小衣裳,容兰也来了,她们两人自然坐在一处。 容兰说是来洗衣裳,其实就是来打发时间的,她在家里无趣的紧,听说阿橘过来了,她自然也跟着出来了。 有一下没一下的搓着衣裳,容兰悄悄观察阿橘。 阿橘正在洗祝问荆的外衫,容兰眨眨眼,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打趣她:"洗男人的衣裳这么自然,你们俩肯定那个了吧?" 那个?阿橘继续搓着衣裳,分神疑惑地瞥她一眼,忽然反应过来,红着脸打了她一下。 她连忙小声说道:"这是在外面,说什么呢?" 容兰意味深长的拉长声音:"哦——那在家里就能说了?" 还没等阿橘说话,小道上就又走出来一个人,阿橘仔细看了两眼,居然是巧文。 回门那日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阿橘冷了脸。 她那日无非就是来看笑话的,虽然到最后也没说几句话,但是阿橘依然记得她得意的神情。 巧文摆着腰肢走过来,说出来的话也酸气冲天,"哟,怎么这么巧,阿橘,在哪都能碰着你。" 阿橘朝她笑笑,把衣裳丢到木桶里,"是啊巧文姐,您可真是阴魂不散。" 容兰暗中朝她伸出大拇指,牛! 她早就看不惯巧文一副狐媚子的模样,小小年纪就这么招摇。若是这句话是和她说的,她早就呛回去了。 没想到问的居然是阿橘,就知道捡软柿子捏。 她原本还担心阿橘应付不来,这下好了,阿橘嫁了人之后是越来越会呛人了!有她的三分真传! 容兰喜滋滋的看了阿橘一眼,她嫁给祝问荆之后也学了不少东西嘛。 巧文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才说道:"哼,懒的理你。" 说着却故意把木盆放在阿橘脚边,刚下水的衣裳也不拧一下,直接甩在木盆里,洒了阿橘一身水。 阿橘放下手里的衣裳看她一眼,"好玩吗?" 她和巧文接触的不多,没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性子,这些不痛不痒的把戏她真的看腻了。 巧文没理她,自顾自的洗衣裳,只是那用的劲可比阿橘大多了,似乎把阿橘当成了手里的衣裳,任意揉搓。 凭什么她能嫁给祝问荆?真是糟蹋了!她巧文自认样貌不输她,样样都能和她争个一二,只是没想到祝问荆居然娶了这个没爹没娘的阿橘! 肯定是看她可怜。 巧文想到这里,心里的郁气终于散了一些。她上下打量她一眼,有些洋洋自得:"我看你这样也没破了身子吧,你也没多招人喜欢啊。" 第35章 阿橘听了这话气得笑了,也不洗衣裳了,扭过脸打量她,"巧文姐怎么知道?难不成你已经被破了身子?" 巧文脸色一僵,阿橘什么时候这么牙尖嘴利了?嫁给祝问荆就有底气了?爹娘说得对,祝问荆又没银子,还带个拖油瓶,她才不稀罕呢。 想到这里,巧文有些得意自己的选择,冷哼一声,端起木盆,大摇大摆的就要走,"不跟你们在一起洗了,"她啐了一口,"晦气!" 一个嫁了人像守活寡,一个嫁了人就做后娘,万一她们的霉运沾到她身上怎么办? "慢着。"阿橘站起身甩掉手上的水,在她身边转了一圈。 "我这几日和夫君学了点医术,"阿橘皱眉,无比真诚的说道,"巧文姐看起来像是有了啊。" "你说什么呢!"巧文猛地回头,片刻后又镇定下来,缓缓道,"我可是清白的姑娘家,你别血口喷人!" 阿橘看了容兰一眼,容兰意会,也站起来看了看,啧啧称奇:"阿橘说的不错,真的像,"说着上手就要摸她的肚子,"还是吃胖了?" 巧文吓得连忙跳开,笑得有些不自然,"我……我就是吃多了,你们慢慢洗吧!" 话还没说完,她就脚步匆匆的走了。 阿橘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不会真的看出来她有了吧?"容兰好奇的看着她,嫁给祝问荆几天而已,她可真神了! "我诈她的,"阿橘眨眨眼笑起来,"只是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后面的话她说不下去了,真不知道该说巧文蠢还是聪明。 "那你说说,巧文的野汉子是谁?"容兰兴致勃勃的问她。 阿橘却蹲下洗衣服去了,"有什么好猜的,又不关咱们的事儿。" 容兰急的抓心挠肺的,伸出手把她晃得左歪右斜的。洗不成衣裳,阿橘气的把水洒到她脸上,她还要缠上来。 "好了好了,我跟你说,"阿橘无奈的看她一眼,凑近她的耳朵,"是付少爷。" "付少爷!"容兰吓得大叫一声,阿橘连忙捂住她的嘴,有些懊恼,她就知道容兰管不住这张嘴。 容兰把她的手拿下来,小心的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异样才说道:"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想吗?纳妾那天,巧文也在场,那时候可能就动什么心思了,不过她那日没心思管其他人,自然没什么证据。 只是后来回门的时候巧文居然来了,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给巧文和付少爷牵线的人肯定是她的好舅妈甄氏了。 阿橘冷笑。 "那巧文真的怀了?"容兰犹不满足,还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阿橘疑惑地看她一眼,"你是傻了不成?这才几天,怎么可能就怀上了,是她心里有鬼。" 容兰想想也是,不过她没想到阿橘居然也是八卦小能手,连忙和她探讨起来。 阿橘无奈的附和几声,再三叮嘱她不要和别人说。 终于洗完了衣裳,阿橘一溜烟儿跑了。 回到家,阿橘抬头望天,更阴沉了,她有点犹豫要不要把衣裳晾外面,万一下雨怎么办? 祝问荆看看天色,很肯定的说道:"不会下雨。" 他怎么知道的?阿橘狐疑的问他:"万一下雨了呢?" 祝问荆却依然笃定的说不会,阿橘还是有点不相信。 他要是真的能预测天气,那可真是奇了。 想到这里,阿橘还是把衣裳挂在了杂物间里,那里扯了根绳子,刚好可以晾衣裳。 到了晚上,阿橘辗转难眠,她怕今晚下大雨,万一把刚出了一两个小嫩芽的番茄冲垮怎么办呢。 所以时不时就要爬起来瞧上两眼窗外,有点担心。 祝问荆安抚她:"今晚没有雨,你只要信我就好。"祝问荆让她躺下,"别担心了。" 听了他的再三保证,阿橘莫名安心了,她闭上眼睛,终于睡着了。 很早阿橘就醒来,兴冲冲的下了床,地面是干的,小嫩芽还在迎风摇摆。 她又兴冲冲的跑回去,看向祝问荆,语气里不由得多了几分崇拜:"你好厉害!" 祝问荆一怔,她的眸子里带着点点星子,含着无限依赖。他不由得想起她小时候,也是这样一脸敬仰的看着他。 那时候他做了什么呢?祝问荆仔细想了想,似乎摸了一下她的头发,那两个好看的小揪揪他到现在还记得。 于是他含着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放在她已经梳了妇人发髻的头发上,动作亲昵自然。 像是做过千遍万遍。 他为什么要摸她的头发啊……阿橘抿唇,仰头看他。 祝问荆低头看向她的眼睛,有疑惑,有依赖,唯独没有惧怕。 第36章 原本只是一时兴起,如今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刚巧瞥见她头发上黏着一粒极小的土屑,祝问荆连忙把那点微不足道的东西拿下来,摊开掌心,"有脏东西。" 阿橘凑近他的手看了一眼,才松了口气,她还以为祝问荆疯魔了呢,莫名其妙摸她的头发…… 吃完了饭,阿橘把妙妙抱到菜园子里,她浇水,妙妙自己玩,小孩子多晒晒太阳对身体好。 "过几日去集市吧,"阿橘看着安静的院子,有些兴奋的看向祝问荆,"去买一窝小鸡!" 祝问荆看了看天色,摇摇头,"这几日太热。" "好吧。"阿橘有些泄气,好不容易可以经常去集市了,没想到天天都是毒日头。 祝问荆看她一眼,她噘着嘴,隔了一会儿再看她,她还噘着嘴,这是以为他看不见吗? 为了补偿她,祝问荆不经意的提起山林,"想去打猎吗?" 和他一起打猎?阿橘抿唇,思考了半晌。 祝问荆紧紧的盯着她,却只能看见她浓密的睫毛颤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了许久,祝问荆自然以为她不想去,毕竟要走很远的路,路上也无聊的紧,山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更何况姑娘家都是怕杀生的。 他的提议是有些不好,还有些心血来潮。暗自琢磨了一会儿,他刚想开口,却见阿橘抬起头,嘴角漾开一丝笑意:"我要去!" 能进山玩,还有人保护她,而且林子里有好多不常见的宝贝,还有比打猎更有趣的事情吗? 祝问荆看着她扬起的笑脸,忽然觉得她和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 笑起来有两个小梨涡,喜欢带上他到处跑,说他太沉闷,以后娶不到媳妇…… 祝问荆觉得有些好笑,她还不知道,他已经把她给娶了。 "你怎么笑了,"阿橘好奇的盯着他看,"不会是要学我舅妈一样,把我放在林子里卖了吧?"阿橘半真半假的打趣他。 祝问荆原本还含笑看着她,听到她说的下一句话却瞬间收敛了笑容,神情严肃,说出的话也格外认真,"我永远不会。" 没有调侃,没有敷衍,而是郑重其事。 阿橘慌了神,她本来就是随口说说,他怎么这么认真了? 不过她心里忽然有一丝异样的甜,她轻咳一声,转过脸勉强把嘴角的笑意压下,才开口问他:"干嘛突然这么……" "以前的事,不会再发生,"祝问荆打断她的话,紧紧盯着她清澈的眼睛,向她承诺,"我保证。" 阿橘也敛了笑意,垂眸不语。 自从爹娘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就像全身都裹在黏稠的麦芽糖里,很甜,也很有安全感。 时隔八年,阿橘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家,有人在为她遮风挡雨。 祝问荆说出这番话没有一丝犹豫,可是等了许久,依然不见阿橘的回应。他着急的上前两步,忍不住捧起她的脸。 一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那双清澈的眸子染上了水色,愈发朦胧起来,我见犹怜。 "怎么哭了?"祝问荆有些无措的看着她,心里有些疼,他说的哪句话惹了她伤心? 哭了?阿橘摸了摸脸,一手的水渍。 "没事,我太高兴了。"阿橘抹了把泪笑起来。 原来被人保护的感觉是这样难言的美好。 "那你哭什么,"祝问荆叹息一声,拿出巾子给她擦眼泪,动作轻柔,声音也温和,"妙妙都在看你笑话呢。" 阿橘面带羞红的往妙妙的方向瞅了一眼,她正好奇的看着,似乎在疑惑阿橘为何又哭又笑。 阿橘移开视线,却又对上了祝问荆的眼睛。 他的眼里只有她的倒影,眸光清亮,阿橘不由自主的被他的目光吸引,忘了动作。 两人的目光缠绕在一起,丝丝缕缕,似要诉说千言万语。 祝问荆情不自禁的低下头,闻见她脸上的香甜,是橘子的味道,诱他想要咬上一口。 咫尺之遥,阿橘猛地回神,一把推开了他,心里有些慌乱,她刚刚在做什么! 一定是今日太热,阿橘抬头,看了一眼被云层遮的严严实实的太阳,很是笃定。 热的她都快出现幻觉了,她怎么能把祝问荆当成医馆哥哥呢。 祝问荆没有防备的被她推开,退了两步才站稳,看着阿橘还红着的眼眶,他没由来的一阵歉意,像是他把她弄哭了一样。 还有些遗憾,就差一点儿,他就能吃上一口香甜的橘子。 "山里也有橘子,你要吃吗?"祝问荆看她沉默,主动开口。 什么意思?阿橘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怔了片刻才点点头。 第37章 不过幸好他没有提刚刚发生的事情,阿橘庆幸不已,总不能说她被祝问荆蛊惑了吧? 可是主动靠近的人似乎是祝问荆……阿橘飞快的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他怎么像个没事人一样,泰然自若的。阿橘坐立难安,飞也似的抱着妙妙逃回了屋里。 "我们明天就去。"祝问荆朝她喊了一声,看着她慌不择路的模样轻笑。 翌日,祝问荆没有过多的准备什么,只多带了些水,阿橘也烙了几张饼。两人把妙妙交给王婶照顾,就一起出了门。 阿橘心里直打鼓,忽然有点怕见到别人。 纳妾那日乌泱泱的人群,还有去找容兰时村人说的话,一幕幕涌上她心头,让她寸步难行。 可是那些最艰难的时候她没有怕,现在她为什么这么畏惧? 祝问荆靠近她,似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握紧她的手,却又目不斜视。 阿橘怔怔的看着那只和她交握的手,比她的手热了一倍不止,又源源不断的带给她力量。 "阿橘,去干啥啊!"有热心的阿婆笑眯眯的叫住她。 "去打猎!"阿橘看向她,也笑起来。 原来也有人是温暖的,阿橘轻舒一口气,觉得自己放松了些。 "阿橘和妙妙她爹感情真好啊,还牵着手呢!"有人羡慕的看过来。 阿橘回头,朝那人一笑,脚步轻快了些。 她瞥一眼祝问荆,他唇边也含着浅浅淡淡的笑意,阿橘低下头,交握的手随着他们的动作前后晃动,她莫名有些欢喜。 跟着祝问荆快步走到了山林里,阿橘再也不欢喜了,她的腿都要断了,反观祝问荆,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也全靠祝问荆拉着,她才能走这么远的路。 阿橘想喊他停下来,但是似乎是她拖累了祝问荆,她闭紧嘴巴,继续低头走路。 只是真的好热啊,她摸摸自己冒着热气的脸,擦了一下鼻尖冒出的汗珠,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太阳蒸熟了。 祝问荆察觉到她的步子越来越沉重,扭头问她:"很累?" 阿橘委屈的点点头,又觉得自己有点娇气。她明明是个村里姑娘,又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家小姐,这么娇气以后做农活可怎么办呢? 想到此处,阿橘咬咬牙说道:"我没事,继续走吧。" 祝问荆看她坚持,也没劝她,手一指前面的大树,"走到那里就歇一会儿。" 阿橘看过去,不到一里地,她当然能走过去。 "你不热吗?"阿橘又擦擦汗,边走边好奇的看着依然淡定的祝问荆。 "热。" "那你怎么不说?我还以为你不怕热呢。" "说了就不热了?" "……" 他说的好有道理啊,阿橘默默的想。 在大树下坐了片刻,阿橘有点不好意思,似乎她来这里像游山玩水的,什么忙都没帮到不说,还连累祝问荆也要在这儿待着。 阿橘过意不去,对着那个望向远处的背影说道:"不如你去打猎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 "不行,"祝问荆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语气也不容置疑,"这里太危险,我不放心你。" 阿橘只好不说了,歇息了片刻,两人又继续走。直到要穿过一片及膝的高草丛,阿橘觉得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打猎一点都不好玩! 阿橘一边愤懑的想着,一边艰难地慢慢走着。 祝问荆走在前面,已经快过了高草丛了,回头看见踟蹰不前的阿橘,他没有犹豫,马上朝她走来。 阿橘以为他是嫌她太慢,连忙说道:"你别过来了,我马上跟上你!" 祝问荆没有理她,依然朝她走过去,然后在她面前蹲下身,"上来,我背你。" 背她?阿橘愣住了,有些难为情的看着他宽阔的肩背。 祝问荆却没有给她思考的时间,双手背在后面,直接拉着她的腿把她送到了自己背上。 阿橘惊呼一声,吓得环住了他的脖子,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丢人,她红着脸慢慢松开了。 祝问荆稳稳的起身,怕她掉下来,用手扶了一下,才开始慢慢的走。 阿橘趴在他背上,忽然觉得那些到她膝盖的高草丛都好矮。 长得高好处真多啊,阿橘不由得感叹起来。 不过看起来祝问荆走的有点艰难,阿橘忍不住小声问他:"我很重吗?" 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祝问荆回答,没听见?可是林中静谧,除了鸟叫也没什么声音了。 难道是被她压得说不出话了?阿橘有点担心的开口:"要不放我下来吧?" 第38章 "嗯?"祝问荆终于开口,"你说什么?" 原来是一直都没有听她说话啊……阿橘莫名的有些挫败,祝问荆话太少了,一直靠她说话才能不冷场,她也会累啊。 "没什么。"阿橘也没再说话。 祝问荆皱了眉,她太瘦了,看起来是有些肉的,怎么背着这么轻? 他琢磨着该怎么让她补身子,必要的时候要食补,下次给她把脉的时候要更仔细一点,食谱也该列一份了。 "阿橘,你太瘦了。"祝问荆终于开口。 "是吗?"阿橘恹恹的回他,还在腹诽,他怎么总是慢半拍。 "嗯,要给你补身子。"祝问荆问她,"你喜欢吃什么?" 阿橘想了想,"我不挑食的。" 祝问荆耐心解释:"我问的是你喜欢吃什么,不是你吃过什么。" 原来是这样,阿橘思索片刻,小时候吃过的东西都是她喜欢吃的,于是她说了一长串的街边小吃,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祝问荆暗笑,吃这些怎么可能补身子?不过他也没打断她的话,等她说完才点点头,表示他记住了。 说起幼时,阿橘也打开了话匣子。趴在他宽阔的背上,她想起了那个医馆哥哥,不由自主的就和他说了起来。 "你知道吗?以前我认识一个哥哥,他对我很好很好。有什么吃的都想着我,可是我叫他一起出去玩,他却说他没空。" "我好伤心,可是又拉不动他,我只能一个人出去玩。后来,我在街上不小心摔倒了,别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冲过来把我扶起来了。" 说到这里,阿橘笑起来,"原来他不放心我,一直在后面跟着我呢,然后他就把我背回去了,一句责怪的话都没有。" "我还记得,那天的夕阳很好看。" 阿橘说完了,顿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继续说道:"不瞒你说,那时候我心里就在想,以后我一定是要嫁给那个哥哥的。" 顿了许久,阿橘才继续说话,"可是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 有些怅然若失,她嘴角的笑意慢慢隐去,忽然有点想念那个哥哥。 他和祝问荆一样沉默,也习得一手的好医术,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不过或许已经过得更好了,自己开了一家医馆,然后娶妻生子…… 阿橘把目光投向远方,带着些许思念。 思念完了,阿橘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人还在祝问荆背上趴着,就开始跟他讲别的男人。 她为什么要和祝问荆说这些啊,阿橘有点郁闷的想,他不会一气之下把自己扔出去吧。 而且他这么久都没说话,阿橘抖了抖,有点忐忑的等着他开口。 祝问荆知道她看不见他的表情,所以无声的放肆笑起来,原来她都记得,只是忘了他的长相而已。 不过也不怪她,那时候她才五六岁,能记起来这些事也很好了。 勉强压住唇边的笑意,祝问荆想了想,开口问她:"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模样吗?" 阿橘没想到祝问荆居然问这个,她有些意外。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认真的想了想,然后诚实的摇了摇头,声音也低落下来,"不记得了。" 那张脸在她面前一片模糊,阿橘冥思苦想一番,那张脸忽然变成了祝问荆的模样。 太吓人了! 她连忙把这个荒唐的念头压下去,就算记住了他的长相又如何,她都已经嫁人了,总不能和祝问荆和离吧。 其实嫁给祝问荆也很不错啊,阿橘看着他的后颈,笑的有点甜。 祝问荆从来都不会让她做她不喜欢的事,连家务也很少让她碰。虽然话有些少,但是阿橘知道他是个很温柔的人。 面冷心热,说的就是他吧。 想到这里,因为"她重不重"闹得一点儿小别扭也很快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全是祝问荆对她的好。 不过别人都说她嫁给祝问荆是过苦日子的,她原本也这样想。 可是嫁过来的这小半个月,他们俩相处的很好很好。 "祝问荆,"阿橘咬咬唇,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我们以后要赚好多好多钱。" 为什么要赚好多好多钱?"祝问荆温声问她,背着她慢慢走,听着她软软的嗓音叫出了他的名字,心里涌出别样的甜。 "因为妙妙要长大啦。"要给妙妙攒嫁妆,然后把她嫁给一个像她爹爹一样好的人。 不过这个世上,没有比祝问荆更好的人了,阿橘慢慢的想着,弯起唇角,所以妙妙要委屈一下啦。 "好,"想了想,祝问荆平静地继续说了下去,"你该教妙妙叫娘亲了。" 第39章 阿橘敛了笑意,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后脑勺,懵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是要让她做妙妙的娘亲的意思? 祝问荆见她一直不开口,有些迟疑的问她:"你不想?" "没有,"阿橘趴在他背上,声音也闷闷的,却又透出一丝欢快,"我很高兴。" 祝问荆也笑起来,"这是我和妙妙的荣幸。" 得妻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至于说出他身份的事情……莫名的,他不想把现在的自己和阿橘口中的医馆哥哥混为一谈。 若是他现在坦白,靠着幼时的几分情,阿橘会很容易喜欢上他。可是他有预感,这样的喜欢不会持续太久。 要让她喜欢上现在的他,那么幼时的几分情就会是锦上添花。 穿过了高草丛,祝问荆依然没有把她放下,直接背到了林子深处,才把她放下来。 从他背上下来,阿橘不好意思看他,仰着脸打量这里。 四周古树环绕,她随意看了看,都比家里那棵树还要粗。再看周围的花花草草,许多都是她没见过的,虽然杂乱,但是也好看的紧。 原来林子里是这样,阿橘边走边兴致勃勃的看。自从她来到灵溪村,村子里的每一处都去过了,除了这些深山老林。 她一直都是一个惜命的人,所以若是有人让她来这里,她是不敢的。 可是换成了祝问荆,阿橘又觉得自己充满了勇气,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满心依赖。 祝问荆背着箭筒,阿橘背着空背篓,两人都没有说话。但是莫名的,阿橘就是觉得现在很好,很温馨。 走了没一会儿,祝问荆抬手让她停下,阿橘连忙屏住呼吸,左右看看,发现一只正在吃草的野兔,圆滚滚的肚子贴在地上,用三瓣嘴飞快的嚼着叶子,很是警觉的模样。 不过是一只吃草的小灰兔,阿橘看了两眼就没兴趣了,转头看向祝问荆。 祝问荆肃着脸,伸手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把弓拉满,瞄准野兔。 只是余光忽然瞥见阿橘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清澈的眸子里带着些许好奇,似乎还有仰慕。 他心里一惊,手上的动作就开始慌乱起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支箭就直接射了出去,逼得他不得不后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祝问荆没敢看阿橘的表情,肯定很失望吧,他望向野兔的方向,哪里还有什么野兔? 那支箭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直接插在了树干上,"啪嗒"一声响,又掉了下来。 阿橘从刚刚的震惊里反应过来,连忙安慰他:"没关系没关系,下次肯定可以的!" 被人看着肯定会紧张的,阿橘没在意,反倒是祝问荆在意起来。 他叹口气,忽然有些后悔把她带出来,她已经吸引了他的全部心神,不能再分心给旁的了。 可是这些话不能告诉她,在阿橘面前丢人,那她会怎么看他? 他把目光转向阿橘,她却已经跑过去把箭矢捡回来了,然后又跑回来递给他,笑眯眯的模样。 没有责备,也没有嘲笑,只有鼓励。 祝问荆没有再看她,迅疾的巡视了四周,又看到一只野兔。他屏息凝神,刻意没有去看阿橘的脸,瞄准那只野兔。 那只野兔比上一只还要警觉,马上转过了身子。 阿橘屏住呼吸,比祝问荆还紧张,若是这次还是射不中,她该怎么安慰他呢? 还没等她想好,祝问荆就眼疾手快的在野兔跑起来的瞬间射了出去。 破空声穿过,阿橘心如擂鼓,眨眨眼定睛一看,居然射中了! 她连忙很给面子的拍手叫好。 祝问荆瞥她一眼,看着她女儿家的娇态,心里松了口气,幸好没有再丢脸。 他稳住心神,缓步走过去把野兔捡起来提在手上,又朝阿橘走去。 阿橘摸摸自己背上的背篓,不想把野兔放进去。她也知道自己矫情,但是哪个姑娘家不想干干净净的呢。 祝问荆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伸出干净的右手,"把背篓给我。" 难道他想背着背篓,阿橘看了一眼他背着的箭筒,往常就算了,今日她也来来来,不能让他一个人拿着。 阿橘咬唇,内心挣扎了一番,没有同意,"你放进去吧,我看不见。" 祝问荆皱眉,直接走到她身后把背篓拿下来,放在自己左肩上,"不要逞强,若是肩膀磨破了怎么办?" 说完他走到了阿橘前面,阿橘连忙跟上他,心里暖意更甚。 祝问荆的背篓里还有药锄,她知道那是用来挖草药的,所以她主动把药锄拿在手上,减轻他的负担。 没想到药锄还挺沉的,阿橘掂量了一下,背在背上的时候不显,拿在手上却很重。 第40章 祝问荆像是感知了她的动作,慢慢转过头,朝她手上看去,阿橘连忙把药锄放在身后,乖巧地朝他笑。 他皱眉看着她,有点担心她的手会不会磨出茧子。听说姑娘家的手是第二张脸,他也不想在她手上留下任何痕迹。 不过看她一脸能为他分担的高兴模样,他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又走了一会儿,祝问荆停了下来,看着一棵草出神,阿橘连忙问他这是什么。 "这是前胡,可以降气化痰,散风清热。"祝问荆蹲下身,把她手里的药锄拿过来专心挖着。 知道她听不懂这些,所以捡了重点来说,"还能止小儿夜啼,对妙妙有用。" 原来是这样,阿橘点点头,没再打扰他,去一旁摘花去了。 不过祝问荆在说到他喜欢的东西的时候,话好像格外多呢。 阿橘为自己的新发现感到惊喜,原来他也有话多的时候,看来她得经常问他问题了。不然总是她一个人碎碎念,多没意思啊。 她在附近随便走着,忽然看见一株草上结了红色的果子,一粒一粒的,甚是喜人。 说不定这个能吃呢,为了保险起见,阿橘摘了一粒,跑到祝问荆面前问他,"这个能吃吗?" 祝问荆原本在专心挖前胡,听到阿橘问他,便随意看了一眼。这一眼却让他大惊失色,他慌忙把药锄放下,接过阿橘手里的红果子。 药锄就杵在他脚边,差一点就要砸到他的脚。 阿橘看的心惊胆战,忍不住惊呼:"你小心着点!" 祝问荆却没管,翻来覆去的看她手上的红果子,有些迫不及待的问她:"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那边啊。"阿橘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指向那片被几棵树遮住的草,隐约能看见几粒红色的果子。 阿橘看着祝问荆跑向红果子,一头雾水。看他兴奋的模样,难道这是能救命的草药? 祝问荆快步走过去,围着那株草看了一遍又一遍,才终于确认,这是江谷草,极其稀有的江谷草。 他爱若珍宝,想连根带走,却怕拿回家养不活,白白糟践了。 阿橘早就走了过来,看他终于回过神,连忙问他这是什么。能让祝问荆欣喜若狂的东西,真是不常见,她有点好奇。 "这是江谷草,可以滋阴润燥,清火止咳。"祝问荆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颤抖。 他说的这些不都是很常见的吗?阿橘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怎么就这么高兴了? 祝问荆缓了神,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江谷草是治温病的良药。" 如今虽然天下太平,天灾**都不常见,但是多一味江谷草,日后能救更多人。 江谷草多生于江边或是山谷,若是费了心思去找,总能找到一两株。 但是很难养活,每到温病流行的时候,江谷草总是一草难求。 原来江谷草这么厉害,阿橘笑起来:"那我们把江谷草带回家养着吧。" 祝问荆默了片刻,没有接话,万一他养不活,岂不是得不偿失。 可是他认真的打量四周,只有这一株,他舍不得让这唯一的一株江谷草在这里自生自灭。 挣扎片刻,他把药锄拿过来,小心翼翼的挖起来。 阿橘也不玩了,仔细的看着他挖,这株草药能救很多人呢! 等了好久好久,阿橘觉得自己的腿都要蹲麻了。她轻轻捶捶膝盖,瞥见祝问荆脸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来,又深深埋进泥土里。 她想了想,把自己腰间的帕子抽出来,轻柔的帮他擦汗。 祝问荆的动作停了一瞬,抬头看向她,她的眼神太过专注,他情不自禁的被她吸引。 阿橘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望向他,笑着问他怎么了。 "没事。"祝问荆垂眸,就是觉得你很好看。 他动了动唇,没有说出来,继续专心挖草药。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他才终于站起身,看着手里完好无损的江谷草松了口气。 阿橘也跟着起身,有点晕,她连忙伸出手抓住祝问荆的衣衫,闭上眼缓了片刻,还是眼冒金星。 祝问荆皱眉,用干净的右手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站稳。 看她实在坚持不住,又搂住她的肩膀,语气里也带了一丝严厉:"知道自己身子弱,怎么还蹲这么久?" 阿橘被他一吓,终于清醒了,眼前也没有星星转来转去了,她连忙和他解释:"我想陪你。" 祝问荆一怔,神色就软了下来,他摸摸她的头发,柔声道:"不要任性。" 阿橘没敢动,她眨眨眼,发现他们俩离得太近了,只要她一抬头,就能碰到他的下巴。 第41章 又缓了片刻,阿橘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被祝问荆搂着,她慌了神,想挣扎,他却不松手。 "别动,"祝问荆的喉结上下滚动,动作也带了点强制的意味,说出的话却轻柔,"还难受吗?" "不难受了!"阿橘连忙说道。 祝问荆终于松了手,看着她像只兔子一样跳开,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两人的气氛开始古怪起来,阿橘心慌,有心想逃离他,走的越来越快。 祝问荆皱眉跟在她身后,一把把她拉了过来。阿橘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靠在了他怀里。 "不知道看路吗?"祝问荆叹口气,像是教训女儿的口吻,"前面是都是水。" 阿橘默默把视线从祝问荆脸上移到地上,果不其然,一条不太宽的小溪横在中间。 说是不宽,但是阿橘丈量了一下,她得迈两步才能跨过去,肯定要湿了鞋袜的,她用眼神问他该怎么办。 "时候不早了,"祝问荆看看天色,主动松开了她,"在这吃饭吧。" 阿橘自然点头。 两人把清晨烙的饼拿出来,阿橘吃了两口好奇的问他:"溪水能喝吗?" 祝问荆点头,他以前喝完了水袋里的水,都会在这里重新灌满的。 阿橘就放了心,兴冲冲的从旁边的树上摘了一片大叶子,又欢快的跑向小溪取了溪水回来。 他们出门的时候不是带了水袋吗?祝问荆奇怪的看着她。 "我早就想这样喝水了,"阿橘把大叶子合拢成一个小口,有些费力的仰着脸喝水,又有一些水顺着她的下巴流下来,她很是豪迈的一抹,"像不像行走江湖的侠女?" 祝问荆笑起来,不像侠女,更像一个被娇养出来的深闺小姐,不伦不类的。 但是为了不让阿橘失望,他还是点点头,眼含笑意。 阿橘就高兴起来,又"哒哒哒"的跑到小溪边上取了溪水,小心翼翼的捧着走回来,递到祝问荆唇边,"你也喝!" 祝问荆没有伸手接,就着她的手喝完了,还点评了一句"很甜"。 像她一样甜。 阿橘嘿嘿笑,在他身边坐下,祝问荆递来一张饼,两人慢慢吃起来。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已经在山林里待到晌午了,她有点累,真不知道祝问荆天天去打猎怎么坚持下来的。 阿橘偷偷瞥了他一眼,她记得祝问荆刚来到灵溪村的时候,身板看起来还有些弱。 自从开始去山林里打猎,他就越来越健壮了,再加上宽阔的肩膀,让人很有安全感。 祝问荆瞧了瞧背篓里的东西,有些不满意,"你若是累,就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那边看看。"他指指小溪对面茂密的树丛。 阿橘自然不想自己待在这里,所以毫不犹豫的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只是怎么穿过小溪是一个问题,阿橘试图找到小溪的尽头,可是两边都看了,一眼望不到头。她缩了缩脖子,开始犹豫了。 "不然我还是待在这儿吧,"阿橘抬头看他,"你什么时候回来?"声音还有些颤抖。 待得太久她肯定会怕的啊。 "吃饱了吗?"祝问荆不答反问。 阿橘点点头,她早就吃饱了,祝问荆站起来,又在她面前蹲下身子,回头看她,"上来。" 他要背她过去?! 阿橘欢喜的爬到了他背上,看着他轻松迈步跨过小溪,鞋袜却都没有湿,不由得羡慕起来,腿长真好! 祝问荆把她放下,阿橘打量四周,这边的花似乎比另一边还要好看呢。 "我能摘花吗?不会有毒吧?"阿橘眨眨眼睛,差点看不过来,她真的很喜欢花。 祝问荆看了看,点点头,都是可以摘的。所以也没拘着她,让她在他视线所及之处玩,不一会儿她就摘了好几捧回来。 阿橘手里有花,药锄自然不能再拿着了,祝问荆接过来,放在背篓里。 阿橘高兴的闻着花香,手里有花,她都不觉得累了,开始轻快的哼歌。 几束野花而已,就能让她这么欢喜?祝问荆诧异的看着她。 "橘子在哪儿呢?"阿橘忽然想起来她来这里最重要的一件事,她是来吃橘子的!不过一路上怎么都没看到? 祝问荆移开视线,指向前面的一条岔路,"一会儿去左边,那里有几棵橘子树。" 阿橘高兴起来,因为她的名字里有橘子,所以她也格外喜欢吃橘子。 如今这个时节,橘子大多都还没成熟,没想到这里的橘子这么快就能吃了。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祝问荆在她身后慢悠悠的跟着,觉得有些好笑,刚刚还走的垂头丧气的,说起吃的就有劲儿了。 第42章 拐到左边岔路,阿橘一眼就看见几棵橘子树,上面挂着十几个黄澄澄的橘子,虽然有些小,但是颜色看起来是熟了的。 阿橘在这方面一直研究颇多,所以刚走过去就熟练的摘下一个熟透的,细心的剥开橘皮,递了一半给刚走过来的祝问荆。 "你过来的倒是巧,"阿橘嗔他一眼,"给你吃。" 祝问荆笑而不语,接过她亲手剥的橘子一口吃完了。 "甜不甜甜不甜!"阿橘双眼发亮的看着他,她挑的橘子,绝对是最甜的! 不曾想祝问荆居然皱了眉,嘴巴也不动了,一副要吃不吃的模样。 阿橘心里猛地一沉,声如蚊呐:"不好吃?" 她不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吧? 祝问荆勉强把橘子咽下去,为难的看了她一眼,"还行吧。" 那就是不好吃了,阿橘泄了气,低头看着手里的橘子,这还是她第一次失手呢。 不过很快又斗志昂扬起来,她倒要看看这个橘子有多酸! 想到这里,阿橘大义凛然的把半个橘子送入口中,用手捂着嘴,生怕酸水顺着下巴流下来。 祝问荆抱臂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阿橘皱着眉把橘子咽下去,斜了祝问荆一眼,明明一点都不酸,居然骗她! "你!"阿橘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转过身瞅着橘子树,"哼,不理你了!" "好了好了,"祝问荆轻笑,把她的身子扳回来,温声道,"乖一点儿,我给你剥橘子吃。" 他怎么忽然这么温柔啊。阿橘的心忽然剧烈的跳动了几下,她情不自禁地摸摸心口的位置,热乎乎的。 没过一会儿,她怔怔的接过祝问荆剥好的橘子,就算是爹爹和医馆哥哥,也没有对她这么耐心温柔过。祝问荆事事都依着她,事事都想着她。 原来这就是被宠着的感觉吗? 祝问荆又摘了几个橘子,边剥边抬眼看着她吃的满足的模样,心里也有丝丝的甜。 一直到黄昏时分,两人终于要回去了,经过那条小溪,祝问荆又背着她过去。 刚好野花已经有点蔫了,阿橘洒上了一些水,又看向对面,沉默了半晌,她似乎摘早了…… 现在再回去太麻烦了,她也不好意思再麻烦祝问荆,只好无精打采地捧着手里同样无精打采的野花。 不过祝问荆居然不提醒她让她晚点摘,阿橘撅了嘴不理他。 祝问荆疑惑的望着她,好端端的,怎么又生起气来?他学着她的样子摘了片大叶子,把盛好的水递给她。 阿橘没喝完,刚想倒在地上,祝问荆却拿了过去,看都没看就直接喝了起来。 阿橘惊讶的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这是她喝过的啊……她有点不好意思的抿唇,又想起现在是在外面,讲究这么多做什么。 阿橘试图说服自己。 可是说服不了,她把野花放在水里,扬起许多小水珠,又扩散成一圈圈涟漪,在她心里荡漾起来。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看到村子了,阿橘脚步轻快,一心想把野花归置妥当。把这些花放在家里,该有多好看啊。 走着走着,阿橘忽然停下了脚步,祝问荆也跟着停下,朝她看的方向望去。 是阿橘的舅妈。 这么快就养好身子了?祝问荆有点意外,那日生了那么大的气,他还以为甄氏得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 他瞧了阿橘一眼,她正不自觉的后退。他有点拿不准主意,不知道阿橘是厌烦她,还是害怕她。 "我们绕路吧。"阿橘仰脸看着他,眼里带着祈求,"我不想看见她。" "好。"祝问荆什么都没问,他也不想和甄氏周旋。只是小路也在前面,他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往前走。 "哟,阿橘去哪儿啦。"前面传来甄氏阴阳怪气的声音,挺着肚子径直朝他们俩走来。 "我带阿橘打猎。"祝问荆斜她一眼,似乎是在关心她,"养好病了?"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甄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们两人,若有不知情的人经过,倒是真的觉得是一个亲舅妈在体贴小辈,"你上次什么手段都没使。" 祝问荆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回门那日他确实没做什么,只是顺着甄氏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医者仁心,他不能使这些下作手段。 只是没想到她消停了几日,居然猜出了这些,倒是他小看她了。 女子孕中情绪起伏本来就大,更何况甄氏当时气到恨不得把阿橘千刀万剐,自然会腹痛不止。 甄氏轻蔑的看他一眼,有些幸灾乐祸,"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治死人,摊上人命官司。" 第43章 祝问荆点点头,赞同了她的话,"和你同归于尽是个好法子,但是不值得。" 甄氏被噎了一下,正想回嘴,就有村里人路过了,她只好憋着怒意笑着跟人打招呼。 阿橘也是认识的,该叫他一声三表叔,所以她冲着三表叔一笑,没再多说话。 三表叔瞥了甄氏一眼,没理她,转头对着阿橘感慨一句:"阿橘笑起来还是这么甜呐!" "没有秋秋笑的好看,"阿橘颇有些不好意思,"过几日让秋秋来我家玩啊。" 秋秋是三表叔的女儿,和阿橘也是相熟的,只是她也要成亲了,这段日子都躲在家里绣嫁衣,自然没什么机会见面。 "秋秋马上要嫁人了!"三表叔高兴起来,"到时候我请阿橘去送亲!" 阿橘欣然答应。 目送着三表叔走远,阿橘的笑容逐渐消失,她也不想和甄氏废话了,拉上祝问荆就要走。 甄氏拦住她,又换了一副鄙夷嘴脸,"就会朝外人笑,对着亲舅妈居然没个好脸儿。" 阿橘快要气笑了,她也不想想,因为纳妾这件事,她在村里的名声臭成什么样了。 刚刚三表叔都不理她,也不知道她哪来这么大脸觉得自己就得人见人爱。 阿橘凑近她,也不给她台阶下了,直接问她:"巧文的事,付少爷给了你多少银子?" 甄氏这才变了脸色,心里咯噔一声,狐疑的看着她,这个小贱人是怎么知道的?按理说知道付少爷和巧文的事情的只有她一个人,她是怎么猜出来的?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甄氏干笑,打了个哈哈就想把这件事揭过去。 阿橘也没想多事,只是想告诉甄氏,她手里也有把柄。毕竟逼良为妾的勾当,说出去也不好听。 只是可惜了巧文,被甄氏当靶子使。 "奉劝你一句,最好去求求菩萨,若是巧文有了身孕……"阿橘没有说破,拉着祝问荆径直离开了。 两人走出很远,甄氏还愣在原地,一脸惊恐。 若是被巧文的爹娘知道巧文已经不是黄花大闺女,而且还是被付少爷霸王硬上弓的,那她自己还有活路吗? 甄氏后知后觉的才有些害怕,那日阿橘回门刚走,付少爷突然过来了,说是看上了巧文,让她做个中间人,事后给她银子。 她自然没意见,巧文也透露过想攀高枝儿的心思,她就让两人在阿橘的小屋子里幽会上了,听着巧文的惨叫,她差点吓死。 事后付少爷给了她二两银子,说过段时间就抬个小轿过来,可是这都过了多久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甄氏看向阿橘离去的方向,若是此事败露…… 她脚下转了个弯儿,去了巧文家的方向。 次日一早,祝问荆把江谷草从背篓里小心的拿出来种上,阿橘也凑过来,细细的问了祝问荆关于江谷草的事情。 做完了这些,祝问荆去集市送肉了,临行前阿橘嘱咐他记得买一窝小鸡。 做完了杂事,阿橘忽的想起了昨日摘的野花。 她匆忙找了几个破旧的瓶瓶罐罐,哼着歌把野花放在各处,屋子里很快就变得鲜亮起来,她满意点头,这样才像个家嘛。 至于甄氏和付少爷之间的腌臜事儿,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为他们费心劳神,太不划算了。 她要经营好自己的小家。 只是这些花不久也会枯萎……阿橘想了想,决定做些绢花,以她的绣工,应该可以有几分以假乱真吧。 打定主意,阿橘找了几块花花绿绿的碎布绣起来,轻松绣了一朵,有些不满意。 好看是好看,但是一看就是假花,她正琢磨着怎么改,外面就有人叫她。 "阿橘,是我!"外面传来容兰的声音,阿橘把绢花放下,连忙给她开了门。 "怎么又是这个时候来?"阿橘把她迎进屋里,"天怪热的。" "还不是怕你家那口子嘛,"容兰还有些心有余悸,"冷着脸可真吓人。" "我觉得他很好啊,"阿橘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为什么要怕他?" "这么快就护着他啦?"容兰把蒲扇拿过来给自己扇风,斜她一眼,"才嫁过来几天啊?" 阿橘抿唇,没理会容兰的打趣。虽然她以前也是怕他的,但是相处了这么久,祝问荆对她又温柔又体贴,她已经很满足了。 可是她就是不想告诉别人祝问荆有多好,阿橘怔了一会儿,她怎么变得自私起来了? "这是你绣的花?"容兰低下头,看见随意扔在床上的花,"我仔细看了两眼才知道是假花呢。" "我绣着玩的,"阿橘也回过神,有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你想要我给你绣啊。" 第44章 容兰打量了屋子几眼,点点头,"你可真会过日子,祝问荆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气。"她啧啧称奇。 阿橘笑而不语,这些都是小事,有什么值得称赞的。 "我看外面还有菜园子和秋千呢!"容兰看着那个还没完工的秋千,凑近她,"给你做的?" 阿橘想否认,虽然妙妙现在还小,但是肯定是给她做的啊,可是她又想起祝问荆说的"你也可以玩"。 她心一慌,怕被容兰看出来,连忙把绢花拿在手里低头绣起来,许久才回她:"不是,是给妙妙做的。"她怎么好意思承认呢。 "妙妙还小,她知道什么,"容兰摆摆手,"肯定是给你做的,你这丫头。"她亲昵滢的用蒲扇拍拍阿橘的头。 "容兰姐,别这么说,"阿橘抿唇回她,"我只是续弦。" 续弦?容兰睁大眼睛,忽然觉得阿橘有点死脑筋,怎么还不开窍呢? "什么续弦!"容兰把绢花夺过来,抬起她的头,"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怎么能把自己想的这么低人一等?" 她声音太大了,阿橘连忙捂住她的嘴,下床看了妙妙一眼,幸好没醒。 容兰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无可奈何的压低了声音,"你都把妙妙当成亲生女儿了,还这么说,谁知道祝问荆以前有没有娶过呢!" 容兰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正确,不由得和她分析起来:"都说女肖父,儿肖母,你看看妙妙有哪一点像祝问荆?" 阿橘也仔细看了妙妙两眼,似乎真的不像,她犹豫片刻才皱眉说道:"万一妙妙长得像她娘呢。" "我的阿橘妹子哟,"容兰气笑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以前多活泼一姑娘,看看现在,整个一怨妇样。" 阿橘听了这话愣住了,情不自禁的瞥了一眼铜镜,镜中人紧皱着眉头。 看来又是一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傻姑娘,容兰仔细看了她两眼,叹了口气,可惜到现在都没开窍。 不过阿橘没开窍也没关系,只要祝问荆开窍就行了。 不过容兰想了想祝问荆那张生人勿进的脸,马上放弃了,祝问荆看起来也不像会主动的。 她心里有点愁,感情之事她也不能劝阿橘主动,也不知道他们俩什么时候才能修成正果。 "对了阿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容兰想了想才开口,"听说你舅舅最近总是不着家呢,也不知道是看上了别的女人还是怎么的……" 片刻后容兰又摇了摇头,"不过看起来也不大像,似乎很愁的……" "容兰姐,"阿橘打断她的话,握住了她的手,"我不想听到邵家的消息,别告诉我了。" 都已经恩断义绝了,难不成她还能去帮他们?阿橘自认没这个能力,就算有能力,也没必要。 邵家养了她许多年是事实,但是娘亲临终前是付了银子的。自从舅妈决定要把她送去做妾,阿橘就发誓再也不和邵家牵扯一分一毫。 邵家若是出了事,她不落井下石就已经很仁慈了。 容兰仔细瞧了一眼她坚定地脸,叹了一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再让我说最后一件事,"容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也没管阿橘同不同意,径直说了下去,"你弟弟阿智前几日去县里的书塾了。" 这是好事,阿橘点点头。若是阿智能光耀邵家门楣,她也没什么好计较的,都是别人家的事,笑笑就过去了。 容兰见她不想多谈,转移了话题,"阿橘,你多绣点绢花,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阿橘想了想,这倒是一条可以赚钱的路子,所以点点头,"好,我试试!" "左右我也无事,也绣一点吧。你家祝问荆不是经常去县城吗?你让他卖了得了。"容兰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让祝问荆卖绢花?阿橘忍俊不禁,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冷脸汉子把花挂在脖子上叫卖的场景。 她笑了很久才说道:"我跟他一起去不就行了?" 容兰心想也是,也没再说话,两人开始绣绢花。 送走容兰又吃了午饭,正在歇晌的阿橘被门外的动静吵醒,她揉揉眼睛看过去,天色居然开始变得昏黄,她有些诧异,居然睡了这么久? 她起身出门,是祝问荆回来了,还没等和他说话,阿橘很快就被叽叽喳喳的叫声吸引了过去。 黄澄澄的小鸡关在笼子里喳喳叫,阿橘见了喜欢,用手摸了摸小鸡毛茸茸的毛。 既怕小鸡饿,又怕小鸡晒,她连忙提着鸡笼放进了杂物间,给小鸡们喂了一点晌午给祝问荆留的饭。 祝问荆:"……" "我吃什么?"他故作平静的开口。 "还有很多呢,"阿橘看也不看他,"你去盛饭吧。" 第45章 祝问荆默了片刻,才起身去灶房。 阿橘蹲在地上看着小鸡们争相抢食,撒的到处都是,有点苦恼,一直放在这里也不是个好法子。 好不容易收拾好的屋子弄得乱七八糟的,还会变的臭烘烘的,看来这几天要做个鸡窝了。 阿橘咬唇,可是她不会做啊,犹豫了很久,她期期艾艾的来到祝问荆身边,想起刚刚对他的冷淡,还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她还是鼓起勇气扯扯他的袖子,"你空闲的时候做个鸡窝吧。" 祝问荆怔了一下,放下筷子。 这还是阿橘第一次寻求他的帮助,他很满意她的转变,刚刚的不虞也一扫而空。 不过他又怕他犹豫太久她会多想,于是赶紧点头同意了,饭也不吃了,"我现在就去做!" "别别别!你着什么急,明日再说吧!"阿橘连忙拦住他,刚从镇上回来,他不累吗? "也成。"祝问荆很欣慰,阿橘终于知道依赖他了。 说起卖绢花的事,祝问荆没同意也没反对,拿起几朵看看,是挺好看的,只是谁会买这些东西? 他皱了眉,不过为了不打击她,忍着没说。 "让我试试吧,若是卖得不好,那我下次就不去了。"阿橘笑起来,似乎早就想好了。 "那成,"祝问荆沉吟片刻,"这几日你多做些,过几日再带你去。" 阿橘高兴点头。 等妙妙醒了,阿橘抱着她来到杂物间,还在迷糊的妙妙看见小鸡,马上清醒了,兴奋的大叫。 阿橘见她高兴,连忙教她说话,"这是小鸡。" "鸡……"妙妙叫起来,"鸡!" "妙妙真聪明!"阿橘鼓励的摸摸她的小脑袋,这个字说的真清楚。 "喵喵,"妙妙开始一本正经的跟着念自己的名字,"喵喵。"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阿橘喜的亲了她好几口。 祝问荆把江谷草移到花盆里,放在杂物间的窗台上,看着阿橘亲妙妙,心情有点复杂。 说不羡慕妙妙是假的,他和阿橘什么时候能这样呢? "回屋吧,"祝问荆轻咳一声,把娘俩都吸引过去,"我给你件东西。" "什么东西啊?"阿橘抱着妙妙起身,门外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她暗笑,"还挺神秘的。" 回了屋之后妙妙还在喵喵叫。 "妙妙是不是想养只小猫啊,"阿橘轻柔的把她脸上的一点灰尘擦干净,眉眼温和,"你现在就是一只小花猫。" 妙妙似乎听懂了,用那双大眼睛轻轻瞥了阿橘一眼,噘着嘴就要掉泪。 阿橘连忙哄她,"不哭不哭,等你抓周的时候抓胭脂,以后会长的更好看。" 妙妙眨巴着眼睛看她,用手摸了一下她的脸。 "我脸上没有胭脂,"阿橘噗嗤笑起来,掐掐她的小嫩脸,"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你说的东西在哪呢?"阿橘一边轻拍着妙妙哄她,一边好奇的问祝问荆。 祝问荆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递给她,"给你买的墨锭。" 墨锭?阿橘惊喜的接过来,打开木盒,小心的用手摸摸,才好奇的问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祝问荆含糊的说道:"去送肉的时候顺便买的。" 怕阿橘问起价钱,祝问荆连忙问她:"你认得多少字?" 这个有点不好说,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写过字了,所以她想了想才回答:"千字文的一小半吧。" "这几日你先练练字,过几日我再教你。"祝问荆又把今日买的黄麻纸拿出来递给她。 阿橘错愕的看着她手上的墨锭和黄麻纸,有些难以置信,她居然可以习字了? "既然你喜欢,我就买了一些,"祝问荆看她许久都不说话,皱眉又说,"不值多少钱,你别心疼。" "不是……"阿橘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才缓缓道,"我就是觉得你对我太好了,我……我不值得……" 祝问荆对她越来越好,她心里是有些异样的感觉的,可是祝问荆没有说破,她自然什么都不能问。 可是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阿橘觉得委屈,就这样默默的对她好,她……她会忍不住喜欢上他的! 这说的是什么话?祝问荆眉头紧锁,抬起她的脸,看见她通红的眼睛,想说的话却又化成一声叹息。 "阿橘,"他一字一顿的说,"你值得这世间所有的好。" 一切都静止下来了,阿橘耳边不停地回荡着祝问荆的话,她值得这世间所有的好…… 她抬眸,看着一脸认真的祝问荆,"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第46章 世上对她最好的爹爹和娘亲已经去世了,她不敢奢求,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会。" 祝问荆觉得现在的阿橘美的让他着迷,他轻轻捧她的脸,湿热的呼吸离她越来越近,阿橘心里有些慌乱,伸手推开了他。 "我要睡觉了。"阿橘别过脸,没有看他。 "好。"祝问荆握紧拳头,看着她娇美的容颜,压抑住心底的渴望。 躺在床上,阿橘心里有些烦乱,祝问荆刚刚是想亲她吗?可是她还没准备好…… 明日该怎么面对他呢?阿橘心里烦闷更甚,慢慢睡着了。 祝问荆安静地听着枕边人的辗转难眠,直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才终于轻轻一笑,有了动作。 他探起身子,轻轻摸了一下她柔软的脸。 睡吧阿橘,我不着急,但是在这之前,你要给我一点点奖励。 不再犹豫,他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 今日似乎有些燥热,明明已经入秋了,阿橘揉揉脸,少穿了一件衣裳。 妙妙也是个怕热的,阿橘怕她身上捂出痱子,所以也给她换了件轻薄的衣裳,又忍不住捏捏她藕节似的小胳膊。 还在迷茫的妙妙吧唧着嘴,伸手把阿橘的手拂了下去。还有脾气了呢,阿橘笑起来。 "醒了?"外面传来祝问荆的声音。 阿橘回头看他,又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今日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阿橘松了口气的同时,莫名又有些落寞。 "你来切菜吧,"祝问荆把手里的活丢给她,"今日有雨,油灯快要耗尽了,我去借些蜡烛。" "好,"阿橘对他的话已经深信不疑了,既然他说会下雨,那肯定会下雨的。 祝问荆洗了手,正想出门,外面却传来一阵拍门声。 他皱了眉,以往这么急促的声音肯定是有要紧事,他来不及多想,赶忙开了门。 "祝大夫!祝神医!求求你救救我孩子!"一个神情慌乱的妇人抓住祝问荆的手哭诉起来,"他发高烧啊!" 祝问荆神情一凛,忙探身朝她身后看去,"孩子在哪儿?" "在我家!我家就在隔壁村子,求求你跟我跑一趟吧,我给您跪下!"那妇人泣不成声,屈膝就要下跪。 阿橘听到动静也从灶房里出来了,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把那妇人扶了起来,"婶子有话就快说,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 那妇人听了这话回过神来,抹了把泪,语速极快的说了起来。 阿橘站在一旁,帮不上忙,恍然想起祝问荆的药箱,就在杂物间,她连忙跑进去拿了。 "你放心吧,"阿橘把药箱递给他,推他出门,"家里有我。" 祝问荆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再晚我也会回来。" 话音未落,他跟着慌乱的妇人举步离开。 孩子的病不能耽搁,阿橘目送他走远,轻轻呼出一口气,希望那个孩子平安。 喂妙妙吃了饭,又喂了鸡,给菜园子浇水拔草,这一场忙活下来,阿橘抬头看看天色,已经快午时了。 她伸直腰捶了几下,才去做饭。不知道祝问荆晌午能不能回来,她想了想,索性做了他的份,又细心的盖好。 只是一直到她晌午歇了晌,祝问荆也没有回来。 天色渐暗,阿橘绣了一下午的绢花,眼睛有点酸。她揉揉眼睛,把妙妙抱起到怀里。 "花花!"妙妙早就看中了她身边的花,现在有机会了哪有不玩的道理。她爬过去,把绢花拽在手里用力扯,发现扯不动才用力咬下去。 阿橘连忙把绢花从她手里拿了过来,趁她还没什么反应,把已经做好的布娃娃递给她。小孩子都是不记事的,抓到一个东西就可以玩很久。 陪妙妙玩了一会儿,阿橘看看外面的天色,起风了,树叶哗哗作响。似乎真的快要下雨了,祝问荆怎么回来呢…… 也不知道那个孩子的病严不严重,不过他这么晚都没回来,想来是很棘手的。 阿橘不敢深想,她把妙妙抱起来,多给她穿了件衣裳。 吃完了晚饭,天已经全黑了,阿橘摸索着去了灶房洗碗。还没洗完,屋里就传来妙妙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心里一咯噔,碗掉在了地上。 她踩着满地的白瓷片飞快的冲了出去,才发现已经下了雨。她顶着兜头浇下的雨水冲进屋里,把妙妙抱起来,"妙妙不哭,不哭啊。" 让妙妙一个人待在屋里是她的不对,阿橘有些愧疚,把她搂的更紧。 一道亮光冲破云层,屋里也闪了几下,紧接着雷声轰隆而来,屋里又暗了起来。 第47章 妙妙哭的更厉害了,阿橘叹口气,把油灯拨的更亮了些,满室生辉。 站的有点久,阿橘脚下一疼,她低头,看见丝丝血迹蔓延出来。 肯定是踩到碎瓷片了,阿橘疼的蜷住指尖,不敢动弹。 外面的雨下的越来越大,她忍着疼,慢慢起身关了窗户,风也大,差点把她的发髻扯散。 雨声被隔开,妙妙的哭声也小了一些,逐渐变成了抽泣。阿橘小心地把妙妙放在床上,哄她睡觉。 祝问荆今日可能回不来了,阿橘边拍妙妙边想着,睡在外面也好,路上肯定全是泥泞,淋着大雨肯定走的很艰难。 只是这油灯怕是要燃一夜了,阿橘叹口气,看向窗外的电闪雷鸣,忽然想起来那株江谷草,似乎放在杂物间的窗子上? 杂物间的窗子肯定是没关的!阿橘急得不行,可是妙妙还没有睡着,她走不开。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妙妙终于睡熟了,阿橘轻手轻脚的打开屋门,看着外面的一片漆黑。 大雨裹挟着狂风呼啸而来,淋了她一身的水,可是她依然不敢有什么动作。 她害怕,幼时的记忆不断涌上来,一片漆黑的屋子,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想再经历那种痛苦,可是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温暖的灯火,阿橘转身冲进了雨中。 杂物间就在不远处,她肯定可以的! 不敢多想,阿橘眼里只有那株在风雨里飘摇的江谷草。 她飞快的把江谷草抱在怀里,弓着身子进了杂物间,随意放在了地上,又关上窗子。 一瞬间,外面电闪雷鸣,把屋里映照的惨白。 她的脸也吓得惨白,笼子里的小鸡不安的叫起来。 阿橘自顾不暇,不敢回头看,哆嗦着身子再次冲进雨中,飞快的回了屋里。 她靠在屋门上,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脚底也疼的要命。 床上又有哭声,断断续续地喊着"爹爹",阿橘顾不上疼痛,走到床上把妙妙抱起来。 "妙妙,你乖一点啊,"阿橘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爹爹一会儿就回来了,我……娘亲给你唱歌好不好?" 她顿了一下,开始唱起来。 娘以前给她唱过好多歌,可惜她记住的不多,阿橘边回忆边唱起来,心里逐渐平静。只是有雷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一抖。 妙妙也在轻柔的歌声里慢慢睡去。 阿橘不敢停下,直到把能唱的都唱完了,才清了清嗓子,喉咙里堵着,她试着咳了一声,有些沙哑。 她小心翼翼的把妙妙放在床上,想下床倒杯茶水。 油灯枯竭,耗尽了最后一点光,整个屋子终于漆黑一片。 阿橘顿住了下床的脚步,她忘了去借蜡烛。 她低下头,没敢看一片漆黑,把目光投向已经熟睡的妙妙,摸了一下她的小脸,如果祝问荆在这里该多好…… 从下雨到现在,她一直强忍着,可是现在连一丝光亮也没了,她的眼泪无声的落下来。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她有多需要祝问荆。 想念他。 他有一双温和又冷漠的眼睛,可是有时候看着她的时候却盛满温柔;他的鼻子很挺;他沉默寡言,可是每次说出来的话都让她安心。 他昨天……亲了她的脸。 她都知道的,可是今天他却和往常一样冷漠。 祝问荆就是一个趁人之危的登徒子!阿橘愤愤的想着,那块被他亲过的地方却莫名的热了起来。 祝问荆是喜欢她的吗? 阿橘揉揉脸,抱着膝盖占据床边一个小小的角落,在心底描绘出他的容貌,只有想着他,她才不会害怕。 可是她大概等不到他回来了……不知道那个孩子有没有脱离危险,就算是平安了,那家人肯定也会留他过夜的,下了这么大的雨。 阿橘叹口气,她今晚大概是睡不着了,右脚也疼的更厉害了,她摸索着拿出还没来得及绣成绢花的碎布,胡乱绑住脚止了血。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隐约传来一声"吱呀",在躁动的雨夜里有一瞬间的清晰。 阿橘马上警觉起来,可是那声音又消失了,她睁大眼睛,捂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默念着肯定是自己吓自己。 过了一会儿,又有"咣当"一声,是关门的声音。 她真的害怕了,可是心底又盼着是祝问荆,可是怎么可能,他今晚肯定回不来了。 阿橘看了妙妙一眼,有些心疼,如果是拐子,她和妙妙,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的。 她把剪刀握在手里,慢慢下了床,对未知命运的恐惧早已经战胜了对黑暗的恐惧。 第48章 她要活着。 上次她运气好被祝问荆救了,那这次谁又能救她? 阿橘站在屋门处,伺机而动。 忽然,有细细碎碎的温暖烛火从窗户外面透过来。 阿橘怔怔的看着那道光,心有所感,迅速扔了剪刀打开门,看着站在她对面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破旧的蓑衣,勉强遮住膝盖,还在不停地往下滴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都脏兮兮的。 他正单手脱着蓑衣,听见开门的动静,意外的抬起眼,还没开口,阿橘就再也忍不住,朝他扑了过去。 那一瞬间,阿橘心底压抑着的恐惧和思念全都爆发出来,她忍不住失声痛哭。 "你怎么才回来,"阿橘断断续续地开口,"妙妙很想你……我……我也很想你。" "抱歉,"祝问荆看看脏污的左手,忍着没有抱住她,"我回来晚了。" 他语气很轻,带着些许嘶哑,却让阿橘那颗不安了一整日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 "阿橘,我一会儿再抱你好不好,"他艰难的别过头,"我身上都是水。" "不要!"阿橘难得任性一次,吸了吸鼻子,不管不顾地继续躲在他怀里抹眼泪。 这是祝问荆,这是她盼了一整日的祝问荆,幸好他回来了…… "那我们先进屋?"祝问荆没辙,等了许久,也不见怀里的人有动静,只好又劝了她一句。 她身子弱,若是患了风寒怎么办? 怀里的人继续摇头,这次却不是任性,而是不好意思抬头看他。 祝问荆不再说话,也不想再等下去,怀里的这个女人,让他挂念了一整日。 他"呼"地一声吹灭蜡烛,唯一的光亮暗淡下来,阿橘吓得闭上眼睛,把他搂得更紧。 他直接把她打起横抱,轻柔的放在床上。 "阿橘,"他把她不知什么时候被扯散的秀发别到耳后,目光灼灼,"我可以亲你吗?" 阿橘想拒绝,可是祝问荆只是象征性地问了她一句。 他捧起她的脸,看了一眼她抿的紧紧的唇瓣,没有着急一亲芳泽,而是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痕,有些咸的香味。 阿橘觉得有点痒,湿热的鼻息拂在她脸上,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皱眉想推开他,却推不动,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阿橘气极,一口咬了上去。 祝问荆停下动作,和她额头相抵,"这么迫不及待,嗯?"声音喑哑低沉,还带着笑意。 没有! 阿橘张口想说话,却被祝问荆瞅准了机会,一把咬住她的唇瓣,轻轻啃噬,有点麻,却不疼。 然后就是温柔的触碰,他的舌尖绕着她的唇瓣画了一圈又一圈,发出暧昧的声音。 阿橘有些享受地闭上眼睛,想迎合他,又很快又被自己的想法羞耻到了,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她就呼吸不顺,用了力气推开他。 "你乖乖的,"祝问荆也没再动作,闭上眼睛抵着她的额头,隐去眼里的欲念,彼此的呼吸紧紧地缠绕在一起,"我去冲凉。" "好。"阿橘呆呆的应了一声,不知该作何反应。她已经听不到外面轰鸣的雷声和肆虐的雨声,满心满眼都是她面前的男人。 两人沉默了片刻,阿橘回过神,有些疑惑,他怎么还不起身? "阿橘,亲我一下,"祝问荆开口,声声诱惑,"像昨日亲妙妙那样。" 说着又抚上她的唇瓣,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一会儿,才不动声色地抹去她唇上的水渍。 她昨天亲了妙妙?阿橘想不起来了,可是看着祝问荆期待的神情,她无法拒绝,飞快的亲了一下他的下巴,满脸无辜,"快去吧。" 她很大胆,祝问荆轻笑,"我很喜欢。"说完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怎么又来……阿橘被迫承受着他强烈的喜欢。豆*豆*网。 窗外雨声依然肆虐,祝问荆早已起身出去了,徒留阿橘呆坐良久。她伸手摸了一下嘴唇,还有些难以置信,她和祝问荆,就这样互通心意了? 蜡烛静静地燃烧着,炸出一朵烛花,劈啪作响,阿橘倚在床上看着,嘴角露出欢喜的笑容。 不知过了多久,祝问荆回来了,他打着赤膊,丝毫没有避讳阿橘。 阿橘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她故作镇定的地开口:"睡觉吧。" 祝问荆瞥她一眼,把床上睡得正香的妙妙抱起来放在摇车里,又把自己的被子抱到木箱上,摆明了要和她睡一个被窝。 阿橘愣愣的看着他的动作,刚刚才互通心意,现在就睡在一起,进展是不是太快了…… 祝问荆吹灭蜡烛,朝她走过去,有些迫不及待地掀开被子,却听见她一声惊呼。 第49章 他低头,伴着窗外的一声轰鸣,看见阿橘被碎布绑着的右脚,还带着丝丝血迹,旖旎瞬间烟消云散。 他心猛地一沉,看了好半晌才轻轻问她:"怎么回事?" "我……"阿橘抿唇,觉得有点丢人,"不小心踩到了碎瓷片。" 祝问荆伸出手,又缩回去,下床把蜡烛拿了过来。阿橘接过蜡烛,方便他动作。 把她缠的乱七八糟的布条轻轻解开,祝问荆看着脚背上那一片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不告诉我?" 这点小伤他见的多了,但是出现在阿橘身上,还是让他胆战心惊。 忘记了,她只顾着他回来了,哪里还有精力想别的事……而且他不是也没发现吗?现在倒是来怪她了,阿橘赌气扭过头不理他。 "怪我,"祝问荆起身,摸黑拿了干净的棉布蘸了温水,慢慢把血迹擦干净,"阿橘,以后我不会让你受伤。" 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承诺。 阿橘咬唇,有点难为情,不敢看他。 女子的脚,自古以来都是最重要的,轻易不示人,如今却被祝问荆看了。看了就算了,一看就是这么丑的脚。 她叹口气,觉得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涌了上来。 祝问荆是郎中,医者仁心,对着受伤的她,怎么着也不会起别的心思,她多虑了。 她听着窗外渐歇的雨声,一言不发。 祝问荆小心翼翼地处理好伤口,又用干净的棉布和绳子把她的脚背细细的包住,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他挣扎了片刻,把自己的被子拿下来铺好,轻声说:"睡吧。" 阿橘点头,很快就把脚收回去。 "阿橘,"祝问荆面朝着她,摸摸她的脸,"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 她眨了下眼睛,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你会生病吗?" 祝问荆一愣,有点奇怪她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他思考了片刻,如实说道:"人都有生老病死,我自然也会生病。" 就算他做的是治病救人的工作,依然不能从阎王手里把自己拉回来。 "既然你知道会生病,"阿橘侧过头,认真的问他,"为什么还要淋着大雨回来?" "你怕黑,"既然已经捅破了窗户纸,祝问荆就没有隐瞒,"我担心你。" 原本他可以不回来的,但是家里只有她们娘俩,他怎么可能放心的下? 更何况已经答应了她,再晚也会回来。 阿橘也想起他临走时说的这句话,眼睛有些热。 她有点心软,却依然嘴硬,"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就算生病我也可以照顾你,"祝问荆把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你摸摸,和你一样的温度。"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混合着雨声,却莫名好听。 阿橘缩回手,犹豫了片刻,探身亲了一下他的脸,黑暗里她目光灼灼,"睡觉吧。" 祝问荆伸长胳膊,探过她的脖颈,把她搂在了怀里,又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两人保持着别扭的姿势抱在一起,阿橘枕着他的胳膊,刚想闭眼,忽然问道:"明日你会变回以前那样吗?" "什么意思?"祝问荆不解的问她,捏了一下她的脸,爱不释手。 和他想的一样,又软又滑,还很香。 阿橘揉揉脸,认真回答:"我知道你昨晚亲了我。" 祝问荆:"……" 他收回手,显而易见地慌乱起来,"我、我那时……" 阿橘静静地等着他的回答。若是祝问荆不说出个所以然,她才不会原谅他不经过她的允许就偷偷亲她。 窗外雨声烦扰,屋里的气氛却忽然凝固了。 阿橘叹口气,知道以他沉闷的性子也说不出什么了,她翻了个身远离他的臂膀,闭上眼睛。 "阿橘,偷偷亲你,是我不对,"祝问荆又凑近她,喃喃说道,"你若是不喜欢,昨晚为何不给我一巴掌?" 语气里居然还带了点无辜。 强词夺理!阿橘气极,翻了个身面向他,却撞进他戏谑的眸子里。 他把她抱在怀里,捏着她的肩膀,慢慢开口:"阿橘也喜欢我对不对?" 这次轮到阿橘沉默了,她确实是喜欢他的。除了爹爹和娘亲,对她最好的就是祝问荆了,连那个医馆哥哥都要排在他后面。 可是她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她想继续想下去,意识却开始模糊,终于沉沉睡去。 祝问荆松了口气,只当她是害羞。他细细的瞧了好几遍阿橘的眉眼,越看越喜欢。 第50章 雨中那一幕还历历在目,他没想到,阿橘居然会抱着他哭。那一瞬间,他觉得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回来见她一面也值了。 所以他不想等了,阿橘也是在意他的,既然这样,还不如早日说破。 越想越欢喜,他忍不住把她搂得更紧。 晚安,我的姑娘。 天光大亮,三五只小雀叽叽喳喳的唱歌,阿橘被吵醒了,她皱着眉头睁开眼睛,就看见祝问荆的脸无限放大,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醒了?饿不饿?"祝问荆揉揉她的脸,炙热的鼻息萦绕着她,带来一阵酥麻。 "你怎么还没起床啊,"阿橘拂开他的手,还有些懵,"妙妙会饿的。" "我想让你睁开眼睛就看见我。" 他的话略有些霸道,听在阿橘心里却甜滋滋的。 不过妙妙吃饭耽误不得,她把祝问荆推开,小声说道:"快起来,去做饭了。" "遵命,夫人。"祝问荆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坐起身,给她换了干净的棉布。 阿橘没有看他,望向了窗外,那场雨下到后半夜才停,今日碧空如洗。 隔着窗子都感受到了馥郁又清新的泥土香气,阿橘深吸一口气,迫不及待的就要下床。 "对了,你记得去看看江谷草,"阿橘听见小鸡嗷嗷待哺的叫声才想起来,"我昨日放在屋里了。"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 祝问荆默默看她一眼,有些心疼。她怕黑,还坚持出门把江谷草放到屋里,他想象不到阿橘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敢出门。 他沉默片刻才说道:"辛苦你了。" 阿橘就笑起来,催促他去做饭。 指使他去干活倒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祝问荆笑笑,摸摸她的头发,起身走了。 吃过了饭,在阿橘又一次催促下,祝问荆才去看那株江谷草。其实他早有预感,也什么看的必要了。 但是阿橘舍不得,他也只好陪她过来。 叶子都蔫了啊……阿橘蹲下身,摸摸那几片可怜的叶子,仰头对祝问荆说道:"还能救活吗?" "不知道,"祝问荆诚实地摇摇头,"本来就是看天意的。" 既然天意不能让它成活,那也没什么抢救的必要了。 "你怎么能这样想!"阿橘莫名愤懑起来,"小孩子都知道死马当做活马医,你好歹是个郎中,怎么连这个道理都忘了?" 祝问荆沉默一瞬,点点头,"我尽力吧。"虽然基本已经确定回天乏术了。 阿橘这才放下心,但是还是气恼祝问荆的不在意,站起身气呼呼的一瘸一拐的走了。 躲在屋里看着祝问荆出门去山里,阿橘才哼了一声,开始绣绢花。 绣了一个多时辰,阿橘把妙妙抱到院子里,她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刚长出来的幼苗,松了口气。 没想到这一场雨下了之后,菜园子里的绿色倒是多出来不少。 看样子快要吃到自己种的菜了,阿橘笑起来,开始教妙妙说话。 昨晚妙妙说的"爹爹"吐字清晰,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叫对。 祝问荆回来的时候,阿橘刚好把妙妙举起来,两人的笑声清脆好听,惹得他也跟着笑起来。 他走上前,娘俩都没看见他,依然专注的和对方玩,他叹口气,忽然觉得自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他只好把脚步放的重了一些,她们才一同转过脸。 "妙妙会叫爹爹了呢!"阿橘招呼他过来,祝问荆顺势坐下,把妙妙抱起来。 但是祝问荆看了妙妙半晌,还是开不了口。 阿橘抿唇一笑,以为他是欢喜傻了,连忙对妙妙说道:"妙妙快叫爹爹。" "爹爹!"妙妙听话的跟着重复。 清脆的童声传到祝问荆耳朵里,他心神震动,忽然有些哽咽。 阿橘笑着看着他们父女俩,祝问荆真是别扭,他是妙妙的亲爹,有什么不好意思叫的。 不过想起妙妙的亲娘,阿橘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会叫娘了吗?"祝问荆捏捏妙妙的小肉脸,眼睛却看向魂不守舍的阿橘。 阿橘回过神,有些慌乱,她低下头,声如蚊呐:"我还没来得及教她呢。" "怕什么,你对妙妙好,妙妙自然认你,"祝问荆握住她的手,"咱们三人相依为命就好。" 阿橘点点头,忽然觉得他说的话有些奇怪,正想开口问他,祝问荆却把妙妙放在她怀里去洗手了。 他也想起了妙妙的亲娘吗?阿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一直到吃完了午饭,她还是憋着一股气,却不知该怎么发泄。 "要歇晌吗?"祝问荆把妙妙哄睡,又扶着她坐下。 第51章 阿橘应了一声,躺到了里侧。祝问荆不困,随手拿了本医书翻看。 "妙妙的亲娘……"思索良久,阿橘还是开口了,"她在哪里?" 祝问荆沉默许久,没有回答,那本医书也没有再翻动一页。 有风吹来,书页哗哗作响,他就在这折磨人的声音里开口:"这些我以后会告诉你。" "可是我现在就想知道,"阿橘的声音早已带了哭腔,"你什么都不说!" 她和祝问荆是互通心意了,可是她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她稀里糊涂的嫁给他,又稀里糊涂的喜欢上他。 不知道他的爹娘是谁,不知道他有没有兄弟姐妹,也不知道妙妙的亲娘是谁,更不知道他的过去。 祝问荆为什么会喜欢她,她同样没有思绪,这样一时的喜欢,能坚持多久? "阿橘,"祝问荆的声音有些艰涩,"我是把妙妙当成亲生女儿对待的,我希望你也一样。" 阿橘完全懵了,这是什么意思?妙妙不是祝问荆的亲生女儿? 难道……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容兰说的话,"女肖父,儿肖母,妙妙和祝问荆长得一点都不像。" 阿橘轻轻瞥他一眼,有了猜测,那个女子给祝问荆戴了绿帽子? 真惨,阿橘也不哭了,她吸吸鼻子,坐起身安慰他:"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祝问荆疑惑地看了一眼她红红的眼睛,满满的都是怜悯,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在想什么? 背叛?他迅速推测一番,琢磨出了阿橘话里的意思,心里觉得好笑,但是也没有否认。 随她怎么想吧,以后有合适的机会,他会把一切都告诉她。现在说了万一吓到她怎么办?虽然他也只有七成把握,但也差不离了。 思及此,祝问荆没再说话,下意识的翻过一页书,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阿橘还在想那个女子,忍了忍她才问道:"你和她……有没有……圆房?" 最后两个字她声如蚊呐,但是祝问荆还是听见了。他漫不经心的又翻了一页,哑然失笑,根本就不存在的女子,她怎么这么在意? 不过村里人都认为他娶过妻,阿橘能这样想也不奇怪。 以前他不否认是觉得没什么必要,既然阿橘当了真,他就得好好解释一番了。 不能让阿橘觉得委屈,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唯一妻子,为何要做小伏低、小心翼翼? 思及此,祝问荆把医书放到一边,牵起她的手,捏了一下掌心的软肉,主动安了她的心,"阿橘,你是我唯一的女人,以前是,也后也是。" 这个意思是祝问荆从来没有……吗? 阿橘抿唇,已经在心里把他的故事脑补出来了。 那个女子和祝问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她只喜欢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所以就和青梅竹马在一起了。 后来发现自己所爱非人,又因为怀孕了,无颜再和祝问荆成亲,所以她就把妙妙丢给祝问荆养了。 想到这里,阿橘叹口气,祝问荆真是心善,居然为一个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女人养女儿。 再看看睡梦中吐泡泡的妙妙,阿橘心情复杂,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她母亲的罪过,不能报应在孩子身上。 所以她对妙妙,又多了一丝怜爱。 怪不得祝问荆说以后他们三人相依为命,都是没人要的孩子,也只能抱在一起取暖了。 祝问荆看她又皱眉又叹气的,心下有些疑惑,她的小脑瓜里装的是些什么东西? 休养了两日,阿橘的脚终于不疼了,晚上打水洗脚的时候也轻松起来。 祝问荆心惊肉跳的看着她端着木盆左摇右晃,生怕她崴了脚,又怕她被热水烫到。 不过阿橘在他面前倒是越来越活泼了,他高兴起来,很满意阿橘的转变。 他也最喜欢这样的阿橘,不怕他,反而有点黏着他。 "水好烫,"阿橘刚把脚伸进去,就哭唧唧的拿开了,转头看向祝问荆,"你今晚怎么没多加点凉水?" 自从她的脚受了伤,祝问荆就坚持给她烧热水洗脚,里面还放了些对她身体有好处的草药。 "先等会儿吧。"祝问荆往木盆里看了一眼,又飞快的移开目光,有些脸热。 前几日没觉得有什么,一心关心她的脚伤,如今好了,他的心思倒是多了起来。 那些一直在他心底压抑着的东西,忽然就开始疯长起来。 洗完了脚,阿橘弯腰用巾子擦干,祝问荆随意扫了一眼,清楚的看见她的锁骨上有一个小痣,弯腰才能看见。 那颗痣很美,长得也恰到好处。 "怎么了?"阿橘早就注意到祝问荆一直在看她,只是一直没在意。 可是等她倒了洗脚水又洗了手,发现祝问荆还在看她,难不成她脸上沾了脏东西? 第52章 阿橘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没有,很美。"祝问荆情不自禁的说出了心里话。 "别开玩笑了,"阿橘看他一眼,没放在心上,"快睡觉吧。"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 祝问荆皱眉,女子被心上人夸了之后不都是娇羞的模样吗?怎么阿橘不一样? 他疑惑地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真的没有脸红,他奇怪的问:"为什么说我开玩笑?"他说的是真心话。 他怎么还打破砂锅问到底呢?阿橘嗔他一眼,却看见祝问荆眼里的认真。 她坐在他身边靠近他,"我真的好看吗?" 祝问荆细细的端详了几遍她的眉眼,直接说好看太俗气,不回答又会让阿橘多想。所以他用行动回答了她,给了她一个长长的吻。 "现在信了吗?"祝问荆轻轻扒开她松松的衣领,低头亲了一下她锁骨上的小痣。 是他一直肖想的地方。 他动作轻柔,鼻息却湿润,阿橘觉得有点痒,连忙推开他,这才有空思索他说的话。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祝问荆现在喜欢她,就算她是东施效颦的东施,他看她也是可爱的吧。所以她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没再说话。 祝问荆也没再缠她,把自己的被子抱到了木箱里,看着阿橘的目光里带了点别的东西。 阿橘平静的上了榻,心里却有些慌乱,难道他想今日就圆房吗? 祝问荆看她没有拒绝,强忍着笑意吹灭了油灯,掀开阿橘的被子钻了进去。 可是阿橘背对着他,他皱眉,抚上她的肩膀,想让她翻个身,阿橘却瑟缩了一下,大喊一声:"我已经睡着了!" "……"那你睡吧。 祝问荆没再强求,只好盯着她弓起的背看。 忽的想起那日看见的美景,她的背上粘着的几绺黑发,衬得她的背如白玉一般…… 男人都是经不起撩拨的,他的呼吸略显急促,有些难耐的求她:"阿橘,转过来看我一眼。" 阿橘紧闭着双眼,耳朵自然灵敏起来,她知道祝问荆为什么呼吸不稳,她更怕他的手在她身上作怪,只好无奈地翻了个身。 还没调整好一个舒服的姿势,祝问荆就像一头饿极了的狼,难耐地捧住了她的脸亲,又怕吓到她,从急不可耐变成温柔辗转。 似乎不满足于亲吻,他又把手探到她背上,没有章法的游走。 哪怕阿橘已经化成了一滩水,也留着一丝理智在。等他摸到了后腰,她一个激灵吓得清醒了,还没回过神,就已经踢了他一脚。 祝问荆不是一向冷静自持的吗,现在怎么像发了狂的模样? 祝问荆被她一踢,也清醒了几分,忽然僵住了。说过了她不愿意就不会碰她,那他现在在做什么? 他的手慢慢离开温香软玉,翻了个身平躺着,好似离她有一尺远,平复了片刻才开口:"阿橘,对不起。"声音还带着一丝喑哑。 阿橘摸摸不稳的心跳,慌乱的"嗯"了一声,也没说话。 容兰和她说过,男人不管平时多沉稳,在床上见了女人也会像个毛头小子。 她尽量把呼吸放的平稳,却依然掩盖不住心跳隆隆。 祝问荆闭上眼睛,慢慢平复心底的躁动。 其实若是他想,很早就可以圆房,可是他不愿意。这件事急不得,阿橘只是对他有了一些欢喜,远远没到可以坦诚相见的地步。 若是阿橘对圆房一事还有顾虑,那就没有圆房的必要。 所以不能强求,要慢慢来,不能吓到她。 一早醒来,阿橘感受到身侧祝问荆的气息,没有睁开眼睛,她昨晚拒绝了他,今日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幸好祝问荆很快就起来了,他把胳膊轻轻移开,端详了她许久才下床。 他的胳膊会不会很酸?阿橘闭着眼睛听见他穿衣时窸窸窣窣的声音,毕竟被她枕了一夜,她想让他收回去,可是他说他喜欢。 不过枕着他的胳膊睡觉是挺舒服的,就是有点硬。 阿橘胡思乱想了许久,直到妙妙哭起来她才连忙下了床。 今日饭桌上没有肉,都是些清淡的小菜。阿橘莫名松了口气,她已经连续吃肉许多天了,再吃下去她就要胖死了。 "给你做了红枣桂圆粥,记得喝。"祝问荆似乎没有被昨晚影响,好心情的瞥她一眼,"补血养颜的。" 阿橘点点头,坐下吃饭。 饭桌上异常沉默,连妙妙这个小恶魔都安静了下来。阿橘有点不适应,她看着那碗粥,清清嗓子开口:"我需要补血吗?" "嗯,日后圆房,怕你不适应。"祝问荆吃了一口青菜,面色如常。 第53章 刚把勺子拿起来的阿橘:"……" 她就不该问出这句话!阿橘愤愤地把勺子放下,直接把微烫的粥喝完了,匆匆出了门去喂小鸡。 祝问荆挑眉看着她走远,敲了敲桌子,一口气喝完了……这是已经迫不及待的意思? 吃完了早饭,祝问荆要进山了,阿橘在侍弄菜园子,没搭理他。 "说什么圆房,不害臊!"阿橘正小声嘀咕着,忽然有人来敲门。 她心里一咯噔,狐疑的望过去,不会是祝问荆回来了吧? 她忐忑的打开门,没想到是容兰来串门了。 "怎么了这是?看见我这么失望?"容兰抿唇一笑。 "说什么呢,我巴不得你过来了呢!"阿橘脸上挂上笑容,把她迎进了屋里。 "看看我绣的绢花,"容兰是来送绢花的,她把自己绣的拿出来,和阿橘的放在一处比划,"咱们俩谁绣的好看?" 阿橘拍马屁:"自然是容兰姐绣的好看!" 容兰就抿唇笑起来,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眼角眉梢俱是风情。 阿橘细细打量她,忍不住问道:"林大哥回来了?" 林大哥是容兰的丈夫,名叫林敏,一直在外面做生意,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 "是啊,"容兰瞥她一眼,眼波流转,好看的紧,"下雨那一日回来的。真是的,也不爱惜自个儿,淋了那么大的雨,偏要回来。" 虽是埋怨的话,嘴角的笑却掩盖不了。 阿橘也想起大雨那日归家的祝问荆,心里有些甜蜜,怕容兰看出来,慌忙问她:"那林大哥这次待多久?" 以前林大哥每次都是只待四五天,阿橘有点心疼,容兰这日子过的,和牛郎织女比起来也没什么区别了。 容兰倒是没放在心上,随口说道:"管他呢,我没问,反正他敢纳妾,我这就去找偷汉子。" 阿橘本来还想劝她多陪陪林大哥,没想到她倒是心大,不过两个人待久了确实会腻,她就没再说话。 "你和祝问荆怎么样了?"容兰把妙妙抱起来亲了一口,又皱了眉,"我什么时候能生个奶香奶香的小娃娃?" "肯定快了,过几日你去拜拜菩萨,说不定就有了。"阿橘心虚地忽略了第一句话。 "别打岔,"容兰嗔她一眼,"老实交代!" 阿橘摸摸绢花,欲言又止。 就算容兰是她的闺中密友,但是第一次说这些,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容兰看她这副优柔寡断的模样有了主意,转了转眼睛问她:"让我猜猜,祝问荆说喜欢你了?" 阿橘有些心慌,把绢花揉的不成样子,才羞涩点头,脸红的滴血。 可是她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那你喜欢他吗?"容兰认真的问她。 "喜欢。"阿橘声如蚊呐,慢吞吞地把绢花抚平。 容兰闻言有些激动地握住她的手,好奇的问了一句:"他什么时候开始表现出喜欢你的?" 阿橘愣住了,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少了点什么。 祝问荆对她一直都很好,可是…… 她想起她两次扑到他怀里,他都没什么反应;她洗澡的时候也是如此,一眼都没有看。 还有那日和祝问荆去打猎,提起医馆哥哥,祝问荆却漠不关心,还饶有兴致地问她记不记得那个哥哥长什么样。 这些肯定不是喜欢,他说喜欢她,那她就相信了。 阿橘仔细想了想,祝问荆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喜欢,还是因为下雨那日她先扑到了他怀里,他的态度才有些变化。 可是前一晚他还亲了她的脸……阿橘颇有些苦恼的捂住脸,祝问荆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啊? 难道是因为和他相处久了,他就喜欢上她了?那换个人和他成亲,他也会喜欢上别人吧,比如差一点就嫁给他的巧文。 不知为何,阿橘心里酸溜溜的。 容兰看她又是伤心又是吃醋的模样,心下有些疑惑,阿橘这个傻姑娘在想什么?不会想着想着跑偏了吧? 她自幼都是个喜欢胡思乱想的,感情之事若是胡思乱想,那可真是乱了套了! "还没有圆房吧?"不过看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容兰心里有了定夺,"他怎么说?" 阿橘茫然的想了片刻才磕磕绊绊地回答:"他说我什么时候同意,什么时候才……" 容兰了然,她看着怀里的妙妙说道:"你知道祝问荆的身世,还有妙妙的生母是谁了吗?" 阿橘犹豫着摇摇头,虽然祝问荆提过一嘴,但是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她还是一头雾水。 容兰也沉默下来,有些事却是她不方便继续问的,所以只好捡了个别的问题,"他对你和对别的女子,有没有什么不同?" 第54章 家里从来没出现过别的女子啊,阿橘苦恼的拿绢花盖住脸,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我长得又不好看,他喜欢我什么啊!" "傻妹子哟!"容兰气笑了,把她拉到铜镜前,让她仔细看她的脸,"不是我说,若不是你舅妈想捞点好处,向你提亲的人早排到村外去了!" 她长得好看吗?阿橘皱眉,她从来不觉得。 容兰看她还是犹疑,叹口气问她:"你觉得咱们灵溪村,哪个姑娘长得最好看?" 阿橘仔细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问:"巧文?" 很多人都说巧文好看,说她应该没错。 "傻阿橘,"容兰点点她的脑袋,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是你!" 她?阿橘仔细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还有些懵,人人都是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哪有什么美丑之分? 不过祝问荆还是好看的,阿橘抿唇一笑,又偏过头,勉强压下那丝笑意。 容兰气的不想说话,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连忙问她:"阿橘,你舅妈夸过你吗?" 自然是没有的,阿橘摇头,舅妈总说她是赔钱货、丧门星,肯定都是长得丑的,那她自然长得不好看。 容兰心情有些复杂,她拉她坐下,语重心长的说道:"那你觉得付少爷为什么能看上你?看你长得丑?一个富家少爷,怎么可能找一个丑妾?" 是这样吗?阿橘捧着脸,有些茫然,她长得好看? 阿橘呆呆的想了片刻,也没个思绪,连容兰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沉下心坐在床边绣了会儿花,阿橘才出去给小鸡们喂了点水和剩饭,又抱着妙妙教她走路,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 该做饭了,阿橘在灶房忙活起来,去外面泼水的工夫,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位小娘子!" 阿橘狐疑地扭过头,是在叫她吗? 不远处有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头发上还黏着些土屑,看起来甚是狼狈。 凭空出现的陌生人……阿橘警惕起来,分神看了一眼关的好好的木门才放下心,高声问他:"你有什么事?" 那人走上前,阿橘才看清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皮肤比女人的还白嫩,一看就是没受过什么苦的。 他站稳了才有气无力地回答:"给我口水喝!我要渴死了!"说着又喘了口气,小声的嘟嘟囔囔,"这是什么破地方,祝问荆怎么可能在这个鸟不拉屎的村子,太脏了吧!" 阿橘没听清,看他这副走两步都快要死了的样子,她不敢多耽搁,连忙回屋倒了杯茶水,隔着篱笆递给他。 他一脸嫌弃的接过来瞅了半天,"这水能喝吗?" "……" 不谢她就算了,还这样说她家的茶水,气得阿橘想把碗夺过来。 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那人一口气喝光了,咂摸了几下嘴,"没想到还挺好喝的。" 阿橘哼了一声,把碗接过来就要走,那人喊住她,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还想再喝一碗。" "……" 算了,看起来也就比她大一两岁的样子,穿的这么好的衣裳,模样长得也好,想来是离家出走了吧,阿橘上下打量他一眼,真是可怜。 想到这里,阿橘也没计较,又回屋给他倒了杯茶水。 他又一口喝干净了,舒坦的摸摸肚子,才问她:"小娘子,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祝问荆的?" 阿橘狐疑的看着他,他找祝问荆做什么? 还没等她回答,那人又开口了,"有人说他住在灵溪村,这里是灵溪村吧?" 阿橘点点头。 "那就没错了!"那人摸摸下巴,仔细地打量了一眼阿橘,遗憾的摆摆手,"不过看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应该不知道。算了,我去别处问问。" 既然是认识祝问荆的,想来是找他治病的,阿橘连忙喊住他,"你找他什么事?" "也没什么大事……"那人一看有戏,两眼放光的转过身,忽而又有些扭捏,"我有事求他。" 果然是这样,阿橘没再多问,不过也没敢给他开门,"那你等一会儿吧,他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人震惊的看着阿橘,良久才喃喃道:"这是祝问荆的家?" 阿橘把碗拿回来,随意点点头,"是啊。" 那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他直接翻了篱笆进来,阿橘看着他自来熟的动作,张大嘴巴不能言语。 他扶住阿橘的肩膀,有些急切的问:"你是祝问荆什么人?" "放开她!" 还没等阿橘回答,门外就有一个声音传来,阿橘看过去,果然是祝问荆,还没等她对他笑,他就冷着脸进来了,一把把那人推开。 第55章 "没事吧?"祝问荆捏捏她的肩膀,眼里带着点不满,"不要让人随便进来。" 是他自己翻过来的,阿橘抿唇,扭过头没有理他。 "祝大哥!你真的在这儿!"那人也没管祝问荆的粗鲁,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甚是激动的问他,"还记得我吗?" 祝问荆瞥他一眼,把他的手拿开,轻飘飘的说了一句"不记得了。" 那人"嘶"了一声,甩甩酸痛的手腕,连忙说道:"我是常安啊!" 祝问荆点点头,显然不是很在意。 "这是小嫂子吧?你居然成亲了……"常安没理会他的冷淡,围着阿橘转了一圈,"真是没想到……" 刚巧妙妙哭了起来,阿橘也没再管这两人,急忙回屋了。 常安再次震惊:"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阿橘抱着妙妙胡思乱想起来,听这人震惊的口气,难不成祝问荆以前是个断袖?他来找祝问荆和好? 那她好像很多余啊,阿橘心情复杂。 还没等她想完,那人就发出一声激动的嚎叫:"太!好!了!" 阿橘:"???" 莫名其妙的,阿橘想了半晌也没个结果,专心哄妙妙。 那人的穿衣打扮,一看就是县城里的浪荡公子哥,还是少接触为好。 院子里的祝问荆揉揉眉心,颇有些头疼地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常安这才安静下来,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讨巧卖乖,"我爹非让我娶妻,我只好来找你避难了。" 说着他打量了一下院子,"啧"了一声,有些嫌弃:"你家也太差劲了,我将就住吧。" 祝问荆听了额头青筋直跳,"你马上回家。" 常安不依,死乞白赖的进了屋子,阿橘和他对视一眼,又低下头。 可是他却径直朝这边走来,笑的乖巧:"小嫂子,让我看看你和祝大哥的孩子呗?" 阿橘求助的望向刚进来的祝问荆,这人到底是谁啊。 虽然看起来和祝问荆相熟,可是他穿的衣裳这么好看,肯定不是穷苦人家穿得起的,怎么看也不像一路人。 祝问荆走上前,安抚的拍拍她的手,又把妙妙抱在怀里捏捏她的小脸,吩咐阿橘:"去沏壶茶吧。" 阿橘点头称是,走出一段路,那人的大嗓门又传出老远:"大哥调教有方啊,嫂子真听话……哎呦,哎呦,我错了!" 阿橘抿唇一笑,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过了片刻,阿橘端着茶水进了堂屋,把茶水递给常安,常安笑的招摇:"谢谢嫂子!" 阿橘没接腔,受了他的礼,乖乖在祝问荆身边坐下。 "嫂子,我叫常安,祝大哥救过我的命,"常安嘿嘿一笑,"不如以后叫我一声弟弟?" 救过他的命?阿橘没有细问,笑着点点头,喊了一声"常公子"。 常安"诶"了一声,"怎么还和我生分……" "今晚你睡在我家,明日就回去。"祝问荆喝了口茶,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说道。 常安听了,转眼就忘了阿橘,马上拉住祝问荆的袖子哭诉:"哥哥诶,我真的不想成亲!你好不容易娶妻了,我就有机会和婉……" 祝问荆眼风一扫,常安也意识到他说了什么,看了阿橘一眼,闭上了嘴。 阿橘听得一头雾水,狐疑的看了他们俩一眼,她默默地琢磨了一会儿,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阿橘,把杂物间收拾出来,腾个地方给他睡吧。"祝问荆又开口了,语气里带着点不耐烦。 常安倒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小嫂子快些去,这几日让你歇歇!" 刚刚起身的阿橘僵了一下,她自然听懂了他的话,脸有些红,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身后又传来常安的惨叫,阿橘乐不可支,让他嘴贫。 中午吃过饭,两人去歇晌,祝问荆抱着阿橘,仔细的盯了一会儿,想亲她,她吓得躲开,小声说:"还有人在呢。" "怕什么,他看不见。"祝问荆用指腹压了压她的唇角,凑上去亲了一下。 可是他能听见啊!阿橘给了他一点甜头,就急忙把他推开了。 祝问荆平躺在床上,哑然失笑,这个常安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这个时候来,就不能等他圆了房再过来。 阿橘见他老实了,放心的闭上了眼睛,很快又感受到祝问荆湿润的唇在她脸上灼热的温度。 她不安的动了动,祝问荆却把她抱得更紧。 "被人看见了怎么办?"阿橘嗫嚅道,声音压得极低。 "没事,别把他当人看。"祝问荆没有在意。 "……"好吧。 第56章 "独守空房啊……"窗外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歇过晌之后,祝问荆马上找了几块布过来,把窗户堵的严严实实。 常安跳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我不是人!" 祝问荆瞥他一眼,没有辩驳。 "原来我不是听错了,你真的这样说!"常安气的大叫,又捂住胸口,"我不行了……" 祝问荆兴致缺缺的看着他演戏,显然习以为常了。 阿橘瞧着两人之间的熟稔,好奇的问:"你们小时候就认识吗?" 常安也不和装病了,迅速凑近阿橘,和她坐在一起,"是啊是啊,都说了我这条命是祝大哥救的。不过你说他去哪儿不好,非得来这个鸟不拉屎……" "常安!"祝问荆厉声喊道。 常安吓得一凛,不敢再说下去了。 阿橘也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了,开始帮着祝问荆晒药材。 明日他们俩要去集市上,刚好把这些日子攒的药材都卖了。 常安眨眨眼,小声和阿橘说道:"等他不在的时候我再跟你讲!" 抱着药材的祝问荆眼风一扫,常安吓得一缩脖子,状如鹌鹑。 "明日还不走,就跟我一起去山里。"祝问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一锤定音。 "不行!我还没去村里看小姑娘!我不去!"常安就差撒泼打滚了。 祝问荆被吵得头疼,索性不理他了,反正去不去他说了又不算。 阿橘觉得他这个人还挺好玩的,兴致勃勃的看了他一会儿。祝问荆瞧见了,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前,沉默地看着她。 连个人都不让她看了,好大的醋味,阿橘嗔他一眼,笑而不语。 常安饶有兴致的拿了张晌午剩的大饼啃起来,真没想到冷面冷心的祝问荆居然会喜欢上一位姑娘,还是一位村里姑娘,真是天下奇闻了。 "别眉来眼去的了,"他吃完了大饼,舒服的拍了拍肚子,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儿,"晚上吃什么?" 阿橘主动回他:"吃肉吧,家里还有些猪肉。" "那敢情好!谢谢小嫂子!" 阿橘笑笑,把药材晒完,又把妙妙抱出来玩。 妙妙见了一个陌生人,自然好奇的紧,她也不怕生,抓住常安的手就啃,流了许多口水。 常安就哇哇大叫起来,像个大猩猩,把妙妙都笑了。 祝问荆也笑起来,那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醋意也不翼而飞,常安在这里还算有点用处。 晚上吃了饭,就要睡觉了,阿橘心不在焉地梳着头发,祝问荆见她神色茫然,主动把木梳子从她手里拿了过来,帮她通发。 "在想什么呢?丢了魂儿?"祝问荆声音低沉,听在阿橘耳朵里,莫名好听。 "我在想,"阿橘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胡诌了一个理由,"你喜欢我什么呢?" 祝问荆一愣,仔细想了想,还是没把小时候就认识她的事情告诉她,"那日你对我笑,我就记住你了。" "阿橘,你是灵溪村最好看的姑娘。"祝问荆捏捏她的脸,从背后环住她,轻轻地笑,"若是我说是见色起意,你会不会骂我?" 阿橘没理会他的调侃,茫然的问他:"我真的好看吗?" "你前几日问过了,"祝问荆低下头,亲了一下她的后颈,轻轻吹气,"是不是又想让我亲你?" 不是! 阿橘连忙逃开,隔壁还有人呢,她可不想被人听墙角,祝问荆也没再继续,转身去洗脸。 阿橘松了口气,躺到了床上。 这几日肯定不会圆房了,毕竟还有一个外人在,就是不知道常安要住几天…… 祝问荆回来的时候,阿橘已经半梦半醒了。他没有缠着她,只把她抱得更紧了,灼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阿橘忍不住一缩。 "别闹了,"阿橘伸手把他推开,声音也软软的,"明日还要去集市,快睡吧。" 他想闹也闹不了,祝问荆遗憾地亲了一下她的手背才闭上眼睛。 后日就把那个碍眼的人弄走。 隔壁睡在两张木桌子拼成的床上的常安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睡着了。 一早起来,两人出发去镇上,常安也非要跟来,说是不会照顾孩子,阿橘只好又把妙妙抱到王婶家。 从家里走到村外,常安一直在长吁短叹,"走了那么远的路,怎么还要走?" "再废话就把你送回家。"祝问荆忍无可忍,冷着脸看他一眼,成功让他闭了嘴。 阿橘听着两人的对话偷笑起来,她昨日知道了常安的身份,是城里的富家少爷呢。 不过他一个有钱的公子哥儿,怎么会来这么一个地方?而且还和祝问荆有牵扯。 第57章 阿橘仔细想了想,祝问荆是常安的救命恩人,年纪又相仿,有交情也不足为奇了。 终于上了骡车,阿橘坐在最里面,中间是祝问荆,常安坐在最外侧付了钱。 "才三十文?真便宜,早知道我就坐骡车过来了。"常安拿着剩下的碎银子玩了起来。 阿橘好奇的问他:"这一路上你都是走过来的?" 有人捧场,常安忍不住大倒苦水:"可不是吗!我走的腿都快……" "闭嘴。"祝问荆闭上眼睛,不想再听见他说话。 常安讪讪的闭上了嘴,一年不见而已,他怎么还越来越冷了?不是说娶了媳妇都会变温柔吗? 怎么就他不一样。 阿橘瞄了祝问荆一眼,偷偷笑起来,说起来她还要谢谢常安过来呢。 祝问荆似乎感知到了她的目光,朝她看过去,阿橘连忙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坐着。 祝问荆动动手,把她放在膝头的手牵过来,拢在袖子里,漫不经心的捏着。 阿橘欲哭无泪,想挣挣不开,只好硬着头皮任由他牵着。 不就是晚几天圆房吗,阿橘腹诽起来,又不会少块肉。 不过阿橘又硬气起来,她偏不圆房!就算常安走了,她也不同意圆房! 雄赳赳气昂昂地到了苍平县,阿橘马上甩开了祝问荆的手。 祝问荆也没在意,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想让我抱你下来?" "……" 阿橘只好又把手递给他,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下了骡车。 最近不能惹祝问荆,阿橘得出一个结论,谁知道正在气头上的男人能干出什么事来。 走在街上,阿橘并没有多看,反而是常安一惊一乍的。 阿橘十分无语的看着他,他不是城里的富家少爷吗,怎么比她还没见过世面? "这个没城里的好看。"常安拿起一个拨浪鼓,又随手丢下。 "这个看着比城里的好吃!"他拿起一串糖葫芦,丢给摊贩几个铜板。 阿橘默默地跟着祝问荆走着,听着常安的大呼小叫。 又到了这棵大树下,祝问荆知道有他们在,她放不开,所以拉着常安走远了。 阿橘本来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开始有些紧张了,她还从来都没有卖过东西呢,也不知道该怎么喊。 一路上她分神听着摊贩的叫卖,在心里试了几遍,还是感觉开不了口。 她在原地转了几圈,试着喊了几声,没有人注意到她。倒是上次卖种子的老板娘认出她来,把她叫了过去。 "娘子又来啦,"老板娘看着她手里的绢花了然,"今日来卖绢花?" 阿橘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回她:"嗯,我在家绣了几朵,想赚点钱。" "妹子,"老板娘叫的亲热了些,"是不好意思开口吧?不如你把绢花放我这儿,我帮你卖。" "钱嘛,"她思索了一阵,"你七我三,如何?" 阿橘听了有些心动,她正愁该不知道怎么卖呢。 "这样吧,"老板娘想了想才说道,"你若是不信我,今日的就算我买了,就算卖不出去我也认了。你这绢花绣的很好看呢。" 老板娘摸摸绢花,忍不住夸赞她几句。 阿橘思索片刻,高兴的同意了,反正这些绢花也没多少钱,等她卖完,可能天都黑了,放在这里倒是一举两得。 阿橘爽快地说道:"不如付一半的钱吧,若是卖不出去,我也不能全让你担着。" 老板娘闻言高看了她一眼,主动介绍:"我姓吴名英,以后就喊我一声英娘吧!" "叫我阿橘吧,"阿橘笑起来,"英娘,我能不能用那些钱换一包花种?" "没问题!"英娘笑的爽朗,"你随意挑,多贵的花种我眼睛都不眨送给你!" 阿橘笑笑,也没挑太贵的,只选了一种带香气的小花,英娘直夸她眼光好,又送了她一包含羞草。 阿橘推辞不过,只好收下了,两人一见如故,直到祝问荆过来才止住了话头。 "阿橘,你怎么在这儿?"祝问荆似乎是跑着过来的,豆大的汗珠滴下来,看见她之后,眼里的焦急终于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英娘,"阿橘笑的可爱,"以后咱们家的绢花都放在这儿,英娘说替我卖呢!" 祝问荆一怔,倒也没反对,"好,我知道了。" 说完又朝李娘子颔首,三人说了一会儿话,祝问荆就带着阿橘走了。 英娘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走远,真是郎才女貌啊。 刚赶回来的常安跑的气喘吁吁,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你急什么啊,小嫂子肯定丢不了!"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99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 第58章 他忍不住扶着树喘气,"让我歇会儿。"说完他捂着胸口,脸色惨白,看起来有些难受。 阿橘担忧的看他一眼,关心地问:"没事吧?" 他身子看起来太弱了,比她还不如,真担心他有个好歹。 祝问荆走上前给他把脉,点点头,"没事,他有心疾,休息一会儿就好。" 心疾?阿橘一声叹息,生在富贵人家又如何,还是健健康康的好。 抬眼看见祝问荆脸上的汗珠,阿橘连忙掏出随身带的帕子,踮起脚给他擦汗,眉眼柔和,"你怎么流了这么多汗?" "我以为你……"祝问荆顿了一下才说道,"我以为你走丢了。" 他刚刚真的害怕,阿橘长得好看,人又娇小,若是被歹人劫走,肯定逃不掉的。 以后带阿橘出来,一定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好她。这两次他都没在意,若是真有个万一,他…… 他会怎么样,祝问荆也想不出来,但是他清楚的记得,没有在大树下看见阿橘的时候,他的心突的一疼。 阿橘却"噗嗤"一声笑出来,安抚他,"放心吧,我很聪明的。" 祝问荆闻言摸摸她的头发,没再说话,心里的想法却更坚定了几分,要保护好阿橘。 刚缓过神的常安抬眼就看见这一幕,神色有些复杂,他还不如直接晕过去算了! 祝问荆看常安已经歇息好了,牵起了阿橘的手,一同来到一家糕点铺子。 "要给妙妙买零嘴儿?"阿橘低头看了一眼交握的手,心里甜滋滋的。 "也是给你买的,"祝问荆拿了好几块妙妙常吃的,又看向她,"你也选一些。" 她也要吃?阿橘抿唇,有些犹豫,给妙妙吃她自然也舍得花钱,只是若是给自己吃,她就觉得贵了。 阿橘飞快的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她得绣五朵绢花,才能买两块糕点,太不划算。 祝问荆买好了,把纸袋递给她,阿橘接了过来,只挑了两三块就止住了手,"就这些吧。" "太少了,再多买点。"祝问荆看她犹豫,慢悠悠的说道,"若是你不买,那就换我来替你买。" "你们俩腻歪什么呢,"常安坐在外面用袖子挡住大太阳,"赶紧走了!" 两人都没理他,阿橘认真想了想,祝问荆是个花钱如流水的,若是真让他买,一两银子可能都不够,她只好硬着头皮又拿了七八块。 祝问荆这才满意的去结账。 阿橘看着他眼睛都不眨的把一串铜板递给老板,忽然有些肉痛。 在外面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到家后她得好好教育他,哪有这样花钱的!阿橘气呼呼地想。 "不用太在意这些钱,"走出好远,祝问荆开口,"我都会挣回来。" 说完他侧过身,目光灼灼的看向依然低着头的阿橘,"你信吗?" 阿橘当然相信,祝问荆会治病会打猎,以后他们肯定会过好日子的,于是她连忙点头。 祝问荆用手蹭蹭她的脸,笑的温柔。 不过回家之后还是要教训他,阿橘也朝他笑,心里却思索着该如何驯夫。 走在最后的常安欲哭无泪,他后悔了,在家看孩子不好吗,为什么要出来受虐? 医馆在街尾,三人顶着大太阳快步去了,阿橘没进去,她看见医馆对面是一家布庄。 她想了想,和祝问荆说了一声就进去了。 卖药材应该很快,阿橘不敢耽搁,若是祝问荆出来的早,那他肯定会过来让她多买点。 她看了几眼,飞快的裁了两尺深蓝色的布料,还有一些零碎的粉色布头才满意的去结账。 "怎么买了这些?"刚付了钱,祝问荆就过来了,把她手里的布匹接过来。 "我想给妙妙做个东西,而且家里也要用呢,"阿橘神秘一笑,"你不许偷看!" 祝问荆点点头,没在意,阿橘花钱自然有她的道理,他问得多了反而不好。 "药材卖了多少钱啊?"阿橘凑近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四五两银子。"祝问荆也学她的样子,悄声说了。 这么多!阿橘吓了一跳,但是想想祝问荆攒了这么久,肯定都是值钱的。所以她没再问,美滋滋的跟着他走了。 祝问荆真的很会赚钱! 太阳快要落下,一排又一排的大雁飞过,三人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坐上了回家的骡车。 到了村子,天刚刚擦黑,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了烟,饭香味引的人忍不住加快了归家的脚步。 快到家了,阿橘吸吸鼻子,高兴地说:"王婶今日做的是排骨,妙妙有口福了!" 王婶很疼妙妙,每次祝问荆和阿橘不在,她都会把照顾妙妙的活儿主动揽下来,给妙妙吃的东西也是最好的。 第59章 祝问荆没有说话,沉默的看着不远处,乌压压的一片人。 阿橘望过去也皱了眉,这是怎么回事? 常安是最喜欢凑热闹了,这会儿也不嫌累了,三步并作两步超过了祝问荆和阿橘,一溜烟儿跑到了人堆里。 "巧文都有身孕了,你们怎么还揪着不放呢!" 一个气急败坏的传过来,听着像是付少爷,阿橘脚下一滞,看了一眼祝问荆,心里才有些安心。 祝问荆朝她安抚一笑,牵着她的手往前走。 "你和他什么时候勾搭上的?啊?"阿橘走上前,看清这次说话的是巧文她娘,一脸的泪痕,声音格外沙哑,"你说话啊!" 再看巧文,一脸倔强,腿却止不住的抖。 阿橘叹口气,不会真的被她说中了,巧文有身孕了吧? 她四处看看,发现甄氏躲在一个角落里捂着肚子,一脸心虚。 祝问荆心神一动,顺着阿橘的目光看过去,把看得津津有味的常安扯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 众人这时候都看见了阿橘,也知道她和付少爷的渊源,都小声劝她:"阿橘快回家去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你这个不孝女!" 还没等阿橘说话,就有一声清脆的巴掌拍在了巧文脸上,那张小脸很快发红,指印清晰可见。 说话的是巧文她爹赵老汉,还没等众人劝,他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谁教你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咱们老赵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巧文站着受了,捂着脸一言不发,豆大的泪珠掉下来,付少爷好不心疼,伸手就要摸她。 赵老汉怒目而视,瞅见旁边有根棍子,旁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拿在了手上,舞的生风,"我就算死了也得打死你这个畜生!" 付少爷吓个半死,看着愤怒到极点的赵老汉差点跪下了,后悔今日没带了人来纳妾。 谁知道巧文她爹娘都不愿意啊! 眼看着那棍子就要落到他身上,没成想却被人拦住了。 拦他的自然是灵溪村的人,一个把他的棍子拿下来,两个抱住他腰往后拖,还有几个人劝他:"别伤了和气啊,巧文都有身子了,肯定得嫁过去的!" "是啊是啊,一个闺女而已,你家还有俩小子呢!" "巧文嫁过去是享福的,你这个爹怎么拎不清啊!" 赵老汉听着众人七嘴八舌的劝他,环视了一圈,都不敢跟他对视,急急地避开了。 他忽然就笑了,心里也明白,都怕付少爷报复呢,毕竟他们的地都是付家的,要靠着付家吃饭。 只是这做法,实在让他寒心,他眨眨眼,泪水糊了满脸。 付少爷见棍子没落在他身上,又趾高气昂起来,指着周围的人大骂:"直接让我把巧文带走,不然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村里人更怕了,小声的劝赵老汉,一脸着急,赵老汉木着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哟,付少爷,"常安推开众人走过去,"好大的口气!" 付少爷听了气愤的回头,上次纳妾出来个祝问荆多管闲事,这次又是哪个不长眼的? 可是等他眯着小眼睛细细的瞧了,才猛然变了神色,若说祝问荆手里抓着是他一个人的把柄,那常安手里捏着的就是他们付家的命门! 付少爷直呼晦气,又不敢表现出来,小心的赔着笑脸。 阿橘见众人都被常安吸引住了,皱眉望向甄氏,果然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喜悦,没把事情往她身上扯,她自然高兴。 "秦楼楚馆的女人你还没玩够?要来这种小地方?"常安随手从村人挎着的篮子里捡了个番茄吃起来。 "这不是要纳妾吗,"付少爷搓搓手,"刚好就看中了灵溪村的姑娘。" "这事儿是谁牵的线啊。"常安漫不经心的开口。 付少爷心里一咯噔,飞快思索着要不要把甄氏卖了。 甄氏一见苗头不对,撒腿就要跑,但是她一个快要产子的女人,怎么可能跑得动。 等付少爷说出来,她还没走出两步远,又被人搀回来了。 "就是她!"付少爷指着甄氏,"她跟我说巧文想做妾!" 村人一片哗然,一脸愤恨地看着脸色灰败的甄氏,要不是她还有身孕,恨不得把她踩死。 把外甥女送去做妾,他们是外人,没什么可指摘的,算是家事。但是巧文是别人家的闺女,她怎么下得去手! 赵老汉受不住了,他三两步走到甄氏面前,扬起手又放下,狠狠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赵家!你这是往我心上戳刀子!" 甄氏不由得一缩,嗫嚅着没敢开口,牙咬的死紧。都怪阿橘这个贱货!要不是她没去做妾,哪会有这档子事出来! …… 【注】 本作品免费连载共分【99章节】。 豆 豆VIP作品,本作品已完结。豆_豆将不定期进行免费连载(部分情节删减)。 需要直接阅读完结无删版请咨询官方客服。 官方客服QQ7:2369026116 官方客服QQ6:2357146918 请您理解作者辛勤劳动并给予支持;作者离不开您的支持。 豆 豆VIP作品,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_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